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家毁人亡知上当 官匪合力战女杰




  却说走了二三里,龙须又在前面等着了。这却激怒了与冼英同行的黄孝。冼英纵龙须自去,又给了两次银两,黄孝已一肚子火无处发泄,现见龙须不走,勃然大怒道:“你还不走,真在这里等死不成!”

  这一喝,吓得龙须哆哆嗦嗦,忙跪下对二位叩头说:“冼首领,你的大恩大德,小人做牛马也难报万一,只是你叫我回大丰州对刺史说把你二人杀死在红水河了,你到了大丰州,我将如何交代?”

  “这个无妨,本首领一到大丰州,就把元侃宰了,再找司马仁操算帐,他哪里还来得及找你对质。”

  龙须听了,方才放心而去。

  他一走,黄孝忍不住对冼英问道:“洗首领为何把这个杀了几条人命,又行刺你我之人放走了?他可是死有余辜啊!”

  “让他死在差遣他来杀本首领的人手里,不比本首领杀了他更好吗。”

  “你是借司马仁操和元侃的手杀他?”

  冼英点了点头,表示不错。

  “他如果说把我们杀死了,司马仁操和元侃应器重他才对,怎肯杀他?”黄孝仍然不解地对冼英问。

  “本首领名播岭南,元侃为一州刺史,如果被人知道他派人行刺我,会激起公愤,人人对他口诛笔伐,甚而兴师问罪,于他不利。何况龙须杀了别人一家子,如果元侃再给了官职,又背了赏罚不明之过。元侃进退维谷,怎肯不杀龙须灭口。”

  这番话出口,黄孝不得不佩服冼英高见。不过,黄孝想到自己也是杀过人才从傍耳逃到大陆的,先前反以龙须杀了一家子人,使欲让冼英杀他,不显得自己心胸太狭隘么?如果龙须真的受人欺凌过甚,愤恨不过,才杀了一家子人,不像自己一样是除暴安良吗?……想到这里,不免有些郝颜,复对冼英说:“如果龙须杀的是一家子横行霸道之人,又让他死于奸说狡诈的司马仁操和元侃手里,不是我们助纣为虐了?”

  “只要我们到了大丰州,不就一切都明白了。”冼英说完,施展轻功,只一刻,便赶到了龙须前面。

  再说龙须告辞了冼英、黄孝二人,心中又喜又惊。喜的是自己一回到大丰州,便可稳坐都头交椅,破天荒,出人头地,足以填补祖宗千百年来官场上空白的耻辱;惊的是自己并没有把冼英杀死,而且,是在她仁慈下检出的生命,如果被司马仁操和元侃察知,不但都头一职做不成,自己送了性命不说,还有一家子毁灭的危险。有这两个未知数等着自己,心上像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走起路来,还是迷迷糊糊的。

  他不分日夜地赶路,希望早些回到大丰州衙,找出个答案。也不知走了多少时间,到了三里。三里是地名,离大丰州还有三十多里,只两个时辰便可到大丰州了。正在迷迷糊糊地走着,“啊比!啊比……”连续打了几个喷嗖,大吃一惊。自言自语道:“喷喷连连,大凶之兆,莫非我没杀死冼英之事,司马仁操那老鬼侦知了……真是这样,一到大丰州便得见阎罗王去,还是偷身回家,与父母妻小见一面再说吧,如有不幸消息,老子远走高飞去……不过,喷嗖连连,有坏事也有好事呀!怎么就肯定是坏事了?很可能就是荣任都头,光宗耀祖之事呢,还得先回大丰州去………于是,急急离开三里。

  三里是一个小村子,有些小店,也可以说是小集子。这集子地处山中小盘谷,四周都是曲折的羊肠小路。龙须离开三里又走了十多里路,正爬着一条不大不小的山岗。忽然“哎哟”一声,脚趾头踢着一件硬帮帮的东西。俯首察看,却是一块凸起来的石头,破了皮肉,鲜血涌出,痛得鼻子一酸,又打起几个喷嗖来。心里咕噜:煞是怪事,几天来都没打喷嗖,究竟是喜是忧?开口说道:如果有相面先生,我真要相一相……

  “我是相面先生呀!”话未说完,忽听一声答话声。

  龙须听到答话声,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在明亮月光照射下的山岗上,一个纶巾羽扇,丹凤眼,卧蚕眉,身高八尺,重不足担,文质彬彬,仙风鹤骨,相士妆束的人,摇着羽扇,走到自己面前。

  真是日不讲人,夜不讲鬼,讲鬼鬼到,讲人人来。正说到相士,相士就到。这时却拿不定主意,不知相好还是不相好,像个呆子一样,愣着不动。

  来人不悦道:“不见相士,便要看相,见了相士,又在犹豫,无气度,枉为男子汉大丈夫。”

  虽然来人语带讽刺,但却有道理。龙须只得应付着说:“先生看一个相要多少钱?夜间能否看得准?”

  那人用一块发亮的东西,照着龙须的脸,看了良久说:“岖,略略!与鬼说话,还看什么相!”摇着羽扇,往回就走。

  龙须听了大急道:“先生慢走,就算我是鬼,你看得准,也有银两给你。”急急上前扯住那人的衣角。

  那人恼道:“你有银两,也是鬼钱,谁希罕你的。”羽扇向后一摆,企图把龙须的手拂开。

  龙须不但有武功,而且有一身蛮力,死死扯住那人衣角,怎能被他拂脱。那人拂不脱,大惊失色道:“你就要变鬼了,还要杀我不成?”

  “不敢!不敢!在变鬼前,还求先生指点迷途哩。”原来那人怕,龙须更怕。因为龙须不想死,还恋着都头一职呢。听相士说自己快要死了,眼见都头一职化成泡影,吓得瑟瑟发抖,忙跪下向那人求救。

  到了这时,那人才变怒为喜,对龙须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银两?反正你变了鬼,不能把这些东西带到地狱去,你干脆全部拿出来,看本先生是否能给你指点一条生路。

  龙须为了求生,不敢违拗,把全身钱袋搜齐,计算一下,还有八十多两。那人不待他递过,便伸手去取。龙须把银两向后一藏,大声说道:“你既知我生死,定能知道我以前干了什么。说得准,全部取去,说不准,我还要把他带到阴间呢。

  那人笑道:“羽扇一摇,能知过去,金口一开,断你未来,岂有看不准之理。这是天机你得跪着洗耳恭听。”

  龙须当然照办。把钱袋放在身边,跪在地上,叩头如捣蒜。

  那人偷偷把钱袋拨过一边,然后对龙须说道:“你仔细听真,你印堂聚黑气,山根变青蓝,人命官司无穷尽,死里求生也不能,生里求死也未能,官星一起命该丧,家里团圆命立倾。去吧,唯有神仙能救你。”说完,提起银两便走。

  龙须听了相士之言,不知是点头还是叩头,那头摇个不停。一边叩,一边叫道:“神仙救命!”道破了自己以前之事,确实灵验。过去的灵验,今后的一定灵验,就快死了,要银何用,让他带走吧。我既然快死了,官也做不成了,还是先回家吧,走得离家门愈近愈好,离家门近了,死在路上,还有人收拾呢……于是,急急往回家的路上走。

  又走了一个多时辰,已是三更天了。一个人在幽谷小溪间的羊肠小道跋涉,龙吟虎啸,蜂叫自鸟啼,武功多好,胆子多大,也未免毛骨悚然。即使这样,也得往前走呀。不能停留在林间曲径上等死……又走了一刻,已爬上了自己熟识的山岗,知道回到了养育自己的土地。

  这土地只给了龙须的一个生命。养育了他几十年,但几十年生活仅仅只是能活命而已,未尝到一点甜头。虽然如此,能出牢狱,回到本土,就是死了,也算落叶归根。不过,死当然不是自己的希望,能平安团圆,且能回大丰州任都头一职,才是自己的意愿呢……想着爬着,到了岗顶。沿岗顶再走几十丈就可以看到自己的家门了。

  一想到家,龙须免不了又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家啊!家……自己哪里有个像样的家。祖上搬到这里,已有几代了。几代都是单传……这村就是自己一家子姓龙,被人像笼子一样包围着,几代立志,都冲不出这个笼……如果不是有些祖传武功,连这个“笼”中也居住不下来呢。正因这些原因,才想方设法请勘舆,迎先生,寻一块好些的宅基地或坟地……

  这时已由晋朝郭瑛写成葬经,流传于世,风靡一时,与相士并驾齐驱。

  龙家请来先生葬过几穴坟,希望子孙绵延,财丁并进,位高禄厚。不知是葬经元灵还是地脉元验,或者先生没眼法,年复一年,月过一月,记不清几个冬夏春秋,还是像没葬坟前一样,人丁如是稀微,财源一样贪乏。自己四十岁了,还未有生下一个可以传宗接代的男仔来。自己与父亲心急如焚,又请来一个高明的风水先生。

  这个先生确实不同凡响,见解独特,龙须父子把他供为圣人,于是,借来百多两银子,求先生为他选择一块能补救龙家的宅基地。先生不负所托,选了一块好地给龙家。

  龙家元钱造屋,准备先搭棚居住。到搭茅棚那天,父母妾小,龙腾虎跃,干劲冲天。扛锄头,抬钊铲,往那宅基地走去。岂知到了这兴工吉时,却被邻居李义出来阻止,说这块地是他的。

  李义是本村酋长,祖宗几代,横行霸道,欺压邻居,肆虑桑梓。轮到李义这代,也频临绝境了。他也几代单传,到他,娶了几个老婆,都没生下一个男儿。自己六十岁了,虽有两个如花似玉的年轻姨太太,自己却食尽人参、鹿茸、壮阳、补髓之药,也不能让她肚子大起来。也请过不少先生帮补,但先生没眼,神鬼无灵,依然不改昔日气像。正好龙须择的住宅地被他知道了,便存心吞没,所以,在他兴工时出来刁难。

  龙须虽年届不惑,耳未顷,气尚刚,自家花尽心血择到的福地,被李义强占,怎能忍耐。双方立即争吵起来。李义平素以大族和酋长的身份,欺惯了别人,怎肯被龙家顶撞。一巴掌就对龙须打去。龙须恼羞成怒,举起锄头对李义一击,李义啊也不能啊一声,便到黄泉路上邀游去了。他两个姨太太见丈夫被打死,跑出来呼天抢地,要拉龙须到官府。龙须一不做,二不休,手起锄落,把两个

  泼妇也打死了。

  虽说龙须杀了一家子人,其实只有三个。

  他爬上岗顶,想起往昔之事,不禁悲从中来,不可命绝。但想到还有任都头的一线希望,又振作精神,加劲前行,欲立即回到家中,把元侃的委任书读给家人昕。可是走了几步。便跳出两个人,拦住去路,大声喝道:“杀人凶手,越狱囚徒,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你们是什么人?”龙须吃惊之余,拔出剑,大声反问。“我们是大丰州的捕快。”

  “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己人不认自己人,误会!误会!”

  “放屁!谁与你是自己人!”

  “你才放屁!我是都头,你是捕快,正是你的上司呢。”龙须沉下脸,拿出腰牌让二人看。

  二人把龙须的腰牌往林子里一抛,冷笑着说:“死到临头,还敢冒充都头呢。我等奉元刺史之命,特来取你性命,自己割来,免我动手吧。”

  到了这时,龙须才知道上了元侃和司马仁操大当,气冲霄汉,怒贯长虹,双剑挥出,各打东西,对准二人攻上去。

  两个拿水火棍的差人,乖巧得很。见龙须双剑刺来一个用水火棍去格,把刺向自己的剑格偏,蹄到龙须左则,叫声:“削骨还魂!”水火棍对准龙须肋骨捅去;另一人早跳到龙须背后,也叫声喻推后拥!“水火棍对准龙须腰际扫过。龙须两面受敌,十分危险,只得大喝一声:”我与你拼命!“侧身前卧,双足踢起,同时把二人的水火棍踢开。两个差人大吃一惊,虽知龙须有武功,但不知他武功如此高强,因为自己在差人队伍中,武功是首屈一指的,以二敌一,却未能占到便宜。二人吃惊之余,异口同声叫道:”上!“趁龙须未爬起之际,两条水火棍一齐对他砸下。一个砸屁股,一个砸头颅,龙须哪里躲闪得及。只得运气硬生生地接了两棍。两个差人砸着龙须,以为必死无疑,岂料棍棒击落,像打在铁石上,”咔啦“一声折为两段,还震得虎口流血,手臂发麻。断了的那两节根震飞到路旁,把两棵大树撞断了。

  龙须被两个击着,怒不可遏,不待站起,两柄佩剑便向对方掷出,两个差人做梦也想不到龙须还有这一招,两道寒光飞来,剑尖已刺穿了衣服,就要刺进肺腑,一命归西,只得闭目待死。目刚闭着,忽听“叮当”两声,睁眼一看,剑飞到一旁。瞬间不知从哪里跳出一个人来,站在面前,对龙须冷笑道:“姓龙的,还是自己把头拿来吧,免得老兄动手,伤了昔日聘请的义气!”

  龙须循声望去,大惊失色,愕然问道:“曹二王,龙某与你昔日元冤,近日无仇,为什么也来与我作对?”

  原来刚才出现之人,却是龙头山大王曹雪欧的二弟曹雪域,在龙头山当二大王。

  曹雪域冷冰冰地说:“昔日你辞聘,彼此已决义,失义就是结怨,怎说无冤无仇呢?说到近日,更是大仇呢。你以我等招兵买马,企图造反为借口,把冼英请到大丰州,欲借她之力毁灭我龙头山大寨,难道不是仇恨?”

  上面说过,昔日曹雪欧见龙须有武功,懂文字,有智谋,曾聘他上龙头山。其实,主要原因是龙须姓龙,曹雪欧占的又是龙头山,欲借龙为头,占据龙头山以应其名,暗示他日发迹之兆。因龙须热心官场,不愿做草头王,因此辞聘。这件事曾引起曹雪欧恼恨,早欲找他生事,只因他家一贫如洗,除了几条人命,别无他物,所以,忍而未发。

  现在为什么要找龙须刁难呢?因曹雪欧知司马仁操哄他到柳州请冼英,所以,派人跟踪到柳州,由柳州跟到三里。龙须一举一动,曹雪欧无不清清楚楚。因龙须在三里透巡,逗留了时间,让曹雪欧的线眼赶回找到了曹雪域。曹雪域常住三里附近,昕了线眼禀报,立即盯上龙须,故在他就要杀死两个差人时出现。

  龙须听了曹雪域说出与自己结怨之由,问道:“二大王,没有商量余地了?”

  “要余地,得问我这刀锋。”

  这时龙须已拾回了双剑,见曹雪域翻脸无情,趁他说话之际,出其不意,一招“双龙出海”对曹雪域前胸和中枢刺出。曹雪域却非平庸之辈,如果没有半斤八两,也不敢贸然在龙须面前出现,悠闲自得地说话,哪有不防备龙须偷袭之理。当龙须双剑刺来之际,身子斜到一边,跟着两点星光射出,打歪龙须双剑。

  原来曹雪域除了一身武功外,还练就了打暗器的绝技。他的暗器与众不同,是武林人士没有用过的四方铁。四方铁像手指头大,经他打出,百发百中。龙须刺来的双剑,就是被他用四方铁打歪的。

  龙须偷袭占不到便宜,撤回双剑,欲再刺出,可是曹雪域的暗器又袭来,只得用剑封住门户,把暗器阻挡在外。

  叮叮当当,剑与四方铁相撞,发出的声音却像乐人奏出的曲子,只是曲高和寡,没有乐工造诣的人,昕不出其中奥妙罢了。

  龙须认为曹雪域打过一刻,暗器便会打尽,却料想不到曹雪域竟能把打出的暗器收回再打,打之不尽,用之不完。龙须使尽全身解数,格了半个时辰,气力渐渐不济,气喘吁吁,额头沁汗。心里暗忖:到了自己的家门,如果不能与自己父母妻小见上一面就被杀死,实在可惜,当用缓兵之计,设法歇息一刻再作打算。心灵一动,退出几步,大声叫道:“二大王慢打,我有话说!”

  曹雪域见自己未用到硬功夫,只用暗器就把他打得大汗淋漓,招架不及,心里好笑。现听龙须求自己慢打,于是停手,笑呵呵地说:“量你也飞不出大丰州,有话就让你说清楚,又有何妨!”

  “二大王,小弟是杀人犯,死囚徒,差人来捕捉情有可原,只是你也被官府当作贼人,你帮他杀了我,他们又去杀你,唇亡齿寒,正在此间,愿大王思之。”

  两个差人听了,有些发愣。如果不是曹雪域相救,自己早死在龙须剑下,若曹雪域反过来杀自己,无异探囊取物,手到头去……一个有些急谋的,忙拱手对曹雪域说:“二大王,你不要信他,我们刺史与你大王是好朋友呢。这次我等前来杀龙须,不但奉元刺史之命,而且,是曹大王的好朋友司马仁操的计划呢。”

  这两个差人确实是司马仁操请元侃派来的。司马仁操知道龙须一路所为,料定他先回家团圆,再往外逃,故叫人到这里截杀他。

  曹雪域听了龙须之言,有点犹豫不决。龙须窥在眼里,说声:“小弟先回家再说。”拔腿就跑。

  两个差人大笑道:“你的家早成了火海,还是到地狱去吧!”跟着上前拦住龙须。两人虽知不是龙须的对手,但被龙须走脱,自己回到大丰州也是没命。拦住他,如果还得曹雪域帮助,杀他不难。就算杀不了龙须,曹雪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两个被龙须杀死。

  龙须听了差人之言,往自己家一看,果然烈火熊熊,烟焰冲天,把即将黎明的月光烘得晃动和战栗起来,滚滚浓烟,扶摇直上,在饺洁的月夜中,形成一条黑色烟柱,把半个天空都熏黑了。龙须估计自己的家早化成了飞灰,气得说不出话来,喉咙一响,“日卡”的一声,喷出一股腥物来,自知是血。喷出了这口血,却能说话了。大骂道:“元侃也太阴险了,把我一家子毁了,我誓不与他干休!”身子随着愤怒的喝声腾到空中,双剑对准两个差人同时掷落。但剑还未落到差人身上,两个差人便倒下了,胸口有个窟窿,鲜血狂喷。

  两个差人之死,当然是曹雪域暗器的功劳。曹雪域见元侃遣来的差人,比自己的喽罗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恨元侃与司马仁操奸猾狡诈,用时则赠金许职,不用时则诛夷九族,所以,把两个差人杀死。

  龙须堕到地下,拾回双剑,对曹雪域拱手问道:“二大王饶过小弟了?”

  “谁说饶了你?欲饶求神仙去。”曹雪域冷若冰霜地说。

  “不饶我,为何又帮我杀两个差人?”

  “天下之人,二王我中意杀哪一个就杀哪一个,与你何干?”

  “小弟回家看看再说。”龙须见曹雪域话不投机,自言自语了一句,也不管曹雪域追与不追,头也不回地走了。

  只半刻,回到了宅旁。自己几间破屋,早被烧成瓦屑场,旧墙断垣,红彤彤一片,烈焰周围,尸横遍野,血洒满地。猜知是父亲与他们搏斗时,把他们杀死的。寻找几遍,没发现父亲的尸体,只有母、妻、儿的尸体杂于其中,免不了眼泪潜滑而流。但能从这一点断定父亲未死,是追人厮杀去了,于是运功细听,听出左边有厮杀之声。不容多想,即刻赶去。见两个年轻力壮之人围着父亲厮杀,父亲已到了只有招架之功,再无还手之力的地步。想到一家子死在这两个手里,狠得像发怒狂狮,冲上去,对准背向自己之人一剑掷出,以为必定得手。那知对方武功非凡,却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待剑掷近,神速一闪,剑却从那人腋下穿过,射进了自己父亲腹中。

  他父亲早斗得精疲力尽,难以保命,怎能再观身外变态。更料不到这时会有人从对于背面放飞剑,对手闪时,自己不闪,待见到寒光时,欲闪已来不及了。剑进腹中,认得是自己家传宝剑,按住肚腹,忍住疼痛,抬头睁眼,见龙须站在面前,大惊失色道:“是你……”下半句未说出来,已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立即换话说:“为父不行了,你快逃走,莫断了龙家后代……”仰后便倒。

  龙须见父亲死于自己飞剑,愕然不知所措,欲与两个人拼命,但想到父亲遗嘱,欲做个孝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还是逃了性命,繁衍后代要紧,一家子之仇,十年方报,犹未为晚……此念一生,立即逃命。却不想想,亲手杀了父亲,孝从何来。

  两个汉子见龙须飞剑杀了他的父亲,乐得哈哈大笑。笑声未完,见龙须逃走,忙上前拦住喝道:“要活命,还得问过老子两个呀……,

  话声未完,忽然又有一人哈哈笑道:“你欲取他性命,还得问你二爷我呀!”

  两个汉子一听,知道来人是龙头山二大王曹雪域,忙上前拱手道:“二王爷,这是我们公事,你就别插手吧。

  “不管你是公事、婆事,只要是我曹雪域想杀之人,休想逃脱。”

  “二大王,未经厮杀,鹿死谁手,还得问卡。”二人见曹雪域不卖帐,便不卑不亢地说。

  “我早算定是你们输了。”忽然一个娇滴滴的女子声从远处传来。话声刚完,人已出现。

  龙须听声便知是冼英,想起相士说:“唯有神仙能救你”之言,心中豁然开朗。因为,冼英被称为活神仙呀,这次她来,定能救我……方欲上前施礼,却被冼英摆手止住。

  曹雪域和两个汉子都不认识冼英,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竟敢口出大言,惊奇不已,仔细打量,发现她无异于男人,雄赳赳,气昂昂,果有些风度。虽然如此,也不放在眼内。特别是曹雪域,自恃武功高,暗器又打得好,目中无人,哪里把洗英当作会武之人。仰天大笑道:“篱笆之鹊,欲量天之高远;田埂蜓蚓,冀探地之厚薄………”

  但话声未完,又听一人说“井底之蛙,难见天日,釜中游鱼,以蠢则海。”跟着说话声,又出现了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炒菜用的铜锅铲,身上插着一根银铸之竹,果然威武绝伦。

  两个大汉一见,便知来人不同凡响,早已毛骨悚然。

  就是曹雪域,也有些不自在起来。他首先一拱,对来人问:“老兄高姓大名,哪条线上的朋友?”

  来人并不还礼,只冷笑道:“小可檐耳黄孝,哪条线路都可以走走。”

  曹雪域本来敬他几分,但见黄孝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争强好胜之心又起,沉下脸道:“也未见得你就能走出这条路,何必脾脱世间之人!”

  在一旁的冼英,见众人不问自己,知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但她城府甚深,毫不在乎,还是娇滴滴地说了一句:“值得脾腕的,当然是你们这些作恶多端的无耻之徒,好人怎会被人脾腕!”

  这句话,气得曹雪域三尸暴跳,七窍生烟,哇哇大叫道:“如果是黄孝,老子还让他三分,你这胎毛未干的臭娃娃,也戏弄起我二大王曹雪域来,敢与老子单打独斗否?”

  “老不见老,子未见子,你们一齐上来,本姑娘又何惧哉!”冼英心平气和,淡淡地说。

  这句话不但把曹雪域气得透不过气来,就是那两个不知名的大汉,也气得脸色铁青。正欲上前与冼英交手,却被曹雪域阻住说:“你二人慢上,待老子先教训教训她。”跟着取出一抓四方铁,对冼英喝道:“准备接招!”话声刚完,十几块四方铁分别对冼英十几处穴道打去。心道: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子,只一招不把你当靶子一样,射十几个洞才怪呢。

  再说冼英,见他一出招便用暗器,知他能为有限,如果一两招便把他打败了,吓破那两个汉子之胆,少顷厮杀起来就没有兴趣了,还是装得弱一点,见暗器飞来,身子向后一仰,倒于地上,鹏羽宝扇一拂,“辟月辟啪啪”,把射来的四方铁拂到地面,其中两块射到那两个不知名大汉的跺骨上,痛得两个“呀哟!呀哟!”乱叫。冼英心道:我只用两成气力拂去,便如此叫痛,如果用到四成,你的踩骨早碎了呢。正觉好笑,曹雪域巳用一招铁犁耕地冲来。

  原来曹雪域见暗伤不着冼英,已是大吃一惊,见她躺地,知道再多暗器也不能穿过她羽扇的防线,所以,使出硬功夫来。

  不给点厉害他看一看,激不起他的全副精神来……冼英见曹雪域来得凶狠,所以这样想。于是,用竹剑对曹雪域踢来的那脚一点,曹雪域收不及,被冼英点着筋骨,但没受大伤。

  虽然不受大伤,但输了两招给这女孩子,他日如何在江湖上立足。曹雪域想到这一点,又气又怒,大吼一声:“我劈了你!”取出身上的流星锤,“呼”的一声,对冼英心胸击去。

  这时冼英已经站起来了。如果被流星锤击着,自然由前胸往后穿个窟窿。可是,冼英会家不忙,待流星锤离身寸许,侧身一闪,左手轻轻一托,巳把流星锤抓住一捏,再放开让曹雪域收回去。曹雪域收回一看,一个锥形之锤,却从中间分开两半。大惊失色道:“你是神……”但话未说完,两个不知名的大汉已夺路逃走。心道:我一个人胜不了这个女子,不如把他两个拦住,共同杀了这女子,于是,向前冲去。

  那两个也是大丰州官府的差人,见曹雪域不是那女子的对手,估量自己也没有取胜把握,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所以,趁冼英与曹雪域厮杀,不注意自己时逃走。正庆幸见机得快,忽然一条人影闪过,拦在自己面前,大吃一惊。定睛一看,见是曹雪域,恼羞成怒道:“你斗不过她,来找我晦气不成?”

  “误会!误会!正因为我一个人斗不过她,所以,请两位帮手。”

  “要扯我们做替死鬼?”

  “不是这个意思,她是我们的公敌,我你任何一方都非她的对手,如果我们与龙须那小子三方合起来,就如十支箭扎在一起,她要费多少力气才能拗断?如果分开,她各自拿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折断,谁也逃不脱,两位仁兄觉得是也不是?”

  两个差人听得有理,但还是犹豫不决道:“如果我们三方合起来,还不是她的对手怎么办?”

  “那么合起来是死,不合起来也是死,不如合起来拼个你死我活,就算死了,也不见得我们懦弱无能,贻笑同道。”

  两个差人没法,只得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跟曹雪域转回原处。

  冼英早运神功听清了他三个说话,心里暗笑:本首领正要你们一齐上,免得一方一方打发,费了时间……可是,来不及多想,三个已从不同方向,以闪电般的速度向自己攻来。一个奔自己左侧,一个向自己右侧,一个在自己面前,后面站着龙须。他们齐一声“放!”曹雪域的四方铁,一个差人的“风转轮”,另一个差人的“毒水球”,几种暗器同时袭击。冼英四面是敌,危在眨眼之间。要知她性命如何,下回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