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3期
重新审视可靠性:《孔乙己》叙事艺术解读
作者:张晓勇
孔乙己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在我们店里,品行却比别人都好,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孔乙己的名字。
就这一段文字来看,叙述者的表述显然是吃力的。根据现代汉语的语法规范,稍作推敲,会感觉到叙述者很困难地绕了一圈,他究竟是要表达什么呢?孔乙己“窃书不能算偷”的高论已经够我们迷惑了,叙述者还在艰难地推导旁证,“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不能算“拖欠”,依此类推,“偷窃”不能证明“品行”不好,那么叙述者究竟是出于何种动机在完成这样矛盾重重的叙述?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孔乙己的确死了。”这也是一个矛盾的表述。“大约”和“的确”都是出于主观判断,且逻辑悖谬。至于孔乙己的“死活”问题,仍然悬而未决。
在类似疑窦重重的叙述中我们不能不对叙述者产生疑虑:他是否意识到这种矛盾的表述?这种种经不起推敲的表述是掩盖了什么还是本该如此?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作者似乎在通过种种叙事技巧编织着读者无法回避的反应。叙述者并没有逃离作者的视界,相反成为隐含作者精心呵护的“肋骨”。叙述者以感知与认知的矛盾完成了对孔乙己的叙事,而把判断与评价留给了读者。
四、不可靠性所激发的作者与读者活动探讨
《孔乙己》这篇小说选择“小伙计”作为叙述者,正如有人感叹是作者鲁迅“煞费苦心”。其实孔乙己的故事是作者与读者共同探讨的社会人生宏大意义与价值的实践,叙述者“小伙计”不过是在孔乙己的叙事背后所运行的技巧与展示方式。叙述者既是人物、事件的参与者、亲历者,又是“眼睛”,是作者与读者感应的神经。他通过讲述故事,用叙事行为建立自己的身份地位,叙事就在一个特定的场合,成为叙述者实现目的与意图的承载。叙述者是出于何种动机、目的而讲这个故事?叙述者的讲述在多大程度上可靠?叙述者的讲述是统一还是矛盾?叙事是否包含陷阱?作者正是在这些问题上选择、设计,从而引发读者的探索,而读者也正是积极地去分辨作者与叙述者与人物,不仅要找出他们的区别,更重要的是要找出作者是如何模糊了这些区别,在这些方面,作为叙述者“小伙计”具有丰富的价值。
与叙述者所传达的事实形成明显对照的是,鲁迅与我们交流的本身就是邀请我们共同观看人性的丑恶、可悲和正在灭亡的旧制度的无意义与无价值。尽管经过了虚构的杂糅改造和叙述者的过滤,使他不能直接袒露自己,但他在与我们一起为过去的记忆和当下的麻木而痛苦地思考。他深邃的冷眼几乎要僭越叙述者“冷漠”的眼光,直击受害者的灵魂,但他往往明智地节制和收敛在叙事行为中。这意味着他坚信读者有能力读解出他的种种间接表达方法后面的真意,并在叙事的关键时刻把握好我们自己。如果有人不幸掉进了叙事的陷阱,他依然避免不了会若有所思,从而构建更高意义上的叙事的魔法,就是那样一个“小伙计”,读者往往会审视自己和他的区别,在校正与区别中《孔乙己》完成了一个无与伦比的伦理行为。
(责任编辑:赵红玉)
作者简介:张晓勇(1969- ),甘肃镇原县人,陇东学院中文系讲师,主要从事文艺理论研究。
参考文献:
[1]钱理群.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M].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
[2][美]戴卫·赫尔曼主编.新叙事学[M]. 马海良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3][英]马克·柯里.后现代叙事理论[M]. 宁一中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4][美]詹姆斯·费伦. 作为修辞的叙事[M]. 陈永国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5]刘家庆.《孔乙己》叙述艺术的现代性特征[J]. 天津师大学报 .19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