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基克耐心地对珍妮弗说:“‘宝贵的’这个词的发音,应该注意头向前伸,音要圆厚,否则就成了‘普通的’这个词的意思了,同时,你发出的鼻气也应该随之变化。我知道,你发不出这个鼻气,我只是想说:声音、鼻气和姿势都很重要。你能看到这两个词动作上的区别,并分辨出它们发音上的差异吗?”
“不能,拉基克老师。”珍妮弗诚实地回答,并试着把重音放在“老师”这个词上,边说边抬起下巴,以示尊敬。珍妮弗觉得自己的音发得不准,动作做得也不到家,马塔塔部落复杂的身体姿势太难学了,就像彼得形容的,简直就是“动物的哀号、尖叫,外加号子声”。如果要是没有这么多组成部分,那就简单得多了。于是,她对拉基克说:“老师,我明白您的意思,但是让我准确地发出这些音来实在是太难了。”
拉基克张大嘴巴,表示她在微笑,转转看不见的白眼珠,她盯着珍妮弗身后的远处,好像在看一幅风景画。
“珍妮弗,你比我想象的要好得多,但是,必须记住,我们的语言是由三部分组成的:声音、身体姿势和鼻气,因为你们人类无法掌握第三部分,所以,前两部分一定要准确,声音和身体姿势上的细小差别就会在意思上差之千里。”
拉基克喷出一股气,来强调这句话的重要。然后,它低下身来,尾巴着地,友好地把头伸向珍妮弗,珍妮弗也伸出手拍拍她的大嘴。拉基克心满意足地吸着气,珍妮弗闻到了恐龙粗糙的皮上发出的燥味,但是,她只是提了提鼻子,并没有转过头去。
“舒服极了。珍妮弗,谢谢你,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就学会了这么多东西,你的进步是非常可喜的。”
“您太过奖了。”
“我希望你的同伴要是有你一半的学习劲头和兴趣就好了。”说着,拉基克抬起鼻子,当她嗅到彼得和埃克尔斯的气味时,鼻孔张大。
珍妮弗和拉基克坐在马塔塔地盘的隔离营地的入口处,彼得和埃克尔斯远远地坐在隔离营地的后部,聊着天。一只马塔塔士兵蹲在一片阴凉地儿,盯着他俩。天就要黑下来了,恐龙们的新陈代谢逐渐减慢,马上就要回到房子里睡觉去了。
“他们不想学,我劝过他俩,彼得拒绝了,埃克尔斯似乎一点儿都不感兴趣。他们都……”
“他俩都认为他们能从这儿逃走。”拉基克在替她说了出来。
“是的。”
“那可就错了……”拉基克刚一开口,又停下来不说了,她站直身体说:“斯特拉来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能听到它的声音,还能闻到它的味儿。”拉基克抬起鼻子,它鼻口张大,眉头紧皱,“出事了!”
话音刚落,隔离营地的大门就被撞开,斯特拉闯了进来,两名恐龙士兵紧随其后,往大门两边一站,拉开迎战的架式。只见斯特拉右手拿着一支矛,左手握着好几支,气喘吁吁地一进门,把左手的矛扔到隔离营地中间。
“珍妮弗、彼得、埃克尔斯,快拿起武器!”三个人飞快地抓起斯特拉扔在地上的矛,斯特拉径直走到老师面前。
“斯特拉,怎么……”
拉基克的话还没说完,一个移动的黑影压在隔离营地的上空,像一只巨大的蝙蝠的翅膀,扑天而下,这只怪物尖叫着,像一个地狱使者,径直朝他们俯冲下来。珍妮弗瞥了一眼,只见它:双翼前方有两只带爪子的手;细脖子上顶着一个长长的、窄窄的脑袋;一张满口利齿的嘴;两腿短粗,肌肉发达;往营地的木桩上一落,带爪的双脚就立刻插进木片中;双翼轻轻一伸,就有十英尺长。
珍妮弗头一闪,一只翅膀扇着她,把她带了个大跟头,粗糙的外皮还把她的脑门蹭了一条长口子,顿时鲜血直流,血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痛得大叫一声,觉得像有人用挫刀在她脑门上挫了一下,她感到一阵头昏眼花,直想呕吐。跪在地上,她用手背擦淌在脸上的鲜血,这时,这个怪物又扑到了营地的那边,忽闪着巨大的翅膀,它又飞起来,在他们头上盘旋。
“这是什么东西?”珍妮弗大声地问着斯特拉,想以此来忘掉脑门上伤口的疼痛。她在阿伦的关于恐龙的书里见过类似的东西,当时书的下面有一个很难发音的名字。
“我不知道,”斯特拉也喊着回答她,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天空,“可能是翼龙的一种,但是,又比翼龙大。”
斯特拉根本就没时间仔细看看这东西,这只怪兽掉转头又朝他们俯冲下来,这一次,又多了一只,像一对双胞胎从天而降,铺天盖地,气势逼人,所到之处,用嘴啄,脚钩,篱笆围墙倒了一大片。
当一只怪兽飞过的时候,两名恐龙士兵冲向它的脖子,正往前飞行的怪兽的头一甩就把前面的那个士兵顶了个跟头。另外一只怪兽冲向彼得和埃克尔斯,他们拼命用矛不停地刺着;第一只又下来冲向斯特拉、珍妮弗和拉基克。斯特拉用身体挡住怪兽,保护老师,她用手中的矛一下又一下地刺着,怪兽尖叫着,大翅膀闪动着飓风,随即盘旋升起,准备再次俯冲。
“彼得!”
珍妮弗趁着空儿扫了周围一眼,寻找她的朋友。彼得和埃克尔斯正连滚带爬地往隔离营地的“屋里”退,就是他们三个搭起的一个带顶的窝棚。他俩刚进去,他们离开的那个地方就让怪兽的爪子挠了个大坑。
怪兽用嘴一啄,一面墙就榻了,接着又把顶儿给掀了,怒气冲冲地寻找彼得和埃克尔斯,就在这危急时刻,一只恐龙士兵喊叫着,冲向怪兽,透过破碎的墙缝,珍妮弗看见他俩正拼命地反抗。
珍妮弗没有时间再看,也来不及去帮助他俩,第一只怪兽又扑向她们。斯特拉一看,把手中的矛尖朝上,圆头朝地里使劲一插。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速度极快的怪兽一下子冲到矛尖上,巨大的冲力使矛尖划破肌肉,弄伤骨头,直刺心脏,怪兽痛苦地尖叫着用翅膀奋力扑打斯特拉,还用爪子使劲挠她。由于力气过大,木把的矛断为两截,斯特拉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受了重伤的怪兽又冲向斯特拉和拉基克,但扑了个空。它准备再次攻击她俩,可是鲜血从胸口流出,染红了体内的半截矛杆。
“不!”珍妮弗尖叫着,捡起斯特拉扔在地上的那半截矛,冲向怪兽。怪兽听到喊声,一回头,珍妮弗手中的矛正好刺进怪兽的体内,她用矛杆使劲顶着,怪兽尖叫声更大了,翅膀扇得更狠了。
“不!”珍妮弗又大喊一声,使出全身的力气把矛杆往里捅,她感觉得怪兽体内有什么东西断了,随着,怪兽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一爪踢过来,正好踢在珍妮弗在归礼时受伤的现在刚长好的伤口上,受伤的手臂本来就软弱,这一下,一点儿劲儿也使不上了。怪兽也觉察出来,以为反击的时候到了,所以又奋力扑打了一下翅膀。
“珍妮弗!”斯特拉突然站到她的身旁,双手紧握那半截矛杆,她往里捅了又捅,怪兽痛苦地颤抖着,奋力往后飞,猛地撞在后面的篱笆墙上,珍妮弗被拖出了好几米,斯特拉紧紧迫进。怪兽一下子被钉在木桩上,浑身颤抖,双翼痉挛,嘴巴张了张,只是出了几口气,却一声也没叫出来。随着斯特拉最后地一捅,怪兽“扑通”倒地。
奄奄一息的怪兽,翅膀又动了动,然后,彻底断气身亡。
“拉基克老师!”斯特拉喊着老师的名字。珍妮弗从死怪兽的身上移开目光,回头望去。那第二只怪兽见伙伴死亡,撇下彼得和埃克尔斯,而彼得和埃克尔斯却站在隔离营地的废墟上,也许是害怕也许是不愿意,一动不动,谁也没有追逐掉头的怪兽。拉基克也没有动,她一直在伸着脖子听着周围的激战声,这时第二只怪兽直冲向他,两只恐龙士兵在怪兽半飞半跑时一把抓住了怪兽的脚爪。
斯特拉赤手空拳他用身体冲向怪兽,就在翅膀扇着拉基克的同时,她也把怪兽撞到一边,拉基克大喊一声,摔到地上,刚才的冲力也把斯特拉撞了个跟头,怪兽马上站稳,但一只翅膀被摔伤了,它的眼睛立时就被气红了。
气喘吁吁地,珍妮弗从第一只怪兽死尸上奋力拔出矛,她扫了彼得和埃克尔斯一眼,他俩站着,眼睁睁地看着怪兽又飞起来,看着斯特拉忙不迭地站起来,看着拉基克痛苦地摇着头。
珍妮弗大喊:“彼得,快来帮忙!”
她看见彼得朝她这边看了看,但是,还是没有动地方。
没有时问容她多想,她使出全身的劲儿,把矛“嗖”地一声扔向怪兽,慌乱之中,把矛拿反了,圆头的一端打在怪兽的身上,又反弹到地上,怪兽朝珍妮弗吼着,两只恐龙士兵马上过来围攻怪兽,使珍妮弗摆脱险境,他们用坚硬有力的下巴顶撞怪兽的脖子和双翼,这时,珍妮弗和斯特拉忙过去扶起拉基克。
“冲!”
随着从大门口传来的喊声,弗拉基和几只马塔塔冲了进来,当怪兽调整好自己以面临这突如其来的危险时,他们迅速把怪兽围住,手里握着矛拉开阵势。
怪兽似乎并不把这些恐龙放在眼里,它盯着这帮恐龙,以沉默来表示它的蔑视,然后,它的短腿一伸,向前发起进攻,长长的尖嘴叼走了刺过来的第一支矛,紧接着又一嘴,叼破了站在前面的那只恐龙的肩膀,但是,这只怪兽已经没有机会去追赶这只受伤的恐龙了,只见弗拉基和其他的几只恐龙猛地刺向怪兽,他们围成圈,各自都奋力顶着矛,怪兽动不得,也飞不得,挣扎了几下,死掉了。
弗拉基吹了声口哨,以示胜利。然后,他走到拉基克身边,看到珍妮弗和斯特拉正在照料拉基克,他把矛的一端往地上一插,说:“老人家,我希望您安然无恙。”珍妮弗和斯特拉都听出他言不由衷。
“我死不了,弗拉基,”拉基克说话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弗拉基,一直低着头。他的语气中还带着嘲讽,“我很好。我相信欧克利和你听到这消息,也就放心了。”
弗拉基转而礼貌地说:“是的,欧克利一定会放心的。”然后,他又看了珍妮弗一眼,说,“这个人受伤了?”
“我不会死的,”珍妮弗回答他的时候,也没有看着他,眼睛盯着身旁怪兽的尸体,故意用受伤的胳膊擦了擦脸上的血,“欧克利听到这消息也会高兴的,对吗?”
弗拉基环顾着隔离营地的残局,目光荡在彼得和埃克尔斯身上,他瞪大眼睛,胸脯挺起,迅速把矛从右手倒入左手,“这两个男人手里有武器,这是违法的。”
弗拉基说着朝他俩走去,语气中充满得意。
珍妮弗忙喊:“彼得,快扔下手里的矛。”
彼得犹豫了一下,这时,几只马塔塔也跟了上去,彼得见状,双手紧捏矛,厉声说道:“丑八经,大爬虫,你们给我站住!”
彼得不会说恐龙话,而弗拉基也不会说英语,所以,骂什么,恐龙也听不懂,但是,这已经无关紧要,很显然,弗拉基是想跟刚才对付怪兽那样置彼得于死地,他和喽啰们迫近彼得和埃克尔斯。
珍妮弗绝望地又喊:“彼得,埃克尔斯,他会把你们俩都杀死的。你们打不过他们,不要白白地送死。”
“不!”彼得声嘶力竭地喊着。 “
“你这样做是鸡蛋碰石头。他早就想找借口,杀了我们。”
当时,珍妮弗想:彼得肯定不会听她的话,埃克尔斯已经扔掉矛,只见彼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也无可奈何地把矛扔到地上。弗拉基从地上拣起那两支矛,交给手下,轻蔑地哼了一下,转身走了,对于恐龙们而言,没有武器就等于没有危险。
他走到大门口,又看了看两只怪兽的尸体,然后,又看看拉基克,说:“这就是由你的《新法》引起的:死亡和毁灭。有五只这种怪兽袭击了我们,盖尔克那边更多。因为浮石还没有被封住,今天已有三名马塔塔恐龙阵亡。你曾经说过,人类能帮助我们封住浮石,但是,他们至今还没有做。欧克利对你和你的宠物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如果那样的话,欧克利就不是我想的明君,既然欧克利让他们活到今天,说明欧克利心中有数,并没有听信你这位代言者的谗言。”
听了这话,弗拉基生气地瞪着眼,珍妮弗知道他一定会反击,那么他俩又开始斗嘴,吵架,而吵架的结果往往是打架,靠武力来解决争吵。
弗拉基慢悠悠地说:“欧克利每天都耐心地听我说。总有一天,你用《新法》欺骗欧克利的花招会披揭穿。这一天就要到了。“
说着,弗拉基耸耸肩,走出了隔离营地,后边跟着他带来的马塔塔恐龙。大门在他们身后一关上,珍妮弗再也撑不住了,瘫坐在地上。“珍妮弗?”斯特拉马上走上前来,彼得也往前迈步,斯特拉一瞪眼,他又站住脚。
“我没事,就是浑身没劲儿。我需要处理一下伤口,包扎一下。”她叹了口气,看着躺在她眼前的怪兽的尸体,问:“斯特拉,这东西是从其中一块浮石上出来的吗?”
“肯定是,过去在我们这儿从来没见过这种怪兽。我看见有一群怪兽从山谷那边过来,它们分成两部分,一小部分朝这边过来,另外一部分快速飞往盖尔克部落那边,好像它们非常熟悉这里的一切,就像各自回家一样。”
拉基克走到死尸旁,用手轻轻地摸着尸体,“你们看!”她抬起翼前边的“手指”。
只见怪兽的手关节上带着一圈刻有花纹的光滑的石头,“动物是不戴珠宝的。和你们一样的这种怪兽也是《新法》中没有提到的。”
“拉基克,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它们也不是从我们那个世界中来的,它们一定是从咱们还没找到的另外一块浮石上出来的。”
拉基克使劲喷出一口气,说:“弗拉基说的对。欧克利一定在想,听我的到底对不对,盖尔克的欧克利肯定会因此暴跳如雷,也会由于所发生的一切怪罪我们的欧克利。”
拉基克变了一股气味,放下手,把头转向珍妮弗方向说:“珍妮弗,我从未要求过你告诉我什么事,从未逼你说你不愿意说的事。”
“我知道,我很感谢您,老师。”
“但是,我们必须谈一谈,你必须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说服欧克利,保全你的性命。”
“老师……”
拉基克抬起长长的灵敏的手指,手指随着胸部颜色的变化也由绿色变成蓝色。“以后再谈。现在,我要找个温泉泡泡我的伤口,你也把你的伤口处理一下。我会命人把尸体抬走,再帮你们修好房屋。斯特拉……”
没有再说一句话,拉基克走出隔离营地。斯特拉看看珍妮弗,珍妮弗说:“你走吧,彼得会帮我的。”
斯特拉不满地哼了一声,但还是点了点头,斯特拉跟着拉基克走出隔离营地,随着锁上了大门。
珍妮弗用手抱紧受伤的胳膊;蜷缩在地上,扭过脸去尽量不闻怪兽身上散发出的臭味。
马塔塔一离开,彼得马上走过来,蹲在她身边,埃克尔斯站在几英尺以外的地方。
“这些爬虫们说什么,你告诉她们什么了?我们必须小心,我们告诉她们的也许……”
看着珍妮弗怒气冲冲的样子,彼得住了嘴。
珍妮弗开口说:“刚才那只怪兽冲向拉基克的时候,你们俩为什么袖手旁观?”
“怎么了?”
“怎么了?亏你问得出来,彼得。”
“刚才要是你身处险境,我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埃克尔斯在一旁帮腔。“但是,她不过是个瞎子。”他从牙缝里挤出最后这句话。
彼得听埃克尔斯这么说,也笑了,然后,他又一本正经地说:“也许刚才是我们逃走的好机会,大门敞着,咱们手里有矛。如果咱们能找到那节轨道,一上去就……”说到这儿,彼得停下来看着珍视弗的表情,又说,“也许你愿意和你的这些朋友呆在一起,每天听喷气呀,颤音呀,喊叫呀,等等。”
“如果不是斯特拉和拉基克的话,咱们早就死了,这一点不用我提醒你们俩吧?在盖尔克、弗拉基和欧克利之间……”
“需要我提醒你的是,咱们在这已经呆了一个半月了,该想办法逃走了。”
“彼得,你说话的口气怎么跟埃克尔斯一样?”
听了这话,埃克尔斯挑起眉毛,珍妮弗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接着说:“彼得,现在咱们还不知道咱们的那块浮石在哪儿。马塔塔和盖尔克一直在山谷巡逻,到处都有当地的野生动物,还有从其它浮石上出来的外星怪物。如果我们从这儿逃出去,外边的哪一个我们都打不过,我们没有武器,没有保护物,我们根本不是外边任何一种动物的对手。在这里,至少我们是受保护的,只不过才一个月,如果我们和拉基克师徒俩通力合作的话,我坚信,一定会回家的。如果咱们按照埃克尔斯的计划从事,从这儿逃出去后,早晚也会饿死的。”
珍妮弗站起身,一使劲儿,脑门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来,珍妮弗,我来帮你。我和埃克尔斯一起帮你包扎伤口。”
“我可不想让你帮我。我要是听你的建议,也许早就死了。”
她忍住疼,尽力保持着自己的尊严,推开两个男人的手,朝房屋慢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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