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这个事实,也没有对它屈服过……我有点离题了。你说到人的命运。陀氏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这样一个事实——人如果不是面临死亡的话,他是不会毫无疑问地接受生活的。他相信,深深地相信,如果人全身心地渴望生活,他就会永远地活下去。无论如何,他没有理由死。我们死去是因为我们对生活缺乏信心,因为我们拒绝完全屈服于生活。也正是因为这点,我们才有今天和今天这样的生活;而这种生活只是对死亡的一种奉献,这还不是明明白白吗?我们拼命想保存自己、保存自己所创造出的一切,可这个过程都恰恰把我们带向死亡。我们不屈服于生活,我们与死亡抗争,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上帝失去了信心,而意味着我们对生活失去了信心。正如尼采所说,过危险的生活就犹如过赤身裸体、毫无羞耻的生活,意味着相信生命自身的力量,停止与死亡、疾病、罪恶、恐惧等等阴影抗争,停止与这个充满阴影的世界抗争,而这个世界恰恰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想想军人和他们关于敌人的永恒话题;想想牧师和他们关于罪恶与入地狱的永恒话题;想想法律界和他们关于惩罚与监狱的永恒话题;想想医学界和他们关于疾病与死亡的永恒话题;还有我们的教育家——那些世界上最大的蠢材——和他们鹦鹉学舌般的生搬硬套,还有他们与生俱来的只能接受陈词滥调的能力!更有那些统治者,他们是最虚伪、最自欺欺人、最不可想象的一群。你装作关心人类的命运,而人类还得保留着对自由的幻想,这真是个奇迹。不管你走哪条路,前面都是死路一条。其实禁锢我们的每一堵墙、每一个障碍都是我们自己设置的,没有必要把上帝呀、魔鬼呀、机会呀什么的拽进来。我们造出这个谜的时候上帝正在睡午觉,他让我们自己把思想以外的东西全部剥夺掉,而生命也只能在思想中求得避难所。一切都被分析得失去了价值,而也许正是这种虚无才使生命有了意义,提供了解谜之线索。”
他猛地顿了一下,一动不动地静了片刻,然后抬起了胳臂。
“‘思想有罪的一面’!我不知怎样,也不知从哪儿学来了这个说法,但它却强烈地吸引了我,它可能会成为我要写的那些书的通用大标题。‘有罪’这个词震撼了我。今天,它是一个那么空洞的一个词,然而它又是——怎么说呢?——又是人类词汇中最严肃的一个词。犯罪这个词挺吓人的,它有很深的、错综复杂的根源。有一个时期这个词对我来说就是‘反叛’的代名词。然而当我说‘犯罪’时我却很困惑。我承认有时我并不清楚这个词的确切含义。或者说如果我懂的话,我也会认为整个人类就是一只多头的怪物,它的名字就叫做‘罪犯’。有时我这么想——人就是自己的罪犯,这几乎没有意义。但我想说的是如果世界上真有罪犯的话,那么整个人类就都早已受染了。这话也许听起来很俗,是过于简单的陈词滥调,但光是对社会施行手术是切除不掉这个有罪的成分的;它像癌症一样清除不尽。应该说罪恶与法律、秩序是不同时代的产物;罪恶是胎里带来的,它根源于人的意识之中,抹不去,除不掉,除非有新的意识生长出来。我说清楚了吗?我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人是怎样把自己和同类看成罪犯的?是什么让他怀有这种犯罪心理的?甚至使动物都有了罪恶感?换句话说,人是怎样在生命的一开始就种下了罪恶的种子的?一个很容易的办法就是把罪过全部都归于卫道士,但我不相信他们会有那么大的能力。如果我是受害者,那他们也是,可我们又是谁的受害者呢?是什么在折磨我们,折磨我们这些老的、少的、聪明的和无辜的人?我想既然我们已经被赶到了地底下,那么这就是我们所要探究的问题。只有在赤身裸体、一无所有的情况下我们才能毫无阻碍地去处理一些重大问题,而且也许会永远这样进行下去。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了,难道你不这么认为吗?也许你不这么看,也许是我看得太清楚了以至无法用语言清楚地表达出来。不管怎么说,这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希望。”
说到这里他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酒,边倒边问我还能不能忍受他的唠叨。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你瞧,我已经完完全全地陷了进去。”他接着说道:“实际上我把一切都倒给你之后看得更清楚了,甚至觉得我自己都可以写这些书了。如果这辈子我没为自己活的话,那我一定是为别人活了。也许当我开始写时我就会开始为自己活了。瞧,把这些胸中的郁闷都倾吐出来已经让我对这世界友善些了。也许你说的关于我应该对自己宽容些的话是对的。这的确是个让人轻松的想法。我的心是铁板一块,应该让它熔化,长出纤维、软骨、淋巴和肌肉。想想人能变得像钢铁一样真是可笑,不是吗?如果人一生一世都在拼命抗争的话,就很可能会变成那个样子。”
他又停了一下,狠狠地喝了口酒,然后又快速说了起来。
“你知道,除了思想的平静之外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去为之而战。在这个世界上你获胜越多,败得就越惨。耶稣是对的,人应该战胜的是这个世界,‘战胜这个世界’,我想他是这么说的。当然了,要做到这一点需要一个新的意识、新的看法,这是自由的惟一价值。这个世界上的人没有自由。从这个世界上死去才能获得永恒的生命。我想耶稣的出现对陀氏是最重要的一件事。他只做成了这一件事,那就是把神‘人性化’了。他把神带到了我们面前,使他更易于理解,这样最终使神更加神圣化了。这也许听上去很奇怪。我还是回到罪恶这个话题上吧!在耶稣眼里人能够犯的惟一罪行就是对圣灵所犯下的罪行。你可以不承认精神、或者叫生命的力量,但基督不承认有罪恶这东西,他不承认这类的胡说八道,这种对人的迷惑,这种可恶的、让人在千年重压之下透不过气来的迷信说法。‘让没有罪的人扔第一块石头吧!’这并不是说基督认为所有的人都有罪。不,不是,但是我们的身体都已被浸染,渗透了罪恶的毒素。根据我的理解,基督认为我们所犯下的罪恶已经超出了‘有罪’的意义。罪恶本身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这就又回到了我所说的‘死路’上面。尽管基督说的都是真理,但现在的世界已经迷漫着罪恶的毒气,每个人对他人都犹如罪犯。所以,除非我们互相残杀——开始一场世界性的大屠杀,否则就必须与控制我们的这种魔鬼般的力量搏斗,把它变成健康的动力,让它把我们解放出来。不仅仅是我们——我们自身并不那么重要——而是解放我们身上储存的生命力。只有到那时我们才可以生活,而这生活就意味着永久地生活下去,永久地。死亡是人创造的,它不是别的,只是我们身上弱点的象征。”
他说啊说啊,我们一直到清晨才沉沉地睡去。等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我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五美元的钞票和一张短短的字条,上面写着要我忘掉昨晚我们所谈论的一切,说这些并不重要。“我还是要订一套新衣服的,”他又写道,“你替我选料子吧!”
我自然是做不到他所说的把一切都忘掉,实际上一连几周我脑子里除了“人就是罪犯”这个念头以外什么也想不了。或者用斯蒂莫的话说,“人就是自己的罪犯。”
他说过的一个词儿——那个“人在思想中避难”的说法无休止地困扰着我。我相信我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听说思想是可以脱离其他东西而独立存在的。我甚至被“人即思想”这一想法强烈地吸引住了。它比我至今所听到的任何一个想法都更具革命性。
至少,像斯蒂莫这么大能量的人竟会被下“地狱”和“生活在思想中”这些想法纠缠,这真令人不可思议。我越想这些事,就越觉得他是在想把整个宇宙变成一个巨大的、惊人的捕鼠器。几个月后,当我去通知他试衣服时,听说他已经死了,死于脑出血。对此我毫不吃惊。他的思想显然是承受不了他得出的结论。他已经在精神上把自己手淫至死了。到此为止,我已经不再怀疑思想是什么避难所了。思想即一切,上帝即一切,那又怎么样呢?
第三章
当人的处境糟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时,惟一的出路就只剩下了两条:杀人和自杀,或者是杀了人再自杀。如果两样事都做不成,人就会把自己变成小丑。
真奇怪,如果当一个人只剩下绝望可以用来满足自己时,他会变得十分积极。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每件事都演变成戏剧以至闹剧。无论是气愤、威胁、悲伤、温柔还是悔恨,我所说的和做的任何事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事已至此,我这个叫做“男人”的人只有吞下自尊和悲哀走下舞台。真是见鬼!
我已经不是个男人了,而是一个退化到了原始状态的动物,永远惶恐不安,而这已经成为我的正常状态了。越是没有人需要我,我贴得就越紧;越是被伤害、被羞辱,我就越渴望惩罚别人。我祈求着奇迹的发生,但却不去创造奇迹,更糟的是我根本无力谴责她,谴责斯塔西娅或者任何其他人,甚至连自己也谴责不成——尽管我时常这样做。虽然违背天性,但我还是不能使自己相信这件事真的“发生了”。我有足够的理由认识到我们所处的这种情况不仅仅是发生了,而且我必须承认它已经存在了很长一段时间了。我甚至经常回忆它,对它的每一步发展都了如指掌。可是如果一个人已经绝望到了极点,知道事情的第一步错误是在何时何地发生的又有什么好处?重要的——要法呀!——是现在!
怎么样才能摆脱这个困境呢?
我一次次以头撞墙,试图找出问题的所在。如果我能的话,我真的会把脑汁绞尽。但无论我怎样做、怎样想、怎样努力,还是挣脱不了这副枷索。
捆住我手脚的到底是不是爱情?
怎么回答呢?我的情感都已像万花筒般变幻不定了。这个问题对我来讲就跟问一个垂死之人肚子饿不饿一样愚蠢。
或许可以换个角度来问这个问题。比如说,“人能不能重新得到失去的东西?”
理智的、有常识的人都会说不能,而傻瓜却说能。
而傻瓜又是什么呢?他就是相信任何可能性并与之相赌的人。
没有什么失去的东西是不能复得的。
这是谁说的?是我们心中的上帝,是从烈火与洪水中幸存过来的亚当,是所有的天使。
想一想吧,嘲笑我的人们!如果失而复得是不可能的,那么爱还会天长地久吗?即使是自恋?
这个我如此渴望重新找回的天堂也许早已今非昔比了……只要到了这个魔圈之外,时间就会以疯狂的速度运转!
我失去的这个天堂到底是什么呢?它是由什么构成的?仅仅就是一种能够享受片刻欢愉的能力吗?还是她在我身上激发出的灵感(我指的是自身的灵感)?或者它就是我们之间这种连体双胞胎般的亲密关系?
现在这一切看起来那么简单明了!一句话就能说清楚:我已经没有了爱的能力我被一团乌云包围住了,被害怕失去她的恐惧蒙住了双眼。我更情愿接受她的死!
我茫然不知所措地在自己营造的黑暗中徘徊,就像有魔鬼在后面追赶一样。恍惚之中我有时趴在地上,不顾一切地把任何威胁我们婚姻的东西都扼杀掉、破坏掉,把它碾得粉碎。疯狂中我有时抓到的是个木偶,有时是只死耗子,还有一次是一块腐败的奶酪。我整日整夜地杀呀杀呀,可越杀敌人就越多。
这个幻想的世界是那么无边无际,无穷无尽。
我为什么不杀了自己?我试了,可是没有成功。我发现这还不如把生活抽成真空容易。
在思想中生活,在思想中生活……这是把生活抽成真空的最简捷的办法,也就是变成一部永不停止转动、摩擦和碾压的机器的牺牲品。
思想的机器。
“爱与恨、接受与拒绝、占有与放弃、渴望与藐视,这些都是思想的疾病。”
所罗门本人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说法了。
禅学中说:“如果放弃一切成败意念,睡觉则可高枕无忧。”
如果
我这样的懦夫更喜欢那永不停息的思想漩涡,作为睿智的上帝,他知道一旦这部机器停止一刻转动,他就会像星球一样爆炸。这不是死亡,是毁灭。
塞万提斯在描写埃伦特骑士时写道:“埃伦特骑士寻遍了整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他走过了最崎岖复杂的迷宫,每一步都成就了不可能之事;忍受了荒漠的烈日毒焰与寒冬的狂风冰雪。狮子、魔鬼与恶龙都奈何不了他,因为寻求挑战,征服挑战,这就是他生命的全部意义与职责。”
奇怪,我这个傻瓜和懦夫怎么会和埃伦特骑士有这么多共同之处?这个傻瓜不顾一切地相信不可能之事:为了不失去他极力想留住的东西,他不怕任何危险,敢冒任何风险——什么都吓不倒他。
我们可以很容易地说爱情绝不会把人变成懦夫或软蛋,也许真正的爱情的确不会这样,可我们中间有谁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有哪一个深爱着、相信着、信赖着别人的人会眼看着自己的所爱被折磨、被杀害、被侮辱而不愿把自己出卖给魔鬼?又有哪一个稳坐殿堂的伟人会甘愿步下他的宝座、不承认他的爱情?是的,有些伟人是屈服了命运的安排,他们在孤独寂寞中生活,任心灵被吞噬。是应该崇拜这些人呢还是该可怜这些人呢?就连最伟大的失恋者也没有一个能够兴高采烈地走到街上大喊:“世界真好!”
一位我所崇拜的伟人说过:“在纯洁的爱情中(毫无疑问,除了在想象中以外,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纯洁的爱情!),给予者根本意识不到他是在给予、他给予的是什么或者在给予谁,更不知道对方是否会因为他的给予而对他心存感激。”
我从心底里“同意”这种说法,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许只有那些根本不需求爱情的人才会扮演这样的角色。
摆脱爱情的桎梏,像蜡烛一样燃烧,在爱情中融化,与爱情一起融化,这是多么让人激动的事啊!可对于我们这些软弱、自负、虚荣、占有欲和嫉妒心强、顽固而又心胸狭窄的人,这可能吗?很显然是不可能的。对我们来讲只存在竞争——在思想中竞争;只有灭亡——永远的灭亡。我们相信自己需要爱,所以就不再给予爱,也就没有人来爱我们了。
但即使就是我们这些可悲的懦夫也有时会体验到什么是真正无私的爱。在盲目爱恋着一个人而又可望不可及时,有谁没对自己说过这样的豪言壮语:“她(他)就是永远也属于不了我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她的存在,而我又能永远热爱她、崇拜她!”虽说这种论调有些过于崇高,但这么讲的人还是有一定道理的。起码他在那一刹那间体验到了真正纯洁的爱情。没有任何其他一种爱,不管它有多么理智、多么持久,能够和这种爱情相匹敌。
这种爱情也许是转瞬即逝的,但你能说这是什么过错吗?它惟一的过错就是对方没有同样至死不渝的爱的回报,而这点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如果有一天他发现他不再拥有这种爱了,他的伟大、崇高的单恋病被治愈了,那该是多么无味、凄凉、致命的一天啊!当他日后再次提起这段爱情时,即使是下意识地,他也会用“疯狂”这样的字眼儿来形容它。这感觉所带来的轻松感使人百分之百地相信他又获得了往日的自由,可这自由的代价是何等惨重!这又是多么贫乏的自由啊!重见世上原来的万事万物难道不是一种灾难?重又发现自己再次被那些熟悉的凡夫俗子所包围怎能不让人心碎?想一想重过忍辱负重的日子又怎不让人胆战心惊?原本是晴朗的天空,阳光、奇迹、荣耀,然后是奇迹复奇迹,荣耀复荣耀,全部自一眼神泉中自由地喷出,而转眼之间剩下的只有灰烬,满目的灰烬!
如果有什么东西称得上是奇迹的话,那不是爱情又会是什么?还有什么力量,什么其他神奇的力量能够为生命注入如此不容抹煞的光彩?
《圣经》里面充满了奇迹,它们已经被有思想的和没思想的人都接受了,但一个每个人都有权力在生活中经历的奇迹,一个不需要别人帮助、调解、不需要至高无上的意志力就可以创造的奇迹,一个傻瓜、懦夫、英雄和圣人都能创造的奇迹就是爱情。它是瞬间诞生的,却能地久天长。如果说能量是守恒的,那爱情又何止如此!爱情像能量一样,也是个谜。它与生俱来,永远就在你身边。人不能创造出能量来,同样也创造不出爱情来。能量和爱情自古就有,而且会永远存在下去。也许从本质上来说这二者本是一体,它们是一回事,为什么不是呢?也许这种神秘的力量,这种与宇宙的生命合为一体、行为犹如上帝的力量,这种入侵一切的力量就是爱情。更可怕的是如果宇宙间失去了这种不可驾御的力量,又何言爱情!如果世上没有了爱又会怎么样呢?这两者具有同样的毁灭力。我们知道,就连物质的、最没有生命的微小粒子都能释放出爆炸性的能量。如果死尸也有生命,那么给予它生命的灵魂自然也有生命。如果《圣经》中的乞丐死而复生,如果耶稣复活,那么已经消亡的宇宙也会在时机成熟的时候复活,一定会的。也就是当爱情战胜了理智时,一切都会复活的。
即使这样,我们怎么可以说,甚至怎么可以想象失去爱情?也许我们可以暂时关上大门,但爱情终究会找到出路的。尽管我们变得像石头一样冰冷僵硬,但不会永远这样麻木下去。没有什么会真正地死亡,死亡是一种幻觉,它只是关闭了一扇大门而已。
但是宇宙没有大门,当然更没有爱情的力量不能启开、不能攻入的大门。这个道理连傻瓜都悉知不疑。虽然他有的只是堂吉诃德式的热情,那个为了战胜挑战而寻求挑战的埃伦特骑士不正是一个爱情的使者吗?他不正是为了逃避爱情的烦恼才甘愿不断地遭受侮辱和伤害的吗?
在文学的荒野里总有一种符号,世间的一切都会变为这个符号(这既可以用数字的符号,也可以用宗教的形式来表达),那就是“负爱情”,因为人的一生只能是、通常也确实是在负面而不是在正面渡过的。一旦失去了爱情,他就将永远无望地挣扎下去。那种被称之为“上帝的痛苦”的“将万物都注入其中依然还是空无的不可名状的巨大痛苦”,不正是对缺乏爱情的灵魂的生动描绘吗?
如今我已身披枷锁走近了这种无爱状态的边缘。一切都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发生的,我疯狂地向下滑去;用尽几个世纪所建立起来的一切都在眨眼之间灰飞烟灭、一触即塌了。
对于思想的机器而言,问题是正是负并无太大区别。当人突然滑落下来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