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冷饮。不知怎么他突然又把话题转向了海明威的书。并说他了解巴黎,还去了几次呢等等。”
我停下来看看她的反应。她面带好奇的微笑望着我说:“接着说,我正认真听着呢。”
“好吧。最后我跟他说只要能筹集起需要的旅费,我什么都乐意干。他问:‘任何事情?’‘是的。’我回答:‘只要不去谋杀就行。’这时我才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一种什么情况。他根本没受我的约束,而是把话题转向斗牛、考古学,都是些毫不相关的东西。我开始感到失望;我没有控制住他。
“我尽量长时间地听他讲,然后叫来侍者结账。‘不再喝一杯了?’他问,我告诉他我累了想回家。突然他转了话题,‘关于去巴黎的事,’他说:‘为什么不到我家呆会儿谈谈呢?或许我能帮你。’我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我的心一沉,感到很害怕。转而又想,管他呢。要是不求他,他什么也不会做的,我就通过跟他谈要来……钱,我指的是钱。
“当然,我错了。他一开始炫耀自己收集的那些下流的照片,我就知道又泡汤了。我必须承认,那些照片还真挺像是那么回事儿……是些日本人的照片。他给我看这些照片时,一只手放在我的膝盖上,并不时停下来很专注地看着其中一张说:‘你认为这张怎样?’然后感伤地看着我,试图用手向上摸我的腿。最后我不客气地说,‘我该走了。’这时他的态度突然变了,看起来很伤心。为什么要一路走到布鲁克林呢?他说,‘你可以在这儿过夜。如果你觉得不方便,不用跟我睡在一起。另外那个房间里有张小床。’他在梳妆台里给我抽出一件睡衣。
“我不知道怎么想才好,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话……我犹豫一下,接着自言自语着,‘最多也就是个不眠之夜罢了。’
“‘你不是明天就得去巴黎吧?如果我是你,我不会这么快就气馁的。’这句话一语双关,我没理会。‘小床在哪儿?’我问,‘以后再谈这事吧。’
“我上床了,还警惕着他会做出那可笑的事情,可他没有。显然他讨厌我了,或许他觉得耐心一点儿就能达到目的。不管怎么说,我一点都没睡着,翻来覆去直到天亮,轻轻起了床穿衣服。穿裤子时,我发现了一本《尤利西斯》①,于是抓过来坐在窗旁读起了莫利·布鲁姆②的独白。我甚至想把这本书偷走。就在这时,我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了一个更好的想法。我蹑手蹑脚走到门厅轻轻打开衣橱,把他的口袋、钱包和其他东西翻了个遍,只找到七块钱和一点儿零钱。我拿了钱马上从那个旅馆里溜了出来……”
[注释]:
①《尤利西斯》:爱尔兰作家J·乔伊斯独特而最有影响的长篇小说。
②莫利·布鲁姆:《尤利西斯》一书的主人公。
“你再没见过他?”
“没有,我再没回过那家饭馆。”
“瓦尔,如果他给了你旅费,会怎么样呢……只是假设?”
“很难说。从那时候开始,我也经常想这事,知道自己永远不会了解此事,即使不为了你。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作个女人容易些。”
她笑起来,而且笑起来没完。
“有什么好笑的?”我问。
“你!”她大喊着,“真像个男人!”
“怎么这么说呢?难道你愿意我让步?”
“不是这意思,瓦尔,我想说你的做法完全是一种男人模式。”
我突然想起了斯塔西娅和她那疯狂的表演,于是就说:“你从没告诉过我斯塔西娅怎么样了,是不是因为她你才误了船?”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告诉过你为什么误的船,你不记得了?”
“对,你告诉过我,可我没听清。很奇怪你一直没有她的消息。你觉得她现在在哪儿?”
“可能在非洲。”
“非洲?”
“是的,我最后一次接到她的信时,她在阿尔及尔。”
“瓦尔,为回到你身边,我向带我去维也纳的那个罗兰作了保证,和他一起坐船走。条件是他给斯塔西娅寄钱使她能离开非洲。他没寄。我最后才知道这事,当时也没钱给你打电报告诉你误船的事。不管怎么说,我没和罗兰一块坐船。我让他回了巴黎,并让他发誓一定要找到斯塔西娅并把她安全地带回家,事情就是这样。”
“他肯定没有这么做吧?”
“没有,他是个被惯坏的软弱家伙,只为自己考虑,在很困难的情况下,他把斯塔西娅和她那个澳大利亚朋友丢在了沙漠里,一分钱都没给他们留下,我知道这事后恨不得找把枪杀了他……”
“你就知道这些吧?”
“是的,据我所知,她可能已经死了。”
我站起来去找根烟,发现自己那天一直读的那本书上有一盒。书还打开着。“听着这段,”说着便开始读我作了标记的那段:“文学的宗旨是帮助人们了解自己,坚定自己的信念,激励自己追求真理……”
“躺下,”她请求着,“我想听你说话,不是念书。”
“为克拉马佐夫兄弟喝彩吧!”
“别开玩笑了,瓦尔!咱们再谈谈好吗?”
“那好吧。维也纳怎么样?在那儿见过你叔叔吗?你意识到了吗?你几乎一点都没跟我谈到维也纳。我知道这是个敏感话题……罗兰还有什么别的,但是……”
她解释说他们没在维也纳呆多长时间。她根本没想拜访她的那些亲戚而不送他们点儿钱,而罗兰又不是那种能把钱施舍给穷亲戚的人。可他们一遇到窘迫的艺术家,她却真迫使他大方地花了钱。
“真好!”我说,“你们遇到过艺术界的名人吗?比如毕加索、马蒂斯①什么的?”
“我认识的第一个人,”她回答,“是扎德基恩②,那个雕塑家。”
“真的吗?”我问。
“然后是埃得加·瓦雷兹③。”
“他是谁呀?”
“一位作家,一个很好的人。瓦尔,你会非常崇拜他的。”
“下一位呢?”
“马塞尔·杜尚④,你肯定知道他是谁了。”
[注释]:
①马蒂斯(1869—1954):法国画家,雕刻家和版画家。
②扎德基恩(1890—1967):犹太裔法国雕刻家,当代艺术中最强烈泼辣的创作家之一。
③瓦雷兹(1883—1965):法国作曲家,二十世纪发音技术的革新者。
④杜尚(1881—1968):法国画家。
“应该说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我见到的最有教养的人。”她马上回答。
“太夸张了吧?”
“对,瓦尔,但这是事实。”她又给我讲了她见到的一些其他人,一些我从没听说过的艺术家……汉斯·赖歇尔、提汉衣、米考兹,都是画家。她说着,我便在脑子里记着她在维也纳落脚的那个旅馆的名字……姆勒格拉本旅馆。如果有朝一日去维也纳,我会去看看旅馆登记本,看她用什么名字登的记。
“我想你没到过拿破仑墓吧?”
“没有,可我们去了马尔满森,我差一点就看见处决人的场面呢。”
“我揣摩,你差不多什么都看过了。”
她漫无边际地聊着,我觉得平时这样的谈话太少真是太遗憾了。我尤其欣赏这种支离破碎而又千变万化的谈话。通常在谈话的间隙,我脑子里会想着一种回答,而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屋里的气氛当然也为谈话增加了情趣。摆在那里的书本,嗡嗡叫的苍蝇,她身体的姿势,躺椅舒服的感觉。一切都不用去刻意安排和保持。墙倒了,就让它倒去吧。思想像小树枝一样被扔进了潺潺的小溪,俄国,道路上,你的车轮下是否还浓烟滚滚?你过桥时,它们是不是还发出轰隆的响声?回答?有什么必要回答呢?啊,你这笨蛋!这笨蛋!义愤填膺又有什么用呢?
准备好上床时,我突然想起那天早上看见麦克格利高尔了,她爬过我的身体准备睡觉时,我跟她提起了这事儿。“我希望你没把我们的地址给他。”她说。“我们根本没说话,他没看见我。”“太好了。”她边说边抚摸我那玩意儿。“什么太好了?”“他没看见你呀。”“我还以为你说我的家伙太好了呢。”
第十四章
我出门换换新鲜空气,时常到锡德·埃森那儿串门,和他聊天。在他那儿,我仅有一次瞧见有顾客走进他的店。冬季也好,夏季也好,店铺里都一样漆黑阴凉,存放僵尸温度正合适。那两个橱窗里堆满衬衫。因日照已褪了色,还沾着苍蝇留下的污迹。
锡德通常呆在店铺的后屋,在昏暗的电灯光下阅读。一根长长的电线从天花板垂下,吊着个电灯泡,线上挂着一片片粘苍蝇的粘纸。锡德为自己安排了一个舒适的位子,他把汽车上的座位固定在两个包装箱上。箱子边有个痰盂,他嚼烟时便派上了用场。他嘴里常常叼着龌龊的烟斗,有时叼着一支猫头鹰牌的雪茄。厚厚的大帽子,不到睡觉时他绝不摘下来。他的衣领上总是白花花的一层头皮屑。他常常擤鼻子,声音似象吼,每次都用一码宽的蓝地印花大手帕。
旁边的柜台上摆着一摞摞的书、杂志和报纸。他的阅读从一摞到另一摞完全取决于情绪的变化。读物旁总伴随着一盒薄片花生糖,他读得激动时手便伸进盒子。从他的腰围来看,显然是个大肚汉。他几次对我说他的妻子是个非常出色的厨师。以我的观察这是她最迷人之处,尽管他还是要补充上一句,他的妻子非常博学。
甭管什么时候到他那儿串门,他都取出一个瓶子说:“抿一口。”手里晃动着一瓶杜松子酒或者伏特加。为了使他高兴我就喝一点儿。要是流露出不感兴趣的表情,他就说:“不喜欢吗?那就喝一口威士忌。”
一天上午,喝着威士忌,他反复地表达想教我开车的深切愿望。他说:“三次包你会。哪能让车在那儿闲搁着?你一入门就放不下。喂,星期六下午跟我出去兜风。我找个人看一下店。”
他太热情了,实在让人无法拒绝。
星期六我在车库前见到了锡德。那辆四门大轿车在路边停靠着。一瞧就知道这车我买不起,可是我还得学开它。在方向盘前坐好,我搬弄几下变速器,熟悉一下脚踏油门和脚闸。简短的一课,更多的内容还在我们出城之后。
驾起车来教员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现在是国王了。朝什么方向开都是风驰电掣。我的大腿因为踩闸,还没走一半路就疼起来了。
教员说:“你瞧,没什么难的吧。这车自发走。”说着双手离开方向盘,比划着。他的脚离开脚踏油门,演示如何使用手动油门。好像我们现在开的是火车。
到了近郊,我们时停时走收敛房租。锡德在这儿有些房子,远郊还有一些。全在破旧的居民区,全是黑人住户。锡德向我解释,每星期都得收钱,因为黑人不懂理财。
在靠近一间木板房的一块空地上,他又给我上了一课。这回是转弯儿,急刹车,停车,还有倒车。倒车,他说特别重要。
由于紧张我顿时冒出了汗。他说:“好吧,咱们走吧。一上高速路,我就让车跑起来。她跑起来风驰电掣,你等着看吧。动机紧急刹车。”
我们开上高速路,他脸上露出愉快的笑容,把帽子压低到眼眶上,说:“先别说话!”呼的一声,我们开始了。我感觉车轮好像没在地面上行走,我瞅了一下里程表:85迈。他又加大了油门。“跑一百迈这车一点事儿也没有。别担心,我控制着呢。”
我闭口不言,半睁着眼,等待着不测。一开出高速路我就提议停一会儿,伸展一下肢体。
“过瘾吧?”他大声地说。
“那还用说。”
“找个星期天,”他说,“收完房租,我带你去一家熟悉的饭馆,他们做的鸭子非常好吃。要不我们就去城东一家波兰菜馆,或者吃犹太人的菜,什么都行,你说吧。有你作伴真是太好了。”
在长岛市我们绕道买了些食品:鲱鱼、白鱼、咸面包圈和奶酪,泡菜、玉米饼、甜黄油、蜂蜜、山核桃、胡桃和巴西果仁、大粒的红洋葱头、大蒜、麦粥,等等。
“别的事我们可以不做,但是一定要吃好,”他说,“佳肴加上美妙的音乐、开心的谈话,人还有什么奢求呢?”
“也许还有一个好老婆。”我无意地说了一句。
“我有一个好老婆,只是我们的脾气不合。在她看来,我太粗俗。”
“我可没觉得你这样。”我说。
“我揣摩我已经是秋后的蚂蚱,不行了,老了。过去我的拳头蛮厉害,我常因为这陷入麻烦。我还有赌博的嗜好。有我这样的老婆你算倒了霉。对啦,你赌不赌马?我有时赌一把。我不能保证让你成为百万富翁,可是我总能让你的钱翻个番。什么时候想赌告诉我一声,你的钱在我手里保险,记住我的话。”
我们开进格林波恩特。眼前的油罐引起感情上一丝波澜。俄罗斯人居住区外,隔不远就有一座教堂。街道的名字变得越来越熟悉。
“请在德沃街181号停一下好吗?”我问道。
“可以。认识那儿的什么人吗?”
“过去认识。我的第一个情人。我就想看一眼那座房子,没别的事。”
他毫不犹豫地猛踏油门,面前的红灯直瞪瞪地看着我们。他闯了过去。“我才不管是什么灯呢,”他说,“但是你可别学我。”
181号门前,我下了车,摘下帽子(好像在瞻仰墓地),走向草坪前的围栏。抬头看着起居室的落地窗,窗帘关闭着。和以往一样,我的心开始砰砰急跳起来。眼睛看着窗户心里期望、祈祷看见她移动的身影。一般我只站片刻马上离开,要是看不到她的身影,有时我会在那条街上走三四个来回。(“你这可怜的家伙,”我自言自语地说:“怎么还在这条街上徘徊?”)
我转身向汽车走去,这时地下室的大门咔一个老妇人探出了头。我走了过去,几乎颤抖地问吉福德一家是否还住在这一带。
她紧紧地盯着我,好像见到了幽灵一般,回答道:“天啊,不在啦!几年前他们就搬走了。”
听了这话我惊呆了。
她说:“哦,你认识他们吗?”
“认识,只认识他们家一个人,恐怕她不记得我了。她叫尤娜。你知道她的下落吗?”
“他们去佛罗里达了。”(她说的是他们而不是她。)
“谢谢,太感谢了!”我摘下帽子,好像对姐妹会会友致意。
我的手刚触车门就听到她喊道:“先生!先生!你要知道尤娜的消息,下一条街有位太太能告诉你。”
“没关系,”我说,“没什么要紧事儿。”
眼泪涌了上来,是有点痴情。
“怎么啦?”教员问道。
“没什么,没事儿。一些回忆罢了。”
他拉开放手套的小屉门,抽出一个瓶子。我猛地灌了一口这种灵丹妙药:地道的烈酒。我叹了一口气。
“这玩意儿百分之百地灵,”他说,“好些了吗?”
“那还用说。”紧接着我迸出了一句话,“天啊!想不到如今人还能有这些感情,令人费解。如果她出现了会怎么样呢?带着她的孩子?同样会使人痛心。甭问我怎么回事儿,我只能告诉你她曾经属于过我。”
“一定是不寻常的艳事啦。”“艳事”这字眼让我听了刺耳。
“不是那么回事儿,”我说,“这纯粹是流产,是谋杀。我完全可以和圭尼维尔王后①相爱。我使自己失望了,你明白吗?真倒霉!恐怕我永远也忘不了这一场。他妈的,我说这干吗呀?”
[注释]:
①圭尼维尔王后:中世纪传奇故事中不列颠国王圆桌骑士首领的妻子。
他沉默不语了,这位善解人意的教员往前看着,踩动了油门。
过了一会儿,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应该找时间写写这经过。”我的回答是:“我才不写呢!这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在拐角处一家文具店前我下了车。
“过两天咱们再兜兜风,怎么样?”好心的教员伸出他那毛茸茸的手说道:“下次我介绍你认识几位黑人朋友。”
我沿着街道往前走,路过一个系东西的铁柱子,宽阔的草坪,宽大的门廊。心里还想着尤娜·吉福德。要是能再见上她一面就好了。不多看,就看一眼。然后,就合上这本书,永远不打开。
我继续往前走,走过了家门,身边走过黑人的铁色面孔,粉红的西瓜色嘴唇,条纹的上衣。又有一些豪华的住宅,爬满长春藤的门厅和门廊。佛罗里达,偏偏是那儿。怎么不是英国的康沃尔郡、阿瓦隆岛①或者是卡本奈克城堡?我开始吟唱起来:“……这个世界从未有如此高尚、如此无私的骑士……。”接着一个可怕的念头使我无法摆脱。马科!我脑海里的天花板上垂下马科的尸体。他自尽了。他一千次地对情人莫娜倾诉爱情,一千次地作傻事,一千次地警告情人:在她的眼睛里若看不到应诺的目光他就寻短见。而他的情人嘲笑他,讥讽他,蔑视他,侮辱他。不管她怎么说怎么作,他还是一味地自贬,继续慷慨地送她礼物。她的嘲笑、她的身影使他卑躬屈膝,敬之如神。对情人的情与爱任何事物都不可扼杀。他被打发走了就回到黑暗的小阁楼写笑话(他靠给杂志写笑话谋生,可怜的人)。他挣来的每一分钱都返回到情人那里。她接受这些却无一丝感激之情(“滚吧,狗东西!”)。一天早晨,人们发现他悲惨地吊在阁楼的椽木上。没有留言,只有一具尸体在黑暗与尘埃中摇摆。这是他的最后一个笑话。
[注释]:
①阿瓦隆岛:不列颠传说中的亚瑟王在最后一次战斗中受伤后被送到该岛治疗。
莫娜把这个消息通知给我,我说:“马科?他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哭得很伤心,流出伤心的泪。安慰她的话我只能说:“他迟早要这样做,他就是这种人。”
她曾经说过:“你残忍,你没心肝。”
的确我没心肝,但是还有其他人也得到她同样可恶的待遇。我用我那残忍、没心肝的方式提醒她别忘记他们,我说:“下一个是谁?”她用手堵着耳朵跑出了屋子。可怕。太可怕了。
一阵花香扑鼻而来,丁香花、九重葛、深红色的玫瑰。我想,也许马科这个可怜鬼爱着她就像我爱着尤娜·吉福德。也许马科相信:她的讥讽与诋毁有朝一日会奇迹般地衍变为爱情,她将会理解他的价值,一颗滴着鲜血、充满温柔与宽容的心。或许每个夜晚,他回到自己的屋子都跪下祈祷(但是没有应答)。每天晚上我爬上床时不是也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我不是也曾祈祷?确确实实!真丢脸,这种祈祷,这种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