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餐一顿后,芒多说:“帕瓦罗告诉我说,当初他主要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理解我们。他怀疑,是因为像克莱多一样,我们都来自另一个时间表。他原以为我们是克莱多的朋友,是那些打算在卡夫瑞的葬礼后的权力斗争中,支持他和提采的人。
阿伦问:“克莱多为什么站在提采一边?他和卡夫瑞毕竟是朋友。”
芒多询问帕瓦罗,但秘探只是耸耸肩,显然他也不理解这位盖尔克的动机。
芒多说:“他不知道。我可以冒险加以猜测。卡夫瑞看上去很强大——或许是专横,提采也同样,毫不逊色。盖尔克族习惯于独裁君主们的统治,习惯于完全发号施令的人。在卡夫瑞的合法继承人中,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候选人。因此,在克莱多看来,为什么不能是提采呢?他当然已足够强大的了。此外,也许他向克莱多许了愿,答应送他回家。虽然这种许诺就像我们想找到回家的路一样未必就能实现。”
“问题是,帕瓦罗曾偷听过提采和克莱多之间的几次谈话。他知道我们和克莱多是敌人,而且克莱多想把我们都弄死。”
珍妮弗说:“至少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芒多说:“没错。所以说我们有共事的基础。”
阿伦问:“他想从我们身上得到什么?”
“他要我们消灭克莱多。如果有可能,带他回家。我想,如果我们做不到,就可把他丢在什么地方。”
阿伦指出:“他有可能派人杀他。”
芒多点头:“很可能。如果他必须这样的话,他会做的。但他宁愿用其它的方式打败克莱多,用某种谨慎的方式。他有这样一个信念,如果这辈子不做坏事,那么下辈子坏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假如他必须杀死克莱多,他会杀死他的。但他还是不愿意背上做坏事的名声。”
珍妮弗说:“有意思。听起来像是佛教思想中的因果报应。如果你现在做了坏事,那么来生就会遭到报应。”
芒多说:“我才不管来生呢。现在我最关心的是这—生怎样了结。”
阿伦说:“不光你一个人关心这件事。卡夫瑞的葬礼什么时候举行?”
芒多装出一副行家里手的样子说:“哦,严格地说,葬礼已经开始了。葬礼仪式开始于包裹尸体,结束于把尸体埋进金字塔里。”
阿伦马上问:“那什么时候结束?”
‘实际上是明天。”
“帕瓦罗认为提采什么时候会行动?”
“等卡夫瑞的干尸一不见了,就会开始。”
阿伦低沉着声音说:“那倒给了我们充分的时间弄清计划。”接着他向四周望了望。“快说,谁最近看见彼得或特拉维斯了?”
大家面面相觑。
芒多说:“也许他们和埃克尔斯在一起。”
珍妮弗说:“但愿他们平安无事。”
“不,不,再也不吃了。请……”彼得说。
钱蒂格斜倚在他旁边的躺椅上,递给他一颗蜜枣。她那美丽的脸上露出嗔怪的笑容。
特拉维斯坐在邻近的椅子上,边喝啤酒边说:“我想她是喜欢上你了。”
“在这次周游世界的旅行中,我也该休息休息了。”他又转向钱蒂格,禁不住笑了。
“那么,好吧。也许还能吃一个。”
她笑盈盈地把一颗枣突然放进了他嘴里。他慢慢地咀嚼着。他俩幸福地对视着,仿佛在梦中。
特拉维斯说:“听着,我不愿打扰你吃枣和其他事情,但你不认为我们最好去找埃克尔斯吗?“
彼得说:“忘了埃克尔斯吧。”他伸手去接钱蒂格递过来的高脚玻璃杯。他从她手里接杯子时,他的手在她手上停留了片刻。他喝了一小口。这是稀释后加了蜂蜜的甜酒,味道比特拉维斯喜欢的苦涩啤酒好得多。他又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递还给了钱蒂格。她把酒杯转了转,这样她的嘴唇就能触到彼得的嘴曾触过的杯边,她自己喝了一口。
“喂,特拉维斯。你为什么不去告诉其他人,我们找不到埃克尔斯?”
向导喝干了酒瓶里的啤酒,放下酒瓶,站了起来。“伙计,有两个原因。第一,从钱蒂格带我们来这里的方式看,我觉得在村周围活动不安全。第二,因为我们还没有真正找过埃克尔斯。只要你一停止与那位希巴女王的亲吻游戏,我们就赶紧去找埃克尔斯。”
彼得说:“我想你说得对。”他站起来,扶住钱蒂格的肩。当他触摸着她那柔软、光滑的皮肤时,他的思绪立刻全乱了。接着他深探地吸了口气,然后凝视着她那沉凹乌黑的眼睛,认真地说:“埃克尔斯,你知道埃克尔斯在哪儿吗?”
她专心地听着,然后点点头,轻轻地离开了沙发,她低着头跪在地板上,高高举起双臂,两只手腕在空中交叉着。
特拉维斯说:“她现在这个样子真像个犯人或者什么的。”
彼得点头叫道:“钱蒂格。”她转过脸来看着他。他把自己的手腕交叉在一起,用询问的声调说:“埃克尔斯是这样吗?”
她点点头。
彼得问:“被谁抓了?在哪里?”
特拉维斯冷冷地说:“我猜是提采。”
听到说省长的名字,钱蒂格转过脸来看着特拉维斯,然后点了点头。
彼得说:“那是真的。我们想法救出他来吗?”
特拉维斯说:“我们不该牵扯到当地的政治斗争中去。现在我们不得不去保全埃克尔斯那张无用的脸皮。”
彼得问:“我们怎么做?”
特拉维斯摇摇头:“小子,你可把我难住了。”
法老葬礼那天的黎明与凯买特的每天一样,凉爽清新。阿伦、珍妮弗、芝多,斯特拉同许多其他人一起都聚集在尼罗河的西岸,等待仪式的开始。他们很担心,因为彼得和特拉维斯——不算埃克尔斯,都还未找到。帕瓦罗曾专程去试探是否能发现他们的下落,但他告诉这些时间旅行者,他无法花很多的时间或精力来寻找他们丢失的同伴。
帕瓦罗确信提采今天就会设法夺取王位的,可能是在卡夫瑞的干尸放进金字塔后。由于省长会集中精力考虑这些更为重要的事情,因此帕瓦罗确信,他们都不会受克莱多的伤害——至少现在不会。
“另外,”帕瓦罗还未在人群中消失之前,告诉他们,“提采的秘探在这么多人中不敢袭击你们。”
这是一次令人难忘的聚会。孟卡瑞法老宫廷里的名流都来到尼罗河畔参加仪式,来参加仪式的还有所有重要的地方官员、省长和他们的随行人员、每个重要寺庙的牧师和信徒、商人、贵族、士兵、作家们,以及来自邻国的外交宫和大使们。
时间旅行者们也混入了这个人员复杂的人群中,连斯特拉都没有引起多少注意,尽管一些地方官员和外交官以前从未见过类似于她这样的动物,她的容貌和智慧令这些人惊讶不已。
人们大都能保持安静,表现得彬彬有礼,但在旁观者等待葬礼开始时,仍有嗡嗡的低语声。突然从谷寺传来一声恐怖的哭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恸哭,人群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就是葬礼,”芒多说,“莽礼开始了。”
一队妇女从谷寺走出来。她们穿着蓝灰色的斗篷,斗篷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披悲伤和痛苦扭曲了的脸上也沾满了灰尘。她们长长的头发乱糟糟的。她们从寺里出来时都拉一拉长发,大声哭泣,接着就是嚎啕痛哭。
珍妮弗问:“那是法老的家属吗?是他的妻子们吗?”
芒多摇头:“不,是专业人员。”
“专业人员?”
“是职业送葬人员。因为这是法老的葬礼,这些都是用钱雇来的佼佼者。”
当哭泣的送丧者把送葬行列带入清晨时,他们都默默地看着。跟在送丧者后的是三个纵队,二十个仆人。他们拿着各种殉葬品。一些人拿着插花(芒多小声对珍妮弗说“有些习惯还没改变”),另一些人端着盛贡品的盘子。有一罐罐的油,一些油是用来点灯的,另一些是用来擦在皮肤上缓解疼痛的。有些贡品是食物,例如:枣、无花果、各种各样的水果;各种各样的烤全鱼、咸肉,还有几种新烤的面包。另外一些仆人抬着衣箱和放个人用品的箱子,比如:梳子、珠宝、便鞋,以及其它卡夫瑞生前喜欢的小玩具。
阿伦边指边窃窃私语:“来了,瞧!”
是时间通道的路段。他们把它从墓室里取出。它一直被保存在墓室里便于同法老喜欢的其它东西一起埋葬。两个仆人扛着它,这时,它缓缓地向上盘旋离开了他们肩上搭的平木板。
芒多说:“这是我们离开这里的通行证。唯一的问题是它将把我们带向何方?”
珍妮弗摇头:“也许带我们回家,芒多。”
“是的,也许。但也许不是。”
阿伦说:“你过去从来都不悲观。”
芒多反驳道:“那是在我遇到你小子之前。瞧,莎布蒂斯来了。”
紧跟着拿贡品和卡夫瑞个人物品的仆人后面的是另一组端小雕像的仆人,这些雕像是根据高度排列的,从几英寸高到一英尺以上。毫不夸张地讲,有好几百件。阿伦他们离队伍很近,所以能够看得清楚。那些雕像全都很相似——阿伦猜想这些雕像描绘的都是卡夫瑞自己——只是姿势不同,所做的事情不同而已。
“那些是什么——你们叫它们什么?”
“莎布蒂斯。”
“哦。那些莎布蒂斯是干什么用的?”
显然芒多很乐意趁机炫耀自己丰富的知识,于是他说:“噢,埃及人认为人死后的生活与生前非常相像。有许多工作要做。所以只要他的墓里有了这些小雕像,他就可以派它们去替他办事。它们为他操持一切事情时,他就可以轻松自在地享受死后的生活。”
阿伦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珍奶弗突然抓住他的胳膊说:“你想看看吗?”
“唉呀,”芒多说,“好像是尊贵的客人终于到了。”
一条大约有二十英尺长,桅杆也有二十英尺高的船突然隐现在视野里。船似乎在沙子里航行,不一会儿就可看见整条船了。阿伦他们终于弄清楚了。船其实停在一个木沙橇上,由几十个仆人用绳子拉着。甲板上有一个木乃伊形状的石棺。
一群牧师走在这条芒多叫作载尸船的跟前,路德杰克走在最前面。他披着一件黑豹皮披肩,穿着传统的长长的白亚麻长抱,神情严肃。许多牧师与路德杰克打扮一样,但也有其他装束的,因为他们披着不同种类的兽皮,戴着鸵鸟毛头巾,穿着大小不同的长袍。
载尸船后面是以卡夫瑞的妻妾儿女为首的亲属。
阿伦愁眉不腰地说:“有人丢了。钱蒂格不在送葬队伍中。”
珍妮弗说:“那真奇怪。”
芒多皱了皱眉:“她可能在忙什么事。”
“别总是疑神疑鬼的——”珍妮弗还没说完就被斯特拉瓮声瓮气的叫声打断了,这是在表示警告和有危险。
“克莱多!”这位马塔塔嘶嘶说道。
克莱多走在后一队送葬队伍中,紧跟在卡夫瑞的直系亲属后,他远远高出这些人。与其说他是送葬行列的一分子,不如说他是个站错了位置的马戏团小丑。
“啊哈,”芒多说,“也许我们应该,哈——”
阿伦肯定地说:“帕瓦罗说我们会没事的。”
克莱多亮晶晶的小眼睛从人群中发现了斯特拉。他张开嘴发出嘘声,他那丑陋邪恶的尖牙暴露无遗。但这位盖尔克太拘于习惯、礼仪和传统,因而不敢打断法老的葬礼。
芒多说:“我讨厌他看着我们的样子。”
阿伦说:“帕瓦罗说得对,葬礼一结束,我们最好当心我们自己。”
珍妮弗说:“瞧,提采,他有一把枪。”
他走在显要人物队伍中,跟在卡夫瑞直系亲属后面。他拿着像个拐棍的枪管,表情十分严肃。但在他那严肃的表情里却有某种得意的东西,这使阿伦感到非常不安。他的三位妻子走在他身边,还有一群孩子,阿伦猜测可能是他的儿女。
他和芒多对视了一下,接着阿伦说:“那是出现在时间风暴里的那支枪。”
“什么?”珍妮弗问。
阿伦答:“我以后再给你解释。我在想他懂得怎祥打枪吗?”
芒多说:“很难说。我看不透他。但看得出他有点得意洋洋。他似乎正在期待什么,而且急切地等待着什么。。
宫廷里的显要人物在送葬队伍中殿后,可是旁观者们也陆续参加到了送葬队伍的行列,因而队伍一直延续到通向卡夫瑞金字塔的山上。
“哎呀,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阿伦说。
珍妮弗和芒多异口同声地问:“什么事?”
“嗯,如果时间通道与卡夫瑞的干尸一同放进金字塔,如果金字塔的入口封住了——”
珍妮弗替他把话说完:“那么我们怎样利用它来离开凯买特呢?”
阿伦点头:“一点不错。”
芒多说:“好吧,这么办,我们立刻转移,这应该不难。然后我们马上跳上通道,只需几秒钟——”
阿伦打断他的话:“好主意,我有时航机的部件。”他轻轻拍了拍挂在他肩上的袋子。可是彼得和特拉维斯怎么办?”
“还有埃克尔斯。”珍妮弗插了一句,“我们不能忘了埃克尔斯。”
“是的,”芒多不高兴地说,“我想我们不能那样做,对吗?”
埃克尔斯停下来;不再满屋子走来走去。因为这样走不仅毫无意义,而且使他很累。他在牢房的一个拐角处坐了下来,背靠着墙,自言自语,嘟嘟哝哝。他抱怨一切,嫌天气太热,肚子太饿;抱怨自己怎么会被孤零零的置于这个小牢房里,又热又饿。
他睡着了。由于饿得难受,所以睡不好。当牢房门被打开时,他满怀希望地抬起头,但事实告诉他,每当那个有只假眼的人把头探进牢房时,就有坏消息。
他狞笑着,示意埃克尔斯站起来。
埃克尔斯嘲笑着说:“好吧,你这个丑陋的东西。我希望你放我走,或至少带我去吃早饭。”
独眼龙一把抓住埃克尔斯的胳膊,把他拉到走廊上。埃克尔斯本想趁此机会揍他一顿,可他不是一个人,与他同来的还有三个人。他们都拿着石矛或者尖头标枪,因此埃克尔斯想,跟着他们走是上策,随便他们去哪里。
他们想做的是带着埃克尔斯沿着走廊走。他默不做声。他怀疑自己遇到麻烦了——比通常的麻烦还大——因而当他们领他走出提采的房子时,他感到非常惊讶。
“他们这是放我走。”他自言自语,甚至勉强地对这些人笑了笑。
然而他们并没有带他去前门,而是来到房后,在那紧挨提采领地的围墙处有一个挖好的深坑,不知是坑里的什么东西发出一种腐烂的土腥味。埃克尔斯一点都不喜欢这种味儿。
他们把埃克尔斯推到坑的边缘时,埃克尔斯喊道:“等等!”
独眼龙打了个手势,埃克尔斯伸长脖子想看看坑里究竟是什么。原来是条鳄鱼,正仰视着他。埃克尔斯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鳄鱼。鳄鱼张着大嘴,发出嘘嘘声。看样子它是饿极了。
独眼龙说了些什么,因而大家都大笑起来,当然不包括埃克尔斯。接着那两个人分别抓住了埃克尔斯的胳膊。
他奋力反抗,但他明白已经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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