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思捷而才俊 诗丽而表逸”
作者:梁祖萍
曹植的文章在建安文坛也独领风骚。钟嵘《诗品》(上):“嗟呼!陈思之于文章也,譬人伦之有周孔,鳞羽之有龙凤。”其章表之文文体富赡,声韵和谐,随物赋形,情趣多变。曹植以其卓尔不群的天赋和文思,长篇大论,尽情挥洒,以展“抱利器无所施”(《求自试表》),报国无门之悲怨。刘勰誉其为“独冠群才”(《章表》)。
章和表属于臣僚上书帝王的两种文体,“章以谢恩”,“表以陈请”(《章表》),《文选》里有表而无章。刘勰在《章表》篇中提出对于表的要求是“表以致禁,骨采宜耀”,表是上呈宫禁的,选词用语应该精练而有文采;刘勰赞美“繁约得正,华实相胜”(《章表》)的表文,并且提倡便于朗读、音调流美之作。刘勰在评论两汉魏晋章表的代表作家和代表作品时,对曹植表的特点发表了评论,《章表》:“陈思之表,独冠群才。观其体赡而律调,辞清而志显,应物制巧,随变生趣,执辔有馀,故能缓急应节矣。”刘勰尽管赞扬了当时孔融的《荐祢衡表》、诸葛亮的《出师表》为“表之英也”(《章表》),但认为首屈一指的仍当推曹植。曹植章表著名的有:《求自试表》《求通亲亲表》《陈审举表》《谏伐辽东表》等,其中《求自试表》《求通亲亲表》被《文选》录入。
《三国志·魏书·陈思王传》:“太和元年,徙封浚义。二年,复还雍丘。植常自愤怨,抱利器而无所施,上疏求自试。”⑥在《求自试表》中,曹植尽情地抒发参政的欲望和报国的衷肠,文辞典雅、瑰丽,音律和谐;在《求通亲亲表》中,曹植求自试不成,仍然反复申述自己渴望建功立业之情,情感真诚强烈,辞情哀婉动人而又能突出主旨,文采飞扬。正如刘勰所言:“体赡而律调,辞清而志显。”
刘勰几乎关注了曹植的各种文体,如《杂文》:“陈思《七启》,取美于宏壮。”在《杂文》篇评论“七”体类作家作品的优劣时,赞美曹植的《七启》恢宏壮阔。《祝盟》云:“唯陈思《诘咎》,裁以正义矣。”曹植的《诘咎文》用心正当,不违古礼,称其为“裁以正义”。《谐隐》:“至魏文陈思,约而密之”,甚至注意到曹植的谜语作品,肯定其语言精练而细致的特点。
在《文心雕龙》中,刘勰对曹植的奇才敏捷和创作才能皆有很高的赞誉之辞,“陈思,群才之俊也”(《指瑕》),“陈思,群才之英也”(《事类》),充分肯定了曹植在诗文创作中的杰出成就,表现出刘勰对作家独特的创作才能的重视。
二、对曹植作品艺术表现的充分肯定
魏晋南北朝时期文学已进入自觉的时代,曹丕《典论·论文》:“盖文章,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文学事业被充分重视,作家对文学创作有着明确的艺术追求,当时的文学评论非常重视挖掘作家的艺术表现。“批评的自觉,理论的自觉,已经成为魏晋南北朝文学自觉的显著标志。”⑦这个时期,文学的观念更加明确,曹丕《典论·论文》提出了“诗赋欲丽”的主张,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认为文采是文章艺术美的基本条件,《情采》篇,“圣贤书辞,总称文章,非采而何?”《声律》《丽辞》《事类》《比兴》《夸饰》等都对文学作品的艺术表现进行了论述,刘勰认为在不违背“五经”雅正文风的前提下,应当注重艺术上的发展与创新,文学作品既要有风骨,又要有文采。
刘勰评论作家,能够注意从文学的历史发展的角度看作家在艺术上达到的新的高度,他非常重视一个作家在艺术上的特点和其独创性。建安文学比前代文学更讲究文采,沈约《宋书·谢灵运传论》道出了建安文学的特点:“至于建安,曹氏基命。二祖陈王,咸蓄盛藻,甫乃以情纬文,以文被质。”建安时期是文学的发展从质到文的时期,重视文学作品的艺术表现是这个时期的普遍追求。刘勰充分肯定了曹植作品艺术表现上的杰出成就。
刘勰很重视作家诗歌特点与时代环境的关系,在《明诗》篇中指出:“暨建安之初,五言腾踊,文帝陈思,纵辔以骋节;王徐应刘,望路而争驱;并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造怀指事,不求纤密之巧,驱辞逐貌,唯取昭晰之能。此其所同也。”三曹和建安七子“ 怜风月,狎池苑,述恩荣,叙酣宴”,他们有着共同的生活基础,彼此唱和,在五言诗的创作上大显身手,形成了建安初诗坛“五言腾踊”的局面。“慷慨任气”是建安文学的重要特色,往往能够突破传统观念的束缚,其作品尽情地抒发自己的思想感情,以作家的个人气质为基础而形成了此期文学的独特的艺术风貌,在曹植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体现。
因此,刘勰除了对曹植五言诗和表文给予总的评价之外,特别注意到曹植在运用比兴手法和声律对偶等艺术表现方面所作出的独特成就。
比兴是我国古代诗歌创作中的一个优良传统,刘勰认为比兴是贯穿艺术创作的思维方法,也是修辞手法。刘勰《比兴》:“故比者,附也;兴者,起也。附理者切类以指事,起情者依微以拟议。” “彦和辨比兴之分,最为明晰。一曰起情与附理,二曰斥言与环譬,介画憭然,妙得先郑之意矣”⑧,黄侃先生称赞刘勰对比兴的辨析之明确,指出刘勰对比兴的阐述主要是继承郑众的传统且明显地予以发展。后孔颖达、朱熹释比兴皆与此同,比兴美刺的涵义俱有,唐代陈子昂强调“兴寄”,白居易提倡美刺、讽喻,实可谓对刘勰比兴论之继承。
刘勰《比兴》篇题云比兴,实侧重论比,刘勰把比分为四类:“夫比之为义,取类不常:或喻于声,或方于貌,或拟于心,或譬于事。”并论及了汉以后兴亡而比盛行的原因。《比兴》篇:“曹刘以下,图状山川,影写云物,莫不织综比义,以敷其华,惊听回视,资此效绩。”此处刘勰对曹植的评论是着眼于曹植作品比的手法,曹植、刘桢以下的作家,他们描绘高山大川,刻画云霞风物,没有不运用比拟,来铺张文采的,其作品常常使人惊心动魄,流连顾盼,就是依靠比取得的效果。从行文的逻辑上看,刘勰讲曹植善用比的表现手法,重点是针对曹植的辞赋而言。曹植的赋在整个创作中的地位也是很重要的,曹植是建安时期辞赋最多的作家,吴质在《答东阿王书》称其为“赋颂之宗,作者之师”;可见,在当时就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如著名的《洛神赋》采用了一系列优美动人的比喻,描绘洛神的风神体态,“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裡裦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蓉出渌波……” 洛神的轻盈婉转、婀娜多姿呼之欲出。 曹植的《求自试表》:“然而高鸟未挂于轻缴,渊鱼未悬于钩饵者,恐钓射之术或未尽也。”用高鸟渊鱼来比喻吴蜀尚未归附,指出统一方法之不得当,再表要求自试之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