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殉色系列之春梦之结_第1页
作者:[美]亨利·米勒

殉色三部曲”之三

《春梦之结》

(美国)亨利·米勒

第一章 

 

  呜!呜!呜!呜!像狗一样在黑夜里叫着、叫着、叫着。我尖叫,但没有人回答。我喊破嗓子,但连声回音都没有。

  “你想要哪一本——《薛西斯一世的东方》还是《耶稣的东方》?”

  我独自一人,脑子里长满了湿疹。

  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这有多好啊!可这并不是我所希望的。我多么希望和上帝一起单独呆一会儿啊!

  呜!呜呜!

  只要一闭上眼睛,我脑子里就浮现出她的影子。那影子在黑暗中飘浮,有如从海浪飞溅的泡沫中浮出的面具:蒂勒·杜西奥式的嘴,形状如弓一般;嘴唇和牙都是白的;眼睛是黑色的,涂了睫毛油,眼皮也被涂上了亮亮的、粘糊糊的蓝色;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四下飘散,像一个从喀尔巴阡山山脉和维也纳平顶屋的屋顶走下来的女演员,又像是从布鲁克林平地升起的维纳斯。

  呜!呜呜!呜!呜!

  我大声叫喊,但这叫声对于整个世界只像是耳语一般。

  我叫艾萨克·达斯特。我在但丁的第五重天中。像谵妄中的斯特林堡一样我一遍遍地重复着:

  “一个人怎么样?有个对手又怎么样?这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这些奇怪的名字都突然涌进了我脑海中?都是些母校同学的名字:

  莫顿·施纳第格、威廉·马文、伊赛尔·西格尔、伯纳德·皮斯特纳、路易斯·施纳德、克拉伦斯·多诺、威廉·欧佛伦德、约翰·克兹、派特·麦克卡夫里、威廉·考博、亚瑟·康维萨、萨利·利博维兹、佛朗西斯·格朗提……他们全都像受了伤的毒蛇一样,被人从墓地的台石上打倒在地,没有一个人抬起头来。

  是你们吗,伙伴们?

  没有回答。

  亲爱的奥古斯特①,那在黑暗中抬起头的是你吗?

  对,是斯特林堡,是头上长了两只犄角的斯特林堡。一个绝妙的戴绿帽子之人。

  [注释]:

  ①约翰·奥古斯特·斯特林堡(1849—1912):瑞典戏剧家、小说家、现代瑞典文学的开创者,对欧美戏剧文学有很大影响。

  有一段美好的时期——那是什么时候,离这里有多远,在哪个星球上?

  我曾经从这面墙走到那面墙,问候我的老朋友们:利昂·巴克斯特①、惠斯勒②、洛维斯·柯林斯③、大布鲁盖尔④、波提切利⑤、博斯⑥、乔托⑦、切马布埃⑧、皮埃罗·德拉·佛朗西斯卡⑨、格吕内瓦尔德(瑏瑠)、霍尔拜因(瑡瑏)、克拉那赫(瑏瑢)、凡·高(瑏瑣)、郁特里洛(瑏瑤)、高更(瑏瑥)、皮拉内西(瑏瑦)、喜多川歌磨(瑧瑏)、葛饰北斋⑴、安滕广重⑵——还有那座哭墙⑶,还有戈雅⑷和透纳⑸。他们每个人都传递着一种宝贵的信息,尤其是蒂拉·杜西奥,还有她那张善辩的、黑色的花瓣般令人激动的嘴。现在墙上是空荡荡的了,但即便是那上面挂满了艺术珍品,我也会一幅都认不出。天渐渐地黑了。我像巴尔扎克一样生活在想象的画中,连画框都是想象出来的。

  [注释]:

  ①利昂·巴克斯特(1866—1924):俄国画家、舞台美术家。

  ②惠斯勒(1834—1903):美国画家、长期居住英国,主张为艺术而艺术。

  ③柯林斯(1858—1925):德国画家,从事油画与版画创作。

  ④大布鲁盖尔(1525—1569):尼德兰(现比利时及法国一小部)画家。

  ⑤波提切利(1445—1510):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

  ⑥博斯(1450—1516):荷兰画家。

  ⑦乔托(1267—1337):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画家,雕塑家和建筑师。

  ⑧切马布埃(1240—1302):意大利佛罗伦萨最早的画家之一。

  ⑨佛朗西斯卡(1416—1492):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翁勃利亚画派画家。

  ●瑏瑠格吕内瓦尔德(1455—1528):十六世纪德国宗教改革运动时期的画家。

  ●瑡瑏霍尔拜因(1497—1543):宗教改革时期德国肖像画家、版画家。

  ●瑏瑢克拉那赫(1472—1553):宗教改革时期德国画家。

  ●瑏瑣凡·高(1853—1890):荷兰画家,后期印象画派代表人物之一。后因精神病自杀。作品有《向日葵》、《农民》等。

  ●瑏瑤郁特里洛(1883—1955):法国画家,以画巴黎蒙马特区的街巷景色著称。

  ●瑏瑥高更(1848—1903):法国画家,后期印象派成员之一。曾因厌倦都市生活于1891年去太平洋上的塔希提岛,他的艺术对后来法国的象征派和野兽派有颇大影响。

  ●瑏瑦皮拉内西(1720—1778):意大利铜版画家、建筑师。

  ●瑧瑏喜多川歌磨(1753—1806):日本江户时代的浮世绘画家。

  ⑴葛饰北斋(1760—1849):日本江户末期浮世绘画家。

  ⑵安藤广重(1797—1858):日本江户末期浮世绘画家。

  ⑶哭墙:耶路撒冷城中一所犹太教庙宇的残壁,该庙相传在公元七十年左右被罗马人灭犹太国时所毁。

  ⑷戈雅(1746—1828):西班牙画家,对欧洲十九世纪绘画有深刻影响。

  ⑸透纳(1775—1851):英国画家,对当时的画家及其后的法国印象派绘画有很大影响。

  ⑹主人公IssacDust中的Dust一词意为泥土,此处用的是谐音。

  艾萨克·达斯特,源于泥土,再回归到泥土中去⑥。为了过去时光再加上一份遗嘱附录。

  阿娜·斯塔西娅,又名赫哥罗伯恩。的的喀喀湖和沙皇皇家宫廷的伯萨·菲利格里,她现在暂时在疯人院的观察室里。她是自己去的,想查查她的脑子是否正常。扫罗在谵妄中狂叫,认定他就是艾萨克·达斯特。我们被关在一间大客厅式的卧室里,屋里有一个洗手池和两张双人床。天空不时掠过闪电。“布鲁迦伯爵”,那个受宠的木偶,被摆在了四周堆满了爪哇和西藏偶像的桌子上,它的眼神斜睨着,就像一个痛饮烈酒的疯子一样。它那用紫色绒线做成的假发上顶着的是一个从格勒里-杜菲伊尔进口的波希米亚小帽儿。它的背后是一些精心挑选出来的书,那是斯塔西娅去疯人院之前存放在我们这里的。这些书从左到右依次是:《帝国的狂欢》、《凡蒂冈骗局》、《地狱的季节》、《威尼斯之死》、《诅咒》、《我们时代的英雄》、《生命的悲剧》、《魔鬼辞典》、《十一月的花束》、《超越快乐原则》、《里西斯特拉拉》、《马利亚斯的享乐者》、《金驴子》、《无名的裘德》《神秘的陌生人》、《彼德·惠福尔》、《小花》、《弗吉尼布斯·波里克》、《麦伯女王》、《伟大的神——潘》、《马可·波罗游记》、《比利提斯之歌》、《耶稣鲜为人知的生活》、《特里斯特拉姆·山地》、《金?》、《黑色泻根属植物》、《根与花》。一排书中只有一个空隙,那里摆的是罗扎诺夫的《性的形而上学》。

  在一张包肉纸写的字条上,我发现了斯塔西娅的笔迹。很明显,这是从其中一册书中抄录下来的:“那个奇特的思想家费德罗夫,俄国人中的伟人,将创立他自己的无政府主义,与政府相对立的无政府主义。”

  如果我把这张字条拿给克伦斯基看,他肯定会立刻跑到疯人院,把字条当做证据交上去,证明什么?证明斯塔西娅没疯。

  那是昨天吗?是的,是昨天,在清晨四点钟左右,在我去地铁站寻找莫娜时,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在纷飞的大雪中闲逛的莫娜和她那个摔跤运动员朋友吉姆·德莱斯柯。看见他们,你会认为他们是在一片金色的草坪上寻找紫罗兰花,丝毫不去注意身边的冰和雪。从河上刮来的北极大风无论是对人还是对上帝都没有丝毫畏惧,而他们就那样边漫步边说笑,还哼着歌儿,像一对草地上的百灵一样自由快乐。

  听啊!听啊!百灵在天堂门前歌唱

  我远远地跟着他们,自己几乎都被他们这种若无其事的态度感染了。突然,我向左斜着拐了个弯,向欧西耶奇的公寓走去,其实更确切地说应该说是向他的“房间”走去。果然,屋子的灯是亮着的,里面传来了多赫那尼的《钢琴组曲》。

  “你好,亲爱的小虱子!”我心里想着,从边上走了过去。大雾正在朝高万努斯运河的方向慢慢升腾,这也许是因为有一块儿冰川在融化。

  回到家的时候我发现莫娜正在往脸上涂奶液。

  “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她几乎是在质问。

  “你回来半天了吗?”我反问道。

  “几个小时以前就回来了。”

  “奇怪,我可以发誓我不过是二十分钟前才离开这里的。也许我是在梦游,但这很可笑。我印象里是看见你和吉姆·德莱斯柯手挽手在散步……”

  “瓦尔,你一定是病了。”

  “没有,就是有点醉。我的意思是……有点幻觉。”

  她把冰冷的手放在我的额头上,然后又摸了摸我的脉搏。很明显,一切正常,可这使她迷惑不解:我为什么要编这样的故事?只是为了折磨她吗?已经发生的一切还不够让人心烦的吗?斯塔西娅还在疯人院里,房租也过期未交,我应该更体贴一点儿。

  我走到时钟旁,指了指时钟的指针:六点钟。

  “我知道。”她说。

  “那么我几分钟前看到的真的不是你?”

  她看着我,好像我快要丧失智力了一样。

  “别担心,亲爱的,”我小声说:“我一整夜都在喝香槟酒。我现在敢肯定我看见的不是你,是你的魂儿。”停了一下,又说:“不管怎样,斯塔西娅她没事儿。我刚才和一位实习医生长谈了一次……”

  “你……?”

  “是的,我想,做点什么好呢?我跑去看了看她,给她带了一些水果奶油布丁。”

  “你应该去睡了,瓦尔,你太累了。”停了一下她又说:“如果你想知道我这么晚还没睡的原因的话,我告诉你,我刚刚才离开斯塔西娅。我三个小时前就把她接出来了。”她开始咯咯地笑:“明天我再把全部情况告诉你。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我的回答使她大吃一惊:“不必了,我不久前已经听说了一切。”

  我熄了灯,钻进被子时还听见她在对自己笑。

  “好好睡上一觉吧,的的喀喀湖的伯萨·菲利格里。”

  通常我总是要在读一会儿施本格勒和埃利·富尔的书之后才会和衣上床,脑子里不想任何关于古代文化的事,只把自己投入一场迷宫般复杂的编故事的游戏中。她们俩谁也不会讲真话,即使是上洗手间这种小事也是如此。斯塔西娅原本很诚实,但她为了取悦莫娜也学会了说谎这种本事。不过即使是在她讲她自己是罗曼诺夫①的私生女这么荒唐的故事时却也有几分真实。就像对莫娜来说真话永远不会是原装货一样,对她来讲,谎言永远不会是地道的原装货。更有甚者,如果有人对她讲真话,她既不歇斯底里地爆发,也不趾高气扬地走掉。不,她只是大笑一阵,之后让这大笑渐渐化成一个天使般的孩子式的悦人的微笑。有时我相信我能和斯塔西娅认认真真地谈点什么,可每当我认为时机成熟时,莫娜就会像动物保护幼仔一样地将她保护起来。

  [注释]:

  ①罗曼诺夫:俄国罗曼诺夫王朝的沙皇。

  有时我们之间会有一次看起来很诚恳的长谈,但奇怪的是这种亲密的长谈中惟一缺少的话题就是关于童年的回忆。这的确令人费解。小时候是怎么玩的,在哪儿玩的,和谁玩的都是些谜,好像她们从摇篮里一下子就变成了女人。她们从未有过儿时的朋友,或者是她们喜爱的一只百灵鸟儿,也从来不提起她们喜欢的街道、公园或者爱玩的游戏。我曾经直截了当地问她们:“你们知道怎么滑冰吗?会游泳吗?玩没玩过杰克游戏?”是的,这些她们都会,而且会的比这还多。为什么不是呢?可她们从不回忆过去,从不像一般人谈话时那样突然回忆起童年的一个奇特或美妙的经历。有时她们两人中的一个会说她有次摔断了胳臂或者扭伤了脚踝,但那是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一次又一次耐心地引导她们回忆,就像轻轻地把马牵回马厩一样,但是没有一次获得成功。她们讨厌细节问题;她们会问,什么时候发生的怎么样?在哪儿发生的又怎么样?这有什么重要?那么好吧,就换个话题吧。我把话题转到了俄罗斯和罗马尼亚,想从中得到她们的一点儿认同。我巧妙地变换着话题,从塔斯马尼亚岛①和巴塔哥尼亚高原②开始说起,然后再慢慢地、拐弯抹角地转到俄罗斯、罗马尼亚、维也纳和布鲁克林平地。她们就像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到我的用意一样,也开始谈论起这些奇怪的地方来,包括俄罗斯和罗马尼亚,但她们谈论这些地方时就好像这些知识是从陌生人那儿听来的,或者是从某本旅游手册上看来的。斯塔西娅装得更像,她甚至给我提供线索,比如提起陀思妥耶夫斯基书中的某个虚构的事件:她相信我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好,或者即便是好的话也不可能把陀思妥耶夫斯基浩如烟海的事件都牢牢记住,这样我怎么可能确定她提起的是不是真的陀氏写的事呢?然而我这人对所读的书的风格有很强的记忆力,不可能辨别不出假冒陀氏的痕迹。可为了逗她说话,我装作回忆她所说的事件,赞同地点头、微笑、拍手,做一切她所希望的事,就是不让她看出我知道她在瞎编。有时我会以和她同样的玩笑方式提醒她们所忽略的一个细节,或者是她所歪曲的一个事实。最后我甚至和她争论起她是不是装作认为自己的引用是忠实于原文的。谈话的整个过程中莫娜都只是坐在那儿,认真地听着,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但是像只鸟儿一样高兴,因为我们在谈论她心目中的偶像、她的上帝,陀思妥耶夫斯基。

  [注释]:

  ①塔斯马尼亚岛:澳洲地名

  ②巴塔哥尼亚高原:南美洲地名。

  假如没有什么更好的、更紧急、更重要的事要做,生活在这种虚假的、编织出来的世界里是一件多么有趣、多么让人高兴的事啊!我们这些无与伦比的谎言家不是很棒吗?“只可惜陀思妥耶夫斯基没和我们在一起!”莫娜有时会感叹地说。那些小说中的疯子和那些血腥的、疯狂的场景就像是陀氏创造出来的。我的意思是他只是为了一时高兴创造出来的,或者说他自己天生就是个傻瓜或者谎言家。莫娜和斯塔西娅从未意识到过她们自己就很可能是某本书中的疯子,而生活是用看不见的墨水写成的。

  所以,难怪莫娜崇拜的每个人,无论男女,几乎都是疯子,或者说她所痛恨的每个人都是傻瓜,然而当她想恭维我时她却叫我“傻瓜”,“你是个多么可爱的傻瓜呀,瓦尔”,意思是至少在她眼里我够优秀、够复杂,足以归属到陀氏的世界中。有时她想赞美我这本未写成的书时,她甚至说我是第二个陀思妥耶夫斯基。只可惜我不能时常犯癫痫病,那样我就可能真的不枉背这个名分了。但不幸的是太快地就退化成了“小资产阶级”,换句话说,我好奇心太强,太微不足道,太没有耐力。对莫娜来说,陀氏对“事实”绝对没有任何兴趣(“事实”是个离真理很近的东西,它有时是可以把人吓跑的)。不,他绝不会是这样。对莫娜而言,陀氏只会永远飘在云里——或者埋在地下,他绝不会浮在水面上。他从不会想手套啊、皮手筒啊或者外套这些事。他也从不会窥视女人的钱包,企图从中找到她们的姓名与地址。他只生活在想象中。

  斯塔西娅现在对陀氏、对他的生活方式和工作方式有她自己的看法。虽然它们有时是异想天开的,但斯塔西娅毕竟离现实稍近一些,她知道木偶是用木头和纸浆做的,而不是用想象做成的,而且她不能肯定陀氏是否也有他“小资产阶级”的一面。她特别欣赏陀氏的妖术成分。对她来说魔鬼是真实的,罪恶也是真实的,然而,莫娜却不受陀氏书中罪恶的影响,也正是为此她才能轻易地入境又出境而不受任何伤害。但对斯塔西娅而言,经历一种奇特的情绪,甚至就连吃早餐这种小事都可能是煎熬。她对罪恶很敏感,甚至在凉麦片粥中也能发现罪恶的存在。斯塔西娅认为罪恶无处不在,时刻等待着捕捉它的牺牲品。她用护身符来抵抗邪恶的力量。每进一间陌生的房子之前她都做一些手式,或者用一种奇怪的语言重复咒语。对这一切莫娜只是宽容地笑笑,认为斯塔西娅这么原始、这么迷信很有趣儿。“她很‘斯拉夫化’。”她会这么说。

  既然医生已经把斯塔西娅交给了莫娜,我们就该清楚地看到我们应该给这个绝非简单的人物提供一种更确定、更平静的生活。根据莫娜的哭诉,医院是很不情愿让斯塔西娅出院的,鬼才知道她是怎样向医生描述斯塔西娅和她自己的。几周以后,经过我费尽心思的推断才终于拼凑出她和主治医师见面的细节。如果我没什么事可做又不怕惹麻烦的话,我会说这两个人都该住疯人院。所幸我后来又听到了对整个事件的另一种说法,不是从别人那儿,而正是从克伦斯基那儿听来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这件事感兴趣。毫无疑问,莫娜是把他作为家庭医生介绍给医院的。很可能是莫娜在半夜打电话给他,哭着请求他为自己亲爱的朋友做点什么。但是她没有告诉我是克伦斯基担保了斯塔西娅出院,也没告诉我斯塔西娅没有人照顾,更没告诉我他对医院的一句话就可能导致灾难。(我把这最后看做是鬼话!)事实可能是因为病房太满了她才得以出院的。我心里一直想找个天气好的日子到医院去拜访一次,亲自问清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并不急于这样做,因为我觉得目前的情况只是个序曲或者是个预兆,它预示着将要发生的事情。

  闲暇的时候只要想去,我就跑到格林威治村,像只被遗弃的狗一样在那里闲逛。遇到电线杆子我就抬起后腿往电线杆上撒尿。呜!呜!呜!

  就这样我经常站在“大铁锅餐厅”的铁栅栏外注视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铁栅栏挡住了外面肮脏的草地上齐膝深的黑雪。最靠近窗口的两张桌子归莫娜管。我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