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放出的小鸟飞到埃尔芬拜因先生前,用力地拥抱他。
“来自明斯克还是平斯克?”我问。
“来自摩押人①国度。”他答道。
[注释]:
①摩押人:西闪米特之一支。居住于巴勒斯坦地区。
他愉快地看了我一眼,捋着胡子。男孩儿把一杯茴香酒放进他手中。埃尔芬拜因先生头顶上有一绺头发直立着,像启瓶塞的螺丝锥。他喝干了那杯,接过一块水果排。他又一次把手握着放在胸前。
“如此幸运,”他说道,“能认识一个聪明的外邦人,能懂会写鸟语的外邦人。他读俄国作品,过犹太人的赎罪日。明智地娶了一位布科维纳女孩儿,一个Tzigane,一个女演员!锡德那个二流子哪去了?又醉了?”他环视一下,像一个聪明要叫的老猫头鹰。“Num,如果一个人学了一辈子,最后发现自己是个白痴,他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呢?答案是又对又不对。我们村里人说,一个人只能培养个人的荒谬,无法培养他人的荒谬。神秘教义里说……,可是我们不必立刻仔细分析。明斯克出貂皮大衣,平斯克只出悲伤。来自考瑞多的犹太人魔鬼从不光顾。莫伊希·埃特就是这种犹太人,我的表兄。总和牧师发生矛盾。冬季来临时他就躲进粮仓,他是个马具匠。”
他骤然停下,恶魔似地对我一笑。
“在《约伯记》中。”我开始说。
“谈《启示录》好不好,”他说,“那更外行些。”
莫娜咯咯地笑,埃森太太谨言慎行,却也忍俊不禁。男孩儿没有离开,他在埃尔芬拜因先生背后比划着好像在用连接在太阳穴上的电话。
“你开始写新作品时,”埃尔芬拜因说,“你先用哪种语言祈祷?”
“用父辈的语言,”我立即答道,“西伯拉罕、以撒、以西结、尼西米……”
“还有大卫和所罗门,路得和以斯占。”他插言道。
男孩儿又给埃先生添满酒,他一口喝干了。
“他长大会成为一个不错的小伙子,”埃先生咂着嘴说,“他已经懂事儿了。如果有天分的话会成为一个Malamed。你记得在《判与罚》里……?”
“你说的是《罪与罚》吧?”小埃森说。
“在俄语里是《罪恶和它的惩罚》。去,坐到后面,别在我背后作鬼脸。我知道我是白痴,可是这位小先生不知道自己是。让他自己去发现吧。对不起,先生。”他嘲讽地鞠了一躬。
“犹太人改变自己的信仰,”他继续说道,心里准是想着埃森太太,“就像脂肪变成水一样。当一个基督徒比什么奶啊、水啊强得多。”他收住嘴,注意是否说得过火了。“基督徒是手里拿十字架的犹太教徒。基督徒不会忘记我们杀死了耶稣,耶稣和其他犹太教徒一样也是个犹太教徒,不过更狂热一些而已。读托尔斯泰你不必是个基督徒,犹太教徒一样能理解他。托尔斯泰最大的长处在于他最终有胆量离开他的太太,把自己的钱分给他人。傻瓜有傻福,他不在乎钱。基督徒不过是装傻而已。他们随身带着生命保险,还带着珠宝和祷文书。犹太教徒不拿着《诗篇》到处走,他全记在心里。他卖鞋带时嘴里都要哼着诗。基督徒唱颂歌时好像在打仗。前进!基督战士!怎么样呢?像奔向战场一样。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总是战斗,一手用武力,一手用宗教。”
莫娜站起来挪近一些。埃先生伸出手,好像邀请舞伴。他从头到脚打量她,像个拍卖人。然后他说道:“你最后弹的是什么,亲爱的?”
“《绿色的鹦鹉》。”她回答。
“前一个呢?”
“《山羊歌》、《莉暖》、《圣女贞德》。”
“好啦!”他举起手。“《戴巴克》更适合你的气质,更女性。苏德曼那段叫什么来着?没关系。达》。你是个马格达,不是蒙娜·瓦娜。我问你,我会怎么看《复仇的上帝》?我是施尔克劳特还是本·埃米?让我演奏《西伯利亚》,不要《房里的佣人》!”他抚摸着她的下巴:“你使我隐约想起埃利萨·兰迪。是的,可能带点儿纳济莫娃的味道。如果你稍胖一点儿,你可以成为第二个莫德耶斯卡①。《赫达·加希勒》是为你而作的。我最喜欢《野鸭》,其次是《西方世界花花公子》,但不是用依地语写的,但愿不是!”
[注释]:
①莫德耶斯卡(1861—1940):美国桥梁设计师和建筑师。
戏剧显然是他最得意的话题。几年前他是个演员,先在罗曼都尼撒或类似的鬼地方,然后到鲍里街的塔利亚。在那儿他遇见了本·埃末。在其他什么地方又遇到了布兰斯·尤尔卡。他还认识蒂利,怪怪的。还认识沃菲尔德。他认为《安德罗克勒斯与狮子》是绝唱,却不喜欢肖伯纳其他的作品。他特别喜欢琼森和马洛、哈森克勒费尔和冯·霍夫曼。
“漂亮的女人很少成为好演员,”他说道,“总得有些缺陷才行,鼻子长一点儿,眼睛有点斜什么的。最好是有个特殊的嗓音。人们善于记住嗓音。比如波林·洛德,她就有副特别的嗓子。”他对莫娜说:“你也有副好嗓子。里面含红糖、丁香和肉豆蔻。最差的嗓音是美国人的,里面没有灵魂。雅各布·本·埃米有副好嗓子,像好汤一样,永远不变质,但是他嗓子常常像乌龟转圈儿一样转来转去。一个女人最应该造就一副好嗓子。她还应该多思考剧本的含意,而不是想她的皮肤,不对,是屁股多优美。犹太女演员通常过胖,在台上一走像果冻一样颤抖。但是,她们嗓音里带着忧伤。她们完全用不着想象魔鬼用钳子把她们的乳房拔掉。是啊,罪恶和悲伤是最好的调料,再加上一点儿幻想。像韦伯斯特或马洛那样。鞋匠一提到魔鬼准去厕所。要不然就爱上豆茎,像在摩尔多瓦①。爱尔兰剧作家里尽是疯子、醉鬼,他们说的废话,纯粹是废话。爱尔兰人总出诗人,特别是一无所知的爱尔兰人。他们也遭受过磨难,也许不比犹太人深重,但也够深的。没人想一天三炖土豆,或者用耙子当牙签。爱尔兰人是伟大的演员,生来是黑猩猩。英国人太文雅,太理性。一个男性的民族,却被阉割了。”
[注释]:
①摩尔多瓦:多瑙河下游的公国,1859年同瓦拉几亚共同组成罗马尼亚。
门口一阵混乱。埃森散步归来,抱着拯救的两只脏兮兮的猫。他太太要把它们轰出去。
“埃尔芬拜因!”他喊着,晃着帽子。“你好!你怎么来这儿啦?”
“我怎么来这儿的?用双脚呀。”他朝前迈了一步。“让我闻闻你的酒味!”
“滚开,滚开!你什么时候见我醉过?”
“你太高兴、太不高兴时都醉。”
“好朋友,埃尔芬拜因,”里布说,一只胳膊充满友情地搭在他的肩膀上。“犹太人的李尔王,你就是。怎么回事,杯子空了?”
“和你想得一样”,埃尔芬拜因说:“精神之饮。和摩西一样,岩石里冒出的是水,瓶子里冒出的只有愚蠢。太可耻了,你这兹韦费尔之子,如此之渴。”
谈话渐渐稀少。埃森太太赶走了猫,清理了过道里猫留下的脏物。她又一次从眉毛往后捋顺头发。从头到脚,一个有教养的妇人,毫无怨恨,毫无唇舌战。冷淡,却是超文雅的、伦理性的冷淡。她坐在窗下一把椅子上,无疑是希望谈话会转得更为理性。她喜欢埃先生,可是他的那番关于旧世界的谈话、疯子般的怪脸、平庸的笑话使她苦恼。
犹太人的李尔王现在无拘无束。他开始了一段关于波斯古经的大段独白。偶尔谈到《礼记》,据传说是犹太人写的,从其引文来看,却可能是中国人写的。
他讲到,按照琐罗亚斯德①的观点上帝选人继续创造工作。又补充道:“人除了成为合作者以外没有任何价值。上帝不是靠祷告和注射才维持生命。犹太人完全忘记了这点,基督徒是精神上的残疾。”
[注释]:
①琐罗亚斯德(约公元前628—约前551):伊朗宗教改革家、先知、琐罗亚斯德教创始人。
这段陈词之后,一片混乱讨论,埃尔芬拜因感到滑稽可笑。混乱之中他大声唱起来:“Rumeinie,Rumeinie,Rumeinie,amameligele,a,pastramele,a,Karnatsele,un,a,gleizele,wine,哈哈!”
喧哗平静下来,他说:“你看,甚至在最自由的家庭里,引进观点都是危险的,而且这样的谈话宛如音乐一样动听。犹太牧师会拿来一根头发,用如剃刀样锋利的刀子把它切割成一千份。谁也不同意他的作法,这只是练习而已,可以使人头脑锋利,使人忘却恐惧。音乐奏起来,你不需要舞伴,你和Zov,Toft,Gi,ml跳。我们要争论,就把眼睛蒙住。我们去看Tomashevsky,哭得像被人宰割的猪一样,我们不再知道谁是佩兹因,谁是阿克萨科夫。在舞台上一个犹太人也许迷了路,误入妓院,人人都为作者感到羞侮,但是,一个好的犹太教徒却可以身在屠宰场,心里只想着耶和华。一次在布加勒斯特我看见一个圣徒独自一人喝干一瓶伏特加,然后,口若悬河三个小时。他讲到撒旦。他把他说得恶心得让我能闻到臭味。我离开咖啡店时,万物皆如撒旦一样可怕。我不得不去酒吧,对不起,要排除硫磺。那里像火炉一样红火,妇女像粉红色的天使。连妓院老鸨都像天使,其实是个贪得无厌的秃鹰。那天晚上就是这样度过的!都因为灌了太多伏特加酒。
“是的,时而犯点儿罪是好事,但不要太贪婪。睁着眼睛犯罪,陶醉于肉体之快乐中,但要适度。《圣经》里不乏主教沉湎于肉体快乐之例,而他们却始终看得见独一无二的上帝。我们的祖先崇尚灵魂,但他们是骨肉之躯。一个人可以纳妾,仍然尊敬他的老婆。妓女毕竟是在庙门学会其职业技能的。是的,罪过是真实的,撒旦亦如此。我们现在有了道德,我们的孩子成为服装制造人、歹徒、音乐演奏家。不久他们将成为空中飞人、冰球队员……”
“对啊,”里布坐在扶手掎里说道,“我们现在一钱不值了,我们曾经有过自豪感。”
埃尔芬拜因打断他:“现在有的犹太人谈吐像外邦人,只讲成功不讲别的。有的犹太人送儿子去军事学院,让他学会怎么残杀犹太同胞。他送女儿去好莱坞,演匈牙利或罗马尼亚人,一丝不挂却出人头地。重量级拳击手代替了伟大的牧师。我们甚至还有了同性恋,走着瞧吧,不久我们还会有犹太种的哥萨克人。”
里布叹了一口气,像唱歌一样说:“亚伯拉罕的上帝没有了。”
“一丝不挂就不挂吧,”埃尔芬拜因说,“可别装着是多神教信仰者。让他们记住他们的父亲是小贩、学者,在流氓脚下一钱不值。”
讲啊讲啊,像稀薄空气里的小羚羊一样,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提到了无数名字,莫迪凯和阿哈苏、《少奶奶的扇子》,所多玛与俄摩拉①。一口气他详述了《修鞋匠的假日》和失落的以色列部族。像夏日的疾病一样一成不变,不管谈什么他总返回到外邦人的疾病,他比作又谈了一遍埃及,却未谈辉煌与奇迹。这种疾病进入了脑子。蛆和鸦片。甚至犹太人都渴望复活那天到来。这对他们来说,好像战争没有达姆弹。
[注释]:
①所多玛与俄摩拉:《圣经》所载著名的罪恶之城。
他随着自己的话往前漂游。只喝矿泉水。谈话的喜悦使他感到引起头脑里爆炸。什么是喜悦?在输卵管里长期睡眠。或者,没有恐怖主义的匈奴人。多瑙河水总是蓝色的,像在施特劳斯的华尔兹里一样。是的,他承认《许多名篇大著》里有许多废话,可是有逻辑性。《民数记》并不完全是辣根菜,它有目的论的振奋,拐弯抹角的话也可以称之为切成段的菠菜,这样讲并不减弱其重要性。犹太教堂有化学药品的味,蟑螂粉的味。亚摩利人①是他们时代的蟑螂,再浸礼教徒是当今的蟑螂。“难怪呢,”他朝我们凶恶地眨了眨眼,宣布说:“任何事物都处于‘轮廓’状态。提泽迪克的话多么正确,他说:‘除了上帝,任何事物都不真正清楚。’”
唉!他没完没了,还有说不完的话!从深陷的蹦床中他又一次发着磷光跳跃起来。有几个重要人物非说不可,他们属于不同层次的人。例如有巴比塞②、泰戈尔、罗曼·罗兰、贝玑③。他们全是人类的朋友,英雄。甚至连美国也可以产生博爱主义者。德布兹④便是一例。他说有些老鼠穿着陆军元帅的制服,也有像乞丐一样在我们当中活动的神。《圣经》里充满着道德精神的巨人,有谁能和大卫王相提并论?有谁像所罗门那样堂皇而机智?犹大的狮子仍然活着,打着鼻鼾。麻醉师无法使其永久沉睡。犹大说:“我们要进入这样一个时代,最重型的大炮也要被蜘蛛网粘住,军队像雪一样融化。思想像破旧不堪的墙壁在坍塌。世界像荔枝壳在抽缩。人们恐惧地拥挤在一起,像发霉潮湿的麻袋。先知有言:石头必须讲话,长老不需要唱机。他们静静地伫立等待上帝出现于眼前。我们像青蛙跳来跳去,从一个污水坑跳进另一个,胡言乱语。撒旦在全世界撒下了网,我们像油锅前待煎的鱼扑腾着。人被安置在一个园子里,赤裸裸,没有梦。每一种生物都分得自己的一席位置和环境。认识你的位置吧!这才是上帝的劝诫,不是‘认识你自己’!只有在陶醉于生命的辉煌与雄伟之后蛹才变为蝴蝶。
[注释]:
①亚摩利人:古代一游牧部族或部族集团,据《圣经·旧约》载,亚摩利人是以色列凶恶的敌人。
②巴比塞(1873—1935):法国小说家。
③贝玑(1873—1914):法国诗人、哲学家。
④德布兹(1855—1926):美国劳工组织者。
“我们屈服于绝望。狂热让位于醉酒。沉醉于生活的人看到美景而不是蛇。他没有酒后的不适。我们家家都有蓝色的鸟,装在瓶子里,盖上盖儿。有时它叫做老肯塔基,有时是一个执照号码:Vat69。都是剧毒的,蒸馏后仍然如此。”
他停下抿了一口杯里的矿泉水。里布已沉睡。他带着绝对的喜悦,好像看到了西奈山。
“好啦,”埃尔芬拜因说着举起杯,“让我们为西方世界的奇迹干杯。已经很晚了,我垄断了讲台。下一次咱们多谈基督教的话题。也许我告诉你们我在卡门·西尔维亚的日子。我指的是西尔维亚咖啡店,不是西尔维亚女王。虽然我可以说在女王的宫殿里睡过一次,那只是在马厩里。别忘了让我告诉你们更多关于埃米的事。他不只是一个声音。”
我们告别时,他问可否送我们到门口。“好吧。”我说。
走出街道他停下发泄灵感。“我建议,”他说道,“如果你还没定下书名,你就叫它《这个温柔的世界》。即使没意思这也非常合适。像博古斯瓦夫斯基①用的笔名,这会令读者更加迷惑不解。”
[注释]:
①博古斯瓦夫斯基(1757—1829):波兰启蒙运动时期演员、导演和主要剧作家。
“我并不总是如此健谈,”他补充道,“可是你们全是越轨类型的,对于一个特兰西瓦尼亚来的无家可归的人来说,这像一道开胃菜。我总想写小说,愚蠢的小说,狄更斯那样的,皮克维克先生那种的。可是,我却变成了花花公子。好啦,我要告别了。埃尔芬拜因是我的别名,真正的名字使你们震惊。查一下《圣经》,第十三章,‘如果你们中间出一个……’”他被一阵急切的喷嚏打断。“矿泉水!”他喊道,“也许我应该去洗个土耳其澡。又一场流行性感冒开始了。晚安!上前线别忘记犹大的狮子!你可以在电影里见到它,音乐刚开始的时候。”他模仿狮吼。“那说明它仍然醒着。”
第十六章
“为什么我们总是要花大气力去描述生活中的不幸和缺点,为什么要到这个国家的天涯海角去发掘人物呢?”
果戈理这样开始他未完成小说的第十一部分。
眼下,我自己的小说有了不少进展,但是我仍然不知会怎样写下去,这也不重要,爹对已经拿到的稿子很满意了,钱源源不断,我们酒足饭饱。鸟儿愈来愈罕见,可是,它们仍然唱歌。感恩节来了又去,我们的棋艺有所提高。而且,没有人发现我们的住处。我指那些纠缠不休的朋友。这样,我可以任意在街上逛来逛去,不停地逛。寒气刺骨,冷风呼号。我的头脑一片混乱,不由自主地往前走,探索街道、过去的回忆、建筑物、气味(烂菜味)、丢弃的船票、已故的店主、改成廉价店的沙龙、散发着奔丧者烧木头气味的墓地。
地球的天涯海角就在我周围,离标志着贵族领地的界限只有咫尺。我只需跨过界线,“越境”,就到了熟悉的童年世界,那是贫穷、无忧无虑疯狂的世界,大垃圾场,所有损坏无用、充满细菌的东西受到那些不愿离弃船的老鼠的攻击。
我四处闲逛,盯着橱窗,瞥着小胡同,看到的只是凄凉的荒原。想起定期拜访的黑人,他们多么纯洁。外邦人的瘟疫没有摧毁他们的笑声,他们的演讲天赋,平易近人的态度。他们要和所有疫病作斗争,还要和我们的偏见斗,可是他们依然攻不可破。
拥有黄色制品的那个人渐渐喜欢我了。我必须警惕,不然会被他逼近墙角拧我屁股。我从未梦想到他也收集我的书,扩充他已经惊人的收藏。我应该补充一点,他是个出色的钢琴家。他会巴锡、沃勒那种不加渲染持续音的技巧,我非常喜欢。他们可以演奏一些乐器,这些可爱的精灵。没有乐器,他们用手指、手掌奏出音乐,在桌子上,水桶上,任何东西上都可以。
我还没有在小说里引入“发掘出来的人物”。我还是胆怯。喜欢的还是语言,而不是病态心理。我可以连续几个小时和佩特一起,甚至和亨利·詹姆斯在一起,为了可望研究出一个绝妙的词句。要么坐着端详一幅日本画,如像喜多川歌摩的作品,在虚幻梦境般的影像和活生生套色木刻之间架一座桥梁。我疯狂地爬上梯子在往昔的异国情调的悬园里采摘熟了的无花果。《全国地理杂志》这样带插图的杂志也可以让我读上个把小时,读小亚细亚某个偏远地区的神秘风情。比如:某个鲜为人知的地方,怪兽般的赫梯人君主留下巨大塑像,为了纪念他那虱子涨大了般的自我。或者我也许挖掘出一本古老的史书,就说是蒙森写的吧,从中发现惊人的类似:华尔街摩天大楼下的大峡谷与罗马帝国时期拥挤的街道。或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