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章

 

  “最好的宣传啦。”根本刑警苦着脸说。

  片山也有同感──警视厅小姐选美凶杀案!

  “究竟科长去了哪儿?”根本发牢骚。“总监心情不好,拿我发脾气的话可受不了!”

  “奇怪。去了哪儿呢?”片山也拧头。

  “不可能是科长杀人潜逃了吧!”根本自暴自弃地说,当然是开玩笑的。

  “好过份啊。”晴美走过来。“桌子椅子都乱七八糟的。”

  “线索也是。”根本的表情简直想吃人。“那些王八摄影师们,全以阻差办公逮捕!”

  这间休息室,平日可以用作举行简单的派对的场地,相当宽敞。除了往舞台出入的门外,另一边还有一道出走廊的门,休息室内没有窗。

  房间中央是空的,摆了一张桌子和五、六张椅子。

  然后,房间的南侧做成临时的更衣室,用遮帘隔开。

  由于参赛者是一个一个进去更衣,按次序出场的关系,没必要预备每人一个的独立更衣室。

  左右各有四间,总共可以让八个人同时更衣。

  □井律子是在最靠近走廊那边的门,从那道门看是左边的更衣室被杀的,她似乎正在换泳装的时候被杀,因上半身还裸露在外。

  乳房之间有很深的刺伤伤口,流血量相当少。托福,片山不至于闹贫血。

  桌椅现在全都被推倒了,就如暴动后的惨状。

  “喂,南田还没到吗?”

  根本不耐烦地叫嚷时,往舞台那边的门打开,南田施施然走了进来。

  “从哪里进来的?”根本说。

  “迟到了,对不起。刚才我在舞台上表演独脚戏咧。”那个有点像贫穷哲学家或称思想型流浪汉的验尸官正经地说。“听说女警被干掉了?”

  “是啊。”

  “我知道凶手是谁。”

  “谁?”

  “用吊车把车吊走的疯癫司机。”

  “总之,请你诊察一下尸体吧。”

  见到尸体,南田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对他而言,那是“工作”而已。

  “当场死亡吗?”根本问。

  “好像是──干嘛在这种地方穿泳装?”

  片山向他说明选美会的事。南田愤慨地说:“干嘛不叫我?我想看活着时的裸体呀。”

  “好不‘尽责’。”根本苦笑。“其他还有什么?”

  南田再一次弯身往尸体上面看。

  这时,福尔摩斯走过来。南田当然也熟悉它。

  “发现什么了吗?猫君。”

  福尔摩斯走到更衣室的角落,开始用前肢去扒。

  “什么呢?”根本和片山也走过去。

  “──掉了一件奇怪的东西。”南田捡起一片像是着了色的小纸屑。

  “是什么?”

  “好像是颜料。”

  “颜料?”

  “唔。凝固了的。喂,你们怎不去其他更衣室搜查看看?”

  根本和片山把其他更衣室全都搜查一遍,但没找到类似的颜料碎渣儿。

  “这里没有涂颜料的痕迹哦。”南田把它放进信封,交给片山。“可能是凶手的。”

  “大概是黏在凶手的衣服上,掉下来的。”

  “可能。凶手是画家,还是漆匠……哎,都差不多啦。”南田说出一句让画家听了会生气的话。“对了,你们的老大怎么哦?”

  “失踪了。”根本耸耸肩。

  “哥。”晴美说。“瞧,栗原先生──”

  栗原还是西装打扮,从舞台那边走进来。

  “科长!怎么搞的?”

  “哎,糟透了。我想早点到嘛,在高速公路上时,不料车子引擎发生故障。早不应该租车的。我是搭人家的货车赶来的。”

  “哦……”

  “我在下面听到了。发生什么事?”

  “命案。有个女警──”

  “怎会这样!”栗原的表情僵住。“被杀的是谁?”

  “在那面──”

  栗原迳直走过去窥望更衣室,接下去的瞬间,他屏息后退。

  片山和根本对望一眼。栗原见到尸体而变脸色的事,他们是第一次见。

  “科长,怎么啦?”根本走上前。

  “不……没什么,是我见过一下的警员。”

  “是吗?”

  “凶手呢?”

  “还不知道。因为现场混乱的关系──”

  “知道什么就通知我吧。”栗原往走廊的门走出去。

  “回去总厅吗?”根本问。

  “嗯──不──今天我累透了。回家。”

  说完,栗原头也不回就走了。

  “到底怎么啦?”根本呆住。“不像平日的科长啊。”

  “已经老了嘛。”南田说。“可以啦。把尸体抬走吧。”

  “辛苦了。”根本挥挥手。“片山,其他出场者呢?”

  “在对面房间。石津陪着。”

  “是吗?对不起,请你跟我合作──这件案子很棘手哦。”

  “是吗?肯定是复仇吧。”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传媒的眼睛少有地发着光。若不早日找出凶手的话……”根本罕见地忧郁。

  “──换言之,凶手从走廊那边的门进入,拉开最前面的更衣室的遮帘,刺死正在更衣的□井律子,然后从同一道门逃亡。”片山站在黑板上画出的事发现场图前面说。

  “可是,其他出场者怎么没察觉?”根本说。

  “问过了,情况不明朗。”片山说。“十八个人那么多,有的上洗手间去了,也有侍应进进出出的,拿饮品什么的进去那个房间。她们没有特别留意门的开关。”

  “是吗?但……被杀的时候也没察觉?”

  “尤其是泳装的环节,大家似乎都忐忑不安的样子,除了更衣的人以外,全都跑到出舞台的门前面,注视舞台外面的情形。”

  “那还是警员吗?注意不足哦!”根本发怨言。

  “可能性有两个。一是对□井律子有恨意的人有计划地谋杀。二是偶然路过的杀人狂魔做的。如果是第二个可能性,任何人也有嫌疑啊。”

  “杀人狂魔,会跑去那种地方‘出差’吗?”

  “确实有疑问。不过,凶手怎知□井律子进了那间更衣室?何以凶手觉得能在不受注目的情形下杀人?这样考虑时,便令人觉得计划行凶的可能性不高了。”

  “说的也是。”根本点点头。“还有一个不得不考虑的可能性。”

  “什么呢?”

  “留在同一个房间里的十七人中有凶手存在的可能性。”

  “根本兄!大家都是警员哦。”片山瞪大了眼。

  “警员也是人。不是吗?”

  “那……”

  片山想起那个狠瞪□井律子的女警关香子。的确,二人之间好像有“什么”似的。

  “总之,有必要调查所有的可能性。科长,有什么!”根本往栗原一看,顿时住口。

  栗原怔怔地凝视空中,仿佛心已飞到很远去的神情。

  “呃,科长!”根本大声说,栗原赫然回过神来。

  “嗯──是吗?好,知道了。就照你们的想法去做好了。”

  他站起来。

  “科长,上哪儿去?”

  “我去吃午饭。”

  片山和根本目送栗原的背影。

  “怎么啦?科长?”

  “不晓得……”

  只因现在是下午两点,栗原刚在半小时前吃过午饭回来而已。

  “大概过劳吧。”根本说。“可能活不久啦。”

  片山开始担心起栗原保管着的辞职信来。

  “你是久保先生吧。”片山说。

  □井律子以前工作过的保险公司的接待处。接待小姐说久保是跑外务的,不到四点半不回来,他已等了三十分钟以上。

  “是的。”

  语气有点阴沉的男人。难怪他被□井律子抛弃了。

  片山想起似乎在哪儿见过这人,对了!

  “□井律子遇害时,你来过会场吧。”片山说。血色一下子从久保的脸上退去。片山担心他会晕倒。

  “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不是和她在交往中吗?不久前,你也去公寓探访过她的。”

  “我没去过!”

  “公寓的管理员水田先生记得你哦。”

  久保噤口不语。

  “那天,我也在会场。我认得你。”

  “不是我!”久保一喊完就奔了出去。

  “喂!等等──喂!”片山追出去。

  保险公司在五楼。所有电梯都下去了。久保往楼梯方向跑。

  “等等,喂!”

  片山正要下楼梯时,下面传来惊人巨响。他急急下去一看,但见久保倒在途中的休息平台。他的脚踏空了。

  “唉……”

  也许是骨折了,仅仅失去知觉,性命无碍。

  逃跑的事,往往等于凶手行凶的自白。只是这种胆小的男人却不一定是。

  也有人一听说是警察就怕得很。这个久保看来是这一类型。片山连忙回到五楼,托人叫救护车。

  走到久保身边时,片山听见下楼的脚步声。

  “你是刑警先生?”年约廿五的写字楼女郎。“我叫园井明代。我和□井小姐很熟稔。”

  “哦。那你认识久保啰。”

  “嗯。久保对□井一往情深。不过,终究被她抛弃了。”

  “他这样说的?”

  “不。他是个没朋友的人──只是有一次醉得很厉害,却跑来公司……当时我听到他嘟嘟嚷嚷地说什么。”

  “很痛恨的样子?”

  “不晓得。”园井明代困惑地说。“因他什么也不肯说。”

  “知不知道□井的恋人之类的事?”

  “当她表示要当女警时,我真的很意外。如果她以前就这样说的话,我还能了解,可是太突然了嘛──我问过她,为何突然有那种想法。”

  “她怎么答?”

  “她说警视厅里有她心仪的人喎。”

  “警视厅?”

  “嗯。名字什么的一概不知。因她不肯说出来。”

  片山沉思。

  “那我去向久保问口供啦。”

  回到搜查一科时,根本这样交代一声就出去了。

  不见栗原的人影,令片山有点在意,但他现在还有许多事情要想。首先,有必要跟关香子谈一谈吧。

  但万一问得不当,传出凶手好像是警局内部的人的谣言时,事情就麻烦了。关香子和□井律子──她们两人之间有些什么恩怨?

  稍微打听一下才去问她好了,片山想。

  栗原桌上的电话作响。旁边没有其他人在,片山只好拿起话筒。

  “这里是N租车公司。”

  “栗原出去了──”

  “是吗?其实是关于他租用红色跑车的事,听说发生意外……”

  “嗯,好像是。”

  “自从那次联络以后,他一个电话也没有,我们不晓得车子放在哪里。”

  的确,看栗原失魂落魄的样子,他的脑筋不可能转到租车的事上。

  “今天我们在S酒店的后巷找到那部车子,为那件事──”

  “你说在哪儿?”片山反问。

  “S酒店的后巷。”

  说起S酒店,正是选美会的会场所在地──岂不是发生命案现场的酒店吗?

  “会不会弄错了?记得他说是在高速公路……”

  “不,是在S酒店的后巷。”

  片山收线后沉思──这是怎么回事?

  租车公司没有必要说谎。这么一来,难道是栗原胡诌?为什么?

  跟栗原见到□井律子的尸体时那副震惊的样子合起来想,令人觉得无法泰然处之。

  正在沉思时,一名科员冲进来,手里握着一份报纸。

  “喂,不好啦!科长的事──”

  留在一科房间的人一同聚集过来,当然包括片山在内。

  看到晚报的社会新闻版时,所有人发出“啊”一声或想叫而叫不出的声音来。

  “遇害女警是搜查一科科长的爱人?!”──这样的文字飞进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