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回 石佛院神像强募化 皮续昌案发受极刑




  济公在藏珍坞用八卦炉火烧了神术士韩祺,赤发灵官邵华风等一干群贼四散奔逃,他也并不追赶。按灵光一算,知道雷鸣、陈亮有难,不能不管,就从藏珍坞顺大路直奔丹阳县而来。

  这天走在海潮县地面,路上听人说:“本地有一件新闻。这地方叫石佛镇,南村口外路北有一座石佛院,多年坍塌失修,也没有和尚老道。头三天石佛显圣,石像从庙里自己出来,站在石桥上,过路人就得给钱,不论多少。要不给钱,石佛就不叫过去,吓得人多了。石像会化缘,你说这事儿新鲜不新鲜?”

  济公用手一按灵光,早已明白。说:“要是不给钱,想从桥上走,行不行呢?”这人说:“不行,多少总得给钱,要不然过不去。现在我们村庄内众会首正给石佛烧香许愿,帮助化缘修庙,求石佛别吓唬人。在佛的脖子上挂着一个黄口袋,上写‘募化十方’,在桥上搁着一个大笸箩,过路人走到那里,就得扔钱。这三天得了不少钱了,不信你瞧瞧去。”

  济公迈步往前走,来到南村口一看,果然南北一道桥,桥上站着一尊大石佛。和尚见村口路东有一座酒馆,就进去要酒要菜,自斟自饮,听酒饭座上大家谈论这件事情。和尚吃完了一算账,伙计说:“二百六十文。”和尚说:“给我写上吧。”伙计说:“不行,

  海潮县--常州与丹阳之间,没有这么一个县。全中国也没有这样一个县。这是说书艺人随意杜撰的。

  柜上没账。”和尚说:“不写帐,跟我拿去。”伙计说:“上哪儿拿去?”和尚说:“到大桥上石佛跟前那大笸箩里拿去。”伙计说:“那可不敢。我们本地有不信服的人,过去抓钱,立时就有灵验,不是脑袋痛,站不起来,就是一弯腰,腰直不起来。”和尚说:“我拿钱你瞧着。”伙计说:“你敢抓,我就跟你去。”

  和尚出了酒馆,来到大桥上,伸手从笸箩里抓了钱,数了二百六十文给了酒铺伙计。大伙儿见和尚抓钱也没怎么样,都说:“真怪,别人要是一抓钱,立刻就报应。石佛化缘给和尚化,这倒不错。”

  正说着话,只听北边一声“无量佛”,说:“道济,这乃佛祖的善缘,也是你乱动得的么?”众人一看,从石佛院庙里出来一个老道,头戴青布道冠,身穿蓝布道袍,青护领相衬,腰系杏黄丝绦,白袜云鞋,面如三秋古月,发如三冬雪,鬓赛九秋霜,一部银须,洒满胸前,左手提着小花篮,右手拿着蝇刷,身后背着乾坤奥妙大葫芦。来的正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太悦老仙翁昆仑子。

  原来老翁闲暇无事,下了天台山,闲游三山,闷踏五岳。前者他到临安去访济公,没见着,这天走过这石佛镇,瞧见这座石佛院,墙倒屋塌,殿宇歪斜,多年失修,并无主持。老仙翁口念无量佛,善哉,善哉,想到徒弟夜行鬼小昆仑郭顺没有庙,有心把这座庙修盖起来给郭顺,又可以做上清宫的下院,无奈工程浩大,独力难成。有心在本处化缘,见本处居民人等,住户不多,恐怕没有善男信女出头。看这座桥倒是一条大路,来往行人很多。老仙翁一想,我莫若到庙里施展法术,叫石佛出去化缘,可以轰动众人。他这才来到庙内大殿里面一坐,掐诀念咒,把石佛用搬运法运到桥上。老仙翁在大殿里盘膝打坐,闭目养神,外面如有人过桥,老仙翁在庙里就能知道。打算用一百天工夫,把钱化够了,再动工。今天刚三天,没想到济公禅师来了,在笸箩里一拿钱,老仙翁在庙里面知道了,这才出来念一声“无量佛”,来到近前说:“道济,这是佛门善缘,也是你妄动得的么?”和尚哈哈一笑,说:“久违少见。”老仙翁上前打一稽首,说:“圣僧从哪里来?”和尚说:“我从常州府来,只因赤发灵官邵华风聚众反叛,常州府知府求我帮助捉拿贼人。老仙翁你在那里功德不小。”老仙翁说:“圣僧既然来了,我求圣僧慈悲,帮着我化缘修道,圣僧功德功德吧。”和尚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这座庙工程浩大,独力难成。仙翁要叫我和尚化缘帮你修庙,这事儿容易,我和尚还要上丹阳县去,没有工夫。我同仙翁到本县去,叫本地知县给你约请本处的缙绅富户,帮你修庙。”老仙翁说:“那如何能行呢?知县大老爷怎能管这件事!”和尚说:“我说行就行。”

  旁边瞧热闹人见和尚同老道说话,大家看着发愣。和尚说:“众位借光,本地属哪里所管。”众人说:“属海潮县所管。”和尚说:“你们哪位劳驾,去把本村的会首找来,先把这笸箩交给会首,以备修庙之用。”

  有人立刻去把村中会首找了十几位来。众会首问和尚什么事?在哪庙里住?和尚说:“我乃灵隐寺济颠僧是也,这位道爷是天台山上清宫东方太悦老仙翁。我二人要修造这石佛院,先把笸箩里这钱交给你们众位,以备动工时花用。”

  众人一听,知道济公名头高大,齐说:“原来是圣僧长老。”赶紧给和尚行礼。和尚把簸箩里的钱交给众会首,这才同老仙翁奔海潮县衙门门口。和尚说:“众位辛苦。”当差人等说:“大师父什么事?”和尚说:“烦劳众位到里面通禀县太爷,就提我和尚是西湖灵隐寺济颠,前来禀见。”差人到里面一通禀,知县正在书房闲坐,差人上前说:“回禀老爷,现有灵隐寺济颠僧在外面求见。”知县一听是济公来了,喜出望外。

  这位老爷是龙游县的人,姓张名文魁,前者济公救过他的命。后来连登科甲,榜下即用知县,在这海潮县到任已经一年多了,今天听说济公来了,赶紧亲身往外迎接。来到外面,见了济公,说:“圣僧,你老人家一向可好?久违少见,弟子正在想念你老人家。这位道爷贵姓?”和尚说:“这是东方太悦老仙翁。”张文魁赶紧行礼,举手往里让,一同来到书房落座,有家人献上茶来。张文魁说:“圣僧从哪儿来?”和尚说:“我从常州府来。因为慈云观有贼人啸聚,常州府太守约我和尚帮着拿贼。”

  正说着话,有本衙门的三班都头安天寿从外面进来。此人最孝母,家中母亲病体沉重,请人调治无效。今天听说济公来了,知道罗汉爷名头高大,妙药灵丹,普救众人,安天寿来到书房给和尚磕头,说:“求圣僧长老大发慈悲,我母亲今年六十五岁,素常就有痰喘咳嗽的病根,现在我母亲旧病复发,这次特别厉害,卧床不起有五六天了。求圣僧长老赏一点儿药给我母亲吃,我给圣僧磕头。”和尚说:“不要紧,我给你一块药,拿了给你母亲吃了就好了。”

  和尚掏出一块药来,给了安天寿。安天寿谢过和尚,竟自去了。和尚说:“老爷,今天我来求你一件事。”张文魁说:“只要我行得了的事,圣僧只管吩咐,我万死不辞。”和尚说:“在你这地面石佛镇,有一座石佛院,多年失修,墙倒屋塌。这位道爷想要重修这座庙,无奈工程浩大,独力难成。打算自己化缘,未必能化得出来。求老爷功德功德,约请本地面的富户缙绅会首,帮助这位道爷重修石佛院,也算是你的一件善事。”张文魁说:“圣僧既然吩咐,这件事我必尽力而为。弟子我这里正有一件为难事,求圣僧给我办办。”和尚说:“什么事?”张文魁说:“弟子自到任以来,小妹住在这衙门里,不久就被妖精纠缠住。从前我并不信服这些异端邪说、怪力乱神之事,我只说是我小妹疯闹。后来越闹越厉害,现在我小妹人也改了样子,也不正经吃东西。天天晚上一到二更天,妖精就来,居然就在我妹妹屋里说话,外面听得真真切切,吓得众人夜里都不敢到后面去了。圣僧你老人家慈悲慈悲,给我捉妖净宅,退鬼治病,搭救我小妹再生。”

  和尚一按灵光,早已察觉明白。说:“好办,不要紧。今天晚上你把姑娘住的屋子腾出来,叫姑娘搬到别的屋里去,我同老仙翁到那屋里去等妖精。”张文魁说:“很好。圣僧捉妖,用什么不用?”和尚说:“一概不用。”张文魁当即叫家人给内宅送信,叫姑娘搬到老太太屋里去,家人答应。

  张文魁吩咐在书房摆酒,家人擦抹桌案,杯盘错落,把酒菜摆上,张文魁陪着僧道一处开怀畅饮。老仙翁说:“圣僧明天上哪儿去?”和尚说:“我明天得赶紧奔丹阳县。现在我的徒弟雷鸣、陈亮有难,我不去不行。仙翁你这座庙就求县太爷办,请老爷多给分分神。”张文魁说:“仙长只管放心,明天我就派人,把绅士会首请来,大家商量,共成善举。”

  说着话,吃喝完毕,已经是掌灯时分。和尚说:“后面屋子腾出来了,我二人就到后面去等。我们把妖精捉住,再叫你等瞧。”张文魁立刻叫家人掌灯,头前带路,一同来到后面小姐屋中。

  这个院子是四合房,姑娘住北上房东里间,张文魁同僧道来到房中,和尚说:“老爷你出去吧,等我叫你,你们再来。”张文魁这才转身出去。济公同老仙翁在屋中盘膝打坐,闭目养神,直到天交二鼓,听外面风响,和尚说:“来了。”老仙翁说:“不用圣僧拿他,小小的妖魔,何用你老人家分神,待我将他捉住。”和尚说:“也好。”老仙翁把乾坤奥妙大葫芦在手中一托,就听外面一声嚷:“吾神来也。”接着又“呵”了一声,说:“屋中哪里来的生人气,好大胆量,竟敢搅扰吾神的卧室!”老仙翁同和尚并不答言。只见这妖精从外面迈步进来,是一个文生公子打扮,头戴粉绫缎文生公子巾,双飘绣带,身穿粉绫缎文生氅,腰系丝绦,白绫高腰袜子,厚底竹履鞋,面似银盆,雅如美玉,长得眉清目秀。老仙翁一看,说:“好一个大胆的妖魔,竟敢搅乱人间,待山人拿你。”把乾坤奥妙大葫芦嘴一拔,放出五彩的光华。这妖精打算要逃命,就地一转,没想到这乾坤奥妙大葫芦,无论多大道行的妖精,休想逃走。当时光华一卷,就将妖精卷进葫芦内了。老仙翁口中念念有词,把葫芦往外一倒,将妖精倒出来。妖精现露了原形,被老仙翁用咒语治住,不能动转,原来是一条大黑鳅鱼。这条鱼有三千多年的道行,却不知正务参修。因为张文魁上任的时候,坐着船过西湖,他妹妹在船舱里支着窗户坐着,黑鳅鱼精看见她长得貌美,变成了一位文生公子,前来缠着姑娘,今天被老仙翁将他拿住。外面早有家人回禀了张文魁,众人来到后面一看,原来是一条大鳅鱼。老仙翁说:“你这孽畜搅闹人间,实属可恨。”说着话手起剑落,竟将黑鳅鱼斩为两段。和尚见老仙翁把鳅鱼杀了,口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老仙翁把这鱼杀了,张文魁给老仙翁行礼,说:“多蒙仙长大发慈悲,把妖精除了,这一来我小妹也就好了。”

  张文魁立刻吩咐叫家人摆酒,同和尚老道开怀畅饮。少时天光亮了,和尚说:“我还有要紧事,我要告辞。老仙翁这件事,老爷你多分心吧,改天我和尚再给你道谢。”张文魁说:“圣僧何必这样客套,你老人家有事,弟子也不强留,你老人家哪天有工夫,千万到我衙里来闲住。”和尚说:“就是吧。”老仙翁说:“圣僧有事请吧,我改日再给圣僧道谢。”和尚说:“岂敢。”这才告辞,张文魁同老仙翁送到衙门外,和尚拱手作别,顺大路来到丹阳县。

  济公刚到衙门门口,正赶上知县要用夹棍夹雷鸣、陈亮,和尚在外面一声喊:“大老爷冤枉!”知县抬头一看,来的是济公禅师,赶紧站起来,举手抱拳说:“圣僧来了。”--这位知县姓郑名元龙,从开化县调任丹阳县,济公在开化县铁佛寺拿过姜天理,故此郑太爷认识济公,知道和尚道高德重,连忙站起身来,举手抱拳说:“圣僧久违少见,从哪里来?”和尚说:“老爷先把公事退下去,我和尚跟老爷有话说。”

  知县吩咐先把宋八仙、雷鸣、陈亮带下去,立时退堂,把和尚让进了花厅落座,郑元龙说:“圣僧从哪儿来?”和尚说:“我来此非为别故,只为救我两个徒弟。”知县说:“谁是圣僧的徒弟?”和尚说:“就是雷鸣、陈亮两人。他们原本是保镖的,这场官司遭屈含冤。七里铺路劫,明火执仗,杀死三条人命的贼人,我和尚知道,都在这本地居住,并没有走,老爷要是不信,我带人去就把贼人拿来。”知县说:“圣僧既然能办这件案子,很好,弟子正求之不得。”和尚说:“老爷在本地为官,名声如何?”郑元龙说:“我自己也不知道。”和尚说:“老爷倒是公正廉明,惟有你手下人专权私弊太大。现在有一个开白布店的陈广泰,前来喊冤告状,你为何不分皂白,给押起来,并不过堂?”知县说:“没有这案子呀,没见有这么一个姓陈的来喊冤。”和尚说:“不能,你传手下人问问。”郑元龙立刻传外面值日班头和稿案门上把众人全都叫来一问:“有一个陈广泰来喊冤告状,你们谁给押起来,不回禀我,在谁手里,趁早实说,不然我要重办你们。”众人一听,老爷已经知道有陈广泰这个人,知道瞒不住了,稿案门上郑玉说:“老爷暂息雷霆之怒,是有一个陈广泰来喊冤。只因他在大堂上喧哗,小人才把他押起来的。”郑元龙一听,气往上冲,说:“你满嘴胡说,实在可恶。你等不定做了多少弊端。”立刻传话伺候升堂。和尚说:“老爷升堂把宋八仙带上来问问,雷鸣、陈亮本是好人,宋八仙被人买托,攀拉好人,雷鸣、陈亮并未做过犯法之事,求老爷给分析明白才好。”

  知县立刻升了堂,吩咐带陈广泰。手下人把陈广泰带上来,在堂下一跪,知县问:“你姓什么?叫什么?因何前来鸣冤?”陈广泰说:“小人叫陈广泰,家中开白布店。我有一个侄女,今年二十二岁,尚未许配人家。那天我家中做寿唱戏,有本地一个恶霸,姓皮叫皮绪昌,看见我侄女长得美貌,先托一个叫管世宽的来给皮绪昌之子提亲。我是本份人家,不肯把侄女给他,他后来叫管世宽到我家,硬下花红彩礼,说当天晚上就要用轿子抬人。我一想这简直是要抢夺良家妇女,就赶紧来到老爷这里鸣冤。不想被老爷台下官人将我押下,求老爷给小人明冤。”

  知县吩咐把陈广泰带下去,提宋八仙。原办立刻把宋八仙提上来。老爷把惊堂木一拍,说:“宋八仙,你在七里铺路劫,是有雷鸣、陈亮没有?”宋八仙说:“有。”知县吩咐拉下去打,立刻打了四十大板,打得鲜血直流。打完带上来又问:“宋八仙你要说实话,倒是有雷鸣、陈亮没有?”宋八仙说:“有。”老爷又吩咐打,一连打了三次,宋八仙实在支架不住了,这才说:“老爷不要动刑,并没有雷鸣、陈亮。”知县说:“既然没有雷鸣、陈亮,你为什么要攀拉好人?”宋八仙说:“倒不是我要拉雷鸣、陈亮,是皮绪昌给了我二百两银子,叫我拉雷鸣、陈亮。”老爷一听,心中就明白了,这必是因为谋算陈广泰的侄女儿,先买盗攀贼害雷鸣、陈亮。老爷这才立刻出签票,急拘锁带皮绪昌。

  值日班头领堂谕,带领手下伙计,去不多时,把皮绪昌传到,带上堂来,给知县叩头。郑元龙一见,勃然大怒,说:“皮绪昌,你这厮好大胆量,在我地面上,硬下花红彩礼,谋算良家妇女,买通盗贼,诬良为盗,你的所作所为,还不从实招来!”

  皮绪昌吓得战战兢兢,还打算不招,说:“老爷在上,小人务本度日,并不敢买盗攀赃,谋算良家妇女,求老爷恩典。”知县气往上冲,说:“皮绪昌你好大胆量,见了本县还敢狡赖!来人,用夹棍把他夹起来!”皮绪昌一想:“不招大概是不行了。”这才说:“老爷不必动怒,小人有招。”当即把已往真情实话全皆招认,当堂画了供。知县吩咐将皮绪昌钉镣入狱,当堂将雷鸣、陈亮、陈广泰开释回家,安份度日。书吏稿案贪赃受贿,同谋作弊,革去差事,永不准更名复充。

  老爷退堂,同济公来到书房,天色已晚,吩咐摆酒,同和尚开怀欢饮,直喝到天有初鼓以后。和尚偶然打了一个冷战,一按灵光,心中明白,说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好东西。”

  知县问:“圣僧,什么事?”和尚说:“你不知道,咱们这么喝闷酒没趣味。”知县说:“圣僧想开心,叫几个唱小曲儿的,可以解闷,或者猜拳行令也好。”和尚说:“我想变个戏法给你看看。”郑元龙说:“谁会变戏法,叫他们出去找去。”和尚说;“我就会变戏法。”郑元龙说:“圣僧会变戏法?”和尚说:“你瞧我变。”用手往外一指,口念“?嘛呢叭咪?,?,敕令赫。”就听外面哗哗哗噗咚,从房上滚下一个贼人,连同落下好几块瓦来。家人立刻喊:“有贼!”赶过去将贼人按住捆上。

  郑元龙大吃一惊,手下人说:“回禀老爷,拿住贼人了。”和尚说:“你瞧我这戏法变得好不好?”郑元龙吩咐将贼人带进来。手下人把贼人带进来,郑元龙一看,原来是一个留头发的大和尚,黑脸膛,粗眉大眼,怪肉横生,披散着头发,打着一道金箍,穿着一身夜行农,身后背着戒刀。

  拿住的这个和尚,正是通天和尚法雷。只因丹阳县官人去把皮绪昌拿来,法雷正同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在皮绪昌家里。见皮绪昌打了官司,法雷心想,既然做朋友,就得做到了,怎能袖手旁观呢?法雷说:“谢贤弟、黄贤弟,现在皮员外被官人拿去,这件事你我不能不管,二位贤弟有什么高明主意搭救皮大哥?”黄庆和谢广说:“我二人没有什么主意搭救皮大哥,依兄长怎么办呢?”法雷说:“我打算今天晚上奔知县衙门去,一不做二不休,把知县一杀,劫牢反狱,将皮绪昌救出来,你我一同远走高飞。我先去,二位贤弟在此等候,大概知县衙门也没有什么能人,倘若我这一去有了差错,二位贤弟再设法救我。”黄庆、谢广二人说:“就是吧。”

  三个人商量好了,在皮绪昌家吃完了晚饭,天有初鼓,法雷这才背上戒刀,从皮家出来,直奔知县衙门,施展飞檐走壁的功夫,蹿房越脊,进了衙门。各处哨探,见书房内灯光闪闪。法雷来到前房边,一个珍珠倒挂帘,夜叉探海式,往房中一看,见知县正同济公在喝酒谈天,又听济公说要变戏法。济公用手往外一指,就仿佛有人把法雷一把推下来一般。济公用定身法将他定住,法雷想跑不能动转,被手下人将他捆上,带进书房。郑元龙一看,说:“好大胆贼人,竟敢来到本县的衙署,来此何干?”济公说:“老爷你问他。这个贼人跟宋八仙一案,在七里铺打劫卸任官长,杀死三条命案有他。”知县这才问:“好贼人,你姓什么?叫什么?在七里铺打劫卸任官长,杀死三个家丁,共有几个人?趁早实说,免得本县动刑。”

  法雷一听,吓得颜色更变,料想不说也不行了,这才说:“老爷不必动怒,我叫通天和尚法雷,在这二郎庙住,来此本想搭救皮绪昌,劫牢反狱行刺。七里铺打劫卸任官长,我们共有六个人,有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这两个人现在皮绪昌家,有宋八仙,还有两个人,已经远遁不知去向。这是真情实话。”

  知县吩咐将法雷钉镣入狱,派手下马快班头,急速到皮绪昌家,捉拿赛云龙黄庆,小丧门谢广。

  马快班头领堂谕出来,挑了二十名快手,带上家伙,到皮绪昌家一打门,有家人把门开开,众人往里走,闯进院中,正把谢广、黄庆堵在书房。众人一喊嚷,没想到黄庆、谢广二人各摆兵刃,窜出来照官人就砍。众马快一闪身,两个贼人拧身上房,竟自逃走。众马快无法,回到衙门,见了知县,说:“我等奉老爷堂谕,到皮家捉拿黄庆、谢广,两个贼人竟敢拒捕,上房逃走。”知县点头,天色已晚,叫人伺候济公在书房安歇,郑元龙回归内宅。

  第二天起来,行文上宪,将通天和尚法雷就地正法。皮绪昌窝藏江洋大盗,买盗攀赃,一同处斩。把事情办理完毕,济公要告辞,知县说:“圣僧何妨多住几天。”和尚说:“我还要奔常州府各处访拿赤发灵官邵华风。我和尚受人之托,必当忠人之事,你我改日再会。”和尚这才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