首页 -> 2006年第5期

艺术接受活动中的感受和理解

作者:於可训




  正因为如此,在艺术接受活动中,人们都十分重视与艺术品之间的反复耦合作用。金人元好问说:“文须字字作,亦要字字读,咀嚼有余味,百过良未足。”[6]宋人朱熹谈诗的阅读时甚至说:“须是先将诗来吟咏四五十遍了,方可看注。看了又吟咏三四十遍,使意思自然融洽,方有见处。”[7]严羽也说:“孟浩然之诗,讽咏之久,有金石宫商之声”,“读《骚》之文,方识真味,须歌之抑扬,涕泪满襟,然后为识《离骚》”[8],所强调的都是在反复耦合(“咀嚼”“吟咏”)中达到对对象的深入感知和理解。古人甚至因此而总结了一套特殊的读诗方法,朱熹说:“诗须是沉潜讽诵,玩味义理,咀嚼滋味,方有所益”。“看诗不着意去里面分解,但是平平地涵泳自好”。[9]清人沈德潜引用朱熹的话说:“朱子云:‘讽咏以昌之,涵濡以体之’,真得读诗趣味。”他也认为诗的“微妙在抑扬抗坠之间”,读者须“静气按节,密咏恬吟”,才能使“前人声中难写、响外别传之妙,一齐俱出”。[10]清人况周颐在谈到读词的方法时也说:“读词之法,取前人名句意境绝佳者,将此意境缔构吾想望中,然后澄思渺虑,以吾身入乎其中而涵咏玩索之。”[11]凡此种种,这甚至成为中国古代艺术批评论著的一个主要特征。尤其是宋以后的大量“诗话”、“词话”和小说点评,以及某些“书品”、“画品”,看重的都是对艺术品的涵咏品尝和反复玩味。所谓“涵咏”、“品尝”、“咀嚼”、“玩味”等等,既非瞬间的直感观照,亦非纯粹的理性思考,而是介乎二者之间的一种“意会”过程,即在反复观照的过程中,心与神会,使主体的“性灵”与对象“相浃而俱化”。
  艺术接受中的理解既然有修正和深化瞬间审美感受的作用,因而与对象的反复耦合就需要有比较客观的态度和较强的艺术理解力。孟子曾说:“说诗者,不以文害辞,不以辞害志,以意逆志,是为得之”[12],就包含有对诗的理解要顾及全篇和从诗的本来意义出发去追溯作者的思想感情的意思在内。刘勰后来提出“圆照”“博观”之说,主张对文学作品的理解要做到“平理若衡,照辞如镜”,认为“唯深识鉴奥”,才能“欢然内怿”,得到更深的审美愉悦和享受。而且刘勰把对艺术的理解力的提高归之于内在的经验和修养,而不是普遍的方法和工具。所谓“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阅乔岳以形培搂,酌沧波以喻畎浍”[13],强调的都是在审美实践中形成的艺术直觉能力,这和艺术批评所要求的科学研究的观念和方法,显然是有很重要的区别的。由此可见,艺术接受中的理解有直觉的理解和科学的理解之分。后者是在前者所积累的感性经验的基础上展开的理性思考活动。由于科学的理解活动的参与,艺术接受将脱离感性直观的状态,开始进入到一个“科学理智的认识性”(黑格尔语)观照的思维阶段。
  
  参考文献:
  [1]M·李普曼:《当代羹学》,光明日报出版社,1986年版,第286—287页,第303--304页。
  [2]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8-49页,第47页。
  [3]黑格尔:《美学》第1卷,商务印书馆,1979年版,第48—49页、第47页。
  [4]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83页。
  [5]《罗丹艺术论》,人民美术出版社,1978年版,第30页。
  [6]元好问:《与张仲杰郎中论文》,《遗山先生文集》卷二。
  [7]魏庆之:《诗人玉屑》,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267-268页。
  [8]严羽:《沧浪诗话》,《历代诗话》,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698—699页。
  [9]魏庆之:《诗人玉屑》,古典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267—268页。
  [10]沈德潜:《说诗晬语》,《清诗话》,上海古籍出版社,1963年版,第524页。
  [11]况周颐:《蕙风词话》,《〈蕙风词话〉〈人间词话〉》,人民文学出版社,1960年版,第9页。
  [12]《孟子·万章上》,《中国历代文论选》第1册,上海古籍出版社,1970年版,第31页。
  [13]刘勰:《文心艨龙·知音》,《文心雕龙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58年版,第714—715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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