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日奈儿的秘密
山口警部补厌恨地望着一马,接着轻轻地咂了一下舌头,说:“好吧,再问点儿别地。这问题总得回答吧?”
山口警部补又轻轻地咂了一下舌头,说:“您的妹妹昌子现在同她的丈夫东海林龙太郎在一起吗?”
“不,昌子死了呀!”
“日奈儿刚出生她就死了。说起来,她是个神经过敏的女人。”
“日奈儿出生是什么时候?”
“昭和十九年十月五日,就是昨天那个日子。”
“出生地点呢?”
“东京。昭和十九年十月,正是空袭开始激烈起来的时候,当时生孩子似乎是很危险的。”
“那时侯,她的丈夫龙太郎先生既然是军人——”“自然是在前线呀!正进驻马来方面。”
“战争结束后,几时回国的?”
“好象是在昭和二十一年的春天。回来得比较早。”
“听说这所住宅大约是在昭和二十三年建起来的,是谁建造的呢?我的意思是,出钱建这所房子的是谁?”
“是日奈儿的父亲。”
“这么说,东海林龙太郎先生这个人相当有钱喽?”
“是呀,他建得起这样一所房子嘛!”
“一个职业军人——您说他是个上尉,是不是原来就很阔?或者是成了军人之后才发的财?”
“警部补先生,”降矢木一马用嘲弄的目光望着山口侦查主任,说道,“很遗憾,对于这样的问题,我难以回答。这是个人的经济问题。”
“哎呀,对不起!”
说着,警部补静静地垂下头,满面通红。
“哪里,这也算不得过失,”降矢木一马说着,坐在沙发上把脚伸得长长的,从衔在嘴里的烟斗吸进一口烟,“好吧,我再给您说详细点儿吧。不然的话,你就难以尽职。事情是这样的,东海林龙太郎发了一笔大财。发财的手段在这里不能说,但可以告诉你,他由此而招来个人与团体的仇恨。就是说,他受到那个团体的威胁,开始感到性命危险。因此,他在这里造起这么一所房子,把日奈儿交托给我,自己藏匿起来。那是昭和二十三年的事情。”
降矢木一马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讲给山口侦查主任听的,不如说是讲给在一旁静听的金田一耕助听的。
也许是降矢木一马仰慕金田一耕助的名声,而想向他介绍一下本案的性质。因此,金田一耕助也怀着同样的打算听他说话。
“可是,做父母的毕竟念着孩子,何况日奈儿刚生下地就失去了母亲,而且连父亲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所以,有时候想来看望,无奈又怕给敌人知道了这所住宅,终于没敢走近这儿。于是,每年当日奈儿过生日时,便派来使者,所以并不报出名姓,我们这一方面也无必要过问。只要让使者看一看日奈儿成长得很好,回去向龙太郎报告就行了。”
“您没有向使者打听过龙太郎先生的住址吗?”山口警部补半信半疑地问道。
“不,开始也问过的,然而,看得出龙太郎吩咐过他千万不能说,他守口如瓶。他看去象是龙太郎的一名老部下,出了军队以后仍然对龙太郎绝对服从。”
“可是,您刚才说过您认为龙太郎先生住在东京——”“哦,这个,这位金田一耕助先生也知道的,是因为在被害者的钱夹里面发现了从东京出发的往返车票。”
“龙太郎的年纪、长相和体格等等?”
“年龄四十五、六。因为战争结束到现在已过了十多年。身高一米九。最后一次见他时,体重是七十五公斤左右,柔道五段。面目没有显著的特征,是个漂亮男子呵。可是——”“可是?”
“恐怕如今已经改了装。以前不戴眼镜,不蓄胡须——”“那么,关于龙太郎的亲属?”
“这个就不大清楚了。我自己从昭和十三年起,从中国大陆往南转战各地。昌子同龙太郎结婚时我在外国。据说他是三兄弟中最小的一个。因此,他上面应该有两个哥哥或姐姐,此外我就不得而知了。”
山口警部补沉默了一会儿,察看着降矢木一马的神色。然而,看起来降矢木一马仅在这一点上讲了真话。
“那么,您对于这个案件是怎么想的呢?”
“怎么想的?”
“是呵。龙太郎先生的使者被杀死了,是谁杀的呢?就是说,是不是对龙太郎先生怀着仇恨的团体中的人,发现了这所住宅呢?”
“对。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可是,为什么要加害于无辜的日奈儿呢?”
降矢木一马说着这话,脸上笼罩着阴暗的愁云。
“可是,主人,”这时,金田一耕助终于开口了,“本案的凶手为什么要杀害使者呢?”
“这个......”
“假设他们杀死使者,是为了使你们知道,复仇团已经发现了这所住宅的秘密。这个案件总会见报的。这样一来,龙太郎先生也会读到它。于是使得龙太郎先生比这以前更加担忧。可是,与其这么做,还不如在使者返回去时悄悄跟踪,对于复仇团来说,结果更好一些。不是么?”
“的确。”
降矢木一马转向金田一耕助答道。他的脸上因惊吓而迸发出光亮,仿佛金田一耕助刚才那番话使他的不安更强烈了。
“金田一耕助先生说得对,可是,凶手为什么要杀死无辜的使者呢?”
“这个我也不明白。”
金田一耕助照例习惯地搔着如鸟巢一般蓬乱的头发,出神地左右摇晃着脑袋。
可是,山口警部补似乎对这样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他说:“主人,我想最后再提一个问题。”
“行呵,请提吧。”
“猎犬鬣不是追过凶手吗?”
“呵,对的。”
“它还与凶手格斗,吃了数颗手枪子弹,好容易才跑回这里,对吗?”
“呵,对的。这个金田一先生也知道......”“鬣衔着这样的毛发跑回来,您是怎么想的?”
山口警部补说着,打开一只银色的匣子,从里面拿出几根天蓝色的毛发。
降矢木一马沉默了一会儿,说:
“世间的事情无奇不有。怪东西也不少。说不定生着天蓝色头发的人是有的。”
他说这些话时躲避着金田一耕助的目光,声音压得低低的。
山口警部补刺探地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说:“那么,只要追查生着天蓝色头发的人就行了,是吗?”
降矢木一马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说:
“不过,头发是可以染色的。”
他的声音如同滴水一般从高处落下。
这时,金田一耕助获得了一种强烈的感受。他想,在这个案件背后,还潜藏着很大的秘密。在那可怜的日奈儿少年的身边,究竟环绕着怎样不可思议的隐秘呢?
7 一马的不安
当天夜里,金田一耕助同降矢木一马一起坐在客厅的暖炉跟前。
警官们走后,龙神馆一如既往,
拉上了沉寂、孤独的帷幕。在另一间房间里,躺着不知名姓的被害者的尸体,明天早晨将把他送到附近街镇上去火化,这是已经同警部补商量好了的。鬣的尸体今天已经被埋葬在庭院的一角了。
晚上九点钟。
日奈儿和家庭教师已经回到各自的房间里去了,现在坐在客厅的暖炉前面的只有金田一耕助和降矢木一马两个人。
一马畏惧金田一耕助,不过,在畏惧的同时,似乎又有事相托。降矢木一马主动请侦探再留宿一晚,就是证据。
金田一耕助出神地望着壁炉里面燃烧得很旺的煤块冒出的蓝色火焰,等待降矢木一马开口说话。台风一过,冷线南移,因此夜间静坐要是没有炉火的话,会冷得受不祝“这个......”“这个......”两个人的谈话中断了一阵子,这时异口同声地说出同一个字眼,不禁相对笑了起来。
接着,又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降矢木一马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说话了。
“金田一先生,您先前说的话,使我陷入了深深的不安,我想来想去,决定把对谁都保密的事情对您说明,不过,千万请您保守秘密,行吗?”
“呵,这个当然。因为保密是我的职责......可是,主人,您指的是我先前说过的什么话呢?”
“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杀害使者。......不如让使者活着,在他返回去时跟踪他,得到的结果不是好得多吗?就是这句话。”
“呵,不错。”
“先生这么说,我也有同感。复仇团的那伙人无论如何没有必要杀死使者。因为他只不过是龙太郎的一名部下。”
“您说不知道死者的姓名,是真的吗?”
“是真的。今天对警部补说的话全都是真的。只是还有一些事情不能说,隐瞒了。”
“啊,那么您为什么被我的话弄得不安呢?”
“哎,就为这个,我正想请教先生您的想法呢!凶手为什么要杀害使者呢?”
金田一耕助瞧了一会儿煤的火焰,转向一马说:“降矢木先生,我还不大了解这个案子的性质。我的想法还不过是瞎猜,如果您愿意听的话......”“呵,很愿意,很愿意。”
“那么好吧,我就说出来。先前我听了您的话,便认为复仇团一伙的人似乎没有任何必要杀害生日使者,让他活着才是有利的。然而我又想,之所以要杀死使者,是不是因为凶手被使者发觉了呢?还有,凶手是不是使者所认识的人呢?”
降矢木一马一直紧盯着煤火,可是,听到金田一耕助最后这句话,不觉缩起肩膀倒吸了一口气。
“关于这一点,主人有什么想法吗?”
降矢木一马又吸了一口气,接着,他抬起阴沉的目光说道:“金田一先生,您这个人真可怕。其实,我的不安就在这一点上。就是这一点呀,先生!”
“啊!”
“根据您的推理,我也发觉了这一点。复仇团一伙的人,都有着蓝色、天蓝色的头发。不,他们的头发并不是生来如此,那是因为被别人置入了难以形容的悲惨的境地,头发才变了色。”
“什么样的悲惨境地?”
“哎,这话以后再说吧。”
降矢木一马似乎现在不愿触及这一点,于是含糊其辞。
“咱们先不谈这个。总之,那些人认为,他们陷入那种悲惨的境地,应当由龙太郎负责。当然,龙太郎是有一些责任,但总的说来是发起战争的罪恶。不过,尽管有这么一件事实,但正如我已经说过的,头发是可以染色的。否则,就只须追究有着天蓝色头发的人了。”
“您的意思是——”
“我是想,莫非不是复仇团一伙的人,而是使者所认识的人杀害了使者,然后,想让人误以为是复仇团一伙的人干的,自己在一旁歇凉,伺机下手。”
“下手干什么?”
“要日奈儿的命哪!”
8 连身兄弟
“降矢木先生,您说有人要谋害日奈儿的性命吗?”
“不,我还说不准。不过,这种图谋不轨的人一旦出现,那孩子就会陷入绝境。”
“为什么?”
降矢木一马一边往烟斗里换填上烟丝,一边说:“我不知道龙太郎现在住在哪里,做什么事情。不过我知道他有一笔巨大的财产。恐怕有几十亿吧。因此,如果他与复仇团达成谅解,能够在社会上公开露面的话,日奈儿就是他的继承人。就是说,龙太郎死后,日奈儿可以继承很大一笔遗产。”
“不错不错。”
“不过,有个人是日奈儿的有力的竞争者,这个人是日奈儿的兄弟!”
“那少年有兄弟?”
金田一耕助感到意外了。今天白天一马说过,日奈儿的母亲昌子在生出日奈儿之后立刻死了。也许他上头还有哥哥姐姐吧?
“是呵,有兄弟,而且是双生兄弟。”
“双生子?”金田一耕助惊讶得张大了眼睛,“这么说,那少年是作为双胞胎之一出生的了?”
“对呀,对呀。而且是连身兄弟之一。”
金田一耕助听得茫然了,呆呆地瞧着一马,一时说不出话来。
所谓连身兄弟,想来读者知道是什么回事。那是身体连在一起的双生子。
“呵,那位兄弟如今在哪儿?”
“哎,我就说这个吧。”说着,降矢木一马擦了擦额头上沁出来的汗珠,“昭和十九年,我的妹妹,东海林龙太郎的妻子昌子,因为丈夫不在家,便和我的妻子降矢木五百子住在一起了。龙太郎直到昭和十八年为止在参谋本部服务,十九年五月奉命转调到南方。当时我也不在家,于是昌子搬到我家里和我妻子同祝那一年的十月五日,昌子生产了,生下来的,刚才说过了,是身体连在一起的双生子。昌子受刺激而死,就是因为对此感到惊恐。”
“不错不错。”
“于是,五百子成了给这一对双生子取名的亲人。她分别给他们俩取名叫日奈儿、月奈儿。五百子当时正在祈求一种奇怪的神道,因此给他们取了这样奇怪的名字。”
“呃啊,后来——”
“后来,昌子已死,五百子就养育这一对连身双生子。因为,不知道是幸与不幸,我们夫妻没有生过孩子。”
“呵呵,那么——”
“到昭和二十一年,龙太郎从马来复员回国了。他从南方带回了相当一笔财产。那财产是什么,我现在不便说——呵,他把那财产的一部分拿出去做黑市生意什么的,在昭和二十三年发了大财。在那前一年,我已从南方复员回来了。”
“呃,往后——”
“我见到日奈儿、月奈儿这对连身兄弟觉得怪可怜的。连身兄弟也有许多种。有的不仅身子连在一起,而且两人共有一部分内脏即消化器官。在那种场合,两个人只有一个胃和一根肠子,是不能分离的。可是,日奈儿与月奈儿的情况则不然,他们各自具有完整的内脏,只是皮肤和筋肉粘连在一起。于是,我建议把他们俩割离开来。”
降矢木一马说的奇怪的故事往下还会继续。
9 被分割了的双生子
夜已经很深了.
大约是因为起了点儿风的缘故,和傍晚相比,波涛声变大了,海面上时时传来轮船拉响的汽笛声。看来,随着夜色加深,雾也变浓了。
在这样一个夜晚,说这样离奇的故事,是最恰当不过的。
“后来......”
“呵,请等一下,主人!”
降矢木一马正要说下去,金田一耕助轻声打断了他的话,从暖炉前走开去,冷不防打开客厅的门,只见一个女子站在门外。
“呵,小坂小姐,有事吗?”
“呵,不,只是想问一下大伯——”
“呵,是这样,那么,请进吧!”
早苗不知怎么红了脸,尽量掩饰自己的慌张,说:“哦,大伯,已经九点半了,可以叫日奈儿休息了吗?”
“呵,行呀。早苗小姐,您也睡吧!注意关门哪!”
“好的。那么,晚安!”
早苗举目朝金田一耕助瞥了一眼,然后微微垂下头走了出去。金田一耕助严严实实地把门关上,回到座位上来。
降矢木一马压低声音说:
“金田一先生,那女子在偷听吗?”
“不会吧?大约只是偶然,别管它,主人,还是请接着说吧!”
“呵,好吧。”降矢木一马嘴里说着,心里一直忐忑不安,目光朝门那边溜去,好不容易才转向金田一耕助,说话的声音比先前压低了许多。“刚才说到我建议动手术将日奈儿和月奈儿这对连身兄弟分割开,是吗?”
“对,是说到这儿。”
“后来,龙太郎和五百子依从了我的劝告,去找医生商谈,医生说做手术宜早,于是,不久就把日奈儿与月奈儿分割开了。那是昭和二十二年四月的事情,虚岁是四岁,足岁是两岁半的时候。”
“是这样!那么,月奈儿现在住在哪儿呢?看来没住在这里——”“这个,请听我往下说......”降矢木一马又一次不安地把目光移向门那边,截住了话头,似乎在察听四周的动静。
话一停止,深夜的寂静就把人包住了。海上响着孤寂的汽笛声,壁炉里面的煤燃烧得呼呼作响,声音充满了整个房子。
降矢木一马终于又开口了:
“昭和二十二年得情况是这样,我和妻子五百子两口子以及日奈儿和月奈儿一对双生子一起生活。龙太郎有时回家有时不回家,但还是作为家庭的一员登记了。那时侯,他不断地积累了财产。而另一方面,那一年的年底,仇恨龙太郎的那伙人都陆续从南方复员回国了。”
“呵,这样看来,仇恨龙太郎的那伙人也是军人喽?”
“不是军人,是军队的文职人员。他们是被军队征用的一般人员。不过,这话留到以后再说吧。”
“好的,我同意。”
“就这样,龙太郎开始受到那伙人的威胁了。他感到了杀身的危险,便开始考虑隐匿起来,而这样一来,就不得不考虑日奈儿与月奈儿的问题。问题在于我和妻子五百子——”说到这里,降矢木一马的脸突然变得十分阴沉了。
“我们过去就是一对不和睦的夫妻。不用说,我自己也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五百子这个女人虚荣心格外强,冷酷,狂妄自大。特别是到了战后,她笃信一种异教,更成了个讨厌的女人。我回到家里以后,因为被战争折腾得精神恍惚,成了个什么也不干的懒散的人,更加不合五百子的脾性。我们同住在一个家庭里,竟然整天不说话,那种状态一直延续着。”
一马说到这里,伤心地干咳了一声,接着说:“龙太郎自然也感觉到了那种险恶的气氛,于是他想了个办法。他造了两所住宅,让我和五百子分居,两个人各带一个孩子过日子。”
“明白了,这么说,月奈儿是由您的夫人五百子太太养育着。”
“是呵,是呵。”
“那么,夫人现在何处?”
“哎,这个......”一马痛苦地皱起了眉头,“这个,我们彼此不知道对方的居所呀。”
“不知道?”
“是这么回事,龙太郎造了两所住宅。可是,哪所住宅建在哪里,我不知道,五百子也不知道。五百子带着月奈儿,搬到龙太郎指定的住宅,我呢,就带着日奈儿搬到这儿来住下了。可是我不知道五百子搬到哪里去了,五百子也不知道我搬到了这里。知道两所住宅地址的人,只有龙太郎和作为龙太郎的使者每年到这儿来一次的男人,就是昨夜被杀死的那一位。”
多么离奇的故事!夫妻分居已经够稀罕了,而彼此不知道对方的住址,就......金田一耕助情不自禁地再一次看了看对方的脸。
“呵,这样做还有一层意义。”降矢木一马粗鲁地一边干咳一边说道,“双生子一般都容易惹人注目,因此龙太郎害怕自己的两个孩子遭到复仇团的毒手,有心把日奈儿和月奈儿藏在不显眼的地方,而且让他们各处一方,以避众人的耳目。出于这种想法,便让我和五百子各养育他的一个孩子。可是,尽管这样,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五百子和月奈儿的住所,对五百子则隐瞒我和日奈儿的住所呢?......我想,金田一先生,您的疑问恐怕在这儿......”金田一耕助没有说话,点头表示同意。
降矢木一马又粗鲁地干咳了一声,接着说:“这得理解我们夫妻间的关系。我们已经不止是不和睦的夫妻,而且成了彼此从心底憎恨对方诅咒对方的夫妻。我恨五百子,五百子则恨我比我恨她更甚。龙太郎担心自己的两个孩子会遭到这种祸殃的连累。”
降矢木一马说的故事,离奇的色彩越来越浓厚了。
10 互相憎恨的夫妇
“这种祸殃怎么会连累到孩子们呢?”
金田一耕助说着,探询地瞧着对方的脸。降矢木一马觉得他的目光刺人,回避开来,回答说:“是这么回事。日奈儿与月奈儿是连身兄弟,在我从前线回来以前,两个人都亲近五百子。可是,我从前线回来以后,由于我的劝告,把他们俩分割开了,不知怎么,单单日奈儿和我亲近起来。对于日奈儿来说,我比五百子还要亲。我受到他的亲近,自然疼爱他。这件事——就是日奈儿亲近我胜过亲近五百子这件事,激怒了五百子。五百子伤了自尊心。自然,五百子就虐待日奈儿,在日奈儿和我亲近的同时,他受的虐待也激怒了我,作为报复,我就虐待月奈儿。这样一来,夫妻完全对立,彼此深恶痛绝,视为眼中钉。”
说到这里,降矢木一马叹了口气,擦着从额头上滴下来的汗珠。
大约是因为壁炉的火气太盛的缘故,再加上对五百子的强烈愤慨,一马的血液沸腾了。
金田一耕助惊奇得忍不住再一次看着对方。
这一次,降矢木一马断然地承受了金田一耕助的视线,说:“金田一先生,您是单身汉吧?”
“呵,是的。”
“那么,您不大了解夫妻这种关系。所谓夫妻,一旦互相憎恨起来,就没有个止境。这种仇恨比彼此不了解的人之间的恨还要来得深刻。因为互相断送了对方的一生,深仇大恨永难消除。而且,女方较之男方遗恨更深,是可想而知的。”
的确,这么说倒也很有可能。金田一耕助点头赞同。
“这样一来,龙太郎便惟恐我们夫妻之间的这种纠纷为害于他自己的孩子。特别是,他具有巨大的财产这一点。”
金田一耕助惊疑地回看了降矢木一马一眼。一马眼睛里闪烁着强烈的光,气势逼人。
“您的意思是,您或您的夫人,都想让各自所爱的的日奈儿或月奈儿独吞那笔财产,而可能杀掉竞争的对手——”“是,是这样!”一马使劲地点着头说,“五百子这个女人是干得出这种事情的。她不仅恨我,也恨日奈儿,她很可能把疏远了自己而跟我亲近的日奈儿......”“可是,主人您又怎么样呢?你是否也想把月奈儿——”降矢木一马仍旧用锐利而光亮的目光紧盯着金田一耕助,说:“金田一先生,如果说我没有起过这种疯狂的念头,那是说谎。当然,开始我并没有起过不良之心。不过,针锋相对的决心始终是有的。因此,如果我这方面先下手干掉月奈儿能够确保日奈儿的幸福,那么我一定动手,决不犹豫。”
听到这里,金田一耕助不由得感到毛骨悚然。
金田一耕助还未曾认识五百子这个女人。不过,如果她果然是如一马所描述的那种女人,那么不论一马还是五百子都不再是正常人了。为了贪图孩子们的爱而利令智昏——不对,不对,只能说,他们在以前就为了意气不合而变得性情乖张,疯狂达于顶点。
“降矢木先生,”金田一耕助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您使我受惊不校可是,您把这一切都向我交底,究竟是指望我做些什么呢?”
“想请您侦探五百子的情况。”
一马回答得很爽快。
“呵,这么说,您知道夫人的住址喽?”
金田一耕助故意问这一句,其实他从一马刚才说话的口气中已经觉察到了。
一马使劲点了点头。
“怎么知道的呢?”
“是这样的。日奈儿与月奈儿的生日是同一天,因此我想,既然有生日使者到日奈儿这里来,一定也会有使者到月奈儿那边去。那么,也许不是到这儿来的那同一个使者吧?......不,不对,这样大的秘密不应当给几个人知道,而且,生日使者上这儿来,要么是一大早,要么是傍晚以后,并且时间是一年一换。因此自然一定是同一个人往返于两所住宅之间。去年是轮到使者早上来这儿的一年。于是,我尾随于使者之后。因为,我一天不知道五百子的住址,就一天感到不安。”
“这么说,您发现了五百子太太即月奈儿的住址了?”
一马的眼光变得可怕起来。他点了点头。
“看起来,今年五百子如法炮制——就是说,莫非她干了我去年干的那种事情?不过,我去年尾随使者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一旦被他发现便干掉他。这一点真可怕,如果五百子那家伙尾随生日使者而来的话——”一马呼出一口热气,似乎立刻就浑身发起抖来,身子打了个冷战。
呵!就这样,金田一耕助自从在龙神馆借宿一夜的时候起,就被卷入了一大堆神秘事件的旋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