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为了让士兵们轻松一些,所以雷弗指示速度尽可以优闲,想不到这么一来,时间之流仿佛慢了下来。

  换作以往,这个时候通常是雷弗寻思下一个任务的最佳时机,但今天不晓得怎么回事,思绪老是无法集中,反而一再飘回从前。

  九岁之前,他跟着一个铁匠长大,母亲在宣称自己怀有少爷的孩子后,老主子就安排她嫁给铁匠,孩子生下来后不到一年,她就弃世而去。

  铁匠虽得到一些酬劳,但和拖个小娃娃的麻烦比起来,毕竟微不足道,所以他一直想快点训练雷弗自主,好摆脱掉包袱。

  知道自己是未来堡主的私生子后,他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比较好过,反而常引来村人的讪笑,而他那十六岁即做丈夫的养父,更是懒得照顾他。

  祖父偶尔会来看他,而父亲是绝少出面的。

  甚至在别人通知他,他即将被送往另一个堡主那里接受骑士课程训练时,父亲都没有来见他一面,是因为他已结婚五年,仍然没有儿子,所以对他和另一名也是私生子身分的弟弟,不知该报以什么态度的关系吧?

  骑士的训练是严厉的,但一想到日后自己可能成为一堡之主,他便咬紧牙关撑下去。

  想不到一年之后,父亲却因弟弟的母亲是贵妇,而正式宣布他为继承人,自己则成了永远没有身分、没有财产的私生子。

  他把这些屈辱全咽回肚里去,和大他一岁的华特互相鼓励,约定以后一起闯天涯,十六岁那年他终于学成,也开始了到处征战的生活。

  如果说他真如她所言的“野蛮”,那和他的身世绝对脱不了关系,可是那又怎么样呢?野蛮就野蛮,她看不惯他的粗鲁,他还看不惯她的虚伪呢。

  当她奋力挣扎,抢身上马时,样子实在不太像淑女,可是那时候的她却比较美,具有令他心动的魅力。

  心动?是因为看到她微露在外的酥胸才引起的吧?不太可能,他又不是没看过女人的男孩,比她丰满、比她壮硕的看过不少,那会为她的小巧而迷惑,可是……那是因为她修长浑圆的大腿啰?可能性也不大,她根本不是他喜欢的典型。

  如果这是实情,为什么她会令自己不安?令自己怦然心动?

  一天下来,他不晓得往马车偷瞄了几回,篷盖掀起,一身整齐的她看起来又像个标准的淑女了,有着凛然不可欺的气质。

  以前没有人敢做的事,今天她全包了,讥笑他、骂他、说他笨,还企图逃走,实在是个异数。

  “要不要在修道院休息一下?”华特策马过来问:“快到了喔。”

  “有“小将军”在,还是不要比较好。”

  “小将──?噢,她啊,可是我们可以把她留在车上,然后──”“好让她把握住无人看守的机会,再次脱逃?不,我绝不让她离开我视力及耳力范围, 虽然每次听见她的声音,我都有气疯的危险。”

  华特仰头大笑,想起早上那幕活生生的戏剧。“她说的话并不脏啊,有什么好生气的?”

  “你只听到一部分的“样板”而已。”

  “现在你知道她为什么不想履行和罗斯维的婚约了?”

  “她宣称根本没有婚约,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听过。”

  “难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怀疑过?”

  “谁撒谎都没有关系,”雷弗固执地回答:“我们拿谁的钱,就该为谁做事。”

  “可是──老天,雷弗,你还搞不清楚吗?如果那个老头子全在撒谎,那干嘛把她交给他?现在她在你手中啊,何不占为己有。”“闭上你的嘴巴!”雷弗大叫:“我不想娶千金小姐,尤其是那个千金小姐。”

  “即使为了卡灵顿堡也不肯。”

  雷弗犹豫了一下,但是也只是一下。“就算她把整个王国交给我也一样。”

  “卡灵顿不错耶。”华特此语只引来雷弗的白眼,甚至策马离开,拒绝再听下去。

  但这个观念已深植在华特心中,所以他折到罗斯维那批手下的头头身旁,藉机聊天。

  “你们主子怎么知道卡灵顿堡主已死?”

  “好像是某个也在国王身边的侄子写信告诉他的吧,信差走了之后,他频频提起那个男人的名字。”

  “那你以前听过他和乔小姐有婚约的事吗?”

  “根本没有所谓的婚约,”他嗤之以鼻:“我只是一再听到他说那女孩失去父亲后,一定很容易占为己有,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这件事你不觉得早先就该说了?”华特有点生气地说,没想到自己的猜测这么快就获得证实。

  他耸耸肩道:“他们做什么,和我们这些受雇的人没有关系,何况现在她都在你们手中了,早说、晚说不是都一样。”

  “或许没什么差别,可是你知道吗?雷弗尚未支领酬金。”

  听到这句话,男人楞了一下。“那他干嘛要把那无辜的女孩送入虎口?”

  “好问题,”他说:“好问题。”然后策马离开,奔到马车旁。

  “我想你会需要个伴,小姐。”

  她冷冷地看他一眼,随即收回眼光。“想找伴,也不必往他的朋友群中找,谢了。”

  华特僵了一下,随即鼓励自己不要退缩。“在没有熟悉之前,雷弗的确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不过和你那个未婚夫比起来,他又称得上是圣人了。”

  “我不以为然,大人。”

  华特碰了一鼻子的灰,不再多说,却依然陪在她身旁,心想凭她好奇的个性,迟早会开口问他问题,如果她不问,那就表示她不是不认识罗斯维,如果是这样,那他就得重新评估行动了。

  想不到这个策略并不成功,因为她不但看都不看他一眼,而且还寒着一张脸。

  到底还要等多久呢?就在他想开口打破沉默时,她倒率先发问。

  “你有没有──有没有见过这个主使你们来掳我的男人?”华特忍住笑意,外带仔细挑选字眼。“我见过他没有错,但是有个问题我想先请教你,你真的没有和他订婚?”

  她的眼光落回膝盖上,好久好久都没有出声,害华特以为她又不想开口了,好不容易出声后,说出来的却不是他想听的。

  “我没有订婚。”

  “你是说监护人想把你用来当政治上的筹码,不让你完婚?”

  “不是,他早就给我祝福了,也希望我尽快完成终身大事。”

  她的口气中充满深刻的委屈,但华特仍然不太明白。“怎么可能这样?监护人祝福你早日完婚,那就表示已安排人与你订婚,对不对?”

  “不对,盖文公爵没有帮我挑人,现在告诉你实话也无妨了,我爸爸过世前曾跟他说人选已挑定,其实根本还没有。”

  华特微皱眉头,越听越迷糊。“那公爵有何名目祝福你?令尊连人选都还未挑定,你又怎么可以说要在短期内结婚?”

  蕾筠实在不想多费口舌,那个哈雷弗都不肯听她的,他的朋友会不一样吗?

  “原因何在,实情如何,真的有关系吗?华特大人,重要的是你们仍想把我往──”“等一下,话不要说得太早,如果你还没有与任何人订婚,那你就还是自由之身,公爵又不在,谁帮你做决定呢?”

  蕾筠咬牙切齿地说:“我自己做决定啊,你别想歪了,这也是我父亲的意思,他挑出两位人选,说不论我选中那一个,他都赞成,可惜我还来不及告诉他我比较中意的是谁,他便为国捐躯了,为了确保我有自由选择的权利,所以才告诉公爵说他已挑中女婿人选,他为我设想周到,却没料到他去世的消息传得那么快,而我想联络那两个对象,又突然困难重重。”

  华特不敢相信地瞪住她。“你说的这种事,简直不可思议。”

  “怎么会不可思议?你忘了盖文公爵很相信我父亲啊,据说他又上战场去了,所以到时来参加我婚礼的,可能只是他的左右手,他们奉命行事,更不可能看出破绽,我只要让他们把结婚证书的副本带回去覆命即可,你说有什么困难?”

  “又容易到那里去了?如果容易,你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结婚,更何况想染指你的人不少,像罗斯维这种人必定不在少数。”

  “我根本不认识罗斯维这个人,华特大人,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只晓得除非这个罗斯维在公爵回来之前把我杀了,否则我一定会让他知道这段婚姻非我所愿,请他为我主持公道;唉,反正这些事你是不会关心在乎的,对不对?”她说:“据我所知,你们的责任只在于把我送到他手中而已。”

  “一旦你落入他手中,还有权决定未来的方向吗?”

  “我不做控诉,谁会知道他的暴行?说不定别人永远会误会他就是我父亲挑的人选呢!”

  “老天,你疯了是不是?如果你坦露出这份心意,他不在得到你之后杀了你才怪。”

  ?“那他还得杀掉我的至交、我的人民才行,因为我绝不会白白牺牲,再怎么样,都会想办法把消息送到盖文公爵那里;好了,我想说的都说了,现在该你回答问题。”“啊,很公平。”他同意。

  “先说说这个罗斯维的为人吧,他非得用逼婚的手段?他显然没有什么荣誉感,可是除了这个外,还有没有其他更大的缺点?”

  “你想听实话?”

  “实话比较好。”她苦涩的回答。

  “那我就实话实说了,他是否能为你所接受,完全要看你看重的是什么;他是个有钱的人,土地广、财产多,全是拜几次的婚姻所赐,以我一个男人的眼光来看,他不是什么好同伴,至于孩子嘛,你可能会一无所有,除非等他死后你再嫁,不过你拥有这么一大笔财产,他那些贪心的亲人是否会容你再婚,恐怕大有问题──”“够了,华特大人,”蕾筠的脸色更加苍白。“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会没有小孩,他是个残废,或者另有原因?”

  “都不是,只是年纪太大了,小姐,他已老到──不可能生出孩子来。”现在她的面色如纸,结果完全如他所预期。“你们竟要把我卖给那样的男人!”

  这个问题实在不太好回答。“在你需要钱的时候,实在无法挑剔工作的性质,偏偏贩卖服务是我们的生活方式,反正不接受这份工作,我们还是会接受另一份工作,谁教姓罗的价码出得高,而雷弗又正需要这笔钱来凑足买地的数目,他想要那块地好久了。”

  “如果他想要的是地,只要他把我送回卡灵顿去,我绝不会吝惜。”

  华特在心中哀叫,如果被雷弗知道他在背后搞鬼,不晓得要气成什么模样?“要让他改变主意,可得费一番心思哩,他是个既固执,又重视信誉的男人,出道至今,他还没有失败的纪录。”

  “难道我一点机会也没有?”

  “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因为他这次没有事先领取酬劳。”

  “真的?他还没有拿钱?”

  “还没有。”

  “他通常都在事后支领酬劳?”

  “通常都在事前,别忘了他是一个信誉卓著的骑士,别人要请他做事,怕他拒绝都来不及,那有不尽快奉上酬劳的道理。”

  “这一次为什么……?”“因为他不喜欢罗斯维。”

  “那就没有问题了嘛。”蕾筠掩不住兴奋之色。

  “问题才大呢,”他反驳道:“阵前倒戈是我们干这一行的大忌。”

  “甚至比两块良地更有价值?”

  华特差点呛住,他没有听错吧?万一雷弗知道……,唉呀,不管他了,机会难得啊。“你似乎忘了你目前的处境,蕾筠小姐,雷弗现在拥有你,想要什么还怕没有?如果他会为利所诱,早就自己和你谈条件了。”

  她的气色好了许多。“他有那么高贵?少来了,在我眼中,他只是个见利忘义的小人而已。”

  “没错,他的确是那样的人,”华特笑道:“还不是因为身边少了淑女规劝,他还年轻,脾气难免大一些,又看重自己存下的积蓄。”

  “有多少?几千镑?”她语带不屑。

  “超过一万五千镑。”能挫挫她的锐气,他很开心。

  “怎么可能?”她不太相信似地。“不管技术多好,佣兵的价码都不可能高到这种地步,那个罗斯维怎么肯付出那么高的价钱?”

  “在听到雷弗出任务从未失败后,罗斯维当然急着要他接下工作,本来他只提供一百镑的,但雷弗一口拒绝,后来他一再提高,一直加到五百镑为止;没错,普通的佣兵价码不高,那是因为他们普通的关系,雷弗曾一个人对付十四位骑士,而且大获全胜,你想这样的一个人,可以用低廉的价钱侮辱他吗?或许就因为他对自己的要求高,所以才热切期盼有属于自己的土地,别人说成家立业,他是坚持立业成家,不过正如我所说的,他并不是一个易于被说服的人──”“好,他不是,我是,行不行?反正公爵不知道我挑的对象是谁,与其嫁给老头子,不如嫁他,怎么样?他的一万五千镑虽多,和卡灵顿堡总是没得比吧?”

  “我看事情不是这么简单,小姐,他认为你不喜欢他──”“我是不喜欢他。”她立刻接口。

  “你知道重点所在了吧?他不会要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新娘,连你宁可选他,而舍罗斯维的做法,对他来说,恐怕也算不上恭维。”

  “我其实两个人都不怎么喜欢,你也知道这个事实,华特大人,你以为除了嫁给他们其中之一人外,我就没有其他办法好想了?照目前这种蜗行的速度看来,我的援兵追上来并非难事。”其实她只想拖延,才不是真心想嫁他。

  “会吗?你以为他们会追上来?尤其是在知道万一蠢动,很可能置你于死地后,他们还敢追上来?

  她眯细了眼睛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们怎么会有那样的想法?”

  “因为在雷弗留在你房中的信上,我就是这么写的。”

  “你们真的会杀死我?”

  “当然不会,可是他们敢冒这个险吗?”

  她没有出声,气得暂时说不出话来,然后才哑着声音说:“明摆着我已没选择的余地,为什么你还要说一大堆?华特大人,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出自于一片好奇吧,我想看看如果给你选择,你会有什么样的决定,更想探知自己能带给雷弗什么样的讯息,如果要派个人跟他说,那个人一定是我,即便如此,我也得先探知你的口风,反正是一连串的假设。”

  “说不定罗斯维的种种,你都在骗我哩。”她颇具疑心地问。

  “说不定,可是有关这一点,你可以不必只听我的话,看到衣着不同的那群人没有?他们去年整整一年受雇于罗斯维,随便找一个来问,答案绝对与我的相同,我想他们还没有撒谎的智力,也没有理由撒谎,每一个人都很痛恨那个老头。”

  “昨天那些人对他们的主子也有相同的感受,你还曾经用剑抵住他们的咽喉哩,当时我心中充满了谢意。”

  “现在不是了?”

  她甚至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意思,只是冷冷地瞪他一眼。

  “看来是不再心存感激了。”华特只好自嘲。

  “让我整理一下,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愿意嫁给哈雷弗,签下和父亲帮我挑的人选一样的婚约,那你就会想办法说服他取代罗斯维娶我?”

  “对。”

  “你给我多少时间考虑?”

  “一直到扎营前,”他指着差不多十分钟路程外的一片树林。“看到没?那就是我们今晚的营区,我还得花时间说服雷弗,而如果他同意的话,今晚就可以完成婚──”“怎么可能?”地倒抽一口气。

  “这片树林是属于一座修道院的,如果雷弗同意,那院中的神父正好可以为你们主婚,一定要在今晚完成,否则雷弗一有时间细想,计画可能就会泡汤。”

  “我知道我并不漂亮,华特大人,但也不至于丑到那种地步吧?为什么你以为──”“和你个人没有关系,小姐,而是雷弗排斥所有的“淑女”,那和他的成长背景有关,一时也解释不清,反正目前我会以卡灵顿来做诱饵,等你们结婚后,你有的是扭转他观念的时间。”

  “告诉我这些,不怕吓住我吗?”

  “或许不该讲,但是你别忘记一个重点,雷弗年轻,要改变还来得及,而罗斯维已老得改不了了。”

  “好了,你走吧,我需要每一分钟宝贵的时间,仔细考虑一下未来。”

  华特没有再多说什么,迅速策马离开,祈祷上帝,希望自己没有做错。

  乔小姐太纯洁,他实在舍不得推她入火坑,而雷弗也的确需要柔情的滋润了。

  他相信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         *         *

  华特几乎又要扯头发了,这已经是一小时内的第九次,虽然雷弗尚未失去耐性,仍在凝听他的宏论,可是也不见改变心意的迹象。

  他们坐在雷弗帐前火旁,强迫自己吞下急就章的食物,他们讨论的那个女孩就坐在另一处营火旁,席里、伦可陪在她身后,华特看雷弗的眼光不时往她瞄,而她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们一眼。

  如果他看得出蕾筠有吸引雷弗的地方,那他就会改变劝服的方式或目标了,可是那女孩虽有灵活的大眼睛,精致的五官,他却明白好友比较喜欢那种全身都是肉的村姑,所以即使卡灵顿的好处他已经都说尽了,仍然不得转变话题。

  “我不明白你,雷弗,有多少男人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有些人还会不惜用强硬的手段呢,而你却不必费事;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卡灵顿每年的收益?相当于一百名骑士的奉禄呢,还有其他的采邑呢?加上那些收入,就更不得了了。”

  “你竟然没有清理个确实数目来,令我深觉意外。”

  华特的脸红了红,雷弗不喜欢他接近那个女孩,更不喜欢他接近她的理由,他是把所有的谈话内容都说了,至于先前她说只要他们送她回卡灵顿去,就要送他们两块封地的事,当然略掉了,一来不想分散雷弗的注意力,二来也知道光凭两块封地,还打动不了他的心。

  “你知不知道卡灵顿几乎与你父亲的封地一样大,”华特不给他听到父亲后,可能会有的激烈反应的机会,迳自往下说:“而且你只需要向盖文公爵负责而已,如果你买下南十字,就得向理查效忠,公爵总比国王好吧,尤其他还是个好战的国王,光应付他要求的战费,你就吃不消。”

  “往上送的钱也许是这样,但是往下呢?你有没有问她,她有多少家臣?采邑有多大?她必须负担多少人的生计?我只想要一小块地,华特,我并没有成为雄霸一方,像我父亲那样的郡主的欲望。”

  “因为在以前,你就是有这份野心也徒然,你就算把下辈子都花在东征西讨的佣兵生涯上,也换不来像卡灵顿某一块采邑的收获,而现在有人要双手奉上,你还不肯?根本不必要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娶个妻子就好,你甚至用不着再过战斗的日子。”

  “用不着?你以为罗斯维会就此罢休?还有其他的追求者?你忘了我们初到卡灵顿时,所亲眼目睹的场面?”

  华特耸耸肩,不以为意。“到时你将不再只有三十名手下,雷弗,你会有自己的军队,而且比起国王,身为公爵附属的你,将更容易得到济助。”

  “或许这些都是真的,可是和娶个淑女之后的后遗症比起来,又算什么?想到要应付她、应付她身旁那些仕女,我就头大,你有没考虑到那种“损失”?”

  “这是你反对的主因?”

  ““她”是我反对的主因,我不要任何淑女涉及我的生活,尤其是这种身材娇小,偏偏以为自己十分高大的女人!”

  华特几乎笑了出来,看来雷弗还不是打不动的嘛,尤其碰上聪明的女人时,他更不安,在不甘示弱的心态下,便衍生出自卫的本能。“或许她有点自大,可是你别忘了这两年来她孤军奋斗,她现在最需要一个丈夫,好把她的生活纳回正轨。”看雷弗嘟哝回避的样子,华特索性使出最后一招:“难道你买下南十字后,也不想结婚?”

  “谁说不结?但娶个村姑也就够了。”

  华特盯住他好一会儿,慢条斯里地说:“那谁来打扫房子?谁来裁剪衣服?谁来煮饭、洗衣?你以为仆人看到有工作待做,就会主动去做吗?难道他们在看到同阶层的人经你擢升为女主人后,还会甘于受她的领导?”

  “如果我──”

  “雷弗,不要任由你的固执主宰你,使你成为笨蛋,听我说,”他挥手示意雷弗让他先说,“你可以随便找个农夫,给他一把剑就让他成为骑士?”

  “别傻了。”雷弗咆哮道。

  “对啊,在成为骑士之前,需要长期的训练,淑女的情形还不是一样?她也得从小就接受训练,日后才知道如何主掌家务,常年在田野间生活的人,如何主持一堡之务?她本身就不是淑女了,身旁当然也没有可以帮助她的人,说不定用再高的价钱也请不来老师呢,你愿意自己的后代也继续草率、无知?”

  “够了,华特!”

  “对,够了,华特大人。”蕾筠走进他们的圈子中,席里和伦可在她身后不远处。“如果你到现在还没有说服他,我看也没多大希望了,再说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主意,不是我的,我之所以附议,只因为你对他的描述要远比对罗斯维的描述好很多,现在看起来,罗斯维反而要比他好,至少他觉得自己可以胜任卡灵顿的主人,而你的朋友却只会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对自己一点信心也没有。”

  华特呻吟了一声,这是她可能说出的、最糟糕的话,把雷弗拿来和罗斯维比已经够坏了,她竟然还说雷弗比不上罗斯维,表明她认为罗斯维比较勇敢的想法。

  雷弗一跃而起,华特心想这时候就算他动手打她,自己也不敢说什么。

  雷弗气得说不出话来,双眸紧瞪住她不放,而最恐怖的是,她似乎一点儿也不害怕的样子,一副“我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神情。

  “如果我说错了,哈大人,你可以指正我,不然你就是要我相信你因为怕我,所以不敢接受卡灵顿。”

  雷弗咬牙切齿。“把她架到马上去,华特,我们现在就到修道院去!”

  等他怒气冲冲走了之后,华特才惊魂甫定地看着面带笑容的蕾筠说:“你是故意的!”

  她耸耸肩道:“你似乎需要帮忙的样子啊,我相信你嘛,认为他比罗斯维好。”

  “可是你刚才的所作所为,或许永远也得不到他的谅解。”

  她又耸耸肩。“他不知道好歹是他的愚蠢,如果你不介意,我要说那是他本身的问题。”

  “也是你的问题。”席里在她身后轻轻地说。

  伦可立即附议:“你确定你想嫁给他,小姐?”

  “你何不问问我,我想不想嫁给你们急欲把我推销出去的罗斯维。”

  她离开面庞微红的三个人,找马去了。

  *         *         *

  雷弗知道自己就要掉入婚姻陷阱中了,不过往后她也休想有好日子过。

  现在她打算把财产细目说给他听,这是贵族间结婚前的惯例,虽然他有点排斥,但她却视为全天下最理所当然的事。

  教士特别开辟一间小房间让他们讨论,华特、席里权充男方家人,而教士则充当她这边的见证,本来雷弗建议两人私下谈即可,她却说无妨,反正她只是要坦白相告而已,就像约翰若及时赶到,她也会一五一十地列出来。

  约翰,他终于知道她本来中意谁了;好吧,她爱说就说,他可不想在善良的教士面前与她争吵。

  一直到与神父商量好待会儿就举行婚礼后,雷弗仍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藉机求助,本来他避开修道院,也是怕她会做那种事,想不到白担心一场。

  可是这么一来,他更不明白了,她不是不想嫁他吗?又把他批评得一文不值,为什么和神父商量时那么认真?实在是个怪胎!

  “在我们结婚前,哈大人,你有权知道自己将接受什么样的未来。”

  他冷哼一声,什么时候又这么礼貌了?蕾筠倒不以为忤,反而露出笑容。“因为家父已死,而我又是他唯一的继承人,所以我不是只带着一份陪嫁而来,而是我所有的家产,除了卡灵顿之外,我另有两处家业,布兰顿高塔和鲁斯山,不是很大,可是也不算太小,鲁斯山下另有两处农地,接近公爵住处那边还有三处采邑。”

  雷弗算是印象深刻了,但开口问话的,却是华特。“你打算拿那一项做嫁妆?”

  “我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呢,我将带着所有的家产嫁给哈大人,在有孩子之前,如果雷弗有个万一,我希望保有一半的财产,有孩子之后呢,我只保有卡灵顿就好,当然等我死后,连卡灵顿也是孩子的;不过如果我比雷弗早走,那所有的产业就都先归他,因为我一无兄弟,二无姊妹,丈夫便是唯一的亲人了。”

  “这样够清楚了吧,雷弗?”华特问他的朋友,自然而然地扮演起仲介的角色。

  再清楚不过了,但对她始终不太相信的雷弗,总觉得不太对劲,只是指不出那里不对劲而已。

  他没有回答华特的问题,直接朝她说:“你说如果我先死,而你只希望要回一半的财产,另一半财产归谁?”

  她把他当傻子似地瞪一眼。“做丈夫的死后,另一半财产通常归他的家属争夺,有时他们甚至全部都要,不过盖文公爵已帮我规划好,我相信约翰、察理也会同意这种做法,不过在此同时,你也会做相同的保证,如我先死,你也要把一半的财产提供出来,这些细节,我们可以以后再谈,现在只说个大概。”

  “你还没有说完?”

  她摇摇头。“刚刚我提到的,只是直接归属于我的产业,其他另有两块因主人已死,暂时缴回归我管辖的封地,其中之一是根本没有留下继承者,另外一位只留下一个由我监护的女儿,事实上跟我父亲出去征战的家臣,共死了三位,不同的是第三位有三个儿子,长子已能负起主持家务的责任,不劳我操心。”

  雷弗虽不至于如华特一样发出惊叹,却也和他有一样的想法:没想到她有这么多的土地。“你父亲带走多少家臣?”

  “四个,”她回答:“威廉骑士则留下来,失去丈夫的那几位寡妇,你不是也见过了?”

  雷弗甚至有点怕开口:“全部都说完了?”

  她又摇了摇头。“另有三位家臣没跟父亲走,约翰照管四百亩左右的领地;奇欧有块地,有座磨坊,每年有相当于三位骑士的所得;还有赛门,他女儿就是莲娜,他有一座磨坊,两座庄园。”

  华特的呻吟声更高了,雷弗甚至猜不透好友现在怎么想,总而言之,卡灵顿不是和他父亲的产业差不多,而是大上许多许多。

  既然已知道那么多了,何妨全部弄清楚:“像赛门那样的家臣,一年必须缴付多少钱?”

  “以人来说,在我需要之时,可以动用一打骑士,为期四十天,折换成现金,每年就是两百四十镑。”

  “其他的人呢?”

  “大约都在十五位骑士所得左右。”

  雷弗约略核算了一下,不禁用怀疑的口气说:“这样算来,每年收入大约只在五百五十镑左右,怎么够开销?不只这样吧?”

  “我还有其他经济来源啊,”她捺着性子回答:“光是家臣献上来的租金,每年就有八百镑,再说巴克汉。”

  “巴克汉!”除了教士外,所有的男人都叫出来:“巴克汉郡是你的?”

  “是啊,还兼负监守保安的责任呢,”她说:“你们知道这个地方?”

  “小姐,谁不知道巴克汉郡啊,那比林肯郡还要大上九倍哩。”

  “是这样没错,”她一点激动的神情都没有。“它是我财产的最大来源,每年五百镑左右,而且它本身还有一些采邑,整个收起来就更多了。”

  “为什么令尊没有把家园安置在巴克汉郡上,反而只收它一年五百镑的小数目?”

  她笑了。“雷弗大人,如果你和商人打交道过,就不会问这种问题了,没错,巴克汉郡是个商业重地,可是利润多,麻烦也多,我父亲宁可少收些钱,乐得清闲,他一直认为那是个大麻烦呢。”

  “现在倒成为我的麻烦了?”他问道。

  “也不一定啊,”她偏侧着头,有点恶作剧的味道。“你只需要决定是让它维持现况呢,或者要另派自己的手下去掌管,比如说……华特大人啦,就是个口舌伶俐,正适合与商人打交道的人。”“老天!雷弗,”华特吓着了:“你想都别想──”“那样的“惩罚”还不够,”雷弗朝他睹了一眼,再跟蕾筠说:“如果你全说完了,那我们回到主题来吧,从刚才到现在,都是你一个人在讲,换我来回答吧,你希望我提供什么条件,小姐?”

  “等一下,我还没有说完呢,虽然我的土地不少,但是目前却没什么钱,一直要等到秋收后,情况才会好转。”

  “什么?怎么可能?每年的收入那么多?怎么可能没有多少现金,是被抢了?攻击你的那些人──”“不是。”蕾筠说:“大部分都被父亲带走,充做圣战基金,小部分又得应付日常生活所需,本来过日子还没问题,但自父亲上战场后,租金大多直接送达他手中,他认为我们居家过日,终究不比在外征战辛苦,我为了不添他心中忧烦,便也尽量节省家用。”

  “再怎么样,也不至于闹穷吧?”

  “除了家用之外,应酬金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比如说某位家臣的女儿出嫁、成亲,我们都提供最妥善的安排,有时家臣间起了冲突,我又得设法摆平,你那天会看到我们守势薄弱,便是因为士兵支援某位家臣去了,”她叹了口气。“我知道有点不可思议,可是骑士若为我们卖命,就得给额外的奖金啊。”

  “去年不是有新的收入?令尊不可能全部调走。”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去年至今,发生的事也不少啊,鲁斯山不慎失火,重建当地就用了我一大半积蓄,另外一处农庄遭窃,牛、羊损失不轻,有些骑士的酬劳,甚至还容我暂时积欠。”

  “换句话说,你需要我的钱。”

  “对,”她坦白地说:“不过不会太久,只要能解决我目前的窘迫就好,应该不会太过分吧?”

  他回答得现实。“你早知道我值多少钱,也知道这份钱我还出得起,但是你结婚,各家臣不是该有所表示吗?难道不能与债务相抵?”

  “所谓礼金,是郡主长女出嫁时才有的礼数,现在我本身就是郡主,根本和礼数不符,反而在宣布喜讯后,要请他们吃一顿哩,不过我们的粮食、美酒一向不虞匮乏,至少不必多花一笔钱。”

  雷弗仍然有种消受不起的感觉,在几乎没有回报的情况下,她怎么会慨然付出一切,没错,有些男人娶妻时也是一无所有,但是约翰和察理不是可以回报她一大笔财富,并提供全家族的势力支援吗?她一定以为自己也有一大堆家人,所以才说若她先死,将把一半财产留给他家人的话吧?

  想到这里,雷弗僵住了,这么说,自己必须在她面前坦言身世啰?不,不能在教士面前说,他并非有意隐瞒,但现在也不是诚实的时候。

  他问教士说:“你不会把我们说的每一句话都逐字写下来吧?”

  “不会,大人,只需要载明这位小姐的产业,以及日后你们若有一方先行死去,财产将如何处理的情况即可;现在我需要的是你这一方的明细表,然后你们就可以回到神父那里去完成仪式,最迟在明天早上,契约书正本、副本便可以送到两位手中。”

  雷弗沉默不语,实在羞于提起自己微薄的财产,可是教士等在一旁……“他提供七千镑,”蕾筠用平静的口气说:“万一有意外发生,将留给我一半。”教士大吃一惊。“可是──”“没有什么可不可是的,”她立刻打断他。“雷弗大人还同意保护我,与我生儿育女,并尽一切力量保卫我的子民和产业,以及……,对了,要记着载明他绝对不能打我,因为只要一拳,我可能就会没命。”所有的眼光都集中在雷弗身上,最后一项声明听都没有听过,不要说女人犯错时,丈夫有权打人了,就算她没做错事,做丈夫的想动手,也没有人可以出面阻挠;教士看看雷弗,再看看蕾筠,心想男方似乎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把这项要求记下来,其实雷弗才不会打她哩,瞧她的个子那么小,如果出拳,可能真的会出人命。

  但是她刚刚说什么……生儿育女!她害怕什么?怕他娶了她之后,就把她扔在一边不管?嗯,这个主意挺诱惑人的,但是他不可能这么卑劣啊,老天,他能得到那么多的利益,若不好好对待她,岂不是有亏“夫职”?“你──呃──,你同意吗?雷弗大人,”教士有点犹豫。“同意,”他点头道:“可是在此之前,我想私下和小姐谈一下。”

  话说完,他便站起来拉她,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蕾筠心想:完了,他想趁契约尚未打好之前揍我,本来在这个时候,我就没有开口的余地的,但是说都说了,难道还能把话咽回去不成?

  她屏息静气地跟他走到门外,真想闭上眼睛,说不定看不到他,自己的心情就不会那么不安了,可是那么一来,他就会知道她很怕他,对不对?哼!才不能示弱呢,他不接受她的条件的话,那就拉倒算了,但是不嫁他要嫁谁呢?难道甘心嫁那满心只有钱的老头子?

  每次一想到那老头,她都有胆战之感,因为不想只听华特的一面之辞,所以她还特地问了几名罗斯维的手下,结果他们的答案全部一样,其中一个还告诉她,对付那种人,最好不要来硬的,除非自己有必胜的决心,否则一旦失败,下场将很“惨”。

  她答应嫁给雷弗,这也是原因之一吧,蕾筠当然也相信约翰和察理的能力,可是如果要对付罗斯维,雷弗或许要更为管用。

  “小姐,这么多荒谬的要求,所为何来?”雷弗用低低的声音问:“难道你以为我会不照顾你?不保护你的子民。”

  “正好相反,我认为你是最有能力保护卡灵顿的人。”

  他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恭维呢!从她口中吐出来的,自己没有听错吧?简直不可思议!

  “刚刚在营区时,你可没有这么温柔。”他提醒她道。

  “少固──”她慌忙咬住下唇,老天,在这个男人面前,她学不会注意口舌吗?“呃,请你原谅我先前的不逊,当时我的心情很坏,其实我不是有意的。”“既然你认为我有能力,为什么还坚持写下来?”

  “那只是例行工作,就算我嫁的是别人,还是会这么做。”

  他微皱眉头。“你做这样的要求,是在赌自己的运气。”

  “我知道,”她的眼光盯在他的胸膛上。“可是你全同意了,不是吗?有关孩子那一项,我知道不是必要的,可是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着想,唯有如此,才能断了别人的念头,一旦有了孩子,他们就算杀掉你或抢走我,也没有多大效果了。”

  “上床的事你讲得太多了,小姐,你准备好了吗?”

  她知道他是想让她脸红,而她的脸也的确热了起来。“嗯,”她的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今晚?”

  她的眼睛立刻瞪大。“可是今天这个仪式不算正式的啊,我们必须回卡灵顿再结一次婚,有盖文公爵的人和我的家臣参加,我以为可以等到届时──”“如果你是以尚未真正结婚的身分回卡灵顿去,那可以反咬我一口啰?少来,小姐,你都已经提到生儿育女了,我们还是趁早努力。”

  她觉得自己的面颊烫热,怒气也随之高张,他是故意的,明明对她不感兴趣,明明不想与她上床,若不是自己在众人面前那么说,恐怕他连看她都懒得看,就因为她在众人面前那样说,所以他现在才故意要令她受窘。

  心中不悦,她连带抿紧了唇。“说完了?”

  令她吃惊的是,他竟现出忸怩的样子。“坦白说,我找你出来,并不是要讲那些。”

  “找”她出来?根本是“拖”她出来的,不过现在也不宜计较这些小事,免得又惹毛他。

  “你曾说我是出身低微的骑士。”

  “你也承认自已是。”他会为这种事尴尬?

  “既然你已猜到我的身分,为什么还要在契约中载明我家人的权益?”

  “我猜你的父母中,一定有一位是贵族,否则你不会被训练成这么优秀的骑士,而在外随意留下风流种子的通常是男士,所以我想有头衔的必定是令尊,不是令堂,我有没有说错?”

  现在换他抿紧双唇,皱起眉头。“没有,你全说对了。”

  “那他是死啰?”

  “对我而言,他是已经死了,这辈子我们只说过两次话,一直到九岁,他才开始注意到我,本来我住在村落中。”

  “虽然没有注意到你,但显然有照顾到你啊。”

  “都过去了,反正他现在有继承人,不需要我了,正如同我也不需要他一样,就算我弟弟现在去世,我也不会代替他的位置,一切都太迟了。”

  “你不该这么愤世嫉俗的,”她大著胆子说:“再怎么说,令尊也不可能让你取代一个婚生儿子──”“我说过他是婚生子吗。小姐,我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也是个私生子,后来之所以扶正,完全是因为他母亲的关系,他比我还小上好几岁,却因为他母亲是个淑女,一个如同花痴般的淑女,儿子便得以登上继承人的位置。”

  蕾筠现在反而不晓得该如何接口了,或许她应该保持沉默,却又觉得不妥,他都肯把身世说出来了,自己若不说点什么,反而显得冷淡。

  忽然间,他对自己而言,不再是个奇怪的陌生人,老天,两人之间反而有种奇妙的连系。

  “我不认为这样做是公平的,你的确有愤世嫉俗的原因,如果一个男人在没有婚生子女的情况下,那挑选继承人时,就应该从年长的那一个算起,而不应该依凭孩子母亲的身分,这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她的反应完全出乎雷弗的意料之外,没错,这件事处理得并不公平,但是她也是淑女啊,为什么没有帮“自己人”忙?

  不过他不想回答她提出的问题。“他是谁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我不准他拥有你任何东西,如果我死了,你的产业将全部归还到你身上,而我的财产也不只是分出一半,而是全部归你所有。”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你坚持这样,那就是这样吧。”“你明白嫁给我之后,将没有家族势力当后盾吗?”

  “知道,”她把声音稳住了。“不过有你一个帮我就够了,再需要额外助力的话,公爵那里可以提供给我们。”

  听到“我们”,雷弗觉得好奇怪,以前都是一人独来独往,从来不知“我们”的滋味,如今总算尝到了。

  而且她也证明她是肯讲道理的,虽然有时难免耍点小脾气。

  雷弗拉住她的手,盯住她的眼眸说:“目前你虽表示同意,也有信心完成这份交易,小将军,但是有关方才最后那项声明,我仍然有点意见,只要你不再随意惹我,我就保证不打你。”

  他以和平的姿势带她回房里去,和平?蕾筠不禁陷入一片迷惘中:我没有做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