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旁边那个箱子里有把梳子。”
那句话说得太突然、太慷慨,艾佳一点也不信任它。她那头头发已让她梳理了半个多小时,仍无法梳开所有的纠结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一直没给她任何足以令她感谢他的东西,为何现在改变了?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箱子的盖子,料定那必是一个机关,料定会有飞刀射出,会有蛇、鼠、蝎子之类的东西爬出来,料定地板会打开,她会掉进地洞……但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是个普通的箱子,里面放的是男人的衣物,在最上面有把梳子和一面椭圆形的镜子。
她抗拒不了那面镜子,但拿起来后,她却惊讶万分。镜里的女人一点也不恐怖。
那曾被掌掴的面颊只剩下薄薄的黄晕,看起来既不肿,也没有瘀青。镜里的女人不但有双晶莹闪亮的眸子,面色也很红润,一点也没受这些日子的骄阳肆虐;那是张看起来甚至可以称为容光焕发的脸。艾佳不由怀疑她的眼睛是否欺骗了她;如果不是,那一定是烛光的关系。烛光一向能欺骗人,而天色才暗,便有一名仆人来点上房内那些蜡烛。
“你以为会看到不一样?”
没错,那个天杀的男人绝对有能看透人的本事。“不是,我--”
“给我时间,女人,我会如你所愿的把悲苦加上去。”他的声音里有着愉快。
“魔鬼。”她在嘴里说,并使劲地开始梳头发。扯疼了头皮,疼出了泪雾,她才勉强自己放松了手劲,正确地梳理头发。
他们已全吃过晚餐。艾佳原以为他们只可能给她粗劣的食物,但出乎意料的,他们给她的饭菜相当丰盛。她嘴内的伤口虽尚未完全愈合,但已不再需要很小心的咀嚼。不过如果她不用被迫观赏一场打情骂俏,她会吃得更愉快。
端饭菜上来的是个名叫爱笛的美丽女人,但她爱抚史力的时间比喂他的时间还多,前前后后共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才走。那女人固然不知廉耻,但那男人可享受得很;毫无疑问的,他们非常地“熟”,也毫无疑问的,一旦他恢复了体力,他们会立刻回到那么“熟”的地步。艾佳看得抖落了一身的疙瘩。
时间已经很晚了,但始终不见人来熄烛火或是绑她。斐娜夫人有再来过一次,来确定史力有没有服下玉妲所熬制的汤药。克莉丝也来过一次,但她只是探头进来问史力还需不需要什么。最不安宁的访客要算是史力的父亲和史力的那两个弟弟。他们三人是连袂而来。
他们一进来,房间顿时显得小了许多,而且每个都往她瞧,不过时间不一。他们没有人开口问她话,也没有人向史力问及她。所以她猜想他们肯定已从克莉丝那儿得到全本的故事。他们丢过来的目光有好奇、有嫌恶、有迷惑、有愤怒,但没有一个眼中有恨意。艾佳猜想那可能是他们比史力擅于掩藏他们的感情。
史力的那两个弟弟,年纪约莫二十上下,一个叫安克,一个叫洛尔,两个都不若史力俊美。那并不是说他们不俊美。他们和克莉丝一样,都长得比较像他们的父亲,都遗传了他的金发、高大和蓝碧的眸子。
艾佳很想不去注意他们,但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尤其是史力的行为。他们在场的期间,史力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笑声不断,还开他们的玩笑,也幽默得任他们取笑。如此的他,比先前那个和美丽的爱笛打情骂俏、一副大情人模样的他更具人性,他使她对他的看法作了些修正。
无疑的,他这个人是有许多面的。但这个结论并没能解除她的烦忧。事实上,那只使她更加不安。
终于,她的头发都梳开了。
今晚的绝大多数时候,他都在沉思,没在看她,但自从她开始梳理起头发,他也开始看她,而且视线没再移开。每次她望过去,他都只有一个表情--没有表情,使得她完全无法捉摸他在想什么,并且他面无表情的凝视弄得她很不舒服、很不安。
她很困、很想睡,而时辰也已经很晚了,该是熄火就寝的时候。先前一名仆妇来倒掉那盆洗澡水时,给了她一卷席子和一条毛毯,而她们给她的衣服是最粗劣的衣服。这些都在她的预料之内,她只有一点想不通--她们为何没人来绑她?她可不认为他们会安心让手脚能自由活动的她和史力在一起。
她要不要提议她帮他熄去烛火?不,还是不要的好。她又不是自愿来的,也不是来这儿作仆佣的,她没必要那么自动自发。
他还是在盯着她看。艾佳更加心烦意乱了。最后,她开口打破逼人的静寂。“这口箱子是你的?”
“对。”
“那你住这里?”
“我在离此西边不远处有幢宅子,是新盖的,但没有大卫堡这么舒适。只要我来到我妹妹这里,她都让我住这个房间。”
“你准备在这儿待多久?”
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嘲弄。“这件事可由不了我。克莉丝认为我那几个奴隶没法好好地照顾我,而很不幸,我母亲站在她那边。”
那句“奴隶”勾起了艾佳的无名火。她抖开毯子,盖在身上,面朝墙壁躺下。
“你知道怎么照顾病人吧?”
“你不是病人。你只要多吃、多睡就什么问题都没了。”艾佳没好气的说。
“果真是如此,那我的痛也该消失了。但它没有。”
艾佳闭上眼睛,努力抗拒他的话所勾起的罪恶感。她无法不觉得内疚,毕竟他受了伤而且是无罪的,却平白遭人一顿毒打。是她使他痛上加痛,他应该获得同等的补偿金,他应该得到她的道歉,而他会这么恨她、这么折磨她,是合情合理--不!艾佳记起他羞辱她时脸上的满足和得意,她顿时觉得他只配得到补偿金,其余的再也不配得到。
史力没再开口。
艾佳也没有。
没多久,艾佳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后,在恍惚中,她听见了铁链的金鸣声。睁开眼,她看见艾华朝她走过来。她的心中一凛,人爬坐起来。接着她想到他必然是来绑她的;这些日子一直是他在负责绑她及替她松绑。她放松了下来,下一秒却又听见了链子声。
她望向艾华的手,眼睛瞪大--他的手中拿着铁链和镣铐。
“有依照我的指示?”史力在艾华要弯身时说。
“有。铁匠还找了两个助手帮他,刚刚才打造好。”
“你确定有?”
“试过了。链子虽然细,但牢靠得很呢!”
“那就好。把她带过来。”史力边说边坐起。
艾华挑高了眉。“你最好别让斐娜夫人看见你那样坐。她已下了令,你得两个星期都得躺在床上,不准下床。”
史力装作没听见地说:“把她带过来,艾华!我要自己上那些铐链。”
艾华耸了耸肩。
艾佳缩身欲避开艾华的手,但她无处可避,无处可躲。她所能做的只有拼尽了力量,想把脚固定在地上。也只有拼尽了力气掩盖她心中的恐惧,保持面无表情。被绳子捆绑是一回事,被手铐脚镣又是另一回事。尽管获救的希望同样只有那么一丁点,但被绳子捆绑总还有一线脱逃的希望,被铁链锁住则连一线都没有了呀!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何没有人来熄烛火,为何史力没有要睡的样子。天啊,她不要被手铐脚镣的铐锁着。她不要!
艾华不费吹灰之力的把她拎拖到史力的面前;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他打开的双腿间。他全身赤裸,毯子只拉了一角盖在他的重要部位上。艾佳不愿站得那么近,她想后退,却撞上艾华结实的身躯。
艾华将铁链往床上一扔。
艾佳抓住这个机会,赶忙把视线由史力移往床上的铁链。从艾华和史力的简短交谈,她知道了铁链是细的,是依照史力的指示打造的,但一直到看清楚它,她才明白它有多与众不同。
那一节节、一环环的铁链,不但细,而且小。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铁链,至少用来锁人的铁链,不曾有人打造成这个样;只有用金、银打造的项链、手炼,才有打造得那么小。而它细小得像是会一扯便断!
才兴起的希望火苗很快熄去。艾佳记起艾华说过他试过,既然他都扯不断,她又怎可能扯得断?
与铁链相连的铐镣倒是一般尺寸,只不过还是有异于一般铐镣的地方--那一个个用铁打造的铐环都缝上一层皮革,外圈上的皮革有一道小裂口,好让铐镣上的铁环露出来。有了那层皮革,她的皮肤将不会被那些铐镣磨破皮、磨出血。为什么史力会考虑到这一层?艾佳想不透。
“把右手给我。”史力命令。
她的犹豫只有一瞬。她的想法是:她不要他知道她痛恨这个,她要他以为她觉得这和绳子没什么两样,他要绑、要铐,她不在乎。她才不要如他的意,让他看见她的绝望和痛苦。
然而,当那个铁铐铐上她的手腕,她还是无法不瑟缩了一下。那个手铐和她的手腕只有一指多一点点的空隙,她根本不可能用拔的方式,将手自其间抽滑出来。虽然它不是为男人打造的,但还是相当重,史力的手一放开,它的重量加上链子的重量将她的手拉垂回体侧。
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便伸出了她的左手。他的表情一变,变得不再那么开心了。
艾佳的心一阵满足。
“扶着艾华,把右脚给我。”那是他的下一道命令。
艾佳抬起了她的右脚。她没有攀靠艾华,就那么金鸡独立的站着,让史力把脚镣铐上她的右足踝。接着她又不待他开口便抬起了左脚。
“跪下,女人。”
但这一道命令使艾佳的决心画上了休止符。她一动也不动的站着。
史力抬起头,扬起一道眉看着她。
她交抱双臂,瞪了回去。她手与手间的铁链足足有两呎长,恰好够她做出那个姿势。
艾华抬手放在艾佳的肩上,欲将她按下。
史力轻轻摇摇头,艾华收回了他的手。接着,史力示范了那条铁链之所以设计那么长的另一个用途。他伸手握住那条垂到她腰部的链子,继续往下压。
于是艾佳的手臂再也交抱不了。当链子被拉到他的膝时,她的手臂已呈垂直。
接着,史力没弯身,他以脚代手,改踩在那条铁链上,继续施力。不过这一次他不再是慢慢的加压,而是猛力地一踩到底。
那使得艾佳双手拉长,整个人往前扑弯,她根本来不及愤怒;她吓呆了。她的下巴撞到他的大腿,她的眼睛距离他的鼠蹊只有数寸。
“你有两个选择,女人。你可以这样弯上一整晚,也可以乖乖的跪下。”
选择?如果她张口咬近在咫尺的大腿,她是会得到自由还是一顿打?她好想怒骂他,好想咬他,真的好想。
他要她跪下。
她真的只有这个选择?
艾佳心念一转,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
史力和艾华爆笑。
艾佳愕然。她以为会听见的是怒吼、是命令,以为自己会被揪起来,会被强压跪下。她作梦也没想到她的反抗令他们觉得好笑。
她再次交抱起双手,眼睛瞪着史力的左膝。
史力的一只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她摆转头,甩开它。但它又回来,而且力道增加了,她没再能摆脱他。
她或许摆脱不开史力的手,但她可以不看他。也因此,她的眼睛刚好看到他的另一手伸向床上的东西。她僵硬了起来。
结果,她的下巴得到了自由,因为史力需要两手去扣锁那个如今上了她脖子的铁铐。
艾佳的双手飞快抓住那个铁铐,想把它拉开。但她的气力比不过史力的。
听见那“卡答”声,感觉到那个铁铐束住了她的脖子,艾佳觉得她就快窒息。虽然它并没有紧到令她呼吸困难,但光是恐惧便足以使她心神俱裂。她盲目的、绝望的拉扯着。
被她抓扯在手中的铁环铐,只轻扯了数下,她的手指便离开了它。抬起头,她茫然地瞪着史力。现在她再也不仅仅是个囚犯了,有了这些手镣脚铐,再加上脖子上的铁环铐,她已明显的成了奴隶了。
史力注视着她,研究着她的脸,而后道:“你现在会哀求我解开它了吧?”
“你去下地狱吧!”
史力一笑。她痛恨极了他那个笑容。“你有你的奇招,我也有我的神通。”他的一根手指穿过她脖子上铁铐中央的铁环,继续往上提。
艾佳只得起身。起到一个高度,他改变了施压点,而那迫使艾佳彷佛如了他的愿--跪在他的双腿间。
“我就知道我会发挥出它的妙用,一如我知道这些链子会很适合你配戴。习惯它们的重量吧,女人,因为它们再也不会取下来了。”
血液自她的脸上流失。史力的话说得很轻柔,但正是它的轻柔使得它更加恐怖。而那还不是所有的链子,在床上还有一条链环比先前那两条来得粗大,而且长度达六呎。它的两端各有个较大的铁环。
隔了片刻,艾佳听见史力发出轻笑。“得好好嘉奖那个铁匠。艾华,在我的体力恢复前,这个工作就麻烦你代劳了。”
艾华不费吹灰之力,并在眨眼间把那条铁链扣上她脖子的铁环。“这个大钉要钉在哪里?”
“钉在她现在喜爱得紧的那个角落好了。”史力回答。
听见他们的对话,艾佳才发现艾华的腰带间插了根大铁钉,而当他转身拉着她往角落走时,她发现他的后腰插了把铁槌。
艾华只钉了两槌,便把那根铁钉钉入了墙壁。又两秒,她已被铐在墙壁。
做完了这两件事,艾华随即离去。
艾佳呆呆站在那个角落,眼睛瞪着墙壁上的那根大钉。它没有高到她不能躺下,但她的活动完全被局限了。
她听见史力躺回床上的声音。她猜想他一定满心愉快的看着她,而且带着得意、满足入睡。
烛火仍旺盛地燃烧着,它们无情地敞露、照明她的挫败。
斐娜重槌了一下她的枕头,才躺了下来。她有满腔沸腾的情绪,而且早从知道她儿子处于疼痛中便一直滚沸到现在。她的每个孩子都是她心头的肉,他们痛,就等于她在痛,甚至尤有过之。
抬起眼,她望向站在窗前的丈夫。他已经在那儿站了一个钟头了。他也和她一样,只要是和他们的孩子有关的事,就会乱了方寸。只不过他比较擅于控制他的情绪;至于她,人人都知道她有个怎样的火爆脾气。
“她不会受到应得的惩罚。”斐娜说出她的想法。“他对女人太容易心软了。”
戈瑞没有问她口中的“她”说的是谁。他喝了一口手中的酒才开口:“那是在有女人伤害他之前。”他顿了顿,“你认为她应该受什么样的惩罚?”
“我看过他的背。虽然距离他被鞭打已一个星期,但那上面的青紫和鞭痕都在说明打的人下手有多重。我一想到他在被人鞭打时,头便疼得不得了--”
“你认为应该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算公道?男人受得了一顿鞭子,女人只怕……”
“问题就在这里,他当时根本受不得伤上加伤。”
戈瑞走近,将她揽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是我们的孩子。所谓打在儿身痛在娘心,我也不喜欢他被人折腾成那样。可是,心爱的,你得考虑他当时被控--”
“那是莫须有!”
“但那仍是项指控。而丹人和萨克逊人之间的战争才停歇不久,他们可不会对奸细太手下留情。他们大可以对他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进而吊死他;他们也可以鞭挞他,而不仅仅是用短鞭打他一顿了事;要是他们用的是长鞭抽挞,只怕他已经没命,而不是仅在背部留痕。我们该庆幸是个女人审理,而她所做的不过是‘赏’了他一顿鞭子。”
“要庆幸,你去庆幸,我是饶不了她的。”斐娜的口吻不再是严厉,而只是咕哝。
那告诉了戈瑞:他说的话她有听进去。“等史力康复后,看他要如何处理这件事,那将会是一件趣事。”
她抬起头,“你认为他会不再追究,会放她走?”
“不是,我只是知道他不可能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对付她。”
她摇头。“你们男人就只会朝那方面想。你想错了,戈瑞,他不会强占她的身体;他自己也那么说了。要是你去问他的那些女人,她们会告诉你‘那’是件她们求之不得的事,而他可不会让她求之不得。”
戈瑞大笑,“啊,我记起来了你对那第一次的感觉。”
斐娜也想起来,但她没笑。
戈瑞一笑。“我想到的是你一次不够。”
她轻抚他的腰,“跟你在一起,一次是永远也不够的,维京人。不过我也教会你如何取悦你的老婆。”
“你有吗?”
“你的意思是说,你还需要更多的调教?”
戈瑞轻笑,俯身亲吻她。
突然,两声槌墙的声音破坏了室内的气氛。
斐娜扬眉询问。
由于艾华事先曾透露一些讯息,所以戈瑞有了正确的推论。“现在你一定会开心了。那个危险的女犯刚被上了链子。”
“链在墙壁?”
戈瑞耸肩。“为了安全起见,我想。”
斐娜冷哼,“她又不危险。”
“你儿子显然不那么想。”
戈瑞不晓得洗澡事件,但斐娜知道。“咱们那个儿子想的是要她不愉快。我敢说咱们那个儿子必定已想出了成箩成筐他认为她不喜欢的事物。”
“原来他是要这样报复她。”
“也可能不止。他不肯说他到底要把她怎么办。看来我们只能跟她一样的拭目以待了……”
稍后,斐娜和戈瑞在睡梦中被吵闹声吵醒。
这一次声音很清楚,不用猜。他们听见克莉丝在尖叫,也听见罗斯在咆吼,接着是人被扑倒在地的声音。
斐娜翻身欲起,却被戈瑞拉了回去。
“真希望他能挑个不这么静的时候罚她。”戈瑞叹息。
斐娜挣扎,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但那是一件她从未成功过的事。“很明显,她不认为她该被罚。”
“有其母必有其女。”
她充耳不闻。“你到底插不插手管?”
“我凭什么插手人家夫妻间的事?要是他不爱她,她根本不会受这场惩处。连她自己也知道她站不住脚,否则她才不会叫那么大声。”
“那是理直气壮的怒吼。”她咕哝。
“哈,我们那个女儿的性子你还会不清楚?如果她认为她有理、站得稳,她会用说的,毋需吼叫。她只有在心虚,而且自知理亏时,才会虚张声势。”
“才不是虚张声势,她句句都合情合理。”
“没有合情合理到可以拿她的生命开玩笑。不用她出马,罗斯照样能轻而易举就带回史力。假使今天她还没出嫁,在那儿吼骂她的人将会是我。”他灵巧地避开斐娜的捏掐。
“我们女人可不是弱者,维京人。今天换作我是克莉丝,我也会做同样的事。”
“那该打的人不止是她了。”
“你敢打我一下看看。”
戈瑞真的考虑了。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挑战,但他可不想没事找罪受。“幸好你不是她。”他用吻堵住她进一步的争论。
艾佳被提高的吵架声吵醒。
她的眼皮很沉重,不大撑得开,但她知道天已大亮。而从所听到的声音,她可分辨出那是克莉丝和史力。
比起昨天深夜的吵架声,今天的比较容易分辨,因为它就在史力的房里。昨晚当她听见那些声音时,还以为有敌人来犯,也喊出声。她并没有指望会有人回答她,但也被吵醒的史力却回答了她:“不用那么希望,女人。那只是罗斯在教训我妹妹,他显然记起她欠他一顿打。”
毫无疑问的,克莉丝定会把他们的失和怪到她头上。艾佳心想。但倾听了片刻,艾佳发现克莉丝的怒气只针对史力。
“铁链?”克莉丝在史力的床边走来走去。“我真不敢相信我的眼睛!你这算什么?她又逃不掉。”
“她现在当然是哪儿也去不了!”史力一样的大声,但咆哮的结果是他的头抽疼。
克莉丝没有注意到他的不适,她吼得更大声、更来劲了。“去你的,你明知道我对它们的感受!”
“我只知道罗斯每次给你气受,你就跑来找我出气,把我当出气筒。这一次你可不可以行行好,放了我?”
“你少把那个大混蛋扯进来,这是两码事。你要链她干嘛不回你的房子再链,让我眼不见为净?”
“因为我没打算只因为你的偏见就冒会失去她的险。承认吧,你要不是自己也被铐过、链过,你根本不会如此反感。”
“好,就算是好了。既然你这么担心她,大可以把她关起来,那些手镣脚铐--”
“留着。”
“史力!”
“我心意已决,你多说无用。”
“我真希望我能打你!”克莉丝暴吼。
“我也是。”史力一脸严肃的说。
克莉丝立即一百八十度大改变。她弯下腰,捧住史力的脸,额抵着他的额。“对不起。”
“我了解。坐下吧!你走来走去看得我头都晕了。”
“很好笑,非常好笑。太好笑了!”克莉丝又开始来回踱步,她的语气充满讥诮。
史力的眉挑高。“看来昨晚你没有吵赢。”他猜测的说。
她扮了个鬼脸。
史力差点捧腹大笑。昨晚并不是克莉丝的屁股第一次挨揍,然而,一旦这种情形发生,克莉丝总会使罗斯难过上好几星期。
“你该原谅他。换作是父亲,他也会揍你一顿。”
“你闭嘴!”克莉丝的声音又高了起来。“我救了你,而你居然胳膊朝外弯!”
“说句实在话,克莉丝,你根本是多此一举。并不是我不感激你的迢迢驰援,但罗斯也一样能轻易逼他们放人。”
“我是神、是仙吗?能未卜先知我不用争取时效也没关系吗?要不是你吃饱了撑着,硬是要加入特使团,这一切根本不会发生。人家吹皱一池春水干你何事?你偏偏要无事殷勤,搞得大伙儿全鸡飞狗跳才开心!”
“喂,你这是在乱放矢。当初你也投了同意票的。”
“那我就更蠢--”
“克莉丝夫人,你的吼叫使他头痛。”
史力和克莉丝双双转向艾佳,脸上满是惊讶。
但没有艾佳惊讶。她把脸转向墙壁,不想被他们看见她脸上的窘红。她无法相信那句话会从她的嘴巴说出,她只是想在脑里而已;况且,他头痛是他的事,与她又无干。
克莉丝清清喉咙,内疚地望向史力。“很痛?”
史力没有回答,他一径地盯着艾佳僵直的背。
“史力?”克莉丝追问。
“早上都比较痛。”史力心不在焉的说。
“没有好一点?”
“有--是真的,我发誓。只有噪音和突然的动作才会又痛起来--而且是偶尔,不是每一次,也不是经常。不过,话又说回来,也许静一点会比较好。”
克莉丝拍拍他的枕头,抚平他的眉。“你休息吧!饭做好时我会叫爱笛--”
“不要,千万不要叫她。如果你真想要我快快好,那你就派她去干别的活儿;只要有她在,我别想能休息。”
克莉丝忍俊。“可怜的史力,心有余而力不足?”
“取笑我可不是安静。”史力咕哝。
克莉丝叹了口气。“好吧,除非你要她问候你,否则我会把她尽量调离你远一一点。那,玉妲总成了吧?”
“再欢迎不过。”
未几,房门关上。
艾佳没有回过头。她希望他睡觉,好睡走他的头疼。她希望他不要问她为什么说了那句话;她自己都不晓得,又如何回答他?她希望他今天都别来招惹她。
但她的希望是个奢望。
“你结婚了吗,没心少肺的艾佳?”
“你称呼错了。不,我没有!不过我想快了。”她的语气示意他最好别追问。
“你的未婚夫是何方人氏?”
艾佳努力克制自己。“我不知道,我完全听凭我哥哥作主。事实上,他此番外出即是为了这件事。”
“你不想自己挑对象?”史力有些讶异。
“是谁都无所谓。我哥哥很疼我,他不会挑差的人做妹婿和联盟。”
“不过你终究还是会大失所望,因为你嫁不了人了,不是吗?”
“你认为我作定了你一辈子的俘虏?”
“就算你恢复自由,有谁会相信你不是奴隶残花败柳之身?”
“我从来不撒谎。”她僵硬的说。
他耸肩。“十个非处女有九个半都会宣称她仍是冰清玉洁。”
“想必他们都是遭你采撷,你才会有此经验之谈。”
“不瞒你说,我这个人对处女一点兴趣也没有。她们既没情趣、又笨拙,还神经兮兮,说多乏味就有多乏味。”
“知道得这么透彻,不是经验之谈还会是什么?”
“知道得这么透彻,是听了太多新郎的惨痛经验。”
“你当然可以一推两干净。”
艾佳的这句话,启开了史力的某一段记忆--
“作奸细,找塞尔特人的确比派萨克逊人来得好处多多,毕竟谁会怀疑到塞尔特人的身上?”
“我不是萨克逊人的奸细,我根本不懂萨克逊语。”
“你当然可以一推两干净。”
史力记起了这段对话,也记起了当时他有多无助。
从他淡漠一转而为阴霾的脸色,艾佳立刻知道他想起了什么。
“你又在说我撒谎了?”他一字一句的说。
“步步为营是我的天性。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
“那你的天性之中最好包括有顺从。如果没有,那是可以装填和训练的。”
“士可杀,不可辱。”
“你是说唯有精神是杀不了、毁不了、屈不了的?在你的身体只能在地上爬时,你以为你的精神还能‘直’得了多久?”
爬?艾佳的花容一阵惨白。
望着又转回墙面的背影,史力暗暗一笑。这女人太容易打败了!她是有骨气没错,但她不像他家里的女人,执拗得可以跟岩石媲美。他看错了她,他还以为她有克莉丝那种既坚又硬的执着精神;他还以为看着她向他匍匐曲膝,看着那头耀眼金发披裹着她,会有多大的乐趣。
她那头长发相当可观。此刻它蓬松的覆盖了她整个背,蜿蜒到她臀坐的地板。昨天他便是被她这头头发迷得失了神,他看着她梳它,把它梳成千万朵堆在一起绽开的小金云。她也用她的身体对他施咒。
一回想到那个画面,史力僵直。他以为他的恨会使他对她的肉体无动于衷,但是他错了。当然,如果不是她的肌肤被水洗得光滑柔嫩,洗得有如凝脂;如果不是她把她的玉峰洗得高耸突出,把乳尖洗成了珊瑚红;也如果她的腰没有那么细,细得像弱柳扶风;或者她的曲线不是那么玲珑,腿的线条没有那么修长、姣好,他肯定能做到坐怀不乱。
她比那些他已日渐习惯的萨克逊女人高。看到她,令他怀念起北国女子,那些不纤弱、男人不用克制他每一分冲动的女子。她没有克莉丝的大骨架,也没有她有气力,但未着寸缕的她自有一股令她不再让人觉得是弱不禁风的感觉。
连她那张洗净的脸也比他记忆中美。弯弯的柳叶眉、高高的颧骨、高挺的小鼻子、饱满诱人的朱唇。若不是她那个下巴,她会美得像个梦幻。她那个下巴傲慢的抬高,破坏了她的纤柔脱俗美;不过她那双大大的靛蓝眸子又能使人忘了这一点。
他料定了她会施展女人的本钱,所以他作好了全面防御功夫。他没想到他还是有疏漏,没有想到经过水涤后,她的皮肤会那么的雪白、光滑,眼睛会那么的炽热;也没有料到她那双手会在她自己的身上制造出那么煽情的画面。
她是个十足的荡妇,她完全烧起了他的欲望;他从没那么需要过一个女人。要是平常的他,要是他的体力恢复到以前的一半,他绝对会听从、成全那个欲望。而这一点令他气恼极了。他曾告诉她他不会碰她,也认为自己不会,因为他不可能会去碰一个他憎恶的女人。如今他却对她产生欲望,而且强得盖过了他对她的憎恶;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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