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斯维的运气不该这么好,他已经藉着五度娶富妻扩展自己的土地及实力,现在又想故技重施,把卡灵顿占为己有。
且不论其他地方是否还有土地,光卡灵顿堡本身就够教人垂涎了。
除了城堡本身壮观美丽之外,外围大约有两百户人家,一路行来,眼见秋收丰实,令人兴起归隐养老的心愿。
不过最吸引人的,还是城堡本身,罗斯维的、甚至于自己父亲的都没有这么坚实、牢固,里面应有尽有,甚至有属于本身的磨坊、鱼池、铁铺,活生生是个小型社会。
厨房也大,看里头储存的食物、干粮,如果城没被攻下,守个一年半载的,绝无问题。
方才他已到处看过,发现卡灵顿堡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良城,凡是有野心的人,看了都会心动吧?
比较让他消受不起的,是女仆服侍他的沐浴方式,为了避免这份尴尬,他只好板起脸孔吓走她,想不到倒换来叫大萧的男孩。
本来连他都不要的,但是雷弗想到或许能从他身上套取一些消息,遂同意他留下来。
乔小姐自现身以来,带给他的是一连串的惊喜和意外,连抬进他房中的浴桶都是特大号的,实在教人动容,因为她喜欢罗斯维吗?不太可能吧,年轻的她,那会喜欢那种老头子,那是因为自己为她解围啰?大概是如此吧,对,一定是这个原因。
不过不管原因何在,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反正他的任务只在于把她护送到罗斯维手中而已,待会看从那娘娘腔的男孩口中,可以探出什么消息来。
看她对那男孩的态度,两人的交情似乎不只是主仆,还要更深入一些,不然她不会那么说:“事情办完后,就到我房间来一下。”
那是什么意思?其实并不关他的事,但他对于女人发号施令的事,一向不太习惯,更何况是对男人下命令?奇怪的是那男孩似乎已习惯了,好像既相信她、又崇拜她的样子,诡异的男孩,诡异的女人。
所幸男孩对自己似乎也很好奇,为了争取自己的好感,对于他提出的问题,总报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热忱态度。
雷弗坐进大浴桶中,享受热水的滋润,啊,舒服极了。
大萧在一旁看呆了,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壮硕的身材,全身上下无一处赘肉,不要说是女人,连他这个同性,都觉得诧异,要再三赞叹的。
雷弗闭上双眼,故作轻松状,闲扯了一会儿,才拐到他想问的问题上头。
“她多大啊?我说你们小姐。”
大萧看他伸手想拿浴巾,连忙为他送来,顺便问:“我帮你洗吧?大人。”
雪弗耸耸肩,反正有时他也让莱隆、肯尼帮他刷背,今天就让这个大萧的孩子服务一下吧。
不过他仍然没有忘掉想问的问题。“你们小姐?”
大萧既忙着为他刷背,也忙着回答问题。“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因为我看不到胸脯、臀部或曲线,无从判断年龄,她到底是孩子,还是女人?”
如果今天说话的是别人,听到胸脯、臀部、曲线这种字眼后,大萧一定会大声反驳,但是由雷弗口中吐出,却好像成为最自然的字眼一样,他甚至笑了起来,只是没出声而已。
蕾筠小姐的“尺寸”当然不是很大,但是以她的身型而言,已经是最恰当完美了,穿起女装,顾盼之间都是风情。
大萧发现自己现在是在服侍客人时,连忙把思绪拉回来,连口气都不敢太轻佻。“我们小姐脱离童年已经好多年了,或许她的样子不太像,不过她的的确确是个‘小姐’了。”
雷弗发现他还是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看来自己要改变问法。
“如果她早就不是小孩,为什么还没结婚?”
大萧小心翼翼地擦过他肌肉纠结的背部,他觉得自己已变成一位艺术家,在面对一具美丽的雕像时,要分心思考其他的事,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她订过婚,不过未婚夫在两年前过世了。”
“应该再度订婚了吧?”
大萧微皱眉头,企图集中精神,这个主题十分危险,这男人从盖文公爵那里来的,所以他一定像公爵一样,以为蕾筠小姐已经订婚了,白己可要谨言慎行,以免露出马脚,可是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呢?
“当然又订婚了,盖文公爵是派你来探问婚期的吧?他实在太关心小姐了。”
好了,现在有良好的借口解释自己为什么在此了,真谢谢这个仆人的帮忙,看来若不是姓罗的撒谎,便是蕾筠罔顾与他的婚约,打算另嫁他人。
“那婚期……已经决定了啰?”雷弗试探道。大萧倚过身去,用毛巾刷洗他的胸膛。“这问题只有问小姐才知道。”
“那幸运的男人是谁啊?”
大萧警戒心立起,蕾筠平常就避谈这个问题,自己怎好口无遮拦?他能说是约翰吗,万一先来的是察理呢?而且谁晓得盖文公爵比较中意的是谁?万一他说出来的人,和公爵理想中的人不符呢?
对了,自己可以挑比较聪明的方式回答。“这件事并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不过公爵一定明白幸运儿是谁吧?”
雷弗把男孩的回答放在心中咀嚼一番,他又在闪避重点了,偏偏自己又不能逼他回答,实在气人。如果婚礼将在不久之后举行,尤其是经过攻击后,她一定急着成亲,新郎既不是罗斯维,那么会是谁?对象一定不是她父亲挑的,那八成是她父亲过世后,由盖文公爵帮她挑的;没有女人会不顾监护人的意见,自作主张,因为她一介弱女子,父亲已死,又没有兄弟,不听公爵的安排,岂不是自绝生路?
可是如果她已乖乖听话了,为什么在卡灵顿堡遭受攻击时,公爵没有派一兵一卒援助?看来自己的行动要快,否则难保别人不会过来抢她哩。
情势混沌并无多大关系,反正自己的任务是把她送回罗斯维那里去,说实在的,他不禁要嫉妒赢得她这份“大奖”的男人,因为卡灵顿的确是座难得一见的城堡,比较起来,那貌似天真,指挥若定的女主人,反而成为附奖了。
因为思绪紊乱,雷弗竟没有注意到大萧的手已经往他的大腿滑去。
干什么?他不是在作梦吧?原来──,雷弗大喝一声,把大萧吓到墙角去。“天啊!她竟派个不男不女的人来服侍我!”大萧的口气充满失望。“你可以一开头就拒绝我啊。”
“拒绝?”雷弗大叫:“你这个恶心的家伙,我没有立刻剥你的皮,算你走运!”
“我──。”“快滚!以免我改变主意。”
眼见他仓皇而逃,雷弗说不清自己心头的滋味,是松了口气呢?还是恶心反胃?看见他忸怩作态的样子,自己早该猜到的,警觉心为什么如此之低?
蕾筠为什么准他来?难道她以为自己深好此道?老天,他的样子像吗?
他的怒气渐渐平息,或许也不能怪他们吧?目前的社会风气流行这个,连昂然之躯的国王,不也时传比较喜欢小男孩?
不过自己绝不会沾染这种“习惯”的,光想到就要倒胃呢,可恶的大萧,他把自己想成什么样的人?他哈雷弗可是“正常”的男人,有再正常不过的喜好!
* * *
蕾筠通常不贪恋浴桶,可是今天她实在太累了,禁不住热水的诱惑,甚至滴了几滴香油,决定好好享受一番。
门开了,她吓一跳,连忙捉过浴巾盖在胸前,这个时候谁会来呢?贴身女仆刚才已进来为她添了最后一次热水,会是谁呢?
噢,原来是大萧,他甚至差遣温蒂先到外头去,什么事啊?大萧最麻烦了,看来又有事要烦她,唉,坏消息还是越慢知道越好。
现在战事已息,该让一切恢复正常,别让仆人动不动就进来,成何体统?
以前除了温蒂和大萧外,别人是不能随便进来的,大家都知道她不喜欢时时受干扰。
当初订这个规则,大半也是为了大萧,她的一些女仆只知道他对女孩不感兴趣,其实他的“样子”那么招摇,谁会不晓得呢?但知道归知道,万一撞见女主人洗澡,大萧竟能在一旁侍候,终究会不太自然吧?
他的双胞胎姊姊伊莉莎白曾是她的贴身女仆,当时自己才十二岁,他们俩十三,因为姊弟感情太好,年纪又小,所以看见大萧跟着姊姊在她房中忙进忙出,蕾筠并不觉得唐突,有时伊莉莎白太忙,大萧甚至会取代她做事,他的手比较巧,后来便专事整理衣服、打扫房间,乃至帮她梳头的工作。
十五岁时,他有了第一次“韵事”,蕾筠虽然被他的爱好吓了一跳,却也解除了长久以来的心结,她再也不必因为他是男孩而不自在了,从此以后,他只是大萧,是个没有危险的男孩;所以当伊莉莎白在父亲出外征战不久后逝世时,大萧便顺理成章负起她留下的责任。
蕾筠和他的感情已近乎姊弟,虽然大萧还大她一岁,但是他的个性一向比较柔弱,蕾筠又觉得自己负有帮伊莉莎白照顾弟弟的责任,所以大萧才能毫无阻碍的进入她的房间。
当然啦,如果父亲在家,一定无法理解大萧的情形,也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但他长年不在,现在自己又已成为一家之主,她喜欢用贴身女仆或“男仆”,是她个人的自由。
这已经是一项公开的秘密,即便是她未来的丈夫也无权阻止她任用大萧。
水越来越冷,偏偏大萧仍一言不发。“怎么啦?”
“什么怎么啦?”
她把手肘靠在浴桶边,看坐在对面的大萧好一会儿,他环住膝盖,略为失神。
实在是不必问了,答案她早已知道,可是又不能不问:“他不感兴趣?”
“一点也不。”
“你是怎么搞的?又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以前都不会这么沮丧啊。”
他抬起头来,语气转为热切。“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他,蕾筠,他全身闪闪发亮,没有一丝赘肉,他──”“够了,大萧,我对他的肌肉是否结实,并没有兴趣,”她打断他说:“每次城里来了新面孔,你的描述向来千篇一律,一旦失了新鲜,就又忘了先前的美好,他很强壮是不是?我不希望历史重演,像上回你那位爱人发现你不忠实后,把你揍得惨兮兮的,还得劳动我把他赶走。”
“那是他太爱吃醋嘛,我有什么办法?”
蕾筠只得苦笑。“你想像温蒂一样做花蝴蝶,从一个男人怀中飞到另一个男人怀中,我不反对,可是拜托拜托,下次谈恋爱时,别再跟人家说一堆没有用的海誓山盟。”
“你怎么可以把我和那个花痴放在一起比?”他提出抗议:“她之所以必须不停换男人,是因为她太笨,不懂得取悦对方,只好不停更换,以免人家生厌。”
“是吗?她却懂得避开任何醋意的伤害,这一点是你做不到的;”她提醒他说:“我实在不喜欢看你被打得头破血流的样子,大萧,如果你无法对爱情忠实,至少可以挑身材比你瘦小的对象,或者锻炼自己的体魄。”
“可是我喜欢像女人一样柔弱、无助啊,难道你愿意孔武有力──”“我们现在不是在谈我,”她反身站起来。“真不明白自己干嘛浪费时间,企图与你讲理,你这个人根本不会听劝,我讲归讲,你做归做。”
大萧连忙奔过来帮忙,实在不想告诉她那个巨人对他的举止动怒的事,可是不说又不行,总不能让她无知的去面对他,那后果更难想像。
“对了,你到底有没有探出他此行的目的?”
他拿起另一方毛巾,包住方才温蒂帮她洗的秀发。“不停发问的人是他,我根本没有机会开口,他对卡灵顿的一切都相当好奇,不过最好奇的目标还是你。”
“哦?”
大萧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禁露出笑容。“看得出来他有点急,因为他猜不出你的年龄,”他当然不敢重述雷弗说过的话。“他问我你几岁,什么时候要结婚,对象又是谁。”
“你怎么说?”
“既没有露出马脚,也没给他发问的余地,所以我想他一定还会亲自问你,”大萧停顿了一下,知道不说不行了。“当然啦,那得等他平静下来。”
蕾筠僵住了。“大萧,快说你没有冒犯他。”
“当然没有……可是……他也许并不这么想。”“说!”
大萧涨红了脸,不敢正视她。“他很不高兴,当时我……,呃,我的动作是过分了一些,差一点把他气坏,不过后来我立刻逃出来。”“噢,大萧,”蕾筠呻吟道:“在你采取行动前,难道看不出他没有兴趣吗?”
“我告诉你他太有魅力了嘛,”他为自己辩护道:“实在抗拒不──”“你可以直截了当的问他啊,老天,我刚才八成是疯了,才会同意让你去服侍他,根本没想到会……”她开始挑衣服。“嘿,别光站在那里不动啊,我不能再让他等我一次,有没有叫温蒂去伺候他,至少该叫个人去继续服务吧?”大萧甩开毛巾。“她早盯上某位骑士了。”
“那你叫谁去?”
“贝贝。”
“大萧!胖贝贝?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没做什么啊,”他边帮她系带子,边用无辜的声调说:“她很好,很能干的。”
蕾筠瞪着他,真有拉他耳朵的冲动。“即使他对方才的事不介意,现在也一定觉得饱受屈辱,天啊,如果不是没空,我真想把你钉在墙上,再不准你耍花样了。”
“他根本不在乎服侍他的是谁啦,甚至没兴趣多看贝贝一眼。”大萧反驳道。
“你最好没有猜错,噢,老天,你还得帮我梳头哩,快点,我得赶在他之前到大厅去。”
* * *
雷弗下楼时,发现华特坐在梯底。“我刚刚在想,你是不是迷路了,不然为什么还没下来,和那金发小妞厮磨了一阵,我还以为自己会是最迟的一个。”
在雷弗好不容易平息怒气之后,华特这番话是最不得体的,服侍他的是金发小妞?太过分了,起先是自己说不要女仆服侍的没错,可是他们也不应该先找个人妖,后找个胖子来折腾他啊!那胖子,老天,幸好他无意抱她,否则就算凭他,也抱不动她吧。
“够劲吗?”雷弗几近咬牙切齿地说,在经过人妖的骚扰后,如果来的是一位绮貌女子,难保自己不会冲动。
“那还用说?”
雷弗在嘴内嘟哝了一阵,终于问道:“那位大小姐下来了没有?”
“下来好一会儿呢,”华特用好奇的眼光盯住他问:“你怎么啦?”
“只有她解决得了。”雷弗迈开大步往大厅走。
怀抱着满腔的怒气,他走进已摆好长桌、餐具的大厅,席里和伦可早已和在场的女士们打成一片,谈笑风生,女人多不是问题,问题是他竟然不知道那一个是“她”!
那四个年纪比较大的一定不是她,艾莲娜他是认得的,另有三个大约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
走呙来接待他的是本来在另一角聊天的女孩,她的眼眸低垂,不然他应该可以凭记忆中的印象去指认。
“雷弗大人,请容我帮你介绍,这位是玛格夫人,她是威廉的妻子,他仍卧病在床,无法亲自向你道谢,请你见谅。”
玛格夫人是四名年长妇人中最优雅的,其他三位更不必挂记了。
“艾莲娜小姐说你们已经见过,”是这个女孩没错吧?她的声音很像。“这位则是威廉的女儿。”
她一一帮他介绍,他一一颔首,这些人是谁并不重要,反正掳走女主人后,他和这些人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介绍告一段落后,他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女孩是乔蕾筠,正想仔细打量她……没想到她率先开口,还按住他的手臂。“雷弗大人,请借一步说话,在用餐之前,我有事想私下跟你谈。”“请”、“想”的口气虽然温婉,骨子里却脱不了命令的影子,坦白说,他实在受不了听从女人的指挥,但她捉住他的手臂不肯放,而他也正想与她“私下谈谈”。
蕾筠把他带到一处内凹的窗台下坐定,午后阳光照在她的头发上,像千百个顽皮的小精灵。
雷弗想率先开口,表达他的愤怒,可是又被蕾筠抢了先。
“大人,谢谢你容我私下抱歉,这件事说来尴尬,我都不晓得该从何说起才是,所以我就尽量精简吧;本来派贴身仆人去为你服务,是出自我一片赤诚,想不到他竟误会了我的意思,唐突冒犯,当时他来要求我答应由他服侍你,我因为太累了,竟来不及细想,不过不管如何,我和他都难辞其咎,我找不到借口来为他开脱,他竟以为……他其实也没有恶意,只是……噢,老天,这比我想像中要困难多了。”蕾筠挪动了一下,面颊潮红,开口已经不容易,而对方显然没有帮她的打算,虽然她不好意思看他,却知道他一直盯住自己看,好像在等她继续往下说的样子,她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蕾筠重重叹了口气,无奈地接下去:“其实只要看你一眼,就知道你根本不是……呃,反正你现在已经知道大萧和一般男人不同,他只喜欢……”她说不下去了。“我难辞其咎。”“你的碓难辞其咎。”
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他的怒气依然高张,是不是?蕾筠慢慢抬起头来,迎上他深郁的眼神。
自己已经低声下气道歉了,他还要怎么样嘛!蕾筠的口气跟着冷起来。“全是我的错,大萧的癖好是难以改变的个性,我也知道不太好,但他已跟了我五年,就像我自己的亲人一样。我训过他了,保证在你停留期间,他绝不会现身;当然啦,如果你仍然忘不掉这件事,想马上离开此地,我也不好阻拦。”
忘不掉就离开?狡猾的东西,她是在逼他忘掉这件事,刻意大事化小,小事化无,不让他有机会发火;他现在当然不能离开,要离开也得等掳获她之后才能走,老天,这女孩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不得不承认对她的同情心大减,她和罗斯维一样难缠,两人旗鼓相当。
雷弗在心中挣扎了良久,终于低头。“就如你所说的,我会忘掉这件事。”
“太好了,可是你好像还很生气呢,雷弗大人,你想再把我捉起来摇晃吗?这样你会好过一些吗?”
他知道她是在提醒他,他先前也犯过错,瞧她笑得天真的样子,实在气人。
她没有等他回答的意思,迳自起身拉他起来,表示事情已告一段落。
“我不是认真的,怎么?以前没有人跟你开过玩笑吗?”
“有,只有华特肯冒生命危险做这种事。”
她笑出声,声音清脆动听。“不要再生气了吧,希望你的怒气是源自于饥饿,这一点我倒是帮得上忙。”
雷弗的脸又红起来,这女人又在逗他了,坦白说,他还真不晓得该怎么面对妙龄女子的逗趣。
“对不起,我实在饿了。”
“那我们还等什么?来,请不要让我再担上怠慢的罪名。”
老天,她又再指挥自己了,是不是?
真是难受,坐在她对面,吃她提供的食物,喝她倾倒的美酒,这是他可以忍受的事吗?
她又领头往大厅走,纤腰丰臀,酥胸半露,那人妖说的没错,她还的的确确长大了呢。
她的脸庞不大,异常精致,乍见不觉得特别美艳,但越看越耐人寻味。
不,自己向来喜欢高大丰满的女人,不是这种细致女子,而且她贵族的头衔更是自己望而却步的主因。
对,他不会招惹她,他对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发现华特正若有所思地盯住他看,雷弗急忙恢复自制,早点完成计画离开这里比较好,越待越难受哩。
外头传来号角声,雷弗又想起堡内军人稀少的事,她既然如此富有,为什么招募不到兵士?
这问题用不着问她,坦白说,自己和她还是少接触为妙,免得又要听她命令,等离开卡灵顿后,看看她还神不神气得来?
现在就让华特去陪她谈笑好了,待会儿吃饱饭,就得讨论脱逃路线了,相信他们都胸有成竹,反正目标是她,能不伤到其他的人是最好。
* * *
“你找到那些可用的资料?华特。”
“她的卧室在北塔上,不过只能从你抱她上去的东塔这边走。”
雷弗本来站在窗边看庭院中的活动,这时慢慢转过身来。“啊,那儿是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原来是这个作用,消息来源还告訢你那边有那些人?”
“有主卧室和一些女眷房间,主卧室现在没人使用,其他的则住些女性亲友。”
“那我们行动起来要格外小心,绝不能惊动那些女眷,仓库中有没有我要用的那种小车子?”
“有,”回答的是席里。“我教人准备好了,另外也派人出去和姓罗的那五十名老赶不走的部下联络。”
“很好,其实只要他们不打扰我们的行动,远远跟着是没有多大的关系;车子够大吗?”
“应该够大,至少装那位小姐没问题。”
雷弗点点头,看肯尼和莱隆一眼。“决定好那一个跟她了没有?”
“莱隆,”肯尼抢先回答:“因为他个头较小,比较不占位子。”
“只矮你三公分而已,”莱隆嘟哝着:“不仔细看根本没什么差。”
“也比较瘦,”肯尼嬉皮笑脸的说。
华特笑哈哈地欣赏他们斗嘴。“肯尼说莱隆是自愿者啰?高兴一点嘛,莱隆,你可是最重要的一环呢,你得看守那位小姐,不准她破坏马车,不准她发出声音,直到我们顺利出城为止;如何?雷弗,你觉得他可以胜任吗?他比她大不了多少哩。”
“大一点点啦,”肯尼又在调笑了。
“你做得来吧?莱隆,”雷弗不管肯尼,一脸认真地问道:“如果做不来,被他们发现我们掳走他们女主人的话,肯定会引来不小的暴动,少不了打打杀杀的场面,你知道多少条人命依靠在你身上吧?”
“知道,大人,我一定尽力而为,”他现在的样子和方才又不大相同了,反使肯尼大吃一惊。“可是为什么一定要有个人陪她呢?”
“我们说是陪她,其实你才是主角,如果他们都没有发现不对那最好,可是万一发现呢,你就得佯装生病,因为病得太严重,无法骑马,所以我们才动用了双轮马车。”
“最好还能发出呻吟声,必要之时,可以盖过那位小姐的求救声。”华特补充道:“我们的人会以不着痕迹的方式守住马车四周,防止任何突发状况。”
“还有没有问题?”雷弗问莱隆,见他摇头表示没有之后便说:“好,那我们午夜后就展开行动。肯尼和我去捉她,席里,你在梯顶等我们,华特会想办法解决掉警卫,你一接到她后,便将她带上马车,转交给莱隆,等待伦可进城,带来我们营区被歹徒破坏,所以我们须立刻离开的借口,我会叫醒管家,由他尽快送我们出城。”
“如果他坚持叫醒小姐,一起送我们呢?”华特问道。
“那你就得发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他免礼,唉,那有叫醒她的必要?我们是仓卒离开耶,用不着请她批准,反正今晚大家睡个饱,行动开始后,可能要不停赶路,只要留个人叫醒大家就好,另外要请大家保持镇静,千万不可露出马脚,不过我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手了,这一点应该用不着特别吩咐。”
“那现在就没有什么事啰,”华特说:“大家解散吧。”
雷弗走到桌旁倒了杯酒。“东西写好了?”
华特点点头,从胸前掏出东西来递给他。“留在她卧室里好了,明早谁去叫她,谁就会发现这份警告;真的有必要吗?他们的威廉骑士仍卧病在床,好像没有人会追上来。”
“你忘了她还有其他盟友?说不定今天已送出讯息了,那些人难保不会跟过来,只要她还没有完婚,这些追求者便不会死心。”
“啊,我明白了,”华特说:“可是如果他们真的来了,会听你的警示?”
“他们既不知道我们真实的身分,又不知道我们打算采取什么行动,自然会有所忌惮,绝不会轻举妄动,反正我们已经保证日后她会毫发无损地归来,他们那敢冒进?”
“毫发无损是没错,但会带回来一个她和他们都不喜欢的丈夫。”
雷弗耸耸肩说:“那和我们无关,如何博取她的欢心,争取此地人民的认同,是罗斯维自己的责任。”
华特晃动自己手中的酒杯,凝视那流动的液体。“通常他们会以让女方怀孕的手段来达到巩固自己地位的目的,不过这一对的情况比较特殊,罗斯维嫌老了些,或许能强迫她上床,却不太可能使她怀孕,如果情况演变成那样,说不定盖文会宣布她丧失继承权,将卡灵顿占为己有。”
“那也不关我们的事,把她送到姓罗的手中后,这件任务就算完成了,现在我手中已有足够的钱可以买下那块地,米勒没有理由再提高价码了吧?”
华特笑道:“那男人不知道自己在跟谁打交道,否则绝对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变动价码,上回他说要再添一千镑时,我以为你会宰了他呢,这一回一定要强迫他卖断了,搞不好他又要改变主意。”
“去你的乌鸦嘴,华特,我要定那块地,绝对不会罢手的。”
“多的是价码比较低的,面积比较广的土地啊,”华特企图与他讲道理。
“是啊,那些没什么价值的地,你以为我卖了这么多年的命为了什么?当然得买心中理想的乐土,‘南十字’也许小了些,却是我最理想的选择。”
“可是再怎么理想,也不值米勒开的那份高价啊。”
“对我来说很值得,那男人是很贪心没有错,所以我才多准备了一千镑啊,看看他还要 变什么把戏啊,最迟在这个月底之前,我一定要买下南十字。”
“唉,”华特叹了口气。“我还是比较喜欢四处飘荡的日子,走到那里,睡到那里,不是比较逍遥吗?”
“你是自由的,任何时候都可以离开。”雷弗由衷表示。
“放任你无人管束,随意叫骂那些孩子?”他用夸张的口气说。
“真受不了你,”雷弗笑骂:“去去去,我要清静一下,顺便找个借口跟那位小姐说我不下去用餐了,说我已有两天两夜未睡,实在撑不下去,决定好好睡一觉,我觉得和她还是少见面的好。”
华特咯咯笑。“入定的老僧终于动心了?她令你困扰吗?”
“你根本不知道真象,少胡说八道。”
“要不要由我代替你去捉她?”
“不必了,见她惊慌是我舍不得放弃的乐趣呢。”雷弗回答。
* * *
从房间摸到女主人的房间去,对惯于出生入死的他们来说,简直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讨厌的是走廊一盏灯也没,常会踩到别人的脚。
“如果有盏蜡烛──”“我们马上会败露行迹,”雷弗低低地回应。
肯尼不敢再多言,跟着主子摸黑过去。
“是这一间没错吧?”站定之后,他才出声问雷弗。
“如果华特没有搞错,就是这一间了。”
门没有锁,但眼前却明摆着一张床,挡住去路。
雷弗把门关上,低声嘟哝咒骂着。
“怎么回事?”肯尼问道。
“有个仆人睡在她卧室门前,想进去,免不了小惊动。”
肯尼瞪大了眼睛。“难道你要我杀人?”
“笨蛋,只是要你想办法不惊醒那个人而已,又不是一眠不起,用剑柄敲一记不会?小心别发出声音。”
肯尼照做了,果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轻易扭开里头的门。
“不是她,是他耶,”肯尼的吃惊全写在脸上。“那孩子。”
“我知道是谁,你不必说了,”雷弗的口气充满厌恶。“我们先进去看看那个小姐,然后你再把这位‘警卫’绑起来。”
“我早绑好了,”见雷弗挑起眉毛,肯尼笑道:“只绑住双手而已,你不是说要快吗?”
雷弗低声说:“好吧,快动手。”
门开处,但见一支小火把发出微弱之光,不过已足够看清屋内的境况了。
屋子不大也不小,坦白说,还出乎意料之外的朴素,几乎没有什么摆设、装饰。
雷弗用脚将已经昏迷的大萧扫到一旁,慢慢走进去,她在那里,棉被微微拢起,十分静谧。
有那么一刹那,雷弗的心意动摇不定,万一她醒来,会有什么后果?
万一她醒来,即是自己捉住她的时候,那表示她将属于罗斯维,前途未卜。
真的未卜吗?他明知道情况只会更糟,不会更好,不是吗?但是唯有把她交给罗斯维,自己才能拥有南十字,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土地。
他忘不了身世的屈辱,他和同父异母的弟弟同样是私生子,结果只因为母亲是村姑,而他母亲是贵族之女,弟弟就得以成为合法继承人,而他什么都不是,甚至没有容身之地。
不,不能心软,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为了达到目的,他没有选择的余地,其实何必犹豫?她不过是他厌恶的“淑女”之一,是他的任务之一,是罗斯维的目标,不要再心软了。
雷弗的手掌一罩上她的嘴巴,蕾筠就醒过来了,脸色苍白,眼眸瞪大,充满了恐惧,但是随即伸出手来反抗,雷弗料不到她在惊吓之余,仍会有此举动,连忙用左手抱住她。
她发出呜呜的呻吟,雷弗发现自己心弦大震,怎么搞的?为什么会这样?自己的心意为何一再飘摇不定?他到底是中了什么邪?
“肯尼!”男孩立刻奔过来。“绑住她的脚。”
“好!”声音虽果决,行动却迟缓,怎么回事?雷弗的眼光从她脸上飘到肯尼身上,再跟着他呆楞的目光看过去,天啊,经由挣扎,被子掀开,露出她赤裸的身子,这女人有裸睡的习惯?“来按住她的嘴巴。”
他自己走过去扯下窗帘,抛给肯尼,再接手按住她。
“你要我用这个包住她?”肯尼的声音都不稳了。
雷弗咬牙切齿:“是的,快点!”
肯尼心跳加快,手脚发软。“她不让我包啊。”
“先把她的手脚绑了,再用剩余的包起来,不让你包的话,她只好赤裸身子任大家观赏。”
本以为此话一出,她会乖乖听话,想不到她挣扎得更厉害。
“还没好?”
“她不让我完工嘛,”肯尼哑着声音说。
雷弗发狠,先用一团布塞住她的嘴,然后帮忙绑住她的手脚。
“注意那男孩,”雷弗跟肯尼说完,立刻又对蕾筠说:“安静一点,小姐,我们并不想伤害你,”他就俯在她的耳边说:“你安静一点,大家都没事,不然引起骚动,难保不会发生血战,徒然牺牲生命,想想你的人,他们现在敌得过我们吗?你忍心看他们为了你葬送生命?”
她终于安静下来,连挣扎都不敢了,肯尼折回来,一起用被子卷住她。
“应该帮她带些衣服吧?”肯尼问把她背到肩上的雷弗。
“她可以赤身到罗斯维那里去,我才不在乎,”话说完,他才想到距离姓罗的城堡还有几天的行程。“好吧,”他不耐烦地说:“就帮她带一、两件衣服。”
肯尼走前面警戒,雷弗紧跟在后,尽快往楼梯移动。
华特看见他们来了,立刻把警卫引开,雷弗跟着把蕾筠交给席里。
回到楼上后,看见华特似笑非笑地盯住他。
“不麻烦吧?”
“不麻烦,现在就等伦可了。”
“太简单了,”肯尼说:“简直不像是真的,万一伦可没有及时赶到──”“闭上你的乌鸦嘴,”雷弗说:“伦可随时会到,快回房去装睡吧。”
* * *
“白痴!只要制伏住她就好了,干嘛用那么多袋沙包压住她?”
这是蕾筠在长久的禁锢之后所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啊,他们再继续用沙袋压她的话,待会儿就得用“挖”的,才能把她挖出来了。
她用不着看也知道自己在一辆双马车中,他们是想用掩护的方式把她运出城外。
其他资料她也“听到”不少,谁绑她来的,她心里清楚得很,还知道他们要把她送到一个姓罗的手中,罗斯维,那是何方人物啊?
不管他是谁,哈雷弗明目张胆的捉她,实在可恶,也太大胆,他不知道无论她嫁给谁,终究会回到卡灵顿来吗?他不怕她报仇?看来他绑她的代价一定不低。
他显然还在为大萧的事生气,这不是他绑架自己的原因吧?如果是,那未免太愚蠢了,为这种小事就冒大险,不是笨是什么?
想到自己引狼入室,她不禁咬牙切齿起来,自己还那么感谢他呢,原来他有备而来,根本是为了掳她才救她,而不是顾虑她的安全。
歹徒、流氓、骗子!可是现在骂他又有什么用?她被绑了,自己的人会有什么反应,她清楚得很,他们根本不可能来救她,至少也要等到援兵来了之后,才敢有所行动,到那时,自己八成已经被迫成婚了。
那个罗斯维到底是何方神圣?
蕾筠感觉腿上一重,不是沙袋,那是……有人啰?谁被派来看守她,这表示他们要启程了?还是他们要确定她不会出声?其实她那有办法出声或逃走,被裹得像粽子,想逃也逃不了啊。“拿去,莱隆。”
“这是什么啊?”
“她的衣服,刚刚没空帮她穿。”
“哦?”
“喔噢,少动歪脑筋,她对你来说太老了,而且时间也不对。”
“年龄和这件事扯得上什么关系,罗斯维老到都足以当她的曾曾祖父了。”
“少来了,祖父还差不多,那来那么多‘曾’?闭嘴,他们已打开大门,别忘了呻吟噢。”
“我知道该做什么,肯尼,你最好快上马,免得待会儿跟不上。”
马车动了,蕾筠想不通他们是用什么借口在这个时候出城,不过这个想法很快的被身体上的不适所取代,马车颠得这么厉害,实在很难受。
后来她实在忍不住了,不禁发出呻吟声。
“嘘,小姐,”有人在她耳旁说:“待会儿我就帮你把布团拿掉,现在先忍耐一下,好吗?”
蕾筠咬紧牙根不再出声,这些衣冠禽兽,肚子里打着坏主意,表面却能装得温文儒雅,太无耻了。
包括那个华特在内,都是骗子,倒是那个哈雷弗,晚餐并没有下来吃,他不好意思面对她吗?
这一点倒算得上诚实,就是仍不够引起她的警戒,她实在太单纯了。
* * *
“呼,这辈子还没见过那么多扑克脸哩,”天亮了,行程可以放缓,甚至可以像现在这样扎营略事休息,华特因此大抒胸中意见。“那些人昨天都没吃饱是不是?伦可。”
“怎么会?”伦可哼道:“比我们还饱哩,我们打前线,他们充后盾,怎么会比我们累?”
“那姓罗的这批人是怎么回事?”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
华特皱着眉头看伦可一边笑、一边摇头,搞什么啊?“嘿,大家注意,艾琳小姐找主人来了。”
一堆褐色的“毛”滚过来,一下便跃上雷弗的肩头,咪呜咪呜地撒娇。
安抚完猫咪后,雷弗突然问:“你刚刚不是正在说话吗?”
“我?”
“有关罗斯维手下的事?”
“噢,”伦可和华特交换一抹眼神,没想到他们的交谈全落进雷弗耳中。“或许你应该跟他们谈谈,如果由我跟你说,你一定不会相信。”
“说看看。”
雷弗的口气是不容驳斥的,伦可只好实话实说:“我知道的是如果我们的行动延后一天,整个情况就会不同,至少罗斯维的军队会与她的站在同一阵线。”
“怎么会?”
“因为他们和罗斯维的一年合约到今天满期。”
“那又怎么样?”
“那表示他们不必再回去,如果延到今天才发动绑架,他们极可能主动帮她忙。”
“把我们的计画告诉她?”华特在一旁问道。
“很有可能,因为他们显然十分痛恨姓罗的,可是碍于军资已经先拿,所以只要契约还没有到期,他们就必须忠于主人。”
华特吹了声口哨。“难以想像,不过相差几个小时呢,结果就可能大不相同,我们想像得到他们的保护行动若成功,将受到她何等的礼遇。”
伦可点点头。“现在你知道他们摆出苦瓜脸的原因了吧?”
“他们的头头告诉你的?”雷弗问道。
“对。”
“这种想法还存在吗?”
伦可摇头说:“应该不存在了,因为现在她已经在你手中,不再是握有权势的女主人了,他们人数又只比我们多十四个,而我们的骑士几乎是他们的双倍,他们再笨,也笨不到那个地步吧?”
“那他们愿意依附我们啰?”华特提出另一个问题。
“再乐意不过。”
“既然有意依附我们,为什么又想为那位小姐服务?”
伦可咯咯笑道:“想报复啊,他们恨罗斯维,不想看她这个大奖落入他的手中,不过现在机会既失,他们当然要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雷弗放下心来,不过暂时仍不打算与他们的首领对谈。“南十字不是很大啊,恐怕无法收容他们全部的人,我甚至还没把南十字买到手哩,也许可以接纳二十名……跟他说我会想想办法,请他今晚到我的营帐来,或许我们可以商量出个对策;好了,现在我要去看看那位小姐,让她尖叫个够。”“她不可能乖太久噢。”伦可预测。
“可是也不至于惊慌失措,”华特说:“你真该看看她昨天指挥若定的模样,有板有眼,恩威并施,两年独立的生活毕竟不是白过的,我看雷弗要对付她,恐怕还得吃点苦头。”
“不管她的反应是好是坏,我们的雷弗也不是省油的灯哩,有好戏看了。”
* * *
知道暂时已无脱逃希望的蕾筠,索性强迫自己睡觉,其实这并不困难,一来她并不是一个悲观、焦躁的人,深知忧虑解决不了困境的道理;二来她连打几天的仗,实在也累了,所以卧姿虽然不怎么舒服,后来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
好像被一双强壮的手臂抱起来,是谁的手臂她就不知道了,四周好像有嗡嗡的说话声,至于说些什么,她也实在听不清楚,她已经被送到罗斯维的手中了吗?终于被放开了。
被子是解开了,蕾筠发现自己面贴在草地上,鼻中嗅到青草味,可恶,这样把她摔到地上。
不然她期望别人怎么对她,那个哈雷弗不是不管她是不是赤身裸体吗?
她翻个身,不甘一直趴在地上,谁知一翻身,才发现全身无力,是被人绑久了的关系?索性等一阵子再说。
她看一看四周,是座小营帐哩,白花花的阳光,天亮了,是不是?
眼前果然坐着那个巨人,在他身边是那个叫莱隆的男孩,瞪大眼睛,一副大惑不解的样子,是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如此怠慢她吗?其实也没什么,那是一个没良心的男人。
“把她脚上的布条解开吧,莱隆,”他的语调不高不低,不疾不徐。“我们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他既不看她,也没有跟她说话的意思,只是有点心不甘、情不愿的凑过来,盯住她缚住的双手,伸出手指来挑了挑。
干什么,有诚意的话,为什么不干脆解开她的手?这样逗她一个弱女子,算什么男子汉?
倒是莱隆尽心尽力为她解开脚踝上的布条,眼光紧盯住那白皙的足踝,想不通雷弗为什么要对她这么凶,他对女人一向冷漠,可是如此凶神恶煞,却是头一遭啊!
好不容易手、脚都自由之后,她急忙揉手、揉脚;呼,舒服多了。
手脚一自由,怒气跟着回升,这混蛋,他凭什么捉她?如果明摆着敌对的态度也就罢了,竟然披了善良的外衣欺骗她,实在令人无法忍受!
蕾筠凭着一股怒气往他冲过去,心想即便只能捶他两拳,也是好的。
可是她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拖了两步便趴倒,反而使自己显得更狼狈。
雷弗仍坐在原地讪笑,似乎在看一幕好笑的戏剧。
“唉,这就是你的骑士精神,”她不甘示弱的讥刺:“想做什么就快做吧,我已经受不了你这副嘴脸!”
被她一骂,雷弗气得站起来,竟忘了营帐顶太矮,被他这么一顶,立刻左摇右晃,有倾倒的危险,他不得不再坐回去,那滑稽的样子惹得她哈哈大笑。
“你也有窘迫的时候?好好玩哪,要不要再玩一次?我才不怕你这种纸老虎哩,孔武有力,虚有其表。”
他不再受激站起来,反用冷冽的声音大吼:“莱隆,把她的嘴巴塞起来,我不想再听到她的声音。”
蕾筠看见那小男孩一脸的不知所措,连忙回嘴:“你敢踫我一下,小心我撕下你的耳朵,如果他胆小到不敢听我的指责,那让他自己动手捂我的嘴好了,你何必代劳?”
“胆小?是你对我的评语?没关系,我才不在乎你怎么看我哩,你唠唠叨叨的,只是在浪费时间而已。”
“哼!”她反唇相稽:“不知羞耻的人当然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
“随你说啦!”
如果能激怒他,似乎还有得玩,现在可没辙了,对,何不问问他为什么把自己掳来。
“好,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何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告诉我绑我的真正原因,为什么要佯装救兵?”
“是你自己开门欢迎我的。”
“因为我受骗!”
“可是我的确帮你了,不是吗?如果我没有及时赶到,你以为你们还能支持多久?是尊严重要,还是你的子民生命宝贵?”
她一时为之语塞,他说的倒也是实情,如果当初他们没来,现在她大半已落入伏克的手中,那会比现在好到那里去?
“那也无法解释你擅自掳入的行为,”她用艰涩的口气说:“你根本不是我的监护人派来的。”
“那你就错了,小姐,”他乐于提供情报。“你都订婚了,罗大人当然是你的主子,而我正是他请来催促你完成义务的人,你或盖文公爵为何悔婚,那是你们的事,反正罗斯维不甘被耍。”
蕾筠听到后来,甚至因安心而释放出笑容。“你相信这种谎言?未免太笨了吧,我未婚夫在两年前就过世了,当时家父急着赶赴圣战,来不及再为我订新的婚约,后来他要我自己挑选对象,我挑中了两个,他也都答应了,我向你保证,这个什么罗斯维绝不是两者之一,我连他是谁都不清楚。”
“他们两个又是谁?”
“不干你的事,反正如果没有意外,我在本周内就会结婚,对象绝不是罗斯维,他在向你扯谎。”
“说谎的也可能是你。”
蕾筠猛抬高下巴。“我父亲写回来的信可以证明我句句实言。”
“拿出来给我看。”
“白痴!”她忍不住回嘴:“信当然在堡内。”
“那你还要我相信?相信女人说的话,我才是真正的白痴。”
她眯细眼睛问:“你还是要把我送去给那个所谓的‘主人’?”
“他不是我的主人,我只是为五百镑做事而已,我比较不明白的是:这件事怎么这么简单?你的兵力怎么这么薄弱?”
蕾筠还在想他说的那份酬劳,至于他问的问题……“去你的,猪头,我用不着回答你的任何问题,我受够了!”话一说完,她便反射性夺帐而出,不管身后的大吼,只想离开这里。
眼前正好有匹战马,因为她身上只有一层薄窗帘,看得守马的人目瞪口呆,连拉她、阻止她的念头都没有闪现。
攀上马后,蕾筠才发现问题重重,男人们纷纷涌过来,就算她马术高超,也难以突破重围,更何况身上只围着一块布,随时有掉落的危险……雷弗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操心,一个箭步奔上来,硬生生将她从马背上扯下,甩到肩头上,赢得众人的欢呼。“你这个混蛋,放我下来,流氓、禽兽、寡廉鲜──”突然被放下来的蕾筠猛地住了口,她凝神一看,发现自己又被带回营帐前。
“小姐,你的价值没有这么高,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好不好?”
奇怪,在盛怒中的他,甚至比平时更慑人,而他的手动了动,要打她吗?他休想!
“你错了,哈雷弗,”她尽量稳住声音说:“我的高价值众所皆知,卡灵顿一年内,就可以收取高于你酬劳四倍的所得,这一点你或许不知道,但罗斯维一定知道,等到你把我交给他后,他会在你背后大声嘲笑你的愚蠢和短视。”
她得到的答案是被推进帐内。“五分钟内换好衣服,我们在十分钟内出发。”
混蛋!恶棍!野蛮人!
蕾筠虽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敢不听从他的命令。
他实在是个大蠢蛋,自己是卡灵顿的主人,现在又落在他手中,他却看不到可能获得的财富,只看到眼前的五百镑,短视!愚蠢!
问题是目前她连五十镑都没有,现金早在父亲出征时,就全部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