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未能将特拉维斯的计划付诸实施,泰佐佐莫克就到了。
他们正要假装安心睡觉时,这位祭司进了屋子。他的脸拉得长长的的,面包苍白,他挪步的样子好像他处在崩溃的边缘。有那么一会儿,泰佐佐莫克什么也没说,在屋子正中已封了的炉子那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他只是站在门口。他似乎在凝视着屋里,但很难确切说出他在看什么或者在看谁。最后,泰佐佐莫克有动静了,他请阿伦和芒多随他来。阿伦朝其他人耸了耸肩,跟着他来到了大厅下面的一个小屋里,芒多走在后面。卫兵们也跟着他们前移,但泰佐佐莫克根本不理会他们。
“今天下午我给特拉罗克教堂祭了血,”泰佐佐莫克通过芒多对阿伦说,“我请他给我一个更清的征兆,那我就知道我必须做什么了。让他开口用了我很多查尔休阿持尔,但他还是说话了。”
“泰佐佐莫克,你产生幻觉了。”阿伦对他说,“失血是会这祥的。”芒多皱着他口鼻上边的眉看了一眼阿伦,但阿伦点了点头。这只猿叹了口气,转向泰佐佐莫克,译出了那些话。
阿伦希望泰佐佐莫克会发火,但这位祭司只是宽容地点了点头。“阿伦,你只明白适合你眼中的这个世界的东西,”泰佐佐莫克说,“为此我并不责备你。那是神祗们给你的缺点。那是你必须纠正的缺点。”
阿伦叹了一口气,说:“好了,泰佐佐莫克,好啦,谈这一点我们不会有任何结果。你是来告诉我一个幻象的吧?我不相信幻象。但你知道,我也有感觉,无论如何你还是打算告诉我的。”
“对!”泰佐佐莫克瞥了一眼门口,很明显那儿站着一个卫兵。他朝窗户挪了挪,瞥了一眼下面的庭园,并示意阿伦靠近些。祭司半耳语地说出了下面的话,并告诫芒多翻译时轻点声。
“在我的幻象中,我看见你们都在这个教堂里,挤在浮石四周。阿伦,我看见你双手拿着那把举行仪式用的刀,正要结束阿卡雅卡特尔的生命。你的身体好像用水晶做成的一样,我能看见里面你自己那颗跳动的心脏。我看见那儿有一团黑,那是你心灵的一个标记,它告诉我你在做的一切都是假的。你看了看浮石,心脏好像着了火一样亮了起来,这告诉了我实际上你在觊觎这东西。”
泰佐佐莫克歪着头,停了下来,说:“阿伦,你看起来很痛苦。是我的幻象扰乱了你的心?”
“是消化不良,”芒多对泰佐佐莫克说,他揉了揉自己毛茸茸的胃部以示强调,“每当阿伦要收回前言时总会如此。”
“芒多……”阿伦警告似地说。他偷偷摸摸地擦了擦前额。尽管很冷,但他却发现自己在流汗——刚才很危险,泰佐佐莫克差点要说到几分钟前特拉维斯为他们勾画的行动轮廓。真是运气,阿伦对自己说,真是巧合。或许他一直在听,或者芒多也会解释思想,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泰佐佐莫克,我没事。继续讲吧,我听着呢。”
“此后,幻象就没那么清楚了。我看见你休克特尔——就是你们叫他斯特拉的那个,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她周围有好多她的同类。一阵暴雨在头上的天空旋动,一块块亮闪闪的绿石头散落在她的脚下。有个人捡起了这些燃烧的绿石头。并把所有的绿石头放在了一起,我看不清那个人的脸,但他的双手皮肤很薄。就在此时,暴雨突然没了。一堵像一块祖母绿薄片一样的墙围在了休克特尔领土的四周。”
泰佐佐莫克朝金字塔凝视着,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塔顶上平台四角的火都点起来了,使得金字塔看起来像一座夜晚闷烧的火山一样。泰佐佐莫克收回视线时,脸色很忧郁,他说:“接着幻象就变了,很流畅。阿伦,我又看见了你,还有我自己。我们在特拉罗克教堂里。此时的浮石是透明的水晶形成的,我看见我的情人钱蒂格被埋在用宝石装饰的深处。泰克拖佩克也在场,他好像挨了打一样,血从脸上流下来,他对我们说,‘只有流血才能放她出来,这需要一个牺牲品。”泰克拖佩克在我的手里放了一把刀,把他的绿石护身符放在了我的另一只手里。他对我说,‘你选吧,你们两个有一个必须死。’”
泰佐佐莫克停了下来。火光在他脸上的一个个凹处投下了一个个跳动的阴影。
最后阿伦问道:“那,在你的幻象里,你杀了我?”
“梦幻到此就结束了,”泰佐佐莫克直截了当地说道,“我来到了这儿。”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泰佐佐莫克没回答。他站在窗前,一只手放在路上,身体稍稍晃了晃。
“怎么了,泰佐佐莫克?”
祭司好依从梦幻中醒来一般,说道:“你们得设法赶紧离开。我感觉到了这一点,我知道。我想跟你们一起走,我想去找钱蒂格,我会尽一切努力帮助你们。”
你现在说什么呢?这个问题在阿伦的脑子里打着转,雷鸣般地响着,但他却没有现成答案。相反,他的大脑中闪动的是泰佐佐莫克的这个请求。
“让我先问你一件事,”阿伦说,“我们被滞留在这儿也是为了某种理由。这是为什么?如果我们呆在这儿,我们会发生什么事?”
“你们——我们都是——在皇帝的手心里,而在梦幻暴雨这种事上,皇帝却是听大祭司泰克拖佩克的。”泰佐佐莫克对他说,“因为你们来自那场梦幻暴雨,你们的命运要由泰克拖佩克来判决,而不是由我。”
“我原来也是这么想的,”阿伦说,“我已经有一个泰克拖佩克考虑到的好主意。”
阿伦擦了一下下巴——由于过去几个星期一直未能刮胡子,他形成了这个神经性的习惯。这些使人发痒的胡子毛使他的下巴痒了起来。你不能信任他。你不能告诉他你们不打算去他的钱蒂格失踪的地方,不管这个地方是哪儿。你不想让他知道我们带的那些“绿石头”能干什么。那你还有什么选择呢?
“如果我们不让你跟我们一起走,那泰克施佩克乐意做什么,你就会让他做什么,是不是?”
“如果你们不许我帮你们,”泰佐佐莫克平静地答道,“那直到你们的心脏从胸膛里挖出来,供给特拉罗克时,才允许你们再靠近浮石。”
他说的有一件事是对的——有了泰佐佐莫克,我们确实有了一个更好的机会到那条路上。我们可以利用他。你所要做的一切就是撒一个小小的谎……
“好吧,”阿伦说,“这是一笔交易。我们为你打开门。如果你想跟我们一起走,你可以跟我们走。”
芒多看了看阿伦,嘴边有一丝假笑。这只猿似乎是说,你也撒谎了。你指责我这么做,你居然也这么做了。
“真滑稽,”芒多说,“我可以发誓我们刚才说的是去某个地方而不是这个钱蒂格去的地方。”
“我并没说我们要去那儿,”阿伦反驳道,“我只是说我们会打开门——我们会的。”
“打开去你的格林镇的门,而不是去钱蒂格去的地方。”
“你只管译就是了。”阿伦粗率无礼地说。芒多耸了耸肩,尔后对泰佐佐莫克说起了话。阿伦仔细倾听,他试图听懂芒多跟祭司说的一些话,怕万一这只猿又决定改变立场——因为他已展示过他能轻而易举地做到这一点。芒多说得太快了,阿伦所知道的那点可怜的纳华特尔语根本跟不上他。他听懂了几个词。他们两个来回谈了有几分钟,而阿伦却一秒钟比一秒钟更烦躁、不安。
最后,他打断了他们:“芒多,你在告诉他什么呀,”
“我刚才只是在替你补上你那个小小的漏洞。”这只猿回答说,“他只是想知道那些绿石头跟浮石在一起怎么起作用。我告诉他这是很有魔力的,只有一个像你自己这样的伟大的巫士才能运用这些记符;他相信这点。”
“我希望你在讲实情。”
“我总是讲实倩呀,”芒多加重了语气说,“就跟你一样。”
这只猿露出黄黄的尖牙齿,朝阿伦咧了咧嘴。他又加了一句:“此刻这让你觉得不舒服吗?”
“我们的造访者们想把俘虏阿卡雅卡特尔献祭给特拉罗克神,这也是他们的特权。他们希望此刻就进行仪式。”
卫兵们疑心地眯起了一双双眼睛,看了泰佐佐莫克又看了看这些陌生人中间那个沉默、不屈的阿卡雅卡特尔。门厅里的两个卫兵对将要跟五个外国人、一只猿、一只恐龙还有泰佐佐莫克发生的争吵感到特别不快。乐观地看,他们人数不多;而不利的是,那只休克特尔(斯特拉)会往他们身上吐火,而且谣传说那些白皮肤的人中至少有一个是术士。如果是个墨西哥人,他会明白是个俘虏并老老实实地呆在屋里,而这些人却偏偏要找麻烦。如果泰佐佐莫克不跟他们在一起,毫无疑问他们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这些卫兵会接受命运,拒绝让他们这么做。如果命该如此,他们会去战斗,去死。但放火的祭司使问题变复杂了。
“告诉泰克拖佩克了吗?”其中一个卫兵问。
“我知道这件事也同意献祭,”泰佐佐莫克严厉地对他说,“这就足够了,你挡住了我的路。让开。”
一个卫兵不太理解地朝后退了一步,然后又停住了。另外一个紧张地抽动着长矛。
“难道你希望我亲自去找泰克拖佩克,”泰佐佐莫克问,“我是否应该告诉他他们的两个侍从如何阻止我们在最吉祥的时刻供上阿卡雅卡特尔的血,难道要我对他说两个傻瓜毁坏了我们的造访者们的神圣的仪式?”
两个卫兵不自在又不确实地把脚在地上施来拖去。泰佐佐莫克让他们局促不安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说:“你们一起来吧,你们在那儿可以跟在这儿一样,轻而易举地监视这些造访者。”
两个士兵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他们同意提出的这个折衷办法。他们一人打前锋,一人压后阵,护送着这群人出了屋子,来到了外面寒冷的夜风中。
可能有人有注意到这些外国人每人都带着一块发光的绿石头这个事实,但却没一人评论这件事。
他们一来到外面,斯特拉就开始鼓鼻子了。他们已用几床毯子为这只马塔塔做了一个色彩斑斓的披肩,但寒气还是刺入了这只恐龙的皮肤里。由于是夜里,她已经处于半睡眠状态了。两个卫兵惊恐地看着斯特拉,而后得出结论:此刻这个家伙够平静的了。
他们来到了广场上。
阿伦不得不承认泰佐佐莫克的存在绝对符合特拉维斯的战略。尽管夜晚的城市很静,但广场上绝对从来不会空无一人。他们这群人没办法穿过宽阔的广场而不被发现;甚至他们很明显地要登上金字塔到达其顶部的两座教堂时,没有一个人质问他们,这更不可能。但有了泰佐佐莫克,那些人懒得管,他们只是瞪着眼看看而已。他们指望的不是那两个卫兵,但泰佐佐莫克实际上已经尽可能熟练地处理好了一切。他们得想个办法把他俩除掉,但要等到他们看到教堂里的情形再定。
阿伦也意识到他们又多了一个护卫队——那就是陪他们从泰佐佐莫克所在的村子来到泰娜提特兰的那些人。这些村民武士们沿着他们这队人齐步前进着。宫殿里来的那两个卫兵交换了一下眼神,但什么也没说。
阿伦希望武士们站在他们这一边。
此刻,你不能再为此烦恼了,此时,阿伦所关心的只是让他们的这个队伍到达金字塔。——斯特拉不停地掉队,而且特拉维斯也走不太快。
“珍妮,”阿伦向特拉维斯点了点头,叫道,“你跟他呆在一起,好吗?我来帮助斯特拉。”
珍妮弗抬头看了看金字塔。那两排台阶又高又陡,几乎是不可能再高、再陡了。她说:“我希望我们正在做的决定是正确的。”
“不管对与不对,我们已经决定了。我们越快到达顶部越好。”
他们一开始爬阿伦就觉得毫无遮蔽了。寒风刺骨,而台阶两旁的一个个火把把任何一个人都照得清清楚楚。阿伦的脊椎感到一阵阵刺痛,他期望听到一声喊叫或感到一支箭插进他的背部。泰佐佐莫克没表明他很焦虑。这位祭司信心十足地在队伍前列大步向前走着,步伐既坚定又缓馒。彼得和埃克尔斯跟在他们后面,二人中间夹着坦然的阿卡招卡持尔,他的面部表情既镇定自若又沉着。尽管知道要死了,但除了乎静的自豪之外,阿卡雅卡特尔没显出其他任何感情。尽管事实上阿伦知道这个斗士曾试图杀死斯特拉,但他很欣赏面对目前这种情形,这个家伙所表现出的核定;阿伦知道自己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爬上金字塔用了长长的几分钟,终于,他呼吸到了塔顶的空气,阿伦登上了金字塔顶的平台。这次他不受诱惑,不去看沉睡中的泰娜提特兰。火光使头盖骨墙增添了生气;他听到珍妮弗看到这些陈列品时,迅速吸了一口气。出现在他们右面的是厚厚实实的会兹罗波持立欧教堂那已雕刻过的正面;泰佐佐莫克看都没看就朝特拉罗克教堂左转了。阿伦看到周围一个其他人也没有。
他让自己暂时有了一种希望感。也许最终这会起作用。
就在此时泰克拖佩克从教堂的入口处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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