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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色系列之春梦之结_第5页
作者:[美]亨利·米勒

这两者是一样的,几乎是一模一样的。机器不知何为悔恨、自责和负疚,它只有在没有适应地为它注入原料时才会有异样的反应;可人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有一台可怕的思想的机器,无论处境如何不堪忍受他都不能够放弃。只要有一丝生命存在,他就会心甘情愿地为拥有他的任何人献身,而且如果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来折磨他、出卖他、贬低他、侵蚀他,他就会折磨、出卖、贬低、侵蚀他自己。

  生活在思想的真空中就是生活在“天堂的这一边”,他是如此死心塌地地生活在其中,以至死亡的力量都奈何不了他。无论日常生活是多么灰暗、乏味、陈腐,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也不会感受到这在无际的空间里清醒得不能再清醒的流浪、徘徊的痛苦。在冷静的现实世界里有太阳,有月亮,有花蕾也有败叶,有沉睡也有清醒,有梦幻也有恶魇,但在思想的真空中只有一匹用静止的四条腿跑着的死马,一个企图抓住无底虚无的幽灵。

  就这样,我像一匹被人永不疲倦地抽打的死马,不停地向宇宙最遥远的角落奔驰,永远找不到平静、舒适和歇息。在这险恶的旅程中我遇到了无数古怪的幽灵。我们面目相似,都很狰狞,但却绝无任何关系。我们仅被一层薄膜隔开,这层薄膜有如带有磁性的盔甲,再凶猛的激流也难以从中间穿过。

  如果说生者与死者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死者已经停止了探索,但是死者像田野里的牛一样,有用不完的时间反刍。他们在齐膝深的四叶草中反刍,一直到月亮落山。对死者而言,无数个宇宙在等待他们去探寻。物质的,但却没有任何物体的宇宙。这个宇宙软若雪地,一任思想的机器去开拓。

  我记起我到死亡的世界去探索的那一夜。克伦斯基来过,他给了我一些白色药片,我把它们吞了进去。他走之后,我打开窗户,掀开被子,赤裸裸地躺在床上。窗外的雪在风中打着旋儿,刺骨的寒风像一台通风机在屋子的各个角落里盘旋。

  我像臭虫似的死死地睡去。天微微发亮时我睁开眼睛,竟发现我并没有到向往的那个世界里,但我也不能说我还活在这个活人的世界里。到底是什么死去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一切让人称之为生命的东西都消失了,留下的只有那台机器……思想的机器。像战士终于得到了他所祈祷的结果一样,我被遣送到了后方——在别人仍在征战的时候。

  幸运的是没有人在我的尸体上标明去处。我只是后退、后退,经常以炮弹的速度后退。

  虽然周围的一切都很熟悉,但我就是找不到入口。说话时我的声音就像录音机倒带一样,整个人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ET,HAEC,OLIM,MEMINISSE,IUVABIT

  当我从斯塔西亚的卫生间的手纸架上看到并记住《埃涅伊德》①中这句令人难忘的话时,我是够有先见之明的了。

  也许我已经描绘过这个地方了,但是没关系:一千次的描写都不足以真实地反映出我们生存的这个环境,因为在这里我像奇伦监狱的一名囚犯,像神圣的马奎斯,像疯狂的斯特林堡一样在疯狂中生活,就像一轮再也不企图露出自己真实面孔的死月。

  [注释]:

  ①《埃涅伊德》: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就特洛伊战争写下的长篇史诗。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天特别黑,如墓地般人的黑。大雪飞扬,觉得门外的世界好像永远都会被这层白毯包着。渗透到我昏昏沉沉的大脑里的声音都被这层白毯掩盖了。毫无疑问,我居住的地方是思想的西伯利亚。我与豺狼为伍,只有雪橇的铃声和运牛奶卡车的轰隆声打断它们可怜的嚎叫。这些牛奶是为那些失去母亲的婴儿送去的。

  每天早晨一两点钟我都知道会有一两个婴儿手挽手向我走来,他们像野菊花一样鲜嫩,面颊在晨露中闪光,也为迎接新的、繁忙的一天而兴奋。

  有时会有人来收账。他重重地、长时间地敲门,然后就溶化在雪中。或者是那个疯子欧西耶奇,他总是在窗棂上轻轻地敲。雪总是在下,有时是一瓣瓣的雪片,像融化的星星一样;有时像针一般尖硬,随旋风猛烈地盘旋。

  等待的时候我紧了紧腰带。我没有圣人的耐性,甚至连乌龟的耐性都没有,有的只是犯人那种冷静、有目的的耐性。

  杀掉时间吧!杀掉思想吧!杀掉饥饿的痛苦吧!来一场长时间的、不停息的、大规模的屠杀!

  如果我能从褪色的窗帘后认出朋友来,我会打开大门,与其说是为了迎接朋友,还不如说是为了透口新鲜空气。

  开场白永远是一个模式,对这种开头我已经熟悉到了在朋友走后和自己也能进行的程度了。永远是拉伊·罗培式的开头。

  “你近来在做什么?”

  “我?你疯了?”

  “可你整天都在做什么?”

  “没什么。”

  然后少不了的就是让烟、宽衣,再下来就是忙不迭地端奶油蛋糕和零食。有时我也建议下盘棋。

  很快,烟抽完了,蜡烛也熄灭了,话也说尽了。

  我又一次独自陷入了那最甜蜜、最不平凡的回忆中——对人、对物、对地点、谈话的回忆,声音、表情、动作、柱子、房顶、门楣、草坪、溪水、山峰……它们从晴朗的天空上掉下来,像波浪一般永不同步、永不停息地向我袭来。我的这群疯狂的床头朋友就是这样常常与我为伴。他们是最可怜、最古怪的一群,他们全是背井离乡、来自神秘国度的外来者,可他们是多么善良、多么可爱的人哪!他们就像是被放逐的天使一般,把翅膀小心翼翼地藏在破碎的外衣下面。

  我常常会在狂风呼啸、空无一人的大街上碰到他们这群不知姓名的人中的一个。他也许会停下来和我打招呼,借个火或要点零钱。可为什么我们这么一见如故,这么快就能用同一种只有天使和流放者才懂得的语言交谈?

  谈话经常是以对方一个简单的、直截了当的介入就进入了正题(关于凶杀、盗窃、强奸、遗弃——一个个话题就像名片一样撒落下来)。

  “你知道,我是不得已才……”

  “我当然知道!”

  “战斧犹在,战争还在继续,我老爹永远是醉得不醒人事,我姐姐正在失业……我呢,总想写点东西……你懂吗?”

  “当然!我当然懂!”

  “还有星星……秋天的星星,一个奇特的、崭新的地平线。这个世界是这么新奇,又是这么古老。走啊、藏啊、寻啊、找啊、乞求啊……一层层的皮蜕下。每天有一个新名字、新任务,永远都得逃离自己。你明白吗?”

  “当然明白。”

  “无论是赤道之上还是赤道之下,两边都是永无安宁、永无休止。什么都没有,没有。世界是这么明亮、这么充实、这么丰富,它是用有刺的铁丝网围起来的。总要走到下一个、再下一个地方,总是伸着手,乞求着,哀告着,可世界是个聋子,是十足的聋子。枪声、炮声的轰鸣,男人、女人、孩子们倒在自己黑色的血中僵硬地死去。有时会长出一枝花来,可能是枝紫罗兰,但会有成千上万的尸体烂掉成为它的肥料。你懂我的意思吗?”

  “当然!”

  “我疯了,疯了!真的!”

  “这很正常!”

  然后他拿起斧子,一把明晃晃、寒光逼人的斧子砍了起来。这儿砍掉一个脑袋,那儿砍了一只胳臂,还有大腿、手指和脚趾。砍、砍、砍,就像切菠菜一样。当然了,他们会搜捕他,捉到他后他们会通过他来伸张正义,正义也就此会得到伸张。像杀猪一样屠杀了成千上万的人,而凶手只有一个,一个魔鬼,他被人道地判了死刑。

  我懂不懂?我太懂了。

  作家是什么?他不过是罪犯的同伙,一个法官,一个裁决者。我不是从小就精于骗术吗?我不是脑子里充满了矛盾与创伤、沾染了中古时代僧侣身上所有的罪恶吗?

  还有什么比一个孤独的诗人这种可怕的愤怒更自然、更可理解、更富人性、更可原谅的呢?

  这些游荡的幽灵,他们不知怎样闯入了我的世界,接着又以同样莫名的方式离我而去了。

  赤身裸体地在街上徘徊一定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不知该在哪儿拐弯,不知该寻找什么,也永远不会认出他们的同行者。

  当一切都消失之后灵魂便出现了……

  我说他们是化了妆的天使,他们的确就是天使,但只有在他们离开了之后我才会明白:天使是从来不为追名逐利而出现的,但有时一个大家都驻足观瞧、满口胡言乱语的傻瓜倒会一语道破天机,门轻而易举地就启开了。

  这扇门的名字叫做死亡。它永远是敞开的,在那里我发现根本就没有死这回事,也没有法官和制裁者。这些人只是人们想象出来的。我多想恢复原来的样子呀!我是恢复了,完全地恢复了。印度的王公脱得一丝不挂,只剩下了“自我”,一个膨胀得像可怕的癞蛤蟆一样的“自我”,它疯狂地将我吞噬掉。不能接受也不能付出,不能增加也不能减少,不能提高也消失不掉。我们站在同一海岸,一起面对同一浩瀚的海洋、爱的海洋。这爱江湖同在,地久天长,它有如预言家的预言一样无处不在,既存在于破碎的花瓣之中,瀑布的流水声中,也存在于老鹰对死鸟的扑食之中。我们闭着眼睛和耳朵向前走。我们捣毁墙壁,却对身旁一触即开的那扇门视而不见;我们寻找梯子,却忘记了我们长有翅膀;我们向上帝祈祷,就好像他是聋子,是瞎子,他生活在太空中一样。难怪我们认不出就在我们中间的天使。

  “总会有一天,这一切都将变为美好的回忆。” 

第四章 

  就这样,在黑暗中徘徊了几个小时,或者像是屋角的衣帽架一样站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更深地掉入了一个大坑中。歇斯底里已经成了常态。雪永远都化不了了。

  就在我盘算着、设计着一个最恶毒的阴谋想把斯塔西亚逼疯、使她永远消失的时候,我同时也酝酿着另一个很愚蠢的念头——去追求她。只要路过商店我就在橱窗里寻找,看那些我想买给她的礼物。女人喜欢礼物,特别是贵重的礼物。根据情绪的不同她们也会喜欢一些毫无价值的玩意儿。面对一对古董耳环和一支巨大的黑色蜡烛,我会花上一整天时间犹豫到底买哪个。我自己从来不承认我买不起那个贵的,不,如果我能使自己相信那个贵的会更使她高兴,我一定会想办法把它买下来。我这么说是因为从心底里我永远也决定不了到底买哪一个送给她。这只是个消磨时间的游戏。的确,我完全可以找些层次高些的游戏玩玩,比如想想灵魂会不会堕落什么的,但对我这架思想机器来讲,这两种游戏并无太大区别。我也可以同样走上五到十公里去借一块钱,即使结果是只找到了五分硬币,我也同样高兴。这一块钱最初的用处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还有能力借到它。在我陈腐的概念里,它意味着我在这世界上还占有一席之地。

  是的,我经常提醒自己,不要再继续演戏了。当她们半夜三更空着手回到家里时实在应该刺激刺激她们说:“别麻烦了,我自己去买个三明治吃。”的确,我有时只是吃一个想象出来的三明治,但这有助于让她们相信我并不是没钱买东西吃。有一两次我甚至使她们相信我吃了牛排。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激怒她们(当她们几小时地坐在咖啡店里等人请她们吃饭时,我有什么权力自己吃牛排?)。

  有时我也这么和她们打招呼:“这么说你们想到办法弄吃的了?”

  这个问题总能刺激她们。

  “我还以为你们饿着肚子呢。”我说。

  每当我这么说时,她们总是告诉我,她们对肚子饿不饿这类问题不感兴趣,还会补充说我也没有理由饿肚子。我这么做只是想折磨她们。

  如果她们心情好的话还会就这个话题继续聊下去。我还能想出什么新计谋呢?我最近不是见过克伦斯基吗?我和他的谈话总是在烟雾中进行的——他会提到他的新朋友、他新发现的下等酒吧和他到哈莱姆的旅行、斯塔西娅要租用的画室,等等,等等。诗人朋友巴利了。他们是在一天晚上碰到的。他想哪天下午来坐坐,想见见我。

  一天晚上斯塔西娅开始回忆起来。据我所知,这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回忆。她想起月光中和她相互爱抚的那棵树,那个因为看上她多毛的大腿而爱上她的古怪的百万富翁,还有那个想看她做爱的俄国小妞。她没有答应她,因为那俄国小妞动作太粗野,另外,还因为她当时正在和一位已婚妇女私通。为了迷惑那女人的丈夫,她也不惜和他幽会……她并不喜欢这么做,只是因为她爱着那女人才认为理应如此。

  “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她说:“除非……”

  突然她想起了原因:这是因为巴利。巴利是个怪家伙。他们之间有什么相互吸引的地方我不清楚。他一直装作要和她做爱,但这种事从未发生过。无论如何,他是个出色的诗人,这一点她最有把握。有时她说她会当着他的面写首诗,然后又补充了一个奇怪的评语:“我能在他摸我的时候写诗。”

  之后就是“你认为那怎么样?”

  “听起来像是克拉夫特·埃宾①书中的一页似的。”我主动地说。

  接下去就展开了一场关于克拉夫特·埃宾、弗洛伊德、福莱尔、斯特盖特、魏宁格尔②等人长短的讨论。结束时斯塔西娅说他们都是些过时的老家伙了。

  [注释]:

  ①克拉夫特·埃宾(1840—1902):德国神经精神病学家。

  ②以上均为各国精神病学家。

  “你知道我想让你做点什么?”她喊道,“我想让你的朋友给我检查一下。”

  “你什么意思——检查?”

  “检查身体。”

  “我还以为是检查你的脑子呢。”

  “检查脑子也行。”她泰然自若地回答。

  “如果他查不出什么问题,那你就是个反常的多爱者,是不是?”

  这个从弗洛伊德那儿借来的词儿使她们俩都乐了。斯塔西娅真的很喜欢这个词儿,她说她要用这个词儿作题目写一首诗。

  果然,克伦斯基被请来作检查了。她心情很好,搓着手,把手指掰得嘎嘎响。

  “这次是检查什么,米勒先生?有凡士林吗?我知道,我的工作会很麻烦,但这主意倒不错。至少我们可以知道她是不是两性人。也许我们还会发现一条退化的尾巴……”

  斯塔西娅已经脱去了上衣,展示着她那对可爱的、有着珊瑚色乳头的乳房。

  “它们没有什么问题,”克伦斯基握着她的乳房说。“现在把裤子脱下来!”

  这下她犹豫了。“不能在这儿。”她喊道。

  “你愿意在哪儿就在哪儿,”克伦斯基说。“在卫生间怎么样?”

  “你干吗不在她的房间里检查?”莫娜说,“这又不是展览厅。”

  “不是吗?”克伦斯基不怀好意地斜了她一眼,“我还以为就是这个目的呢。”

  他到隔壁的房间去取他的黑包。

  “我想要正式给她检查一下,所以把器械都带来了。”

  “你会不会伤着她?”莫娜叫道。

  “如果她不反抗就不会。”克伦斯基回答。“找到凡士林了吗?如果没有,橄榄油也行,或者奶油。”

  斯塔西娅的整张脸都扭歪了。“这有必要吗?”她追问道。

  “这就看你了。”克伦斯基说。“一切取决于你的敏感程度。如果你平躺放松就没事儿。如果你感觉没什么不舒服,我可以再插点东西进去。”

  “不,别这样!”莫娜喊。

  “怎么回事?你嫉妒了?”

  “我们是把你当医生请来的,这里不是妓院。”

  “如果这里不是妓院的话请你最好走开。”克伦斯基冷笑着说。

  “至少她会同意的。来吧,咱们开始吧!”

  说完他拉起斯塔西娅的手,把她领到卫生间旁边的小房间里。莫娜也想进去,她想确定斯塔西娅不受到任何伤害,但克伦斯基没有同意。

  “这是一次专业性的拜访,”他高兴地搓着手。“至于你——米勒先生,我要是你的话我就出去走走。”他给了我一个会意的眼神。

  “不,别走,”莫娜请求着,“我信不过他。”

  就这样我们留了下来。莫娜和我在长方形的房间里走来走去,一句话也没说。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又过去了。突然房间里传来了一声尖叫:“救命啊!救命!他在强暴我!”

  我们冲进了房间,果然,克伦斯基光着下身站在那儿,脸红得像萝卜一样。他正企图爬到斯塔西娅身上去。莫娜猛地扑过去把他拽下了床。这个可怜的人对这突如其来的进攻毫无防备,如果不是我在中间干涉,她们俩会把他的眼睛抠出来。

  “你这杂种!”斯塔西娅尖叫着。

  “施虐狂!”莫娜也喊着。

  她们的声音几乎冲破屋顶,我甚至害怕房东太太会拿着把刀冲下来。

  克伦斯基晃了晃身子,他的裤子落到了脚面上。终于,他气急败坏地说:“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她很正常,就像我预料得一样正常。事实上她是太正常了,正是这样才使我不能自制,这又有什么错呢?”

  “是啊,这有什么错呢?”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把他从这儿赶出去!”她们喊叫道。

  “好了,好了!”克伦斯基说,声音缓和了一些。“你们让我来给她检查,而你们和我一样清楚她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应该检查的是她的脑子,而不是她的生殖器官。我也可以检查她的脑子,但这需要时间。你们要我证明什么呢?如果你们能回答的话请回答我。你们是想知道些什么,是不是?告诉你们,我应该把你们三个都关起来。”他在我们面前打了个榧子,“就像这样,”他说着,又打了个榧子。“为什么呢?道德堕落,就是这个原因。你们一点道理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让自己的话在我们身上渗透进去。

  “我还没有坏到这么做的地步,是不是,米勒先生?不要因为我帮了你一个忙而把我扔出去!”

  斯塔西娅一丝不挂地站在那儿,裤子挂在胳膊上。终于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急忙开始穿裤子,但仓促之间摔倒在了地上。莫娜立即冲过去帮助她,但却被斯塔西娅一把推开了。

  “别管我!”斯塔西娅叫道,“我能管好自己!我不是小孩子!”她边喊边站了起来。直挺挺地站了一会儿以后她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身体——盯着下身看,然后发出一阵大笑,一阵疯狂的大笑。

  “这么说我是正常的了?”她说着,笑得更加厉害了:“真是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