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柔和的烛光中走来走去,端菜送饭,嘴里还总是叼着一根烟。她满面春风地和客人打招呼,取走他们的菜单。斯塔西娅也会时常坐在桌旁,她总是背对窗户,臂肘放在桌上,头埋在手里。经常是当最后一位客人离开后她还坐在那儿。这时莫娜就会走过来和她一起坐坐。我从莫娜的表情上看出她们之间的谈话很是热烈。有时她们笑得那么开心,以至把腰都笑弯了。假如这时有一位她们喜欢的人想加入她们的谈话,那他(她)一定会像苍蝇一样被赶开。
这两个可爱的人儿究竟能谈论什么呢?这么投入、这么兴致盎然的样子?如果谁能告诉我,我会一口气把俄罗斯史写给他。
等我发现她们有要离开的意思时我也准备走了。我闲散、愁闷地徘徊,一次次地把头低下去,直到来到希尔顿广场。广场的一角像旧式沙龙一样灯火通明,那就是明妮·道契白格常常光顾的地方。我知道她俩这会儿会搂抱在一起。我只想等着,想看看她们是否会坐下来,然后瞥一眼时钟,估计两三个钟头之后她们中的一个会回去睡觉。最后再向她们的方向望一眼,看到她们成为众人注意的中心,这很令人欣慰。(欣慰——这是怎样一个词啊!)知道她们会受到理解她们、永远给予她们支持的人们的保护,这的确令人欣慰。进地铁站口的时候,我琢磨着如果她们俩把衣服稍微调换一下,就连贝蒂荣人身测定法专家也会难以分辩她们哪个是男哪个是女。一想到这个我心里就觉得有趣儿。男人总是准备为女人而死——女人也是一样。难道他们不是和那些纯洁的、体面的人同处一个肮脏的便盆吗?这些可爱之人,所有这些人,真是可爱至极,而他们所能想出来的那些垃圾,简直是绝无仅有!他们这一群人,尤其是男人,包括还腼腆地躲在墙根啃指甲的小男人,他们就像天生就都是大艺术家似的。
是不是因为身处这种爱与理解的气氛中才使斯塔西娅认为我和莫娜之间关系紧张的?或者是因为我的坦率使她们难以承受?
一天晚上斯塔西娅对我说:“你不应该指责莫娜欺骗你,对你说谎。”我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晚上只有我们两人在家。也许她在等待莫娜随时出现。
“那你想让我指责她什么呢?”我答道,不知道她下面还会说什么。
“莫娜不是个骗子,你知道她不是。她创造,她歪曲,她编造……可这都是因为她觉得这样有意思。她认为如果她把事情搞得复杂一些你会更喜欢她的。她太尊敬你了,她不忍心对你说谎。”
我没有回答。
“你知不知道?”她说着,并提高了声音。
“坦白地说我不知道!”我回答。
“你是说你相信了所有她编出来的故事?”
“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把它们当成了无伤大雅的小把戏,那么我没这么看。”
“可是当她这么深地爱着你时她怎么可能骗你?你知道你是她的一切,是的,一切!”
“你是因为这个嫉妒我吗?”
“嫉妒?我是为你这样对待她而愤怒,为你这么无视她,这么残酷而愤怒,所以……”
我抬了抬手:“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追问。“你玩的是什么把戏?”
“把戏?把戏?”她像是被完全激怒和震惊了的沙皇皇后一般站了起来,一点儿也没意识到她的纽扣遮衬敞开了,衬衣下摆也露了出来。
“坐下,”我说:“给,抽支烟。”
她不肯坐下,继续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好,不知你现在更愿意相信哪个,”我开始说下去,“是莫娜爱我深到了整日整夜对我说瞎话呢,还是她爱你太甚以至没有勇气告诉我?抑或你爱她爱得太深而不忍看到她不幸福?或者,让我问一个最根本的问题——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爱?告诉我,你爱过男人吗?我知道你爱过一只狗,这也许是你自己告诉我的;我也知道你和树做过爱;我还知道你的爱多于恨,但你知道什么是爱吗?如果你碰到两个爱得发疯的人,而你又爱上了他们中的一个,那你的爱会加深他们之间的爱情呢,还是会毁灭这爱情?让我换个方式说,也许这样会更清楚一些。如果你认为别人是可怜你,而人家却对你动了真情,那么你还会不会在乎她是男人还是女人、结没结过婚呢?我是说你会不会,或者能不能只是满足于接受这爱?你会只是自私地占有这爱吗?”
停顿,沉重的停顿。
我接着说下去,“你为什么认为你值得别人爱呢?或者说你为什么认为会有人爱你?如果真的有人爱你,你有能力回报别人的爱吗?坐下,你为什么不坐下?你知道我们是可以好好谈谈的,也许真会谈出一些眉目来。我们也许会更接近事实,我愿意试试。”她用陌生的目光看着我。“你说莫娜认为我喜欢复杂的事情。跟你说实话吧,我不喜欢,就说你吧,你是个很简单的人,一个整体的人,是不是?用他们的话说是个合成体。你面对自己和整个世界都那么自信,以至自己情愿到疯人院的观察室里去证实这一切!我这么说太残酷了是不是?好,你想笑就笑吧!如果你把事情搞得黑白颠倒,听起来会很奇怪的。另外,我知道你并不是自己去观察室的。这又是莫娜编出的一个故事。是呀,我自然是从头到尾地相信了她——因为我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现在你出来了,你想对我表示感谢,是不是这样?你不想看到我不幸福,特别是当我和亲近你的人生活在一起的时候。”
她显然是被激怒了。尽管如此,她还是在咯咯地笑。
“听着,如果你问我是不是嫉妒你,我会说是的,尽管我很痛恨这么说。我可以毫无羞耻地说一说我的想法:一想到你这样的人会让我嫉妒,我就觉得很耻辱。你根本就不是我想象中的对手的那种人。我不喜欢连指人,更不喜欢阴阳人,我是有偏见的。小资产阶级,如果你喜欢这个词儿的话。我见过搞同性恋的男人。他们有情趣,聪明,有才华,也令人愉快,但我肯定不会和他们在一起生活。我说的不是道德不道德的问题,我是在说喜欢不喜欢。有些事儿总让我觉得不对劲儿。我的妻子会这么强烈地被你吸引,这说轻了是不幸,说重了是书本上才会有的事。我的意思是说她没有选择一个男人,这对我是一种耻辱。如果她想背叛我,至少也该选择一个男人,一个我最蔑视的男人也行啊……可偏偏是你……他妈的!这让我毫无防备能力。我只要听到别人问:‘你哪儿有毛病吧?’就胆战心惊。因为如果一个人的妻子疯狂地爱上了另一个女人,那肯定是这个男人有毛病。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弄清我到底哪儿有毛病,我到底是不是有毛病,但我一无所获。话又说回来,一个女人在爱一个男人的同时又能爱另一个女人,这有什么错儿呢?如果她体内储存的爱超出常人,这也并非她的过错,是不是?可假如这样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的丈夫怀疑她这种超常的爱的能力呢?假如她丈夫有理由认为她这种能力是半真半假呢?假如她为了取信于她的丈夫,从而控制他——就像现在一样,她狡猾、阴险地企图迷惑他的思想,编造、杜撰出一些关于她婚前女朋友们的最离奇的故事。当然了,也都是无害的,那又会怎么样呢?她从来不明明白白地承认她和她们睡过觉,只是暗示、不断地暗示她可能这么做过,而当她的丈夫,换言之就是我,表现出惶恐和惊讶的时候,她却又矢口否认这一切,坚持说这一切都只是想象出来的,那又会怎么样呢?你听懂了吗?这是不是太复杂了?”
她坐下去,脸上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她坐在床边,审视地盯着我看,然后突然迸发出一阵大笑,一阵撒旦般的大笑,然后喊道:“原来这就是你玩的把戏!你想迷惑我的脑子、我的脑子!”说完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开始抽泣。
很巧,正在这个时候莫娜回来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这是她的第一句话。她搂住可怜的斯塔西娅,抚摸她的头发,用温柔的话语安慰她。
这真是个感人的场面,但对我来说它太真实了,真实得感动不了我。
结果是斯塔西娅那夜不能回家了,她必须留下好好休息一夜。
斯塔西娅用怀疑的眼光看着我。
“当然!当然!”我说,“在这样的夜里我会连只狗也不忍心赶出去的!”
当我事后回忆起这件事时,最不可思议的是斯塔西娅出来时穿了一件柔软的、薄薄的睡衣。如果这时她嘴里再叼上一支烟斗,那就全齐了。
回到刚才的话题上来……她们那整日没完没了讨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废话让我浑身发痒。我自己从来没装过真的懂陀氏,至少是不全懂。(我了解他就像人们了解自己的亲戚一样。)我也没有读完他的全部作品,到今天都没有读完。我总想留几本他的书等到临终时再读。比方说,我不能肯定自己是读过还是听别人讲过他的《一个荒唐人的死》,我也根本不敢肯定马西昂是何许人,或者马西昂主义是怎么回事。陀氏有许多东西,就像生活本身有许多东西一样,我宁愿它们是谜。我愿把陀氏看做是在一层刀枪不入的光环之中。比如我从来不敢想像他戴帽子是什么样儿——就戴那种斯维登堡①给他的画中天使戴的那种。我更喜欢听别人怎么评论他,就算这些人的评论对我毫无意义我也喜欢听。那天我看到了一张自己写的夹在笔记本里的字条,可能是摘引别尔佳耶夫②的话,上面写着:“在陀氏之后人类已经再也不是往日的人类了。这对苦难深重的人类无疑是一缕曙光。”
[注释]:
①斯维登堡(1688—1772):瑞典科学家、神学家。
②别尔佳耶夫(1874—1948):俄国宗教哲学家。
下面的话也只有别尔佳耶夫才写得出来:“陀氏对罪恶持一种复杂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他像是误入了歧途。一方面,罪恶就是罪恶,应该毁灭;另一方面,罪恶又是人类精神上的一种经历,是人类自身的一部分。在生存过程中人类因罪恶的经历使自身得到丰富,但这需要正确地理解。不是罪恶丰富了人类,而是人类用以战胜罪恶的精神力量使其丰富起来。那种说‘我绝不会为丰富自己而向罪恶屈服’的人永远不会丰富起来,他只会灭亡。但同样也是罪恶在考验人类的自由……”
下面还有一段引语(也出自别尔佳耶夫)。我把它摘录下来是因为它有一种把我带近天堂的力量……
“教堂不是上帝的王国。教堂在历史上出现了,也起了作用,但它并不意味着理想世界——一个新的天堂和新的人间的出现。上帝的王国才是理想世界,这不只是个人的理想世界,也是整个社会和宇宙的理想世界,而那正是这个世界的末日,也是正义与美的世界、一个新世界的根本所在。当陀氏说美的世界要拯救这个世界时,他脑子里想的是理想世界,是上帝王国的到来,这也是末世的希望……”
说到我自己,应该说如果我有过任何末世的或其他什么希望的话,那也是陀氏将这希望熄灭了。也可以说是他把西方教育所赋予我的对文化的渴望化为乌有,而我身上亚洲的部分和蒙古的部分却原样地保存了下来。这个蒙古部分与文化和性格毫无关系,它代表了一棵树,这棵树的汁液来自远古家系树的树枝。在这个源头不清的水库中,我所有的天性与美国遗传的混合因素都像河流一样被大海吞没了。奇怪的是我读得懂陀氏,作为一个美国人,我比欧洲人更理解他的人物和困扰这些人的问题。英语对我来说比法语、德语、意大利语或者其他任何一种非斯拉夫语系的语言都更合适翻译陀氏(如果你只能读译版的话),而美国生活,无论从地痞流氓阶层还是到知识分子阶层,都无一不是那么矛盾而奇特地与陀氏书中许多民族的俄国日常生活惊人地相似。在纽约,任何一种疯狂的、卑贱的、古怪的想法都能像种子一样蓬勃生长起来。除了这个各民族土壤汇集的大都市之外,你还能找到一个与俄国生活更相似的地方吗?人们只要想想那儿的冬天,想想那儿的饥饿、孤独与无望,想想那迷宫般相同的街道上的相同的房子里住着的有着同样思想的相同的人过着无望的日子意味着什么就够了!
虽然我们当中有许多人没有读过陀氏,甚至当有人说出他的名字时他们也不知道他为何人,但是他们却都是不折不扣地从陀氏的书中走出来的人物。他们在美国过着陀氏书中想象的人物在俄国所过的奇特的、疯子般的生活。如果说昨天他们还是作为人而生存的,那么明天他们的世界将会比任何一个博斯①所创造的人物所处的世界更疯狂和混乱。今天他们和我们并肩前行,他们远古的特征没有吓倒任何人。有些人在履行他们的职责——宣传福音书、为死者裹尸、为疯人布道——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他们对“人类已不再是往日的人类”这一事实竟无丝毫察觉。
[注释]:
①博斯(1450—1516):荷兰画家。
第二章
啊,当铁桥被冻在大地上、瓶子里的牛奶被冻成像蘑菇茎般的冰棱时,走在冬日的街道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流向人袭来,可以说这就是典型的北方最冷的天气了。在这样的日子里连最愚蠢的动物都不会把头从洞里伸出来;在这样的日子里简直不敢想象能在大街上碰到个陌生人向他乞求施舍。在这样呼啸的刺骨寒风中,没有一个头脑正常的人在大街上停留的时间会超过掏一枚硬币所需的时间。在这样一个会被生活舒适的银行家描述为“晴朗清新”的天气里,乞丐们没有填饱肚子或者乘车的权力。他们向往的是温暖的艳阳天,在那样的日子里就连最残忍的施虐狂都不会再给小鸟扔面包渣了。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我会有意挑一批衣服样品,出门去拜访我父亲的一位客户,而且我心里早就明白我不会得到什么订单,但是一种折磨人的谈话欲驱使我去拜访他。
在这种场合我心目中有一位特定的人物可以去找,因为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度过最不寻常的一天。我该再加上一句:他这人很少订货,而且即便是订了也要拖上几年才能付款,但他还是不失为一位我的客户。我总是向老头子找借口去拜访这位老人——吉姆·斯蒂莫,想让他买下我们认为他最终要买下的全套西服(这个斯蒂莫,他总是说他有一天会成为法官的)。
我从未向老头子透露过我和斯蒂莫之间经常进行的那种和服装毫无关系的谈话的性质。
“你好啊!找我有什么事?”
他通常这么和我打招呼。
“你要是认为我会买更多的衣服的话,那你一定是疯了。我连上次买衣服的钱还没给你呢,不是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五年前?”他几乎始终都没从一大堆文件中抬一下头。他的办公室里有股难闻的气味,这是因为他长期以来经常放屁的习惯造成的。他甚至当着他的速写员的面也照放不误。他还总是抠鼻孔。坦白地说,要不是这样他也就不是他了,他只会是和其他律师一样的一名普通律师。
他的头还是继续埋在那堆法律文件中,接着像鸟一样兴奋地问:“你近来在读什么书?”没等我回答,他又说道:“你能不能在外边等我几分钟?我现在正忙着,可别跑开……我想跟你聊聊。”这么说着他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个一美元的硬币。“给,等我的时候买杯咖啡喝。一个钟头以后再来……我们一起吃午饭,好吗?”
接待室里有许多顾客在等着和他谈话。他让每个人都再多等一会儿。有时他们要等上一整天。
去咖啡店的路上我破开了那一美元买了张报纸。浏览报纸的标题给我一种自己属于其他星球的超然感觉。除了这个原因之外,我还得有充分的准备去和斯蒂莫交涉。
一边翻着报纸我一边开始思考斯蒂莫的大问题——手淫。很多年以来他都在努力克服这个坏毛病。一些上次我们谈话的片断涌入了我的脑海。我记起自己是怎样建议他去一家上等的妓院试试,他听了我的建议时脸又是怎样的扭曲。“什么?我,一个结了婚的男人,和一群肮脏的妓女混在一起?”而我能说的只有:“她们并不是个个都脏!”
最可怜的是当我提到这件事时,他是以怎样一种恳切、哀求的口气在分手时让我告诉他还有什么有效的办法,什么都行。可我只想说“算了吧”!
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也许对他来讲一小时就像五分钟。我终于站起来向他的办公室门口走去。外面奇冷无比,我几乎想跑着过去。
他已经在等我了,这很让我吃惊,他坐在那儿发呆,握在一起的两只手放在桌上,目光似乎进入了永恒的世界。我留下的衣服样品敞开着。他告诉我他决定订一套西服。
“我不着急,”他说,“我不需要什么新衣服。”
“你知道,你是我进行一次认真交谈的惟一对像。你每次来我都有收获,今天有什么要推荐的?我指的是文学作品,上次的那本是《奥勃洛摩夫》对吧?它没给我留下什么印象。”
他停顿了一下,不是想听我回答,只是为了攒足劲儿再接着说。
“你上次走了之后我爱上了一个人,这让你吃惊了吧?是的,我爱上了个小姑娘,非常年轻,是个彻头彻尾的慕男狂。她已经快把我吸干了。可我怕的倒不是这个——我是怕我老婆。她在我身上干的时候真让我难以忍受。我直想从躯壳里跳出来。”
看到我咧着嘴笑,他又说:“让我告诉你吧,这事儿挺有趣儿的。”
这时电话响了。他集中精力听电话,在说了些“是”与“不”之后,他突然朝着话筒大声吼起来:“我不要你一分脏钱!让他找别人替他辩护吧!”
“想贿赂我,”他放下电话说,“是个法官,也是个大人物。”
他使劲儿吸了一下鼻子。“好了,刚才我们说到哪儿了?”他站了起来。“去吃点东西怎么样?边吃边聊会更好的,你说呢?”
我们俩拦了辆出租车,去他经常光顾的一家意大利餐馆。这地方很偏僻,但却很舒适,空气中飘散着美酒的香味、锯末味和奶酪味儿。
点完菜他说:“你不会在意我老讲自己的事吧?我想这是我的毛病。就连读书、读好书的时候我也忍不住老想自己、想我自己的事。这倒不是因为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你知道我只是摆脱不了而已。”
“你也摆脱不了,”他又接着说:“只不过你的方式比我的好些。我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这种感觉。我对自己了如指掌。一想到我是什么、我在别人眼里是个什么样我就害怕。我这个人只有一个优点,那就是诚实。而且我也并不因此居功自傲。这纯粹是天性。是的,我既以诚待人也以诚待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