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聋生习得汉语形容词程度范畴的偏误分析
作者：王玉珍
关键词 形容词 程度范畴 习得 偏误
分类号G762
1 引言
如果承认手语的语言资格，那么汉语就应视作中国聋人的第二语言。聋生的汉语教学也就理应成为对外汉语教学的一部分。在二语习得领域，研究者已充分意识到，一方面学习者在语言学习过程中所产生的偏误对理论语言学的研究有重要启示，另一方面，自觉运用理论语言学的成果指导二语教学也会有助于改善教学效果。但是，就目前国内的特殊教育包括听觉障碍人群的语言学习而言，以上共识远未达成。聋生在汉语书面表达中表现出一系列众所周知的问题，像语序颠倒、成分残缺等，但对这些问题的分析与解释都还处在起步阶段，其中关键的因素就在于特教工作者未能自觉运用语言学理论来分析这些语料，对有问题的句子只能碰到一个修改一个，不能从中总结出普遍规律。这与已经成熟的二语习得领域的工作比起来，显然存在较大差距。有鉴于此，本文的研究以现代语言学理论下的汉语语法研究为背景，从聋生形容词程度范畴的习得入手，试图从程度范畴这一个案分析中总结出一些聋生汉语习得方面的规律。
有学者[1]对聋生习得汉语动词及相关成分进行了研究其影响甚广，在《言语语言病理学》[2]一书中，该文所描写的现象被悉数收入。该文选题很有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涉及的现象也揭示出很多聋生汉语习得过程中的普遍问题，但是，如果用语言学的观点审视，则不难发现其描写分类的框架存在诸多不足。上文归纳了聋生书面语中动词及相关成分运用所出现的问题，将其分为以下几大类型：
（1）动词运用不当；
（2）成分残缺；
（3）语序颠倒；
（4）搭配不当。
文章并没有给出归类的标准，这些类别之间缺乏内在的连续性，类别内部则缺乏同质性。从理论语言学的角度看，这篇文章所分的四类可以合为两大类：一类是语义层面的异常，包括动词运用不当和搭配不当中的动宾搭配不当；另一类是形态句法层面的异常，主要包括动词残缺、动词配价成分残缺、时体情态标志残缺或误用、语序颠倒。
从中可以看到，该文所使用的语料（共11个句子）虽然很少，但内部性质不一，差异性极大。希望借助这样的分类描写来探寻对聋生动词运用错误的原因，显然过于乐观。事实也是如此，文章提到的原因有“听觉障碍的影响”、“手语局限性的影响”、“过分服从视觉特征的结果”、“直观形象思维的影响”、“聋校传统语言教学方法的影响”，且不论这几条原因之间的逻辑关系，光其所涉及的面而言，足可以将聋生语言、认知方面的特点一网打尽。换言之，这些分析过于宏观，缺少针对性，不能对其所论的动词及相关成分的运用问题提供切实的教学指导。所以，聋生汉语教学的关键就是要有意识地运用语言学理论分析相关语料。
本文将以汉语形容词的程度范畴为例，运用汉语语法研究的相关成果对聋生习得过程中产生的偏误进行描写分析，并以此为基础，对聋生的汉语教学做一些语言学角度的思考。
2 表示汉语形容词程度范畴的几种手段
朱德熙[3]早就发现，光杆形容词一般不能单独作谓语，比如“价钱便宜”不能单说，只有在具体语境中显示出比较或对照的意义时，这一类句子才可单独出现，比如“价钱便宜，东西也不错”。孔令达[4]、黄南松[5]也涉及到形容词充当谓语时自主成句的条件。黄文明确提出，形容词谓语句“一般须具有程度范畴”，即形容词作谓语一般需要加上表示程度的成分。例如（引自黄文）：
（1）天气热。
（2）天气很热。
（3）天气热得很。
（4）天气热得像蒸笼。
正如上面的例句所显示的，表示形容词程度范畴的手段至少有三种：（1）前加程度状语（很热）以下称状形式；（2）后加程度补语（热得很）；（3）后加情态补语（热得像蒸笼）。(2)(3)以下统为形补式。黄文所提到的这三种手段均在句法层面形成。使用词法层面的构形方式也可用来表示形容词的程度，最常见的是AB式的双音节形容词重叠为AABB式，如“漂亮”、“整齐”可重叠为“漂漂亮亮”、“整整齐齐”，单音节形容词可加后缀，如“红彤彤”、“傻乎乎”。我们把这种构形手段也视为表示形容词程度范畴的一种。因此本文所说的形容词程度范畴，包括状形式、形补式和形容词重叠三种方式。
聋生书面语词汇量少，很少使用形容词，高频出现的限于“干净”、“冷”、“热”、“高兴”几个。我们统计了近30个聋生在日记写作中形容词使用出现的偏误，得到的语料也仅30条左右。通过整理发现，聋生在形容词程度范畴习得上主要有两个方面的问题，一是程度范畴缺失，二是程度范畴误用。
3 聋生程度范畴使用的偏误
3.1 程度范畴缺失
主要表现为光杆形容词作谓语，且未出现在显示比较或对照意义的语境中。
（5）这时，我拖完了。路道上洁清！！！（语序应为“道路上清洁”）
（6）曹老师的宝宝可爱。
（7）小陆高兴。
聋生习得汉语形容词程度范畴的偏误分析/梁丹丹 王玉珍（8）曹老师生气了，严肃。
（9）我自己小心，毽子飞过来，我很快挡过去了。
这些例子就像上面举到的“价钱便宜”、“天气热”一样，因为缺少程度范畴，所以不能自主成句，修改时只需前加状语或后加补语即可。
3.2 程度范畴误用
3.2.1 在同一结构中，形容词的状语和补语同现，或状语与形容词的构形式同现。
（10）苗甜甜说：“很难受坏了。”
（11）我感冒生病，心里很难受极了。
（12）我劳动很累死了。
（13）桃花多么美丽极了。
（14）我会先擦的窗子，很干干净净。
形容词前加状语、后加补语与用以构形的AABB式都可以用来表示程度加深，但这三种格式的分布是互补的，不能在同一句法结构中实现。
3.2.2 形容词修饰成分的误用
状形式是形容词用以表示性质程度的一种最常见、最常见的格式，也是聋生使用最多的形式。在这种格式中，关键是对形容词修饰成分的选用。形容词前最常出现的成分是程度副词，比如“很”已成为鉴定形容词词性的一个标志成分。聋生在选择程度副词时常犯的错误有以下两种：
一是用原本修饰名词性成分的“很多”代替“很”修饰形容词，或程度副词之间的错误替代。
（15）我们心里很多高兴。
（16）我们走在学校的路上，心里很多凉爽啊！
（17）我忙问她：“别多难过！（应为“别太难过！”）
二是在同一个结构中，不止一个修饰成分与形容词同现。
（18）我觉得天气格外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