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丝站在厅门前,望着一波波涌进来的人马,心中大骇,知道哈大人要来时,想关门也来不及了,现在见这等架势,心想方才就算把门关上,也没有什么用吧?人群中有位巨人,坐在马上紧盯住她不放。
其中有一名骑士她认识,是昨天来过的伦可,那另两名呢?难道已经……上天佑她,当时自己八成是疯了,派的人才出去不久,她就知道自己错了,连忙派另一队人马出去追他们回来,可惜已经来不及,现在才会引来群主,不过那都是席里的错啊,若不是他夸口说雷弗大人要把自己嫁给他,她也不会干下这等蠢事了。当然啦,她也可以把罪都怪到里昂头上去,谁教他一直不肯娶自己呢?假如他们已经成亲,席里就没有惹她讨厌的机会了。但是教她如何怪心爱的人?早一点说服他相信两人是天生一对就好了,现在恐怕已经来不及。
真的太迟了吗?哈大人虽然带了不少人来,却不表示他一定知道她做了什么啊,只要她不承认,他能证明什么呢?派出去的人都躲起来疗伤了,而里昂也不知道有这件事,只要她……“路丝?”她差点跳了起来,他仍坐在马上,声音宏亮。
如果要自己回答,恐怕非用尖声不可,路丝遂放弃出声,改用点头。
“你所有的人都出来了?”
路丝望一眼四周的手下和仆人,里昂也在其中,是的,除掉昨天受伤的武士之外,其他的都到了。
在她还来不及回答之前他又有问题了,“那一个是里昂?”
路丝往外奔了出来,紧张地问,“你叫他干什么?”她的声音轻颤,“昨天他根本不……在……”“说出来的话,已经来不及吞回去了。”雷弗冷冷地说,翻身下马。
老天,他真是个巨人,如果不是被他的气势慑住,路丝怕自己早往后跑了。
“真希望不是你,夫人,伦可还说里昂比较有派人追击他们的可能,可惜他想不起昨天有和叫里昂的人见过面。”
本来是叫伦可负责送那些盗匪回卡灵顿堡去,后来他说自己可以指认昨天见过的人,雷弗想想也对,便不再坚持己见,让他跟来,记得在途中把柏格的故事转述给他听时,他还大力为她辩解。
“她好美。”伦可说,“如果席里慢一点表露心迹,或许就由我取代了,要男人为她赴汤蹈火并非难事,我看那名骑士八成是怕我们取代了他的位子,所以才下毒手。”
所以雷弗起先也抱着怀疑的态度,尤其是见识过她惊人的美貌后,金黄色的头发,宝蓝色眸子,再加上白皙的皮肤,难怪伦可会那么说。
如果下令的人是她,应该处以吊刑,不过他的小将军必定会出面阻挡。
“你所为何来,哈大人?”
雷弗转过头去望着问话的骑士,这位想必就是里昂,高大英俊,黑发灰眸,这样的男人,的确很能挑动女人芳心,现在只剩下一个问题:到底是谁要谁?
“你们夫人认为追求者太多,干脆杀掉一、两个。”雷弗厌恶地说。
“这罪名不轻,你可不能乱说,大人。”
“她不是不知道后果。”
“尚未证实前,我们有权护卫她的名誉。”
雷弗的兴趣被挑起来了,仔细端详这个高大的男人,这么早就要动手脚?
“对我挑战?”
里昂似乎也没料到情况会变成这样,但他仍然点了头,雷弗则露出冷笑,泪眼模糊的路丝立刻跑上来搂住里昂。
“不,不能和他打,求求你,里昂,不要,我没有──,至少他证明不了,再说蕾筠小姐也会保护我。”“够了!”里昂一把推开她。
“可是他会杀了你啊!”
“在你任性胡为之前,就应想到后果的。”
他离开她走到场中央,雷弗示意伦可看好路丝,别让她扰乱了比斗,里昂的侍从则赶过来为他整装,雷弗立刻发动攻势。
里昂是一个不弱的对手,技巧也好,但是雷弗的对手向来没有成功的希望,他强而有力的攻击一波强过一波,终于逼得里昂筋疲力尽,跪倒在地上。
他垂低着头,等致命的一击,想不到雷弗将剑交给侍从,面带微笑,倒使里昂大惑不解,上气不接下气地盯住他瞧。
雷弗开口道,“只是陪你玩玩罢了,反正她的命运早就注定了。”
“那你为什么还要费事?”
“我需要运动一下啊,这几天在温柔乡待太久了,正需要动一动,不过你仍有机会和命运一搏,告诉我,你爱不爱她?”
“一点儿也不爱,她长得虽美,却太任性,有些行为和她那两岁的女儿简直没什么两样。”
“你知道她想嫁给你吗?”
“知道,但我没有鼓励过她,事实上,我已经尽一切所能告诉她我没兴趣,甚至要求离开这里,但她不肯相信。”
“那干嘛还为她拚命?”
“她或许是个被宠坏了的娇娇女,但在她应允我离开之前,我仍是她的手下,应该为她尽力。”
雷弗笑道,“太好了,这样的手下我喜欢,至于她的事,你交给我来办好了,她得嫁给我一位手下,也许她会有一阵子不好过,但是她必须学习忠诚,学习长大,久了也就习惯了。”
“老早以前就该学的。”里昂说。
雷弗笑一笑,折回女人的身旁,她的脸色苍白,甚至因恐惧而全身微颤,但是一听完他的决定后,表情立变,眼神放柔了,脸颊红润了,这是一种女人想诱惑眼前男人的标准表情。
“连想都不要想,夫人。”他冷冷地说完,掉头就走。
等席里复原之后,再过来找她吧,如果有心改过,嫁给席里那样的男人,要算是她的福气了。
* * *
“他回来了,小姐。”
蕾筠飞奔下楼,穿过大厅,也不管战马在旁,马上搂住刚下马的丈夫。
先听到他的惊呼声,再感受到他紧绷的身子,然后才发现战马铁蹄奔跃,刚刚多危险啊!
雷弗叫人把马牵开,一看到她苍白的小脸,怒气便消了大半,一把横抱起她来。
“做什么傻事嘛,夫人。”他只说了这么一句。
“我知道,既傻又笨,保证下回不做了。”
“很好。”他平静地说,“现在你可以说为什么干这种蠢事了?”
她垂下眼睑,本来放在他肩上的手也放下来了,犹豫了半天,才又环住他的脖子,“我担心嘛。”她在他耳旁说,“送那些盗匪回来的人告诉我你去那里,又是为什么而去时,我就害怕起来,我记得里昂的样子,他个子不小,战技不差,我怕你会和他打起来嘛,更怕你会受伤。”
抱起她的手抖动了一下,原来是在窃笑,气得蕾筠奋力挣扎,雷弗只好把她放下来。
“少笨了,女人。”
他脸上的笑容助长了她心中的怒火,“是啊,我是太笨,才会去为一个笨蛋担心,他居然只带一半的人,就冲入战备充足的家臣那里。”
“伦可后来也带一些人来了啊。”他还在笑。
“哦。”但是仍然觉得不妥,“你还是太冲动了。”
“根本没什么嘛,我是主人,他们那敢轻举妄动,至于里昂,他的身材是不小,但是你看看我,蕾筠,告诉我你会赌那一边赢?”
她瞪他一眼,“人再高大若中要害,一箭也可以要你的命,雷弗,你真顽固。”
“没错。”他说,“可是我又不是白痴,在外打仗也有七年了,你想我会不小心吗?”
“应该不会。”她不得不承认。
“那你还有什么好操心的?”
“女人要担心是用不着理由的,你知不知道?”她只好耍赖了,“我想担心,就担心嘛。”
“女人,在你继续无理取闹之前,可不可以听我说句话?我快累得站不住脚了,你却还在这里唠叨,应该为我准备热水澡、美食才是,知不知道我很想休息?”
她涨红了脸,“老天,你怎么还任由我唠叨啊,快,快来,我的大人,你要的一切我都准备好了。”
他瞪视着她轻轻晃动的圆臀,一切?包括他最想要,但此刻无力要求的渴望?
* * *
蕾筠不晓得什么惊醒了自己,只知道在醒来的一瞬间,她便意识到身旁没人,过了半晌才看到倚在床柱旁的丈夫,烛光为他赤裸的身子罩上一层金光,看来他是刻意忽略她帮他收在橱中的睡袍了。
“怎么了?大人。”
“没事。”
“那你为什么站在那里?”
“看你睡觉啊。”他说,“你会打呼耶,知不知道?”
她张开嘴想反驳,随即明白他在逗她,故意平静地回答,“才不会。”
“真的嘛,你会,不是很大声,但的确有。”
她嘟起了嘴说,“谢谢你仔细的观察啊,下回我会弄大声一点。”
他笑了起来,“别这样嘛,小将军,我还沉醉在你先前的温柔中呢,怎么一下子又禁不起玩笑了?”
听完这些话,还有那个女人生得了气?“我只不过是服侍你洗澡、吃饭而已。”
“还为我热酒、温床、关上窗户让室内暗下来,又叫楼下的侍女安静,别吵到我,自己进来时,甚至蹑手蹑脚,对不对?”
他是在逗她,还是在谢她?蕾筠羞红了脸,本以为他已经睡着了呢,原来自己的一举一动他全都知道,幸好当时抑止了拥抱他的冲动,不然现在更糗了。
“以为你会一觉到天亮,有心事吗?”
我的心事就是你啊,他心想:是你令我辗转难眠的,不过她的脸已经红了,自己就不要再逗她。
“没有,几小时的休息也够了,我对于正常的作息,尚未完全适应,况且回来时太累了,竟然忘了问华特的情形,他现在怎么样了?”
“醒来之后,开始抱怨,说不想待在床上,和我预料的一模一样。”这回说的总算是实话,“你还没告诉我找到路丝后,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说你并没有问我那群一向多嘴的手下?”
他太聪明了,自己怎么瞒得了他?“伦可说了,还说你和里昂打了一架。”
“还有呢?”他问。
“好嘛,反正没有什么需要我操心的。”她辩解道,“可是我也说过啊,女人操心,是不需要理由的。”
“反正你的确为我操了一整天的心,对不对?”
“你以为我喜欢费事再找一个丈夫啊?”她反唇相稽。
“这么说,你是很喜爱目前的这个丈夫啰?”
“是满意。”
他哈哈大笑,“那可是一句能代表很多意义的话耶。”
蕾筠咬牙切齿,“好啦,别大作文章啦,伦可没跟我说你打算如何安排路丝。”
他坐到她身旁去,从体内涌起的渴望,几乎使她忘了先前在讲些什么,但他认真的表情又把她拉回现实。
“等席里复原后,就安排他们两个结婚。”
蕾筠僵住了,“你是说你从来没有考虑过我提的亚鲁夫?”
“没有,我对他早有安排,我打算让他去掌理巴克汉,你现在应该也已经明白路丝的心意了吧,她本来就不喜欢亚鲁夫。”
“我知道,但是巴克汉……他能胜任?”她为亚鲁夫庆幸,也为他紧张。“为什么不能?你不是说他忠诚度高,能力又强吗?”
“可是……可是我以为你要把巴克汉交给华特呢。”“他根本不要。”
“我知道他说过不要,但那只是客气话吧?”
雷弗笑道,“他再认真不过,他知道我永远会把重要但没什么外务、头衔的位置留给他,如果我弄了个繁琐的职位扣在他头上,包准他逃得比谁都快,老家那边恨不得他回去享福做少爷呢!”
“那你为什么还派他到路丝那里去?”
他耸耸肩说,“怕那两个毛头小子会争风吃醋啊,所以让他去压阵。”
“万一他自己动心呢?”
“不可能的事,难道你还没注意到他对你的一名女眷已有情意?”
“温蒂算不上是我的女眷。”
他哈哈大笑,“不是她,是有意娶为妻子的那种兴趣呢,难道你不知道他已成为晓芃的入幕之宾?”
“什么?他们已经──”“没有,我只是在提醒你,别等到那种时候,你才有所警觉,而且也是让你明白,他们已经两情相悦。”
“我真不明白男人,克制情欲真的那么难吗?既然已经两情相悦,何不结婚?结婚后结合,是全天下最自然的事,他做不到吗?你就做到了。”见他现在不自然的脸色,蕾筠大为怀疑,“你做不到?”
他听出她的口气中的不安,连忙说,“夫人,难道你要求二度婚礼才同我同房,我没有答应?不过坦白讲,那段日子真难熬,加上你的脸色,有时我真想打你一顿。”
她微微一笑。
“至少你还给了我一个目标,等起来不难受,但那些没有目标的人呢?难道也要他们自制?”
“我可没这么说,只要不伤害到别人,这是个人的私事嘛。”
“嗯,你还算明理。”
他知道她相信他不会打妻子,这样好吗?一个根本不怕你的妻子,控制起来可真难,万一有一天他觉得她实在有必要接受惩罚,恐怕她会有委屈之感,不过会不会有此需要,目前仍是未定之数。
“怎么啦?雷弗,为什么又皱眉?”
“我在想那些俘虏。”总不能说在为她的事困扰吧?“你把他们安排在那?”
“北塔里,老实说你送他们到这里来,实在让我大吃一惊。”
“为什么?”
“你改送一封信到魏赫特堡去的行动管用吗?他们会相信你取消了攻击计画?”
“希望堡主真的如你所说的那么老实。”
“干嘛冒这个险?”
“就算失败也没有关系,我又不怕他们。”
“真聪明。”她略带嘲谑。
“反正他们不至于猜到人在我们这里。”
“可是我怎么听说你本来打算把人送到魏赫特去,为什么改变主意?”
“我有我的想法。”
“你该不会是想要亲自吊死他们吧?”
“你用不着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该吊死的,就吊死,不过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或许我会从轻发落,明天我就叫人去查探实情。”
“你怎么可以相信盗匪所讲的话?”
“本来我也是这么想,但是那位首领说路丝的事,却句句实言啊!”
“他们说魏赫特堡什么?”
“没说什么,只说在我来之前,你心目中评价不低的那位堡主早就回来了,而且在我进来之后,他还带伤回堡里去,其他的他不想多说……嘿,你在笑什么?我没说笑话啊。”她想忍住,但经他点破,要掩饰更加困难,遂一发不可收拾,笑声连连。
“告诉我你没有采信这么荒谬的故事。”
“什么地方荒谬?”
“察理干嘛攻击我?”
“和你认为夫克攻击你一样,同一个理由。”
“为了娶我?”她又笑了,“你忘了他本来就是人选之一。”
“没有,蕾筠,我没有忘记,但是请你告诉我,蕾筠,他知道吗?”
这倒是,当初想通知他时,找不到人,这种事又不好代转,所以她没有告诉他们的家人。
“不管他知不知道,反正你休想说服我相信他会攻击我,你不知道,他是最善良、最仁慈、最──”“是吗?”他打断她的话头说,“你很确定?如果他在家和在外头的样子不同呢?你到过里头吗?你知道他在堡中的行为?他的手下对他又有什么样的评价?”他把知道的一小部分也说了,“如果这些都是实情呢?”
“只因为盗匪们这么说?”她斥责道,“路丝的事,因为你正掐着他的脖子,他当然会说实话,而一旦获得证实,他更大的企图便有成功的希望,他想利用你获得自由,对不对?他的脑子真好,不过你永远都说服不了我的,况且你想要我相信这荒谬故事的理由,我相当清楚。”她根本不给丈夫开口的机会,便急急忙忙往下说,“和你讥笑约翰的理由一模一样,你希望我会庆幸嫁给你,没嫁给他们,是,我是很庆幸,所以你根本不必──”雷弗笑着拥她入怀,甚至开玩笑地点住她的唇,不让她再往下说。
“你太紧张了,夫人,我又没说我相信柏格所说的话,只说我明天要派人去弄清楚而已,所以就算你那位察理真的是圣人,也要等到证据出来之后才能确定啊,现在别谈这些了,我对你方才的表白比较有兴趣,你真的比较庆幸嫁给我?”
蕾筠这才警觉到,可是说出去的话已经收不回来,她挪开视线,再移回他脸上,实情是藏不住了。
本以为他会立刻俯下头来吻她,想不到他反而先罩上她胸前的蓓蕾,轻轻爱抚,经他挑逗,乳尖瞬时坚挺,蕾筠奋力蠕动,仍无法宣泄心中的激动。
他仍盯住她看,看她潮红的脸色,听她急促的呼吸。
“我有没有令你难受?”
“没有。”
“有的话,你会告诉我?”
“老天,别再重复这些无聊的话,好不好?”
他用覆盖下来的唇回答了她的问题,而蕾筠也以紧贴上去的身去重复方才的“表白”。
* * *
蕾筠望着正穿过大厅,朝她走来的巨人,怀疑自己眼睛花了,丈夫不是还在床上吗?他说他只需要几小时的休息,却因为和她欢爱的关系,至今仍在沉睡中,所以她才下楼来吩咐午餐延后开动。
如果那朝她走来的,真的不是丈夫,那就是世上有两名巨人了,和第一次见到丈夫时一样,她眼中只有男人高大的身材,一直到他走至身前,她才看清楚他的脸,男仆一定也帮她介绍来的人是谁,但太惊讶了,蕾筠根本没听进去。
金黄色头发和皮肤,深紫罗兰色的眼眸,和雷弗相同却不是雷弗的脸,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他的弟弟吗?不,他说过弟弟年纪轻,这个人虽然不是老态龙钟,至少比他年长,看起来虽不像是届临他父亲的年龄,但一定是的。
和父亲关系一向极差的雷弗,一旦知道他来这里,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没关系,乔蕾筠小姐,不少女士第一次看到我时,都像你这个样子。”
他似乎已习惯了女人乍见他时的诧异、震动,但蕾筠的理由和他们不尽相同,谁像她有机会突然看到老了十几年的丈夫?
“你是来找雷弗的?”
“雷弗,”这回换他诧异了,但随即换上自然的笑容,“所以你才瞪着我看?因为我们两个太相像了,是不是?”
“像极了。”她仍然觉得两个男人长得如此的相像,是件不可思议的事。
“可是我甚至不知道雷弗在这里啊,上回听到他的消息时,他正为一位商人效劳,不过也难怪啦,那终究是去年的事了,他向来不在同一个地方待太久。”
他怎么知道?根据雷弗的说法,他们父子一生只见过两次,难道这身为父亲的人希望给人一种他极为关心儿子的假象?
“过去也许是,但往后他不太可能离开卡灵顿了。”蕾筠的口气有点僵。
她的态度令男人有些困惑,对她说的话更是不解,“我对卡灵顿并不算熟,但是据我所知,你并没有什么大麻烦啊,尤其是必须动用到我的儿子的麻烦,不过我可以说你雇对人,他是第一流好手。”
她有没有听错?他的口气中充满骄傲?他为什么以自己抛弃的儿子为荣?
“他的技术我们自然推崇,大人,可是你恐怕误会了,我并没有雇用雷弗,我是嫁给了他,他是卡灵顿堡的新主人。”
蕾筠一直不知道方才自己看到他时的样子有多呆,现在倒在他脸上看见了,他瞪大眼睛,呆若木鸡,然后仰头大笑。
“你不相信我?”她有点生气。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顺过气来,“不是,我再相信你不过,乔小姐,我一向相情雷弗懂得照顾自己,却没有想到成果如此惊人,如果他现在在这里,我想与他见上一面。”
“你不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不,我的马车车轴断了,离你这里不远,所以我才想到这里来请你的铁匠帮我修理一下,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的态度如此警戒?”
“警戒?我还认为自己相当无礼呢,不过你想用另一名称的话,我也不反对。”
她得到的反应是一串狂笑,看来他们父子的脸皮一样厚,要令他们困窘并不是容易的事,这个男人凭什么如此自在呢?他又不是她请来的,充其量只是个不速之客,她甚至可以赶他出去。
但是……万一雷弗有意见他一面呢?自己不给他们父子一个机会,迳自赶走他,日后对雷弗恐怕难以交代,自己至少应该表现一下待客之道,称呼他……老天!她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乍然相问,岂不更加无礼?“对不起,我──”“嘿,你不必道歉,”他依然面带微笑,“我喜欢你这活泼的个性,只有具备这种个性的女人,才足以和我的儿子配对,太温驯的女人,只会令他提早厌倦而已。”
蕾筠再次为他和雷弗甚少见面,对儿子却知之甚详的情况不解,但她也不想问了,现在该做的是……尽快溜上楼去通知雷弗。“你请坐一下,”蕾筠忙招呼他道,“不要客气,我们待会儿就要开饭了,而你正是我们最欢迎的客人,”不管雷弗会有什么反应,她都不能将他父亲扫地出门,“我先叫佣人帮你送饮料来,对不起,我不陪你了,我得去叫雷弗下来。”
她不给他回答的机会,迳自上楼去了,内心充塞着乱七八糟的感觉,尤其是两个男人的言谈举止,不明就里的人,真会以为他们父子情深,他到底有什么企图,今天真的是在无意中闯进来的吗?还是探听到儿子的好运,特来分一杯羹?嗯,这倒可以解释他得知儿子身为卡灵顿主人时,那份兴奋之情。但引以为荣的样子呢?他不是不要这个私生子吗?为什么一提到他的战技时,竟然是一脸得意?
坦白说,她并不是相信雷弗已把一切实情告诉她,但提及过往时,苦涩的口气又绝不是装出来的,说到父亲时的厌恶,更不可能是假的,这么说这之间的差距,一定有其合理的解释。
如果雷弗肯招待他,那自己方才就糗大了,而如果他根本不想见他,甚至想赶他走,那自己方才应该对他更凶才是,唉,实在左右为难。
不过这些扰人的事,在她看见丈夫仍在床上时便烟消云散,他醒来了,却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蕾筠立刻想到他病了,他一定是病了,才会卧床,该死的,自己怎么没有想到他可能病了,早一点来看他呢?
“你觉得不舒服,是不是?”她一边抚他的额头,一边说,“热度不高,”她更担心了,“肚子痛不痛?”
雷弗盯住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说,“痛的地方在更下面……”天真的蕾筠不疑有他,软软的小手立刻往下滑,“这里?”
“还要更下面一些。”
“这里?”蕾筠不解地问,“这里怎么会……”“谁说不痛?凝聚了我所有的渴求──”“噢!”
“怎么啦?”他笑的好得意。
“你这个讨厌鬼,雷弗,人家以为你真的病了哩,下次你再这样吓我,我──”她被他拖上床去,话也说不出来。“哦?你要怎么样?”
“别闹嘛,”她叫道,“我有好多事要做呢。”
他揉一揉被她打过的地方,一副很痛的样子,“你是有好多事该‘处理’。”
“好啦,你给我解释清楚,为什么这么晚了,还赖在床上?”
他摇着头说,“我要学习忍耐啊,小将军,我看你还要多久之后,才会上来找我?”
“你正经一点行不行?”
“我很正经啊,难道你希望我下楼去抱你上来?想想看你那些三姑六婆会怎么说?不把眉头皱得化不开才怪!”
她自己的眉头先锁紧了,“你不会是想──”从刚才到现在,他每一句话,每一项言词,不是都代表着他想吗?“我还应该谢谢你体贴入微,设想周到啰?”
“也没什么不对啊,”他咯咯地笑,“如果你好好谢我,说不定将来我都会如此体贴喔,否则让我冲下去,难保不会等不及抱你回来,就──”“找一个僻静的角落?”
他把她拖倒在床,“说不定喔,任何地方都可以,不过现在我比较喜欢床。”
“比在树林中好?”
“好多了。”
她想生气,但在他瞎缠的时候,那个女人生得了气,不表现出来,谁晓得巨人也有逗趣的一面啊,换作平时,自己极乐意与他厮磨,但今天不行。
在他亲吻自己脖子,使她忘掉一切之前,她得赶快说,“雷弗,等一下嘛。”
“可是我已经等不下去了,夫人。”
他没有停止亲吻,而且现在也不怕抚摸她了,所以双手几乎和双唇一样忙,“雷弗,我上来是为了告诉你……楼下有个人……你应该见一见……雷弗!”他已咬住了她的耳垂,令她频抽冷气,“等一下嘛,”她不给他反驳的机会,马上接下去说,“不要这样,雷弗,那个人是你父亲啊!”他闻言一僵,慢慢挪开身子,“我的什么?”
“令尊在楼下等着见你一面。”
起先是诧异,再下来似乎是感激,但不管是什么,都迅速被阴郁所掩盖,和几天前他谈起父亲时是一模一样的表情。
他立刻起床,蕾筠还以为他是起来穿衣服的,想不到不是,他只是像只困兽般,在房里走来走去,她帮他缝制的睡袍尚未启用,蕾筠看着他漂亮的身子,不禁觉得他的决定是对的,也暗骂自己多嘴,刚刚为什么要说……但现在想这个已经来不及了,明知道他会生气,仍不得不问,“你愿意见他一面吗?”“那恶魔怎么这么快就发现了?”
蕾筠觉得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刚刚那句话也近乎自言自语,不过她依然耐住性子回答,“你指的是我们的婚事吗?他的确不知道,是我说的。”
他终于注意到她了,“是你说──那他为什么会到这里来?”“那是一个解不开的谜,雷弗,他的马车车轴突然断了,所以才来这里求助,如果不是这样,我想他永远也不会在这里出现,小厮带他进来见我,所以──”“你一看,就猜出他是谁。”他用嫌恶的口吻说。
“猜?老天,根本用不着猜,一看就知道,令我惊讶的,只是他看起来还十分年轻,你简直就是他的翻版。”
“你以为我喜欢和他类似?晓不晓得我被那些与他多年未见的人误认过多少次?有些甚至不相信我不是他,知道那种感受吗?想像得到那种滋味吗?居然像一位抛弃我,不要我的人……”“而你也讨厌他?排斥他?”她帮他把话说完。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咆哮道,“他要什么?蕾筠。他到底要干什么?”
“也许是要向你道贺吧?”她皱着眉头说,“其实我也不知道啊,你何不下去亲自问问他?”
“你闭嘴,女人!”
她眨了眨眼,以前见他骂过华特,但从来不像现在这么生气,也许自己应该住嘴,可是……“那你是不想见他啰?”“不,不想。”
“真可惜,”遣将不如激将,她故意用轻松的口气说,“我还想弄清楚他对你的事情,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什么意思?”
“不晓得为什么,他似乎很以你为荣,我想像不出原因何在……”“蕾筠──”“我只是实话实说!”她叫了一声,连忙往门边移,“可是你实在应该听听他说到你时的口气,他一直要我相信我的钱没有白花,纠正他的误解,实在是件喜悦与荣耀的事,我说你不是受我雇用,而是卡灵顿的新主人;起先我的态度很坏呢,不过所幸他的脸皮和你一样厚,根本不把别人的冒犯放在眼底。”
“不是你的错,蕾筠,你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讽刺他人的人。”
她暗笑在心头,知道他已经被她挑起兴趣了,开门前又留下一句话,“他对我来说,仍是个陌生人,所以我想我不能对他太不礼貌,但是你就不一样了,不过刚才你不在嘛,所以我邀他留下来用餐。”
“你干什么?”
她已经夺门而出。
蕾筠一直跑到楼底,才敢放开捂在嘴上的手,尽情狂笑,雷弗的表情太好玩了,半警喜半愤怒,不过她早该这么做,说不定会因此而化解他们之间的嫌隙。
坦白讲,她也不知道自己预期什么样的后果,只知道不能由她出面赶雷弗的父亲走,他想赶的话,自己下来说。
她停在梯底,不晓得在无法确定丈夫会不会下来之际,应该怎么跟他父亲说,编个借口了扯个谎?还是说实话?他会相信吗?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表现的那么了解儿子,应该猜得到这种结果。
她还沉浸在思绪中,冷不防肩头被拍了一下,害她弹跳了起来,转过头去看,吓了一大跳,是雷弗赤脚站在她身后,难怪没听到脚步声。
更“恐怖”的是,他身上竟仅着一件短裤。
“你疯了是不是?”她的脸红起来,仆人们虽然都忙着准备餐点,但还是随时可能窜出来啊,“老天!你几乎是赤身裸体呢!”
“因为我的耐性已经用光了,”他表明心迹,“你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
“你至少该把衣服穿上吧?”
她为刚才的行为感到后悔,有人疯的话,必定是她,是她更进一步地激怒他,看来他要不是把她抱回房里去惩罚,便是想在这里打她屁股,她活该受罚,是不是?
幸好他两样都没有做,因为他没有忘掉盛怒的理由,“你现在就回大厅去,撤消你的邀约。”
蕾筠在心中叹了口大气,他干嘛追过来?她唯一可能回答的答案,必定会令他更生气啊,偏偏又不能不说。
“我不能赶他走,大人。”
“不能?我又不是问你能不能?女人,是命令你去做。”
“我知道,”她用苦涩的口吻说,“我也想要服从你的命令啊,可是怎么可以呢?这已经不只是你与令尊之间的问题而已;在和你商量之前,我就邀他留下,是我的不对,可是我已经以你妻子的身分提出邀请了啊,不只代表着自己,也代表着你,更代表着卡灵顿,难道你要我硬生生撤消邀请?那不但会使你蒙羞,也会让卡灵顿失面子,你要我这样吗?”
他盯住她看了好久好久,终于吐出话来,“让他吃饱,然后送他走。”
啊,他总算恢复一丝理智了,“好,大人,那我可以告诉他──”“蕾筠?”晓芃的声音传来。
蕾筠倒抽了一口冷气,看丈夫一眼,脸比方才还红,“走!”她压低声音说。
“我们还没有谈完,”他坚持道。
“雷弗,你……你几乎没穿衣服啊!”“那又怎么样?”
“蕾筠小姐?”晓芃已经现身,“海莉说她──”“现在我没空,”她转过身提高裙摆,明知道遮不住什么,仍不得不做努力。
“可是──”“我说我现在没空,晓芃!”
晓芃不敢再说什么,迅速的退去,临去前投来的眼光,不晓得是在看她,还是在看她身后的丈夫,这下子糗大了。
她转过身来对丈夫叫道,“这是我所见过最愚蠢的固执行动,如果你有意展现自己的身材,干脆走进大厅,反正吓一个和吓十个有什么不同?我相信她们都会乐于大开眼界的。”
“不要改变话题,蕾筠。”
瞥见他的唇角带有笑意,令她更为沮丧,虽然他没有真正笑出来,却已经够令她难堪的了。
“好,大人,”她咬牙切齿地说,“言归正传,主题是令尊,对不对?我可以告诉他,你马上会下来与我们一起用餐吗?”
很好,他又皱眉了,这样自己的心情至少可以平衡一些。“谎言,反正邀他的是你,你活该陪他吃一顿饭。”
“随便你,”她走了几步,故意转回头来盯住他说:“反正你不在,我正好可以问他问题,以满足心中的好奇。”
“蕾筠,你回来。”
她继续朝前走,“我会叫人送东西上去,大人,你不会饿着的。”
“蕾筠!”
她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确定这一次他不敢再跟上来,忍不住想笑,待会儿一定得为此行为付出代价,因为他不是一个喜欢被戏弄的人,但那是待会儿的事了,待会儿再操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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