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对下水道感兴趣,巴黎宏大排水系统或其他大都市的排水道。我会记起雨果或其他法国作家曾描述过这个主题,进而研究小说家的生平以发现他对下水道如此兴致勃勃的奥秘。
同时,我说过,“我们国家的天涯海角”近在咫尺。如果一家意大利殡仪馆看起来神秘,我会进去打听一下棺材的价钱。任何“越境”的事情都令我兴奋。一些我抱有最大希望的鬼才,我发现居住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埃及学专家加斯廷就是一个。他变得更像一个淘金者,而不像一个考古学家。多纳托也住在这片土地上,他是西西里岛的小伙子,给父亲送斧头时砍掉了父亲的一只胳膊,还算幸运。他这是什么灵感?这位弑父的新星!17岁时他梦想在梵蒂冈谋一职位,他说为了更好地熟悉圣佛朗西斯!
游历了一个个碱矿,更新了我的地理学知识、生态学知识,以及民俗学、枪炮知识。建筑物里充满返祖异常现象。有些建筑物好像是从里海海岸移植过来的,有些像安徒生童话中的小屋,商店像费斯城凉爽的迷宫。备用马车车轮、没有车辕的双轮马车、众多的鸟笼、永远不装东西的罐子(常常是马略尔卡陶器,三色堇或向日葵图案)、妇女胸衣、拐杖、手柄、手骨……无穷无尽的事物都标着“Hagia,Triada”制造的字样。何等的侏儒们!一个人装作只会讲保加利亚语,实际是个摩尔达维亚人,住在小屋后面的狗窝里。他和狗一起用餐,用同一个锡盘。他微笑时,只露出两只牙齿,长长的像犬牙一样。他能叫能嗅,像只野狗一样嚎叫。
这一切我都不敢写进小说。不敢写进我视如闺房的小说。不是所有人物都令人肃然起敬,白玉无瑕。绝没有这种人,把他们拽进来为了点缀,他们完全是傻瓜。主人公既是叙事人又与我有相似之处,有一种不规则四边形似的惟脑主义者的气质。他的作用是使转椅不停转动,不时给自己一次免费乘车的美差。
不管什么内容,如何怪诞离奇都使爹着迷不已。他曾流露出疑惑,一个年轻女子或者书作者怎么会产生如此念头,选出如此形象。莫娜想不到回答:“从第二次脱胎得到的灵感。”坦率地讲,我自己也很难知道如何回答。某些最愚蠢的形象从历书中偷窃而来,其他来自梦遗。爹真正喜欢的好像是偶尔提到的狗和猫。他无法得知,我极怕狗,极讨厌猫。可是,我可以让狗说话。的确是狗话,没错。我插进这种低级生物的真正目的是借此表达对书中某些人物的蔑视,这些人物发展得失控了。一只狗在适当授意下,可以愚弄女王。另外,如果我嘲弄讨厌的某种盛行观点,我只需模拟一只狗,抬起后腿朝这种观点撒尿。
尽管所有的文字都是愚蠢和欺诈,我仍然设法创造一种古典的光泽。我的目的是通过这种装饰,古典的外貌,使得每一页都像星辰一样灿烂。我当时认为这是作者的任务。必要时制造点儿混乱,但是确保它们反映出银河的光泽。让白痴说话时,在无聊的话里加入古生物学、二次方程式论、北方乐土论这样一些题目。再掺进一些华丽的引语。疯子凯撒的台词总是适宜相关,侏儒嘴里的咒语、狡猾的汉姆生式的挖苦也不失时宜。比如:“散步吗,弗罗肯?立金花快干死了。”我说狡猾是因为引语虽很难得,却指弗罗肯叉开腿撒尿的习惯,她以为她远在别人视野之外。
本想通过闲谈休息或得到新灵感(实际上常常只是给睾丸充充血),却阻碍了工作的进展。拐角60度就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几分钟前刚结束与火车司机或失业泥瓦匠的谈话,突然发展成为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对话。再返回到写字台前时却又发现无法继续叙述。进入我头脑的每个思想、每个人,泥瓦匠也好,其他人也好,都会作一番评论。不管我如何回答,谈话都会继续发展。这好像一个无名鼠辈成心让我翻车。
偶尔,这类倒霉的事情会从塑像开始,尤其是缺裂剥落的塑像,我可能正在某个后院散步,心不在焉地看着一个大理石塑像头,缺一只耳朵,眨眼间它用罗马总督的语言跟我讲话。一种奇怪的冲动驱使我去抚摸残破的塑像,好像我的手一触便能使它恢复生命,对我微笑,自然是感激的笑。接着,更加奇特的事情也会发生。比如:一小时后,走过商店玻璃窗前,它从阴暗深处向我打招呼,用的还是罗马总督的语言。恐怖缠身,鼻子紧贴玻璃往里看。他就在那儿,一只耳朵,鼻子被咬掉了,嘴唇在颤动!我会轻声说:“视网膜出血。”继续往前走。“上帝助我!假若梦中他我再相逢!”
因此,也不算意外,我练就了画家的眼力。经常,我刻意回到某个地点回顾头一天或头几天匆匆路过的“静物”。用我的话说那些静物可能是毫无艺术性的事物堆砌,精神正常的人不会费力再去看第二眼。比如:几张牌朝上放在路边,旁边一只玩具枪,或有头无身的小鸡。要么,一把打开的破伞从一只伐木工人长筒靴子里伸出,靴子边有一本撕毁的《金驴》,一把生锈的大折刀从中穿过。我心里琢磨着:为什么这些偶然的安排如此吸引我?我突然想起,我在画家世界里曾经发现过类似的组合。然后,整夜都有事作了,回想是哪一幅画,哪一个画家,在什么地方我第一次看到它。追逐这样的奇想会令人意外地发现那些惊人的琐事,纯粹荒唐的事会影响一些伟大的艺术作品。
然而,这些短途漫游、散步、袭击、侦察的最显著的特征是身体姿态领域,回忆起来是全面的。人的身姿体态借自动物、昆虫世界。甚至那些最“风雅”的人或附庸风雅的人,比如殡仪业者、仆人、传道师、爵士乐明星的体态。某个无名鼠辈受惊吓甩过头如马嘶鸣,那个样子长久地扎根于我的记忆中,而他说的话、所做的事在记忆中早已无影无踪。我发现有些小说家专门发掘这种带个性的动作,他们根本不考虑使用某种技巧,比如用马嘶鸣提醒读者60页以前提到的一个人物。评论家把他们称为巨匠。巨匠,毫无疑问。
不错,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地我发现了各种各样的事情。其中一件是人无法以第三人称掩盖其身份,也无法只用第一人称单数建立其身份。另一件,在白纸面前不用羽毛煽动、不用银匙搅动就能使词语如涓涓细流,这是相当难的领域。学会等待,耐心地等待,像狩猎的凶禽那样不怕苍蝇拼命叮咬,鸟禽疯狂鸣叫。亚伯拉罕以前是……对了,在堂堂的歌德面前,伟大的莎士比亚面前,在神圣的但丁面前,在不朽的荷马面前,有一个声音,这个声音人人皆有。语汇从不匮乏。出现困难时只是人强迫词语去作无用功。静静地等待上帝的到来!抹掉一切思想,观察天体静静地运转!一切都是流动、运动、光、影。什么比一面镜子更静,比玻璃平面更静,可是,它的平静的表面又能产生何等的喧嚣!
“我希望请你让园林部门的人从健康的树上砍去、剪掉、削去死树杈、树桩、枝条、枝芽、根条、肮脏不齐的枝杈、过低的、悬挂的树枝上的杈,把它们靠近树干的部分砍掉,为健康的树完全彻底地喷药,从树根到树梢,沿着每条街道、广场、宅院、小巷、大道。这样,使周围增加更多的光,自然的光,更多的空气,更多的美。”
这便是我想给主流文学领域的神所传递的信息。这样我便可以从混淆中跳出,从混乱中得救,摆脱对在世、去世作家盲目崇拜的羁绊,因为他们的词语、形象阻挡了我的道路。
到底是什么阻碍我冲破牢笼将独特的思想倾泻于纸上?已经许多年了,我像一个小偷一样仓皇地奔来奔去,从可敬的大师处借这借那,把自己的珍宝掩藏起来,忘记藏在何处,不断地寻呀觅呀,寻寻觅觅。在某个被遗忘了的深坑里埋藏着我可以无愧称之为自己的思想和经历,它们绝对独特,但是,我缺乏勇气使它们复活。难道有人对我说了咒语:我只能用带关节炎的残肢而不能用健壮的拳头去劳动?难道有人当我熟睡时俯在我身旁轻声地说:“你永远做不到,永远不要去做!”(斯坦利当然不会这样做,因为他蔑视轻言细语。难道他不能像蛇一样嘘嘘地响?)那么是谁呢?难道我仍然处于茧子阶段,一条未被生活宏伟壮丽所充分熏陶的虫子?
谁能知道有一天他会像蜂鸟一样展翅飞翔在高空,颤抖着翅膀,闪烁着耀眼的光辉?人不能飞。人可以希望,祷告,用头撞墙。但是,“它”知道。它可以等待时间。它知道所有的错误、弯路、失败和挫折将被利用。要生为一只雄鹰,必须适应高空;生为一个作家,必须学会喜欢受穷、受苦、受侮辱。最重要的,必须学会两地分居。作家像树懒一样四肢攀缘,下面的生活浪涛有规律地、不断地翻涌。时机到了就扑通掉进水中为生存而斗争。难道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儿?难道会有这种情况:一片美好微笑的土地,早年含苞待放的作家被领到一旁,授之于写作艺术,充满爱心的大师指导,不啪的一声掉进激流,像一条鳗鱼一样游动于淤泥沼泽之中?
在每天单调的生活中我有无限的时间如此异想天开。在吃力思考的过程中,在街上行走捕获灵感时,这些奇异的念头像杨树一样在我身旁窜起。有时我对自己说:“文学生活,多么奇妙啊!”指的是这个中间世界,充满重叠交错的树枝、树杈、树叶、枝条、树芽,等等。与我“工作”相联的轻微活动没有耗尽反而激发了我的能量。我不停地思考、不停地奔走。如果时而抱怨劳累过度这不是因为不能写或写得太多。难道在下意识里我害怕,害怕放松自己就会用自己的声音讲话?难道我害怕发现埋藏的珍宝就不会再有平静的生活,劳累永无终止?
创造,这个概念使人太难以接近!它的反面,混乱也同样无法接近!永远无法建立一种无创造的事物。我们凝视愈深,发现愈多无序中的有序,混乱中的法则,黑暗中的光明。否定,事物之不存在,无法想象,它是思维的鬼神。任何事物都发声、挤撞、发展、减弱、变化。开天辟地,历来如此。全靠奇妙的动力和力量,我们一旦了解它便称之为法则。混乱!对此我们一无所知。寂静!只有死人知道。虚无!你尽管使劲吹,总会留下些东西。
何时何地创造停止了?作家除了已经创造的东西还能创造什么?什么都不能。他开个头结了尾,这本身与创造相对立。他在中间搅和,更恰当地说被搅和,而产生了现实的仿制品:一本书。某些书改变了世界的面貌。不过是重新安排而已。生活问题仍然存在。一个人的面孔可以改变,年龄无法抹掉。书无能为力。作家无能为力。第一动因的作用。我创造世界时你在何处?回答了这个问题你便解开了创造之谜。
我们写作,写前已知道注定要失败。我们每天乞求新鲜的折磨。我们越痒越挠越舒服。读者也开始搔痒,这时我们感到飘飘然。不能让人死于饥渴!空气里要充满文学家的思想之箭!请注意思想这个字。说得多好啊!字母组成一串无形的铁丝网,流过强大的磁流。这一切重任压在大脑上,而大脑打算像被施了魔法一样不费气力去工作。是什么向你走来: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心灵?这个心灵分为书、页、句,里面充满逗号、句号、分号、破折号和星号。某个作家的努力可以获得一项奖,谋得学院里一个职位,而另一个作家获得的却是一块被虫蚀过的骨头。某些人的名字用到街道上,其他人的名字用在绞刑架和济贫院。这些“创造”被阅读、消化,人们仍然互相诅咒。没有任何作家,甚至是最伟大的作家,能够逃避这个铁一般的严酷事实。
堂皇的生活恰恰相同,我指的是文学生活。谁想改变世界?(让它腐烂吧!让它灭亡吧!让它消失吧!)泰特拉齐妮①练习颤音,卡鲁索②震碎吊灯,科尔托③像只没眼睛的老鼠一样瞎转,伟大的弗拉基米尔吓坏键盘——他们想的是创造还是拯救?也许连便秘也没有想到。道路在你们的马蹄下冒着尘烟,桥梁轰轰地作响,天空倒退。这些都是什么意思?被撕碎了的空气飞过。一切事物都在飞过,铃铛、领扣、浓密的胡子、石榴、手榴弹。我们为你们让路,你们这些充满激情的野马。为你们,亲爱的海费兹④,亲爱的西盖蒂⑤,亲爱的梅纽因。我们卑躬屈膝地让路,你们听到了吗?没有回答。只有他们脖子上的铃声。
[注释]:
①泰特拉齐妮(1871—1940):意大利花腔女高音歌唱家。
②卡鲁索(1873—1921):意大利歌剧男高音歌唱家。
③科尔托(1877—1962):法国指挥家、教师、钢琴家。
④海费兹(1901—):立陶宛出生的美籍小提琴家。
⑤西盖蒂(1892—1973):匈牙利裔美国小提琴家。
夜晚,万物偷摸摸地跳出来,在我头脑的屋顶上演出、争吵、尖叫,一会儿用真嗓一会儿用假嗓唱,推车、马鸣。好样的马呀!我知道这是惟一的生活、作家的生活,世界可以停滞、变坏、得病、死亡,无所谓,因为我不再属于这个世界,一个病魔、死亡的世界,自我残杀的世界,像一只被切割的螃蟹挣扎滚动。我有自己的世界,一个裂谷的世界,拥挤着瓦斯帕斯昂斯、米罗斯、海德格尔、洗下身用的坐盆、孤独的博赫、嗓音像黑簧管的歌手、主要女歌手胖得在水中沉不下去、吹号人、奔跑如风驰的三驾马车……拿破仑在这里没有一席之地,歌德也没有。那些温柔的灵物,有控制鸟的力量,也没有他们的位置,诸如:圣佛兰西斯科、立陶宛的米沃什、维特根斯坦。即使趴在地上被小矮人、小妖精压住,我的力量仍然巨大无比。我的奴才听我的话,像玉米在平底锅上爆成玉米花,它们飞快地排成行,构成句子、段落和页。在遥远的地方,某个天国之日,其他奴才按照词句的乐曲回忆这个信息,在天空里飞速传播着无限的疯狂。谁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应该如此?为什么大合唱?为什么奏圣乐?我们只知道他们的魔法是定律,只要遵循它们,留心它们,尊敬它们,我们便会欢乐加欢乐,悲伤加悲伤,死亡加死亡。
没有任何事物比创造本身更富创造性。Abel生了Bogul,Bogul生了Mogul,Mogul生了Zobel。导液管、吹牛大王、破坏者。字母加字母组成词,词加词构成短语,短语加短语,章节接章节,卷接卷,史诗接史诗:通天塔快延伸到,但还未到“伟大的我是”的唇边。“谦恭最重要!”或者像我亲爱可敬的大师解说的那样:“我们一定要记住我们与事物的关系,如:昆虫、翼手龙、蜥蜴、蛇蜥、鼹鼠、臭鼬和那些小飞鼠。”但是,让我们也不要忘记创造拽住我们的头发时,宇宙每个成分,每个原子、分子都与我们结盟,鼓励我们前进,削弱我们都为提醒我们:绝不要把尘埃看做尘埃,把上帝看做上帝,而要看成全部事物的结合。并使我们追着自己的尾巴狂转,这样证明运动、事物、能量和其他一切哗众取宠的概念都是虚伪的,它们像流着血的痔疮粘住创造的屁股不放。
(“我的草帽和种稻人的草帽混合在一起。”)
没有必要,在这个愉快的领域里,追随某个训练有素的灵物的方式,以人类为食,与死人性交。也不必要像隐士一样绝食、戒酒、禁毒、不思女人。不必要像李斯特、车尔尼和其他辉煌灿烂的演奏名手那样,一小时一小时地去练大、小调,急速和弦,拨奏曲或华彩乐段。也不应该像奴隶一样使词语像爆竹一样爆炸开花,或者与喝醉了的语义学家的弹道轨迹一致。伸展肢体,打哈欠,喘气,放屁和吼叫就绰绰有余。规则是为野蛮人而设,准则为穴居人而定。见鬼去吧!恋诗歌手们,连同卡帕多西亚也一起去吧!
因此,这样孜孜不倦地、奴隶般地效仿大师的方法(即效仿他们的手段与技巧)的同时,我的本能起来造反了。假若我渴望魔力,这并不是培育新的结构,也不是为通天塔加高,而是为了破坏、毁掉我必须写的小说,但是在这之后……?在这之后,报复!毁坏,使土地荒芜,让文化成为阴沟,让它的臭味在记忆的鼻孔里永存。我的全部偶像,我的确有一批偶像,我将他们作为牺牲品。他们曾经给我表达的力量,我用来诅咒和亵渎。古老的先知不是曾经允诺过毁灭吗?为了唤醒死者,他们对于玷污语言犹豫过吗?如果我不曾有知己,只有浪子和挥霍者,这难道是无目的的吗?我的偶像不也同样是浪子和挥霍者吗?(从深层意义上讲)他们不是在文化的潮流里漂浮吗?他们不是也被浪抛来抛去,像劳动阶层中没有文化的穷鬼?他的恶魔不是和奴隶主一样残酷无情吗?任何事物——伟大的、高贵的、完美的和低下的、贪鄙的、吝啬的——都一一样运作,联合起来使生活日趋艰难。死亡的诗歌、圣人的箴言与忠告、制定法律者的条文和规则有什么用呢?领导者、思想家、艺术家有什么用呢?如果构成生活的根本成分无法变革。
只有尚未找到自己道路的人才准许问错误的问题、走错误的路、希望所有现存的模式毁灭。我混乱、迷惑、被东拉西拽、糊涂、努力、诅咒、讥笑、嘲讽。所以,无怪乎在思维中,完美的思维中,我发现自己直瞪瞪往前看,灵魂一片空白,好像一只大猩猩爬到另一只身上。正是这种行为方式,Abel生了Bogul,Bogul生了Mogul。我是这条线上的最后一个。一只Zobel狗,嘴里咬着一根骨头,不能嚼,也不能咬碎。对此我讥笑、担心,对它吐痰,对它大便。不久,我便往上浇泡尿将它埋葬。那块骨头的名字叫通天塔。
伟大的生活,文艺的生活。从未有过比这更好的生活。
如此手段!如此技巧!有谁知道我寻找矿石时常去的那些荒废的场所?除非他像影子一样跟着我。谁能知道我挖坑井时鸟群为我唱歌?谁能知道我工作时,那些伴随我的嬉笑的侏儒和小精灵?它们忠诚地挑逗我的簈,重复我的句子,向我显示出在卵石中、树枝里、虱子、跳蚤身上和花粉里隐藏着的奥妙?有谁可能知道我的偶像所显示的秘密?在夜间他们不断传递信息、密码,使我能够读懂字里行间的意义,更正有误的生平,轻视那些聪明的评论。我脚下这块坚实的土地更坚实,胜于文化艺术摧残者们所创造的世界,我在与变化无端、漂浮不定的世界搏斗时最终学会了蔑视这些人。
试问:除了现实主义大师谁能想象迈入创造世界的第一步一定伴随着大声的臭屁,如同第一次体验炮火的意义?永远前进!文学的将军在舒适的床上熟睡。我们长毛的一群去打仗,有去无回。跟随我们,撒旦的桂冠!假若我们必须用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