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点差十分。”令那从床上探出身子看时钟。“必须准备了!”
“嗯……好想继续睡下去。”恭二伸伸懒腰。
在村井租下的房间里,两人承接了那场演奏的高潮,争取时间欢愉。充实而甜蜜的时间……
“一切都那么顺利。”令那说,“工作一定排山倒海而来。”
“已经有三场音乐会预约我了。”
恭二的话令令那惊喜地坐起来。
“不是很棒吗?”
“交给村井办好了。因为他最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
“嗯,没错。”
恭二拥吻令那,微笑说:“包括这个。”
“去淋浴吧。”
“嗯……”恭二尽情伸展手脚,叹一口气,说:“知道了吧?世上根本没有诅咒这回事。”
令那说:“嗯——我明白。”
在恭二沐浴期间,令那下了床,打开手袋,从里面掏出夕里子的手套。这样子把诅咒转移给夕里子——那种事我做不到!
可是——为了万一,这件事暂且保密。
况且,光有夕里子的手套也不行。
跟她交换贴身之物,才能转移诅咒。
那样的傻事,其实可以一笑置之。
但是——令那把夕里子的手套往手袋的深处塞。
长长的鼓掌声后,宾客们终于开始离去。
“——绫子姐姐,够了。”珠美对一直拍手不停的绫子说。
“拍手拍太久了,停不了。”
不知道绫子的话真心到什么地步。
“恭二先生好棒哦。”夕里子说,“令那大概能松一口气吧。”
“人若努力,必有回报。”绫子说。
“总之,出去再说。”
大堂里一时间人潮汹涌。
衣帽间挤满等候领回大衣的人龙,人潮因此一直不减。
“再等一会吧。反正我们想见见令那他们。”夕里子说。
“我去领大衣。”
国友拿着四人份的牌子去排队。
“一个人拿四份很辛苦。”珠美说,“夕里子姐姐,你去帮忙排队嘛。”
“轮到他时我才去好了。”
“咦?”绫子察觉了,“阿忍!”
棚田忍稍微垂着头走过来。
“绫子。”
“劳累啦。你弹得很好。”
“是吗?”阿忍稍微浮起笑容。“我爸来过。”
“啊?”
“我爸爸……他知道我的事,所以来了。”阿忍望望人头攒动的入口方向。“我没见到他。我不敢见他。”
“那你爸爸呢?”
“大概失望而回了。”阿忍叹息。“爸爸怎会知道的呢?”
“你是他的女儿嘛。”
“可是——过了年,拘捕令就在等他了。”阿忍泪眼盈眶。“怎会弄成这样……”
“阿忍——不要胡思乱想了。”
“不可能的。已经——太迟了。”阿忍擦去眼泪。“今晚,我要在八城先生的寓所过夜。在他的床上听除夕夜的钟声啊!”
“阿忍——”
“那么,新年快乐!”
来不及阻止,阿忍已往前奔,立刻混进人潮里不见了。
“必须帮助她。”绫子说,“阿忍在糟蹋自己啊!”
夕里子也有同感。尽管如此,她们能做些什么?
“噢,轮到国友啦。”
听见珠美的声音,夕里子慌忙冲向衣帽间。
穿上大衣后,在人潮减少许多的大堂里,夕里子掏出手套想戴上。
“咦?”她探索口袋。
“怎么啦?”珠美问。“钱包掉了?”
“钱包怎会放在大衣里呢——其中一只手套不见了!”
“会不会掉在那一带?”
遍寻不获,慎重起见,他们也问了衣帽间的人,却没有头绪。
“唉,大概遗失了。”夕里子叹息。“只剩一只……聊胜于无吧。”
做这做那期间,大堂已清静下来。
国友等四人走出大堂。
“令那他们走了。”夕里子说,“何况她父母也在——啊!是村井先生。我去问一问。”
夕里子奔上前去。为了避风,珠美稍微离远而站。
就这时候。
“——喂。”
听见声音,珠美吓得跳起来。
“别突然叫人好不好?”她瞪对方一眼,“——什么事?”
中年男人坚起大衣的衣领,寒冷的关系吧,苍白着脸。
“我从外面看到了。你和阿忍谈过话。”
“阿忍……你说棚田忍小姐?”珠美想起阿忍的说话,“你是她的爸爸是吗?”
“嗯。我在等她出来——她在哪儿?”
有气无力的声音,好像幽灵。
“呃——刚才跟她谈话的是我姐姐,她是阿忍小姐的朋友。”首先说明正确的状况。“不过,阿忍小姐刚走了。”
“你说什么?”
“她跟一个叫八城的人一起走了——人太多,可能你看丢了。”
阿忍的父亲踉跄了一下。
“你没事吧?”
“嗯……我可是一直很留心地盯着的……”他的声音发抖,“八城那家伙,带她去哪儿?”
“听说是往那个八城的公寓去。”珠美老实地答,“已经走了,没法子。”
可是,做父亲的似乎并不因此而死心。“——对不起,可以拜托你一件事吗?”棚田说。
“什么事?”
“把阿忍带回来。”
“那种事……我不知道她在哪儿呀。”
“总之,我要你带她回来。”
强人所难!
“大除夕嘛。你还是回家去等阿忍小姐回来的好——”珠美就此打住。
“对不起。”棚田用尖锐的刀尖贴住珠美的胸膛。“不管怎样,我要你把阿忍带回来!”
夕里子伴同村井一起回到国友他们所在之处。
“嗨,大家好。”村井心情雀跃,“令那小姐要我问候大家——他们和山根夫妇四人一同庆祝去了。”
“那就好。”国友点点头,“那么,咱们也走吧!”
“嗯——珠美呢?”
“不知道……”
“讨厌,跑去哪儿了嘛?珠美!”
“姐姐……我在这。”
珠美出到明亮的地方。
夕里子哑然——仿佛在做梦。
珠美被人在背后紧紧箍着,一把尖刀对准她的喉咙。
怎么回事?
“谁是阿忍的朋友……”
“阿忍的爸爸?”绫子罕有地一下子知道他是谁,“有什么贵干?”
“不必使用敬语了。”珠美说,“他要我们把阿忍带回来。”
国友回来了。
“你是棚田先生吧——我是这位夕里子的朋友,我叫国友,是刑警。”
“你来拘捕我的吗?”棚田说。
“不是!你还没有被拘捕。如果你这样做,只会使事情更糟糕哦。”
“我想见阿忍。”
“我知道。不过,我们不知道阿忍小姐现在在哪里——请保持冷静!”
“怎能冷静?我女儿将被八城那家伙当玩具!”棚田声音打战。
“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即使你这样做,也不能救回你的女儿啊!”夕里子用平静的语气说,“万一你被捕了,阿忍小姐和母亲怎么过活、怎么筹措为你辩护的费用,她为这些事苦恼,所以才去拜托那位八城先生——确实,那件事本身可能是错的,可是,如果现在你出面干预的话,只会使阿忍更加为难而已。”
“对嘛。”珠美附和。
“——棚田先生,开年后,即使你被捕了,也绝不会判重罪。反而老实地供出一切才是最好不过——请放开我的妹妹。万一使她受伤的话,那才真的成为罪犯了。”
夕里子往前踏出一步。
“别靠近!”棚田怒吼。
“如果马上放开人质的话,我保证什么也没发生过。可以吧?国友。”
国友为难了一下,说:“好吧——你既然这样说……”
“棚田先生,我答应你。”
珠美不服气地撅起嘴巴,总之现在的先决条件是逃出刀锋的威胁。
“阿忍在什么地方!?”棚田发出凄厉的叫声。
夕里子回头望向村井。
“我也不知道八城先生的住处。尤其是今晚,他会去别的地方。”村井摇摇头。
“棚田先生,求求你,冷静一点。只要跟阿忍小姐好好商量,她会明白过来的。刚才阿忍小姐也流泪了——你可不能把她逼到更难堪的处境。”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风冷得更透骨。
“——阿忍。”棚田断断续续地说。“多么没出息的父亲啊!等于让女儿卖身……
“棚田先生——”
棚田放开珠美。
国友挺向前,伸出手来。
“来,把刀给我。”
棚田抬起脸来。
“——不要!”夕里子喊。
国友扑上前。可是已经来不及阻止。
棚田把刀插在自己的胸前。
“糟了!夕里子!”
“快叫救护车!”
村井奔向大堂入口。
“国友……”
国友把手按在倒卧在地的棚田的脖子上。
“——刺中心脏。没得救了!”他叹息。
“好可怜。”绫子走近。“何必寻死……”
珠美独自低语:“我也好可怜……”
夕里子叹息……
“好好的除夕夜……变成荒谬的结局。”
“万一阿忍知道了……”
“嗯……姐姐。”夕里子说,“棚田先生怎会知道阿忍和八城的事?”
国友替棚田合上双眼,站起来。
“大概有谁通知他了。只有这个可能。”
“知道这件事的话,做父亲的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了。”
“夕里子,那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说……”夕里子俯视横卧在冰冷混凝土上的棚田。“虽然他是自己刺死自己的,却等于被人借刀谋杀了。”
北风在站立着的四人周围,发出呜呜的吼叫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