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会完蛋吧!”古柏曼边捶打着路易十五时代的椅子的扶手,边咆哮,“梵蒂冈拥有全世界最精锐的间谍机构!多么天真呀,以为给医院一笔捐款,就能封住十五个证人的嘴;让吉米隐居在修道院十天,就能防止事态的扩散!”
欧文比他早一步来到克莱伯尼的办公室,他转身面向编剧,用一种冷冷的声调反驳道:“教廷的决定早在卢尔德之旅之前已经做了。要说到天真,那就是,以为只要吉米写一封信,声明放弃可能的遗产继承权,就能说服教廷:对教会来说,重要的不是遗产,而是原则。读一读吧!”
法律顾问努着嘴,把吉文斯主教从罗马发来的正式答复信递给古柏曼,信上有教皇圣部诏书长、红衣主教尼可利农的亲笔签名:
考虑到科学和教规两方面的原因,所递交的申请材料不予受理。关于材料中声称的1988年4月21日,从圣裹尸布上提取血样一事,因既无许可,又无监督,调查委员会只能把它看做一项无法确认来源和可信度的普通实验。在任何公开的场合,如果有人提及此项实验,都将被视为一种冒充行为的异端邪说,其设计者、同谋者和受骗者,都将被逐出教会。
此外,美国在历史上,一直站在梵蒂冈一边,积极杜绝人体克隆现象,罗马教廷对此种试图对某一位圣人的基因做胚胎培植的行为,表示严厉的谴责。
“这帮天主教徒们真是软蛋。”古柏曼放下信,低声嘟哝道,“我们提供了他们教义的证据,他们反倒鸡蛋里面挑骨头!”
“天主教会从没有正式承认过裹尸布的神圣性,”欧文疲倦地重复道,“他们又怎会承认由它而延伸出的产物的合法性。对于裹尸布,他们一直坚持只是一幅圣像。我对吉文斯说过,提供他们主耶稣的基因码的复制品,一定会激怒那帮红衣主教的,但是,他却相信,他的那帮朋友会赞同的……”
法官站起身,抻了抻衣服,从古柏曼的手上拿过那份文件,说:“您来之前,我就告诉过欧文,这份文件,没有任何法律效益。这个红衣主教尼可利农不过是罗马教廷的诏书长,他的职权,只限于是鉴定可能的列圣品,他只会按照惯例来考查吉米的道行和神性,批评他所显示的神迹。只有都灵大主教才有资格评论血样的可信度:只有他才是裹尸布的看守者。”
“这里有他的答复。”欧文从他的文件夹里,又取出了另一封信。十分钟前,他刚从因特网上收到的。此人也只是重申了他前任的观点,认为立场已足够鲜明,无须赘言。
目前,有很多关于裹尸布实验的传闻。尽管天主教会,承认每一位科学家,都有在他的领域里从事研究的权利,但是,有几点必须声明:
一、作为裹尸布的看护者,我郑重声明,1988年4月21日,没有对圣裹尸布进行过任何取样行为,更不会发生此类样品落入第三者之手的可能。
二、即便有此种样品存在,本人重申,罗马教廷没有赋予任何人拥有和使用该样品的权力,所以,务请持有者把它送回到梵蒂冈教廷之手。
“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古柏曼咬牙切齿地说,“他们是要拒绝吉米,还是要占有吉米?”
“吉文斯是如何看待此事的?”克莱伯尼坐下,小心地问道。
“他很生气,”欧文扼要地说,“他把遭受拒绝看成是一种人际纠纷,说尼可利农这么做,是对他支持主业会全名为“圣十字架及主业社团”,是1928年成立于西班牙马德里的天主教自治社团。的一种个人报复行为。”
克莱伯尼的年轻助手脚穿后跟有十五厘米高的高跟鞋噔噔地走了进来,克莱伯尼冲她嚷嚷:“又怎么啦?”
女法学家把她整理出的资料放在办公桌上,离开时,脸上小心地掩饰着炫耀的神情。
“形势彻底变了!”法官克莱伯尼突然手拍着资料册,大叫起来。
他的脸色,也在一瞬间由通红变成紫色。
“那帮红衣主教,哼,他们根本没有说话的资格:裹尸布并不属于他们!你们听到了吗?萨瓦王室延续千年的欧洲王族,始于萨瓦侯爵(1033),其后成为伯爵(1416),皮埃蒙特王族,西西里国王(1713),撒丁国王(1716),意大利国王(1861),二战后退位。拥有五个世纪之久,直到1981年,国王亨伯特二世才把它馈赠给教廷君主。不是梵蒂冈,而是都灵大主教,最多能惠及到继任的保罗二世。总之,圣彼得的继承人才是裹尸布的法人代表!只要吉米是来自裹尸布的,那就只有教皇一人才有资格认可他!”
欧文的手掌慢慢地搓着脸,而法官则激动地坐立不安。手指在对讲机上敲击着:
“艾莉森,马上给梵蒂冈秘书处与我身份对等者转发一份裹尸布所有权的证明,叫吉文斯绕过那帮小职员们:直接要求与教皇会晤。”
克莱伯尼靠在饰有金属纽扣的皮椅背上,手指交叉,放在小腹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
“我刚见过总统,”欧文并不太想扫他的兴,但也不得不说,“一切停止。”
“什么?”
“我提醒你们,吉米的第一作用是一份礼物。总统的初衷,是想取悦梵蒂冈。交给他们一个由我们掌控的救世主,好得到这样一个交换条件:取消安东尼奥的第一次婚约。”
“什么东西?乱七八糟。”古柏曼跳了起来。
克莱伯尼变得面无血色,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总统是想在教堂里举行婚礼。
欧文接着说:“梵蒂冈的拒绝就意味着欧米茄计划的终止。”
古柏曼张开,又闭上嘴巴,目光愣愣地从他们两人身上扫来扫去。
“就为这个?只为这个?”
出乎两个顾问的意料之外,他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刺耳、疯狂,如瀑布一般滔滔不绝,丝毫也不加以控制。只见他平伸的双臂突然落下,拍打着大腿,摇撼着路易十五躺椅,椅子的扶手,在他的赘肉冲击下,散架了。古柏曼一辈子都没有如此狂笑过。
欧文努力排除编剧的象吼般的干扰,向克莱伯尼交代总统的命令:由吉文斯主教率领的代表团立即返回华盛顿,白宫会给教皇发函,否认参与此事,把责任归咎于宗教顾问一人,并解除他的职务。与CIA负责人的通话,也决定了恩特瑞杰的命运,他将与主教在同一条船上,成了外交手段的牺牲品。至于吉米,白宫向教皇保证,再也不会听到此人的声息。
一旦平静下来,古柏曼重新扣上纽扣,用力把沉重的身躯从躺椅里拔出,简洁地说出他的告别词:“好了,在被解雇之前,我辞职。再见,欧文。我并不遗憾这趟行程,太好笑了。告诉那对新人,我会控制好我的舌头的。”他又转身面对克莱伯尼补充道,“但是,如果他们居然也荒唐到想要让我消失,我发誓,《第六福音》将在十五分钟之后面世。”
他在夹纸的垫板上扔下了他的徽章,脚步声咚咚地震动着地板,直达门口,随着一声巨大的摔门声,古柏曼扬长而去。欧文一方面有感于他能如此尊严地撤退;一方面也气恼他的放肆。欧文向白宫告了假。克莱伯尼面对眼前堆满的罗马教廷的资料,像一个被人解除武装的斗士,一阵恶心。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是政治让他唯一反感的地方。
欧文回到了他的黄色壁橱里,拨通了纪念医院的电话,通知他的外科医生,他现在有空了。医生看了看他的日程安排,建议立即见他,做全面检查,以备明日手术之用。
“如果您还能手术的话。”他像一个被人扔下、长久不通消息的情人似的,口气中带点怨恨。
“由您来决定吧,”欧文答道,自从与总统见面之后,他对一切都感到漠然,甚至恶心,“我有空了。”他说完这句话就收线了。
我自己坐在前排,他们都坐在商务舱的后排,有的在昏睡,有的在读书、玩游戏、看电视。我在他们的眼中消失了:不再是他们的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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