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果然是真的?”夕里子说。
“我们查过了,什么忙也帮不上。”国友摇摇头。“年头年尾大概还好。不过,开年之后就难逃被捕的厄运了。”
“可是,阿忍小姐的父亲只不过听命行事而已……”
国友所驾驶的车子开向N音乐厅。
除夕夜——大除夕音乐会举行的当日。
正式的演出是在晚上。夕里子和国友白天便一起出门。
国友替她调查棚田忍的父亲一案的进展,结果就是……
“这件事就是这样,大概不会追究到上层去了。哎,也许最先被捕的人最倒霉吧。”国友说,“无论如何,就此而当上别人的情妇则太荒谬了。”
“那个呀……阿忍小姐已是二十岁的成年人了,自己的事可以自己决定,不由得我们外人插嘴……”
“不像是你哦。”国友微笑,“她自己也不认为那是好事吧。虽是方便的方法,但却有所犹豫,内心多半希望有人会挺身阻止她吧。”
“也是。”夕里子点点头,“嗯,是的——我去跟她说,让她知道不可让那种事糟蹋了自己。”
“对呀。这样告诉她,她可能会松一口气的。”
“叫姐姐劝服她好了。姐姐相当有说服力的。”
“她是绫子的朋友,那样也好。”
国友在红灯信号前停车时,胸口袋里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这种东西真不该带在身上,喂?”国友把车子开到路边停下。“——你说什么?——知道——不,不客气。”
国友叹一口气,望着夕里子。
“有案件?”
“唔——对不起。”
“没法子呀。”
“现在搜查一科有好几个人因感冒病倒了。人手不足……”
“我随便走走好了。你在前面有地铁站的地方让我下车吧。”
“抱歉——晚上我会设法抽时间过去看演奏的。”
“别勉强了。解决命案才要紧。”夕里子说。“不如——”
“什么呢?”
见到夕里子的眼睛闪着“好奇心”的信号,国友慌忙说:
“不行!绝对不行!”
“为什么?”
“你不是警员。”
“可是,到目前为止,我经历过无数的危机哦。”
“不能相提并论。”
“无论怎样都不行?”
夕里子悄悄握住国友的手。
“无论如何也不行。”
“无论如何?”
“无论……如何。”
国友拒绝了。起码,在言语上。
“相当萧条的房间呢。”国友说。
“好冷。”
夕里子走进那公寓时。不由缩起脖子。
由于没开暖气,冷是当然的事。不光如此,房间内的情形太过没情趣了,越发冷飕飕的感觉。
“嗨,你好。”认识夕里子的刑警露出笑脸说,“在杀人现场约会?”
“也许适合我们。”夕里子说。
“不希望适合。”
国友在那名脖子捆着绳子,倒在变色榻榻米上的女死者边跪下。
“查出什么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死者名叫三田绽子。是不是原名,正在调查。”
“年约六十吧。头发都白了。”国友没碰尸体,在周围踱步。“她一个人住?”
“是的。”
“报案人呢?”
“这幢公寓的管理员。今天是除夕,而她欠了两个月房租,前来催租时发现的。”
“钥匙呢?”
“门好像是开着的。”
由于验尸官还没到现场的关系,国友不能擅自触碰尸体。
“没有小偷进来,或引起骚动而遇害的感觉呢。”夕里子也见惯了尸体,神色泰然。
“嗯。衣服也没凌乱,没有被施暴的样子。”
“换句话说,是熟人的犯罪行为啰。”夕里子问年轻刑警。“房租怎么样?”
“啊?”
“她是准备付房租呢?抑或不能支付?”
“那点倒不清楚……”
“去问个清楚吧。尤其是三田绽子对话内容的明确用词。”
“是!”
急忙出去的部下,很快就回来。
“知道了。管理员说是‘来催租的’,而她却说‘两点钟左右你再来的话,我会给房租’,所以他就来了。”
夕里子和国友对望一眼。
“大概是那笔钱的来源目标,杀了这个女人吧。”
“可能性很大。对方把信封交给她,说‘点算一下’。当死者开了信封,准备点算内容之际,来人绕到她背后,把绳子捆在她的脖子上……”
“原来如此。”
“在那张矮饭桌底下。”
“啊?”
“在桌脚附近,掉了一张小小的褐色物体。也许是撕开信封时掉下的信封碎片。”
国友弯下身去。
“看来就是这样了。喂,塑胶袋和小钳子!”
国友用钳子拾起那张小碎片,慎重地放进袋子里。
“我知道死者干哪一行了。”
“哪一行?”
夕里子把一根靠墙放的木棒拿起来转动几下,卷住的布就摊开了,上面写着大大的字“占卜·;手相”。
“她是占卜师呀。”
在国友详细查看室内环境期间,夕里子离远而立,不干扰他——“哎,国友。”
“什么事?”
“你看这便条纸。”
陈旧的黑色电话机旁,有一叠从某间银行拿回来的便条纸,旁边放着笔。
“上面有写过什么的痕迹。”夕里子从旁边凝视白色的便条纸。“上面一张写过什么,被拿掉了。下面那张留下一些字迹。”
“能读得出来吗?”
“事后检查的话……是不是N?还有……好像是8。还是18?”
“叫鉴定的人检查好了。”
夕里子看看手表。
“我先去N音乐厅啦。”
“嗯,就这样办。我也尽可能去一趟。几点开始?”
“六点。大除夕要花很长时间演奏,所以开演也提早。不过,因入场人数很多,演奏途中也能进去。”
夕里子正要离开房间之际,回头说:“国友。”
“什么事?”
“那张字条……说不定是写说N音乐厅,18时哦。”
夕里子抵达N音乐厅时,村井刚好在大堂,他了见夕里子就马上叫她进去。
“可以吗?我进去。”
“你们是‘关系户’呀。”村井说,“现在还在彩排。悄悄进去听也没关系。”
“哗,那种场面难得一见。”夕里子禁不住拍手。
这时,音乐厅的重门开启,走出来的,居然是绫子和珠美。
“你们在干什么?”夕里子哑然。
“夕里子姐姐现在才来?”珠美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彩排呀,相当有趣。”
“嗯,我觉得人类好伟大。”绫子夸张地陈述感想。
“什么嘛,两个都死不要脸。”
“你敢说我们?你还不是早来了?”
“国友要办案,我不能一直陪着他嘛。”
虽然借口合情合理,毕竟能够看到彩排情况,心情不禁雀跃,也不能说她们的不是。
“嗨,夕里子也来啦?”
从大堂走过来的是山根令那。
令那看起来判若两人,叫夕里子吓了一跳。大概回了家的关系吧,衣着光鲜了。不但如此,因为未来似乎一片光明,就这样令令那脱胎换骨,夕里子深深感动。
“恭二先生已经来了吗?”
“嗯——起初他很不安,我也是。但当恭二向大家致意时,大家也向他还礼了。总算松一口气。”
“好极了。”
夕里子猜想,一定是村井事前向其他演出者交代过了。
“嗯,担心是多余的,这叫做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令那开朗地说。
“我们期待恭二先生的演奏。”
“其实,他自己也好兴奋!那些因安部先生休演而失望的客人,听了他的演奏,一定会有惊喜!”
夕里子也走进音乐大厅里。
“钢琴的位置,放这里行吗?”音乐厅的负责人问。
“请敲一敲琴键看看。”恭二坐在观众席的正中央——他想听听声音的响法。
“稍微移向前一点好吗?”
令那来到恭二身边。
“怎么了?”
“嗯。有些音阶听得不清楚。”
“但这是试音罢了,多少总会……”
“我知道。不过,有时只要加一点点功夫,音乐就完全改变过来了。”恭二站起来,“可以再往前挪出一点吗?”
他往舞台的通道走去。
“太前的话,钢琴会从台上掉下去哦。”负责人笑说。
“不需要太前——对,再挪两三厘米就够。”恭二站在舞台前面,向负责人招手。
“两三厘米……就这样吗?”
“可以了。我来敲几个音符看看——令那,你在那边听我的。”恭二回头喊。
“知道。”
“不同的音阶,听众是否会听得出来,你仔细听一听。可以吧?”
“嗯。”
夕里子慢步走到大堂边的通道上。
听见恭二对令那所说的话时,觉得所谓的专家也不易当……
似乎传来嘎吱嗄吱木板破裂的声音——夕里子发现,舞台上的钢琴正慢慢地往观众席倾倒下来。
“恭二先生,危险!”夕里子喊。
恭二就站在舞台下面。他往舞台方向一看,见到庞大的钢琴正在滑下。
恭二情急之下,飞身越过第一排的座位。令那发出短促的叫声。
千钧一发间,钢琴掉落在刚才恭二所站的地方。
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支撑钢琴盖的短棒折断了,盖子关上。
一瞬间,谁也动弹不得。
“什么事!”村井喊着冲进来。
“恭二!”令那奔上前。“——恭二!”
“我没事!”恭二从第二排的前面空隙间坐起身来。“吓了一跳!”
“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别担心。”
恭二抱紧向他冲过来的令那。
“干吗不装上屏风?”村井脸色大变。“万一被钢琴压下就死定了!”音乐厅的负责人苍白着脸,支吾着说:“本来装上的……”
“那为什么会掉下来?”
夕里子拍拍村井肩膀,说:“村井先生,别把事情闹大了。”
“夕里子……”
“万一其他演出者知道了,就会谣传是那个‘诅咒’的关系。大家好不容易才淡忘了。”村井骇然。
“明白了——谢谢你,夕里子。”
“哪里。普通的意外罢了。可是——钢琴摔坏了,多可惜。”
“赶快把它拖上去,收拾干净!”村井发出指示,“预备另外一台史丹威,立刻找人调音。”
夕里子往恭二及紧抓住他手臂的令那身边走过去。
“幸好你迅速闪开了!”
“嗯——多谢你。要不是你喊一声……”
“别提了。”令那打断他的话,“已经过去的事,不要再提。”
夕里子察觉,令那的表情里,那抹“怯惧”的神色又回来了。
这当然是不寻常的事。那么沉重的大钢琴,为何会无缘无故摔下来呢?
“怎么了?”绫子走进音乐大堂,看看那架从舞台掉下来的钢琴,说:“是不是夕里子把它踢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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