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佐佐莫克走上前来截住了泰克拖佩克。大祭司胸前的时航机护身符闪着绿色。阿伦看到有几个侍僧从教堂里面注视着他们,这个机会突然变得不那么好了。两位祭司很快忙着快速谈起来,但阿伦一点也听不懂。然而芒多也在听。阿伦把他叫了过来,此时两位祭司还在继续说。
“他们在谈什么?”
“泰佐佐莫克正在告诉泰克拖佩克我们为什么来这儿;泰克拖佩克争辩说阿卡雅卡特尔这个牺牲品确实很好,但我们应该等到皇帝到这儿观看。事实上,他已派了人跑去请我们这位尊敬的皇帝,而且,我敢打赌,还有一小队斗士。”
“阿伦,我们此刻不走就是死肉了,”其他人聚过来时彼得说道,“我们不可能再离这么近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伦咬了一下下嘴唇,双拳捶在了大腿上。我是否应该告诉泰克拖佩克他的两个侍从是如何阻止我们在最吉利的时刻将阿卡雅卡特尔的血献祭的?阿伦想起了泰克拖佩克说过的话,随之,他有了主意。“珍妮,你能否让斯特拉在这一带表演—番?告诉她要演成心烦意乱的样子——她可以像雁子——样地叫,像小羊一样地咩咩,可以跺脚,她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她愿意这么做吗?”
珍妮弗说:“我想是可以的。”她转向那只马塔塔跟她说了。
斯特拉哼了一声,踌躇了一会儿,接着发出了一声毁坏性的低音吼叫。这个声音在广场四周的建筑里传来了回响。这只恐龙挥动着张开的双臂,身体疯狂地旋转。结果大家不得不散开以避免被她的尾巴抽打着。泰佐佐莫克和泰克施佩克已转过了身盯着这场表演。泰克拖佩克对着斯特拉的噪音大喊,此时芒多在翻译他的话。
这个祭司问:“这只休克特尔怎么了?它病了吗?”
“是神发怒了,”阿伦通过芒多对祭司说,“阿卡雅卡特尔是斯特拉的俘虏,斯特拉的神要求在抓住俘虏的当晚将其献祭,在……”阿伦朝西看了看,那里太白星正在地平线上闪烁。他指了指那颗行星,说:“在最亮的星星离开天空之前。”阿伦向斯特拉做了个手势,她还在平台上四下跳跃。珍妮正用马塔塔语喊她——阿伦希望珍妮弗是在叫她继续表演。“斯特拉原来相信阿卡雅卡特尔的牺牲会安抚……呃……梦幻暴雨,这样墨西哥的梦幻暴雨就会停止,至少是停止一段时间。”
阿伦瞥了一眼泰克拖佩克,大祭司还在听着,阿伦判定这是个好的迹象。芒多在等着阿伦下面要说的话,这只猿的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评价似的表情。“泰克施佩克,如果牺牲不能立刻进行,”阿伦继续说道,“神就会大发雷霆。到时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不能预言。这就是为什么斯特拉如此心烦意乱的原因。”
泰佐佐莫克转向了泰克施佩克。这位祭司说道:“这是真的。我一直也是这么告诉你的——这些人是被派来结束暴雨的。他们是来拯救我们的。泰克拖佩克,你必须听他们的。他们不能再等了。“
泰克拖佩克盯了阿伦一眼,又看了一眼那个就是斯特拉的休克特尔。这只马塔塔抽打着她那只重重的尾巴,用那双带爪子的大脚四下踢着,似乎想用双手抓住任何看得见的动物。她那吹号一样的尖叫声似乎要把他们的耳朵震聋。
“随你的便吧。”泰克拖佩克说道。
他即刻向几个侍僧打了个手势,他们消失进了教堂,几秒钟后,又出现了,将浮石推到了他们面前。一看见浮石,阿伦的心怦怦地猛敲着肋骨骨架,周围静得吓人,他知道其他人也有同感。他所带的这个时航机片似乎突然加重了,这提醒了他。斯特拉停止了她那疯狂的角笛舞①放眼望去。
【① 角笛舞:从前流行于水手中的一种生动活泼的单人舞。】
那就是浮石啊,是他们逃脱的惟一希望。
特拉维斯原来的计划只是到了浮石那儿,猛推一下它下面连着格林镇的那块,大家都上完后,最后一个人再“拔一下插头”,这样阿兹特克人就不可能跟上他们了。他们都知道这个计划已经作废了——因为他们原来没想到泰克施佩克、侍僧们、卫兵们,还有泰佐佐其克带来的那些人。这些人,每一个都使事情变得更复杂。阿伦吸了一口气。
“好了。”他用手抚摸看浮石表面那熟悉的结构说道,
“得有人绑上阿卡雅卡持尔的双手,那他就不会找什么麻烦了。彼得,埃克尔斯,为什么你俩不把阿卡雅卡特尔带到这儿,将他平放在浮石上。我告诉你们时,我们就将他从石头上滚下去。特拉维斯,你有一块格林镇的碎片,对吧?把它准备好。珍妮,告诉斯特拉准备好袭击侍僧们;一定要确保他们不去拿武器。芒多,你和彼得每人看住一个泰克拖佩克的武士;我会尽力把泰克拖佩克带出去。”
“泰佐佐莫克和他的朋友们怎么办呢?”
阿伦拒绝诱惑不去看他们。他竭力假装正聚精会神于他要进行的仪式。他闭上了双眼,朝着夜的天空举起了双手,头也抬起来了。他轻声地说道:“我们得祈求他们走运。好了,诸位,现在是表现的时候了。”
阿伦将手拍到了一起,又放了下来以示沉思,好像在祈祷。阿卡雅卡特尔被仰面朝天放在浮石上,双眼注视着天上的星星,脸上没表现出任何的感情,他在听天由命了。阿伦向外看了看广场那边。远远的那边已有动静了——那是一个个火把,还有佩带着羽毛似的武士头巾的一个个人。
“现在别看了,但他们同伴来了。”他好像背圣歌似的,用一个温和而不变的调子说道。
泰佐佐莫克来到了他身边。他一句话也没说从腰带上拿下了个什么东西,放在了阿伦前面的浮石上——那是一把隧石刀,装饰有两颗珠宝眼睛,那两只眼睛好像在瞪着他。
泰佐佐莫克又移开了;泰克拖佩克朝着浮石周围的那群人探过了身子,他几乎是一种渴望的目光。阿伦能感觉到他拣起刀子时,这位祭司在盯着他,他按照自己见过的泰克拖佩克的做法,把刀子拿了起来,刀尖对着默默无语的阿卡雅卡待尔。
这就是泰佐佐莫克的幻象。这就是他在幻象中见到的情形。
星光下刀刃闪闪烁烁,锋利又可怖。
皇帝步上了广场,看见了金字塔顶上聚集的人。他示意他的人前进。他们跑着向前涌去。
阿伦双手握刀,竭尽全力地刺了下去。
阿卡雅卡待尔从埃克尔斯和彼得的手底下跳了起来,但刀刃尖朝下在他旁边的塑料上抖了一下。
“嗨!”阿伦大喊一声。
阿伦将不知所措的阿卡雅卡特尔从石头上推开,他跳过石头直冲泰克施佩克而去。泰克拖佩克试图再恢复身体平衡,但他离平台太近了。他的一只脚落了空,他大叫一声顺着台阶向下滚去,一直滚到了楼梯平台上,那是他们头天晚上看供祭的地方。
阿伦急转身,听到身后有打斗的声音。他正好看见彼得急转身向后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到了其中一个卫兵的头上,这个斗士重重地倒下了,还没接触地面就一命呜呼。彼得抓起那家伙的长矛,将柄这一端戳进了一个侍僧的肚子里——那个侍僧立刻坐下,顷刻断了气。珍妮弗和斯特拉正阻止其他侍僧靠近,他们大多数人身上显出了被这只马塔塔那有力的尾巴打过的痕迹。芒多像疯了似的,又叫又抓,打向他看守的那个卫兵。那个家伙把长矛扔到一边,飞逃而去。
突然间,站着的阿兹特克人只剩了泰佐佐莫克和他带来的那些人。这位祭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注视着阿伦。他们的目光相遇时,阿伦内疚地垂下了视线。
“阿伦!”彼得瞥了一眼金字塔脚下,喊道,“我们得撤走它!阶上的人正往上爬呢。”
“好的,”阿伦转离了泰佐佐莫克,说道,“特拉维斯,拿格林镇那块吧。”他尽量不去看泰佐佐莫克。“小伙子们,咱们也得留神一下咱们这儿的这些伙伴。我不知道泰佐佐莫克是否完全跟我们站在一个立场上。”
特拉维斯将那块燃烧的机器碎片给了阿伦。阿伦正在手里举着时,泰佐佐莫克说话了。
芒多说:“他是问为什么你用你们自己的一块绿石头。他想知道这是否能打开通向钱蒂格去的地方的门。”
“告诉他……”阿伦停了下来。大家都在看着他:泰佐佐莫克、珍奶弗、特拉维斯、芒多,还有……
“阿伦,”彼得又叫道,“他们靠的更近了!”
“告诉他……”阿伦又停了,“小伙子们,我很抱歉,我马上就回来。”
他急冲到平台边上。第一批斗士已往上爬了四分之一的路。没有时间了,回去吧,他理智的那部分嗨道,但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半滑半滚地下了台阶来到泰克拖佩克毫无知觉躺着的地方。他奔到楼梯平台上在那个家伙身边蹲下时,一支扔出来的长矛在他下面的台阶上咔哒咔哒作响。
尽管从眼睛上方的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在脸上抹成了一个扇形,但至少泰克施佩克还在呼吸。绿石护身符被搁在了这位祭司的袍子里面。阿伦用力地去拽——绿石项链一动不动而此时另一支长矛却铲住了他头上几英尺处的石头。他边骂边更使劲地拽。项链啪地一声断了。他低声说道:“对不起,泰克拖佩克。希望你明天不会头疼得太厉害。”
说完,阿伦就开始往上返回。由于身后有那些斗士们在呐喊,而且又有几支长矛在他脚下擦出了火花,他把身子蹲得低低的,盘旋曲折地爬过一个又一个台阶。阿伦上气不接下气地把那个护身符扔给了泰佐佐莫克。
“我跟你撒谎了,”阿伦对这位祭司说,同时他示意芒多来翻译。“我们原来根本没打算去你要去的地方。对不起,我们只是想回家去。我们走后,你把那块绿石放进浮路上去,它就会把你带到钱蒂格那儿去。”他没等祭司回答就转过了身,阿伦指了指说:“特拉维斯:我们那块儿在哪儿呢?”
“在这儿呢。”特拉维斯将那个燃烧的金属块扔给了阿伦,阿伦滚到了“浮石”下面。“大家都过去后,我过去时会把它再拽出来,”他边在盘旋的路下扔动着身体边对他们说,“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除了暂时的机器本身发出的光之外,“浮石”下面没有其他任何的光线。阿伦用双手摸着下面的表面,试图找一个地方把那块金属物插进去。“该死的!”
“怎么回事?”珍妮弗问道。他看见了珍妮弗和彼得蹲在“浮石”旁边,向下凝视他时,那一张张关切的脸。
“这段路片比其他路片要光滑得多,”阿伦告诉他们说,“这部分肯定是处在爆炸时的边缘。我找不到放它的地方。倒是有几个裂缝和缝隙,但都太小了。”
“那你就试着把这个机械装置紧贴着路。”彼得建议道。阿伦照他说的去做了。彼得跳到了浮路上。阿伦听见他的朋友骂了一句,彼得跳下来时,他觉得路面晃了一下。“连一下都不震颤。”他说。
“那,可能需要大面积表面接触,”特拉维斯说,“试着平躺在路面上,看看怎么样。”
阿他从下面滚了出来。他将那块燃烧的金属放到了路上又用手掌摸了摸路面,然后摇了摇头。“没用的。我们试试另一块吧。”
“我们没时间了。”芒多从台阶附近喊道。一支长矛嗖地一声从他的头上飞了过去,这只雪白的猿一阵紧张,他仓促朝后退了一步。“他们几乎到顶了。”
阿伦看了看泰佐佐莫克,他手里还攥着泰克施佩克的那个护身符,护身符那金色的链子编在他的手腕上。泰佐佐莫克点了点头,叫骂着对他的手下发出了命令。
他们大喊一声,全都奔向台阶。搏斗的声音阵阵飘过,此时泰佐佐莫克慢慢地向阿伦走来,似乎下面离他们几英尺远的地方没有激烈的战斗在进行,似乎夜里剩下的所有时间都由他们自己支配似的。泰佐佐莫克站在阿伦跟前时,他将阿伦的手掌向上放在了自己手里。他伸开另一只拳头,将护身符放在了阿伦张开的手里并说话了。阿伦看了看芒多。
“神带你来这儿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个。” ’
伴着芒多翻译的话响起了一阵轰隆隆的雷声,雷声传到东边去了。他们看见了一场迅速移动的暴雨。暴雨靠其明亮而弯曲的一条条腿在山谷里走着,越来越近。
阿伦凝视着护身符。
“它本来是从这条路上下来的,”珍妮弗说,“至少我们知道它能起作用。”
阿伦看了看其他人,风力逐渐增强;尖厉的风声挟走了台阶上的各种打斗声。“彼得,特拉维斯,你们意见如何?”
“伙计,我不喜欢这儿的争斗,”彼得说,“我说,咱们走吧。”
除了斯特拉之外,其他人都点头同意。她已不再牵制那些侍僧而是惊讶地看着时间暴雨带来的风和炫目的光。
暴雨的先头部分已到了头顶上,空气中能闻到臭氧的味道。闪光频频闪过,蓝光照亮了金字塔。下面某个地方有人尖叫一声。
“斯特拉怎么办?”阿伦问珍妮弗。
“她得和我们一起走。”珍妮弗说。
“好吧,”阿伦说。接着他似乎有了更高的热情,说道:“好啦:咱们走吧——它把我们带到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带到什么时间就算什么时间。”
阿伦迅速弯下腰又到了路面下。浮石在风中颤动不已,阿伦只得用一只手使其保持稳定。护身符轻而易举地就塞进了路面下面最大的一个缝隙中,阿伦能感觉到绿石头到了其特定位置时能量穿过“浮石”而激增。雷声轰隆隆地在头上响过,好像是抱怨的男低音。
“走!”他向其他人大喊,“快点儿!”他能感到他们这帮人一个一个地跳上路面时,路在震动。每有一个人跳上去,跟闪电火花所匹配的碧绿的一闪就会传遍路的下侧。阿伦数了一下闪光次数:彼得、珍妮弗、埃克尔斯、特拉维斯、芒多和(突然爆发出一阵阵闪闪发光的电)斯特拉,他们每人跳上时,都有一下闪光。
“泰佐佐莫克!”阿伦对着大风大声喊道,“快走!”
他能看到这个祭司的双腿,但这个家伙已经从石头旁走开了。阿伦滚了出来,喊道:“泰佐佐莫克!”
祭司正在盯着城市的远方,此时金名塔周围时间暴雨突然大作。在一座座建筑间忽隐忽现出现了一百个变幻不定的现实片断。阿伦意识到那个家伙在哭。泰佐佐莫克凝视着远方的家乡,一筋眼泪在他那满是皱纹的脸上留下了痕迹。
“我们得走了!”阿伦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道,“快来!他们跟上我们之前我得把路封上!”
离他们只有几英尺的地方有人走上了平台:他们背部铠甲高高竖起,身穿百褶棉盔甲,手持己在滴血的刺人用长矛,面部是一种奇怪而急切的表情。他看见泰佐佐莫克和阿伦便喊了一声。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头部饰有羽毛的人,接着又出现了一个。阿伦知道若想没有一支矛刺中他或泰佐佐莫克的背部,就想到达浮路那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只有流血才能豁免她……要求有一个牺牲品。”阿伦又想起了泰佐佐莫克幻象的一半,“你们当中有一个人必须死。”
泰佐佐莫克盯着阿伦。阿伦知道泰佐佐莫克也记起了这个幻象。
“钱蒂格,”泰佐佐莫克说道。他的双眼就像雷雨云一样黑,两眼满是痛苦的眼神,阿伦看见这个家伙又捡起了那把举行仪式的刀子。暴雨拍打着泰佐佐莫克的头发。
“你们其中一人必须死。”
“钱蒂格。”这次泰佐佐莫克说得更坚决了,与此同时他用那只没拿刀的手推开了阿伦。阿伦大吃一惊,摇摇晃晃地朝“浮石”退去。
泰佐佐莫克没再向后看,他举着刀子朝着那些靠得越来越近的斗士们跑去。
“泰佐佐莫克!”阿伦大声喊道,“你回来!”
阿伦看见长矛尖刺穿了泰佐佐莫克的腹部,泰佐佐莫克用刀子猛砍那个斗士的喉部时,阿伦听见他痛苦又狂怒地哼了一声。这位祭司向后瞥了阿伦一眼,又喊道:“钱蒂格!”
另一支长矛从一侧刺中泰佐佐莫克,他大吼一声。泰佐佐莫克捞摇晃晃,眼睛还在盯着阿伦,恳求阿伦。接着,他高举着刀转过身又去面对那些攻击来的斗士们了。
“我一定……一定要找到她!”阿伦对着泰佐佐莫克大声喊道,“我一定要找到钱蒂格!一定会替你找到她!”
他不知道泰佐佐莫克是否听懂了他的话,是否明白他的话。
越来越多的斗士爬上了平台。暴雨在教堂的四周投下了狂乱的阴影并发出了阵阵哀号声。
阿伦拼命地跑,一头滚到“浮石”下,平平地躺在地上,此时一支支矛在路面上扎下又弹起来。他一下将那个护身符从缝隙中猛拉出来,又一下从“浮石”另一侧冲了出来。
“浮石”一阵颤动,入口开始关上时,发出了像烟火展览似的一阵噼噼啪啪的火花。
阿兹特克斗士们拥向那块石头,他们根本不在乎什么暴雨啦、烟火啦还是什么阿伦。
阿伦一跃跳到了那段路上,此时有六支长矛目标非常明确地对准着他。
但阿伦已经到了别的某个地方了。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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