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大批警方来到山西省河曲县夺印村,追查“重庆8.17特大拐卖人口案”的主犯——彭洪菊的下落。
这个恶贯满盈的女人,曾经带领人口拐卖团伙拐卖人口85人,其中多为妇女儿童,甚至还曾经将数十个体弱生病的婴儿直接弃之荒野!
当年,这桩人口拐卖案引起了全社会的震动,警方出动后将该团伙绝大部分成员都缉拿归案,然而,主犯彭洪菊却不知所踪。
直到2003年,警方得到可靠情报,彭洪菊就躲藏在一个村子里。
当时,报案人提供的线索不多,所以,警方对于彭洪菊流落山西十分诧异,她是怎么从重庆跑到这里来的呢?当然,现在不管有多少疑问,当务之急都是把人抓住。
所以,警方马不停蹄赶来,但所有人都没想到,彭洪菊现在的状况是生不如死。
当时,警方敲开大门,看到眼前的窑洞十分破旧,连最基本的桌椅板凳都残破不全,屋里到处都是垃圾,没有落脚的地方,屋子正中央是土炕,炕上躺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警方一靠近,就差点被她身上的酸臭味熏吐了。
这个女人转过头来,直勾勾盯着眼前的警察,警察也观察着眼前的女子,带头破案的民警何勇辨认了好几秒才辨认出来,没错,这就是当年潜逃的人贩子彭洪菊!
彭洪菊忽然扯着嗓子哭起来,边哭边说:“你们怎么才来呀,昨天晚上我还梦见你们来抓我呢,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了!”
这可真是怪了,被警察抓住,她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表现得喜极而泣。接下来警察才发现,彭洪菊已经是个偏瘫患者了。她哭诉说:这是她现在的“丈夫”打的。
这件奇事还得从头说起。彭洪菊出生于重庆乡下,家中贫穷,在19岁的时候,彭洪菊就在父母的安排下嫁了人。
彭洪菊自己是苦出身,找到的丈夫自然也不会多么富裕,结婚之后,彭洪菊和丈夫陈定旗几乎日夜不休地在地里劳作,希望能够多挣点钱。可是,眼前的一亩三分地,即便挖到底,也变不出来真金白银。
彭洪菊为了自家的贫困,整日长吁短叹,一个穷字足以压倒一切,彭洪菊穷怕了,她做梦都想着发财。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都住在一个地方,彭洪菊和陈定旗穷得叮当响。但是,同村几个陈家的亲戚却富得流油,早早盖起了小洋楼,买上了摩托车,家里名烟名酒堆成了小山。
这种状况让彭洪菊感到迷惑,她暗自观察过,这伙人虽然在村里生活,但是每隔一段时间,就得出个远门,回来就大吃大喝,穿金戴银的。难道说,他们在外头寻了什么赚钱的门路?
有钱大家赚,彭洪菊想着,这些人和陈定旗是同根同宗,他们既然有这个门路,何不去求求他们呢?自己和丈夫虽然年轻,但是碰上事情,在人家旁边做个帮手也绰绰有余。
所以彭洪菊挑了个正式的日子,提着自己攒钱买来的几瓶酒,跑到了这几个远房亲戚家里。
那些人喝了彭洪菊的酒,倒是没瞒着她,而是非常直白地对彭洪菊说:其实,他们干的就是买卖人口的生意,这可是一本万利,稳赚不赔的好买卖,村里不少人,都是干这一行。
对方还十分“热情”地邀请彭洪菊加入,这违法的团伙,多一个人多条路。而且他们看着彭洪菊虽然年轻,但胆子很大,再者她外表看上去老实敦厚,最适合给这些犯罪团伙打掩护。
彭洪菊一听对方愿意收下她,高兴地找不着北了,她一点也不在乎买卖人口合不合法。在彭洪菊看来,人这一辈子,主要的目的就是赚钱,至于靠什么手段赚钱却不要紧。
后来彭洪菊还对人说:买卖人口这桩生意,自己不干也会有别人干,既然如此,这钱自己凭什么不赚呢?
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彭洪菊就没有机会回头了,她在这个犯罪团伙里混得如鱼得水。
彭洪菊很快就从“老大”那里得知了一个“价目表”,市场上,卖一个黄花大闺女,少说能赚到三五千,有那些大方的买家会出一两万到十万不等;其次就是男孩,卖给别家做儿子,也能卖上一两千块;即便市面上最“便宜”的女婴,也能卖个五百块左右。
听着这些价码,彭洪菊眼睛都直了,当时她种上一个月的地,外加四处打零工,一个月撑死也就到手十几块钱。可现在,只要“卖”一个人,就能到手几百几千,甚至成万。彭洪菊在金钱的诱惑之下,走向了不归路。
贩卖人口,也是个从“生”到“熟”的过程,彭洪菊一开始并不熟悉“业务”,只能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做个打手,别人吃肉她喝汤。但是彭洪菊加入这个团伙,是抱着“出人头地”的心思,所以她表现得异常积极,每次团伙里有了“任务”,彭洪菊绝对要头一个参与。
渐渐地,她对于拐卖人口便驾轻就熟了,拐卖孩子是最简单的,有时候在街边,看到无人看管的孩子,彭洪菊直接抱起来就跑。
那时候街边没有监控,孩子一旦被人抱走就是大海捞针,找回来的希望微乎其微。
大一些的孩子,就要用上骗术了,彭洪菊长了一张很亲切的脸。所以当她拿着糖,拿着零食去诱骗孩子,或是冒充孩子家长的朋友去抱孩子的时候,孩子往往并不会哭闹,还和她表现得十分亲昵。
若是路上被人注意,彭洪菊就直接冒充孩子的妈妈,人们看她满脸慈爱,也就不会怀疑。谁能想到,眼前这个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女人,其实是个拖人下地狱的恶魔?
要是拐卖妇女,就更得费一些工夫了。拐卖妇女,找的买主往往是贫困山村里的老光棍,他们娶不上媳妇,所以愿意花钱从人贩子手里高价“买”一个,给自己洗衣做饭、生儿育女。
所以,在彭洪菊看来,育龄女性,尤其是刚刚长成的黄花大闺女,是最值钱的货物,她也最乐意执行这样的“任务”,拿最多的分红。
为了让这些可怜的女子乖乖跟自己走,彭洪菊一般是先采取骗的方式,假装自己可以帮助她们找工作,把她们带离家乡。
到了无人的地方,这些女孩就没有反抗呼救的能力了,只要双手一捆,就是现成的“货物”。
当街明抢的事情,彭洪菊也干过,她带着几个打手,趁着街上无人的时候,专门盯着那些独身女性,人一出现,她们就七手八脚迎上前去,把人控制住。
就算群众围观,彭洪菊也自有一番说辞,说自己是出来抓“狐狸精”的,抓私奔的妹妹的。
人们一听是“家事”,就不愿意出手管了,即便被抓的女子拼力解释反抗,也会被人误以为是嘴硬狡辩。甚至有几回,周边的群众还好心办坏事,帮着彭洪菊把她“离家出走的妹子”按进了车厢里。
当然,彭洪菊的手段不止如此,她给人灌迷药,翻窗入室,殴打虐待……只要能够办成一桩“生意”,彭洪菊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在一次又一次的成功之下,彭洪菊竟然从团伙里的边缘人物,一跃而成为了头目,那些人贩子见了她,都要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姐”。
财富自然是不缺的了,靠着这门缺德生意,彭洪菊不仅不用再种地,而且还过上了皇帝一般的日子,她在村里盖起了小别墅,雇了保姆伺候自己。
村里人对她的状况有所耳闻,但是在彭洪菊的恶劣影响下,当地对于人口贩卖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许多人都加入了这个人口贩卖团伙,居然形成了一个庞大的产业链。
受害者遍布整个重庆,甚至周边的四川、云南地带也有人不幸落入虎口。
在这样的拐卖团伙里生存,自然就会把人命看得十分轻贱。所以,一旦遇上被拐来的妇女孩子不听话,哭闹反抗,彭洪菊就命令手下给他们灌迷魂药,之后就是一顿毒打。
尤其是那些女性,彭洪菊是毫不留情的,孩子还需要全须全尾卖出去。但是女人,哪怕是缺胳膊断腿,只要还能生孩子,就依旧能换来真金白银。
这样的残暴行事,自然也容易闹出人命,尤其是嗷嗷待哺的婴儿,一旦拐过来,生了病,怎么办呢?这对彭洪菊而言,根本不值得思考,若是眼看病的重,就直接挑个没人的地方扔掉,连裹一片草席的工夫都不用浪费。
从1986年到1992年,六年时间里,彭洪菊带着她的人口拐卖团伙,拐卖了八十个孩子以及五个妇女。85个人的背后,就是85个在水深火热之中生活的家庭,那些绝望的亲人们寻找着自己的孩子,眼泪流成了河。
可是,他人的痛苦早就不能激发起彭洪菊内心的同情,她数着一摞摞钞票,沾沾自喜,以为自己能靠着这种违法生意,保证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但是,1992年7月,案发了。荣昌县古昌镇珠溪乡,一个叫做翠翠的四岁女孩失踪了,当时,翠翠跟着爷爷去赶集,不料爷爷回头和熟人说了几句话的工夫,翠翠忽然就不见踪影。
翠翠的家人很快就报了警,这一个案子,竟然如同引线一般,点燃了后面的一系列大案要案。公安机关在追查翠翠一案的过程中,十分震惊地发现,这可能是一个漫长且成组织的团队作案。
公安机关锁定了严家桥村的彭洪菊等人,多年来的为非作歹在这一刻暴露了。
八月,警方决定对这一团伙进行抓捕活动,很巧的是,当时彭洪菊跑到了河南,打算谈一桩生意,竟然阴差阳错躲开了警察的抓捕。
不过,包括她的丈夫在内,六个主要头目被抓捕归案,彭洪菊经营多年的拐卖链条一朝瓦解。彭洪菊刚下了火车,就有人跟她报信。
彭洪菊大惊失色,现在团伙也散了,丈夫也被抓了,她唯一的选择就是快跑,她来不及思考,就买了最快的一趟火车,如同无头苍蝇一样走了几天,勉强在内蒙古包头市落下脚来。
但是,内蒙古完全是个不熟悉的地方,彭洪菊走得匆忙,身上连钱都没带多少。现在,她连生活都成问题了,一个人自然也干不了人口拐卖的生意,所以她只能暂时在内蒙古的工地上做散活。
她懊悔自己过去太过嚣张,还想着再拉一个团伙,东山再起。
正当彭洪菊长吁短叹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子走入了他的生活,这个小伙长得挺清秀俊朗,人也能干,有点小钱。
遇到彭洪菊之后,这小伙子表现得非常殷勤,成天不是忙前忙后给彭洪菊干活搬东西,就是花钱给彭洪菊买点礼物,把彭洪菊哄得简直是五迷三道。
也不怪彭洪菊阴沟里翻船,过去她赚的钱不少,但和丈夫之间是包办婚姻。再说,跟陈定旗日子过了将近十年,再好的感情也早就腻了,如今这个小伙子一出现,知疼知热,嘘寒问暖,简直让彭洪菊体验到了“偶像剧”一般的爱情。
而且,这会儿彭洪菊内心正处于迷茫之中,她是个上了通缉令的危险分子,随时可能进监狱,偏偏这种时候,她身边连一个能商量的可靠之人都没有。所以,这个小伙子的出现简直是雪中送炭。
没过多久,这个小伙子对彭洪菊表白了,说要娶她,而且还要带她到山西老家去见父母。
当时,如果彭洪菊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这不就是过去她拐卖人口的套路吗?她说的是“我带你去找爸爸妈妈”、“我带你去找个好工作”,没想到,换了一个“我带你回去见父母”的借口,换汤不换药,居然就把彭洪菊惹迷糊了。
彭洪菊还以为自己遇上了真命天子,对方有钱,又对她“一往情深”,她现在是个没工作没出路的中年妇女,如果能够嫁给他,岂不是赚大发了?
想到这里,彭洪菊竟然十分果断地点了点头,决定开启自己的“第二春”。
小伙子说,他的家在山西河曲县一个小山村里,距离可是够远的。
但是彭洪菊一想到将来的好日子,什么也不顾了,说去就去,她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跟着这个小伙子出发了,很快,他们就来到了村里。
但是到了村里,小伙子却说:自己父母如今在外打工,没买到车票,耽搁了脚步,所以两人先到亲戚家里住一晚上。
听小伙子这么说,彭洪菊忽然起了警惕心,即便父母不在,难道连家也回不去了吗?
她刚刚提出异议,这小伙子就变了脸色,捆了彭洪菊的手脚,彭洪菊嚎哭着:“人贩子,杀人啦,抢人啦!”结果,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还被人用破布堵上了嘴,根本无力反抗。
男人把她连拖带拽,扔进一个村里老光棍的家里。原来,这是个预谋已久的计划,那个小伙子一看彭洪菊孤身在外,没有亲人,而且还着急找个落脚的地方,顿时就起了歹心。
背地里,这个小伙子老早就和光棍谈好了价格,一共是3500块钱,一分不少。
彭洪菊杀猪一样的嘶喊,但是根本没人理她,她很快就遭到了侵犯,她现在的“丈夫”叫做赵荣秀,是个典型的用拳头解决问题的人。
赵荣秀买一个女人,无非是买一个生儿子的工具,小伙子走后,赵荣秀就狞笑着对彭洪菊说:“你给我生了儿子,我给你一口饭吃,你要是生不出儿子、不老实,我就打死你,买个新人回来,你自己要识好歹!”
彭洪菊死都想不到,自己一个恶贯满盈的人贩子,有一天会成为人口贩卖的受害者。
在赵荣秀手下,她可是吃尽了苦头。赵荣秀怕她跑了,所以把她关在偏僻的窑洞里,没人的时候就把她捆着,彭洪菊想要反抗,但是她哪里打得过五大三粗的赵荣秀?不仅没能反抗成功,反而被打落了好几颗牙齿。
逃跑的事情,彭洪菊不是没想过,她在这里过得猪狗不如。她清楚,照这样下去,自己迟早会被赵荣秀打死,但是,即便想跑,往哪里跑呢?
彭洪菊从来没到过山西,连山西话都听不懂。再说这是穷山沟里,通到外面的路都只有一条,而且对于买媳妇这种事情,全村都是帮凶,谁家媳妇跑了,全村人都会“帮忙”。
如果彭洪菊真的把逃跑计划付诸行动,恐怕她刚刚走出这个窑洞,就会有人给赵荣秀通风报信,即便跑到了村口,也会被抓回来,哪怕坐上车,也有半路被逮住的。
更让彭洪菊害怕的是,她本人的历史并不清白,论起罪名,她贩卖人口这件事情够她喝一壶的,即便出去,也有可能被枪毙。
那可怎么办呢?彭洪菊思来想去,得出的结论是,自己只能留在这个鬼地方了,只要忍一忍,或许日子能过下去,但是一旦出去,那可真就是自投罗网了。
多年拐卖的经验也告诉彭洪菊,不能一味地反抗,越反抗越惨。于是,彭洪菊决定暂且顺从,指望着她这位“丈夫”能够大发慈悲,对自己好一点。
可她这种想法未免也太天真了,谁会真心地对一个工具仁慈呢?暴力是治不好的顽疾,赵荣秀对待彭洪菊,根本不需要讲道理,只要看不顺眼,就直接动手,哪怕是见了血也不停手。
有时候彭洪菊伤得重,也得不到救治,赵荣秀直接抓一把土堵在伤口上,能好就好,好不了拉倒。
于是,彭洪菊的身上是新伤叠着旧伤,活得生不如死。每天赵荣秀过来,给她扔上一个馒头、几根萝卜,倒一碗水,这一天的伙食就对付了过去。
后来彭洪菊对公安机关哭诉:自己这12年来,一顿肉都没吃过,饿得前胸贴后背。而且,赵荣秀只给她洗过三次澡,身上的衣服甚至还是12年前穿来的那一身,早就变成烂布条了。头发牙齿掉光了,眼睛看不清了,一只耳朵被打聋了……
这还不算,有一回,赵荣秀下手太狠,直接把彭洪菊打成了休克。即便这样,赵秀荣也没有给彭洪菊请个大夫,直接用冷水把她浇醒。
即便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但是从那之后,她就患了偏瘫,根本不能走路了。
但赵荣秀并不放过她,她还是被关着,平时没人照顾,她只能像个动物一样爬行着生活。她心里懊悔不已,恨不得立刻被公安机关带走,哪怕是被枪毙她也认了,这样的日子,她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可是,公安机关迟迟没有来,虽然此前陈定旗等人已经交代了关于彭洪菊的信息,公安机关也始终没有放弃追查。但是,人贩子被人拐卖,这种新闻过于离谱了,写小说的也不敢这么写,公安机关自然更想不到彭洪菊被卖到山西河曲县。
这些年来,公安机关在重庆、四川、云南,甚至内蒙古等地四处搜查,但就是没想过山西这个方向。彭洪菊在山西没有人脉,没有根基,她去哪里干什么呢?
直到有人为公安机关提供这一情报,公安干警才半信半疑地前往山西进行调查。
没想到,这一去,结果震惊了所有人,公安机关这回不只是把彭洪菊捉拿归案,而且还算是阴差阳错地“解救”了她。
不得不说,这算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这十二年的苦难,或许也是上天要彭洪菊赎罪。
当然,能够真正惩罚她的只有法律,公平正义迟来了十二年,但总算还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