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再往岸上看,那些在河岸上投下影子的一幢幢摩天大厦多像一些玩具积木!多么短命,多么微不足道,多么徒劳又多么妄自尊大!在这些巨大坟墓里的人们整天疲于奔命,扼杀自己的灵魂以求生存,出卖自己,出卖他人,甚至出卖上帝。他们有些人到晚上还要出去,像蚂蚁一样堵塞街上的水沟,扎到地下,或仓惶逃回家去。他们这些精疲力尽、形容枯槁的失败的可怜虫似的人,把自己不是埋在那些巨大的坟墓里,而是埋在他们称为“家”的拥挤不堪的房子里。白天他们生活在汗水与辛劳中,晚上生活在爱情与绝望的坟墓里。曾几何时他们是那么认认真真地学会了逃跑、乞求,出卖自己与同类,像狗熊一样跳舞,像驯化了的长毛狗一样表演,总是做违背自己天性的事情。他们时不时地倒下去,泪如泉涌地哭嚎,像蛇一样在地上爬,发出只有受伤的动物才会发出的嚎叫。透过自己所扮演的小丑角色,他们要说的是,他们已经走到了命运之绳的尽头,上天已经抛弃了他们。如果没有懂得他们这种痛苦语言的人与之沟通,他们就会永远这样失落、潦倒,被欺骗下去。得有人去拯救他们,一个无人认识的、毫不显眼的小人物去拯救他们。
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小人物,一个最适合做这事的小人物。在情场上失败,而且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我,只能把侮辱与伤害往自己肚子里吞。这样的一个人竟然被选去安慰别人!我这个被定了罪、被驱逐的人,这个完全不合格的、没任何野心和抱负的人,竟然被安排到了一个法官的位子上,像父亲、牧师、仁慈者或刽子手一样去惩罚或奖励别人,这有多么可笑!
我这个整天在鞭子下面跑来跑去、忙忙碌碌的人,我这个为了讨到一顿免费午餐可以为零售店推销跑腿的人,我这个已经学会了在任何曲子之下都能跳舞、装作全能全才的人,我这个被人在裤裆里踢了那么多脚却还要别人再多踢几脚的人,我这个除了错误、罪恶和疯狂以外一无所知的人,现在竟在这么多人中被选来施予别人智慧、友爱和理解。上帝他本人也不会再找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只有一个被鄙视的孤独的社会成员才有资格担任这一难于胜任的角色。我刚刚是不是用过“野心”这个词?我现在终于有点野心了,那就是拯救这些可怜的人们,为他们做到我自己永远也做不到的事,吹口气把精神吹进他们干瘪的灵魂,为他们解除枷锁,使他们成为人,成为我的朋友。
当这些想法充斥我脑海的时候(就像在另一个生命中一样),我不禁把那一种看似很难的情形和现在的情形相比较;那时的我说话有分量,建议有人听;而现在我说话或做事没有一丝分量。我成了一个愚蠢的化身,无论企图做什么,提议什么,它们都无声无息地落到地上,即便是反抗,在地上打滚,或像癫痫病人似的口吐白沫,也毫无用处,这时的我只是一条对着月亮狂吠的狗。
我为什么没有学会像雷卡多一样屈服呢?我为什么还达不到耻辱的最高境界呢?在这场已经输掉的战斗里我还想保留什么呢?
当我坐在那里看着她们两人为雷卡多演出那场闹剧时,我越来越清楚地意识到他根本就不相信这一切。我的态度在每次和他说话时已经表达得很清楚了。这其实没有必要,因为我感觉得出他知道我原本无意欺骗他。他一点都不怀疑,是我们对莫娜共同的爱把我们联系到一起的,也是这种爱使这场游戏变得这么可笑、荒唐。
我对自己说,爱的主角是不会被他的挚友所欺骗和出卖的,对这种兄弟般的友谊她们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呢?威胁这种友谊的是女人的自我恐惧、自我怀疑。被爱的人没有明白的是爱她的人绝无丝毫欺骗与不忠,她们没有意识到是她女性的善于欺骗的特性才使爱她的人得以如此牢固地团结在一起,使他们把握住占有欲很强的自我,使他们能够分享若不是在爱情的巨大力量统治之下本不可能分享的一切。在这种强大力量的驱使下,男人只有屈服,而作为这种爱情的目标的女人为了保持这种爱情,她不能只玩儿些精神上的把戏,她得用内心来回应,她的灵魂因而也在爱的激发下成长了。
但如果这至高无上的爱的目标是不值得的呢?恋爱中的男人是很少被这种疑问折磨的。通常激发出这种旷世罕见伟大爱情的人才会沦为怀疑的牺牲品。这并不是她女人天性的过错,而是一种只有经过检验才会被发现的精神上的缺陷。这些女人,特别是有超凡美貌的女人,她们的魔力是深不可知的。她们除了肉体以外对什么都视而不见。那么对爱情的主角来说,悲剧就在于对一个残酷事实的醒悟:虽然美是灵魂的产物,它可以不存在于任何事物之中,但它一定存在于所爱之人的容貌之中。
第六章
雷卡多的来访对我的影响很多天都挥之不去,而更糟的是圣诞节已经到了,这是个我不但诅咒而且憎恶的节日,因为身为男人,我从未好好过过一个圣诞节。无论我怎么反抗,圣诞节期间的我——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忧伤的骑士——总是逃不脱家人,像其他傻瓜一样,被迫把肚子塞得满满当当,还得听那些亲戚朋友的毫无意义的嚼舌。
虽然对于将要来临的这个节日我没作任何评论——但愿这是为了庆祝自由精神的诞生!——但我一直在想是在什么样的气氛之下,在什么样的心情之下我们会发现节日的那一天实际上是我们两人的末日。
斯坦利的一次不期的来访更增添了我的烦恼与内心的不安。他是偶然发现了我的住处的。的确,他没呆多长时间,但这已足够让我如坐针毡了。
他来的目的好像就是要确定我给他看的那幅画儿是个失败,他甚至都不屑问我在忙些什么、莫娜和我生活得怎么样、我还写不写东西这类话,只是向屋子里瞥一眼他就知道全部的故事了,“真是破落了。”他这样总结道。
我没有心情把谈话继续下去,只是希望他尽快离开,在她们俩回来之前离开,因为她们一定会装出一副高兴、欢迎的样子来。
我刚才说过,他并没有久留的意思,当他正要起身离去的时候,却被我贴在门墙上的一张大包装纸吸引住了。灯光太暗了,根本看不清楚那上面写的什么。
“那是什么?”他边问边走到墙前,像狗一样嗅起那纸来。
“那个?那什么也不是。”我说,“只是一些零碎的想法。”
他点燃一根火柴自己看了起来,然后又点了两根。最后他退了回来。
“这么说你在写剧本了,我猜想他要吐口水了。
我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开头呢,只是在琢磨这些想法,也许永远也不会写的。”
“这就对了,”他说,脸上的表情一如掘墓人一样。“你永远也写不出一个值得人们谈论的剧本或者其他什么东西。你只能写呀写呀,一直写下去,但不会有结果的。”
我本应该怒不可遏,但我没有,我被碾碎了。我想他可能还会更过分,讲讲他正在写的新小说,但是他没有,不但没有说类似的话题,反而还说:“我已经不再写了,连看书也很少了。有什么用呢?”他抬腿向门口走去,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严肃而又夸张地说:“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就不放弃写作,就是再不顺利也不放弃。我并不承认你就是个作家,而是……”他迟疑了一下,想想合适的词儿,“而是你有好运气。”
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找更尖刻的语言,然后又说:“而你什么也没做居然就有这种好运!”
“再见吧。”他把门“啪”的一声关上说。
“再见。”我说。
事情就是这样。
没有什么比被他打倒更让我痛苦的了,我真想当时就找个地缝钻进去。我只是个油污点儿,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了。一个地球上的油污点儿。
再次沉浸到这种忧郁的情绪中,我不由自主地点燃了一支蜡烛,像梦游一样把自己移到了那个剧本的想法前面。这是个三幕剧,演员也只有三个,不用说就知道他们是谁了,这三个闲散的演员。
我浏览了一下我写的场景、高潮、背景什么的,它们全在我脑子里,但这次读的时候我感觉好像我已经把它写出来了,我知道每部分素材该怎么处理(我甚至都听到了大幕落下时的掌声!)。现在这一切都特别清晰,像玩牌高手对自己的牌一样清楚,但是我惟独看不到的是我自己写这个剧本的过程。我可能永远不会用文字来写它,我会用鲜血来写的。
当我掉到深渊底部时,就像现在一样,我会说的只是些单字,或者干脆什么也不会说了,我也根本不动,只在一个地方坐着或者弯腰或者站着,永远这样下去。
她们就是在我处于这种纹丝不动的状态下回来的。我靠墙站着,脑袋贴着那张大包装纸,只有桌上的蜡烛在流泪。她们闯进来时并没发现我贴墙站着。静静地忙乎了几分钟后,斯塔西娅突然发现了我,她尖叫了一声。
“看呀!他怎么了?”她喊。
我只有眼睛动了动,若不是眼睛还可以转动我简直就是一尊雕塑,甚至可以说是具尸体。
她晃了晃我那没有知觉的胳膊,我扭动了一下,但还是一声不吱。
“快来!”她喊着,莫娜也跑了过来。
“快看他!”
是该动动的时候了,我身子没动地方,只是嘴巴像带了铁面具一样吃力地说:“我没事儿,亲爱的。别害怕,我只是在……在想事儿。”
“想事儿?”她仍尖叫道。
“是的,我的小天使,想事儿。这有什么奇怪的?”
“快坐下。”莫娜乞求道,她迅速拽过来一把椅子,我一下子跌坐进去,就像掉进了一池温暖的水中。动一动有多舒服呀!可我不想舒服,我就想享受我的痛苦。
不知是不是贴墙站着的原因,我才得以如此平静下来,但是我的头脑还活跃着,静静的,但却是活跃的,它再也不跟着我到处乱跑了。思想进来又出去,来去都是慢慢的,稍事逗留,好让我有时间玩味它们。正是在她们回来之前的这段美好的、缓缓的思想流动中,我达到了目的。我想清楚了戏的最后一幕,它自动地从我的脑子里流出来,不费吹灰之力。
现在坐在这里,面对着她们,像我的思想一样,我开始自言自语起来,不是和人交流,而是独自说着台词,就像一个化妆间里的演员在大幕拉起来之前不停地练习台词一样。
我感觉她们已经奇怪地平静了下来,她们通常是为了头发或指甲这种小事在屋子里都有了回音,我能够一边说一边听着自己说,这有多么美妙!简直可以说是像幻觉一样,愉快得让人不敢相信。
我意识到如果我停下来一分钟,这个符咒就会被打破,但这想法并没有让我担心,我又告诉自己我要一直说下去,说到我自己枯竭,或脑子里的情节枯竭。
就这样我从面具的缝隙里不断地讲,用同样一种平缓的、有节奏的空洞的调子讲着,那感觉就像一个碰到了一本书而不敢喘气想把它一口气读完的人一样。
被斯坦利无情的挖苦碾成了灰的我现在不得不面对创作源泉——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创作根源了。这种平静的、自然的源泉流动与那种绞尽脑汁的创作是多么不同啊!“深深地扎进去,永远不要出来!”这句话应该成为所有渴望爬格子的人的格言,因为只有在这种深深的平静中我们才能够听得见、看得见,才能够动弹,才能够成为自己。这样深深地沉入自我的海洋,永远不再上来是多么让人愉快呀!
缓过神儿来时,我像一条巨型的鲸鱼一样懒懒地扭动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们看。我感觉像是一个从地底下突然钻出来的怪物一样,从未见过人的世界,从未感受过阳光的温暖、花儿的芳香、鸟儿的鸣唱,也不知道动物为何物,人为何物。我用一双隐藏的、只能向内看的眼睛瞥了瞥她们,这一刻世界是多么出奇的美妙!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也看着她们所在的房间,长久地看着,仿佛这是世界上惟一的、绝无仅有的房间。我看见四周的墙退了下去,远处的城市也融化了,田野变得广袤无垠,湖泊海洋溶成了一个空间,一个镶满了火球的空间。在那纯净的、永不消褪的、无限的光明中我眼前飞转着一群群熠熠生辉、光芒四射的神的化身:天使、大天使、小天使……
突然,就像一阵狂风吹散迷雾了一样,我两脚着地醒了过来,脑子里出现的是一个完全不相干的念头——圣诞节要来了。
“咱们怎么过呢?”我呻吟着。
“继续说下去,”斯塔西娅说,“我以前还从未见过你这样呢。”
“圣诞节,”我说,“圣诞节咱们怎么过?”
“圣诞节?”她喊着,有好一会儿她认为我说的是象征用语。当她意识到我再也不是用魔法迷惑她的那个人时,她说:“上帝呀,我再也不想听了,一个字都不想听了!”
“好吧,”当她钻进自己房间时,我说,“现在我们来谈谈吧。”
“等等,瓦尔,等等!”莫娜喊着,眼睛潮湿了,“别破坏了你的幻觉,我求你。”
“它完了,”我答道,“全部完了,再没有了,落幕了。”
“哦,不对,还有,还应该有,”她请求着,“瞧,你先安静下来,坐下,我去给你倒杯酒来。”
“好,我喝杯酒,再来点吃的,我饿死了。斯塔西娅呢?来呀,咱们边吃边喝再聊个痛快。去他妈的圣诞节!去他妈的圣诞老人!让斯塔西娅当回圣诞老人吧!”
她们俩都为让我高兴而忙活起来。她们拼命想满足我最小的要求,仿佛突然间救世主的先驱玛丽亚从天外来到了她们眼前。
“还有没有莱茵酒?”我嚷着,“快拿来!”
我极度饥渴,几乎等不及她们摆上来东西。
“那个该死的波兰鬼!”我咕哝了一声。
“什么?”斯塔西娅问。
“我到底说什么了?现在那些好像是一场梦,我想什么来?——你们是想知道我所想的事吗?如果……那该多美妙呀!”
“如果什么?”
“没关系……我等会儿告诉你,快坐过来!”
我有了电。鱼,我是鱼吗?应该说是一条带电的鳗鱼,是一束闪光,而且还饿着肚子。也许正是因为饿我才发光的。我又有身躯了,又有肉体了,多美好呀!又能吃、能喝、能呼吸、能大叫了!
“很奇怪,”我吞下了一口食物后说,“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到头来还是很难暴露真实的自我。我猜想你们是想让我接着刚才的话题说?我刚才说的那些从底部钻上来的话一定很刺激吧?现在那些东西只剩下一点光了,但有件事我可以确定——我并没有灵魂出壳,我还在里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更深地在里边。你有没有注意到我像鱼一样喷水?不是一般的鱼,是生活在海底的那种鱼。”
我狠狠地喝了一口酒,好酒,这莱茵酒。
“奇怪的是这一切都是跟随墙上那个剧的框架而来的。我看到了,也听到了整个剧,为什么还要写呢?要是我写的话也只是为了一个原因——解除我自己的痛苦。你们知道我有多痛苦,是不是?”
我们互相对望着,屋里悄然无声。
“很好笑,在那种状态中,我好像就是我应该的那个样子,我毫不费力地就明白了每件事都是有意义的,有道理的,永远真实的。你不是我想象的那种魔鬼,也不是天使,因为我看到了真的天使,他们又是一个样子。我不能说我永远都能够那样看到这些,那些雕塑,……”
斯塔西娅插了进来,“哪样?”她想知道。
“一眼就什么都看到。”我说,“过去、现在、未来、大地、空气、水与火,这可以说是一只静止的光的轮子,是光在旋转,不是轮子。”
她取过一支铅笔,好像是要作点笔记。
“别!”我说,“词汇描述不了那个意境,我说的算不了什么,这么说只是因为我控制不了自己,说说而已。我也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不像一场戏。我听到和看到的这场戏无法写出来,人们写的都是他们希望发生的事。拿我们来说吧,我们身上什么也没发生,对不对?没有人想我们,我们就是我们,就是这样,这有什么不同吗?”
我直接转向莫娜,“我是想尽快找份工作,你不会认为我想永远这样下去吧?就这样,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
她轻声咕哝了一句什么,好像要反抗,但立刻又不做声了。
“是的,等节日一过我就出去。明天我就打电话告诉家里人说圣诞节我们一定去。别让我失望,我求你,我不能一个人去,不能。另外,去时你能不能自然一点?别化妆,别拖拖拉拉的,这样去见他们已经很不容易了。”
“你也来!”莫娜对斯塔西娅说。
“不,上帝!”斯塔西娅说。
“你一定得来!”莫娜说,“没有你我挺不过去。”
“是啊!”我也响应,“来吧,有你在我们不会睡着了,只是穿上套裙或裙子,好吗?如果行的话把头发盘起来。”
这让她们有些紧张,把斯塔西娅打扮成淑女?这个念头本身就很荒唐!
“你会把她变成小丑的。”莫娜说。
“我天生就不是淑女。”斯塔西娅呻吟道。
“我不想把你变成任何人,只要是可爱的你就行了。”我说,“只是别让你自己像匹马或臭虫什么的,就这些。”
正如我所预料的,圣诞节凌晨三点钟左右,她们俩喝得酩酊大醉地闯进门来。她们俩从不离手的那个木偶看上去像挨了揍一样。我得给她们脱衣服,还得给她们盖好被子。正当我以为她们已经沉沉地睡过去时,她们却跌跌撞撞地去卫生间小便。路上她们被椅子撞倒了,爬起来,叫着、呻吟着、咕哝着、喘息着,一副醉鬼的模样,还吐了不小的一堆。当她们终于又爬上床时,我提醒她们赶快抓紧时间睡觉,并告诉她们闹钟定到了9∶30。
我自己只睡了一眨眼的工夫,一整夜辗转反侧。
9∶30闹钟准时响了,对我来讲简直是震耳欲聋的响。我立刻起了床。她们还像死猪一样躺在床上,我又推又搡又拽,叫了一个又一个,在每人脸上煽了个大巴掌,把睡衣从她们身上拽下来,诅咒她们,说要是再不起来就用鞭子抽她们。
足足用了半个钟头才把她们弄起来,并清醒过来。
“去洗个澡!”我喊着,“快点,我去煮咖啡。”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斯塔西娅叫着。
“你干吗不去打电话说我们今天晚上再去吃饭?”莫娜恳求道。
“我不会这样做,杀了你们也得去,明白吗?”
喝咖啡的时候,她们告诉我她们已经买了礼物,说是那些礼物让她们喝醉的。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