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找到他了!”
电话里的嗓音嘶哑、刺耳、令人窒息。欧文后退了三步,想要隔开四周的震耳的鼓掌声。
“我听不清楚,您能一个小时候之后再打来吗?”
“欧米茄计划,我们找到此人了!”
欧文感到后颈上一阵冰凉。他继续后退着,一直退到讲坛的边缘。其他的参议员正四散走开,从他们的脸上,能看到责备与担心。
今天是独立日,总统刚结束了对新闻界的演讲。写讲演稿的人真要有点涵养,因为尼尔克总统又像平常一样,不仅忘了一半,还刻意加入他那细腻与粉饰的风格,来表现他的口才。
科学顾问从搭在草坪中间的高台上走下了三个台阶,努力使心跳平缓下来。他远离招待会那片戒备森严的自助餐台,台上的一盘盘点心,都被保鲜膜捂湿了。
“您确定?他还活着?”
“当然,否则,我怎么会来打扰您,”桑德森低沉的嗓音又在电话那端响起,“他刚刚做了常规检查,他的基因特征立即被约拿程序识别出来了。我有他的身份证号码、地址,还有他的简历。如果您的上司有兴趣的话,您可以过来看看。”
欧文头晕目眩地靠在一棵橡树上。桑德森那边已经挂断了电话。他现在该是多大岁数了,七十五岁?八十岁?有没有可能已经罹患老年痴呆症?欧文知道,在他的心灵深处,直觉和假设相去甚远,他还偷偷地抱着一线希望。二十五年过去了,那次工作早餐,那场围绕都灵裹尸布的讨论,一直萦绕在他心头。在按白宫命令销毁一切档案之前,他留下了一份拷贝文件。欧文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来对比基因条带,检查桑德森的实验记录、操作过程和实验结果,证实了失踪的孩子的基因与被钉十字架的人的基因一模一样,只要有一管血液,就能证明此人是不是耶稣的克隆人。
2015年,每一个公民都建有了个人基因卡。身为白宫的科学顾问,欧文从FBI处得到了一个计算机软件——约拿程序,能连上公共医疗系统,一旦欧米茄基因出现在任何一家医院病历上,就能立即被鉴别出来。但是,始终一无所获。随后,民主党执政,似乎又在继续约拿计划,但欧文仍然找不到蛛丝马迹。然后,共和党又在竞选中胜出,再度聘任他为白宫的科学顾问。他现在终于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了。
布什的禁令一经颁发,桑德森医生就移居海外,继续他的研究。欧文时常能读到他所发表的科学论文和CIA关于他的报告。他巧妙地避开克隆这个词,称其为“原子核更换”,以免触动向人类犯罪的刑法。他既克隆了很多家畜,也从源细胞出发,直接或间接地再造了很多人体器官,这为他赢得了几百万财产,但他多少还是遵从了布什的强制性禁令。
随着时间的流逝,欧文开始相信他最初的判断:即便桑德森真从裹尸布里克隆出一个生命来,克隆人也没能活下来。所谓的研究中心失火,只是一个掩盖失败的方式,以便申请进一步的研究经费。
现在,形势发生了变化。顾及到公众的呼声,尼尔克总统打算解除对人体克隆的禁令,使其合法化。而恰巧桑德森也在此时回国。那么,他的研究将受到政府的监督,其成果既能造福美国公民,其盈利的税收也将进入政府的腰包。
欧文背靠着树,闭上了眼睛,头在一跳一跳地痛。同成千上万个美国人一样,欧文的脑袋里也长了个肿瘤。现在新产的手机都套上金属罩,据说能屏蔽电磁波的辐射。在脑癌患者的统计数据上,政府依然做了手脚,美其名曰避免引起公众恐慌,因为紧张是激发癌变的重要因素。自知来日无多,但欧文的大脑尚没有停止对心脏的指挥,也许有一天,它们的联系会突然中断,欧文会站着死去。
健康还不是最令他苦恼的问题。欧文在国家最高机构工作了二十多年,旨在保护和激发科学研究,但结果却一事无成。海外的诊所完全不理会国际法的禁令,人体克隆的实验还在暗地里进行。同对待试管婴儿一样,第一个克隆婴儿的诞生,使得人们从一开始的抵触,转成欢呼。基因科研人员竞相效仿,人体克隆喧嚣一时,但很快沉寂下来。因为通过更换原子核而造就的孩子没有一个活过婴儿期,他的生命在多次的细胞分裂中已经损坏了。同时,由于植入细胞核的突变,再加上卵细胞质的影响,所生产的胎儿与其提供细胞核的原形,远达不到百分之百的吻合。科学家们终于明白,植入的细胞核所带的染色体,对所形成的胚胎,没有绝对的主宰作用:接受它的去核卵子,仍能影响基因中的线粒体,因而在胎儿的大脑、神经系统以及个性上,都打上烙印。科学家们以为消除了母体的影响,但实际上,这个影响依然存在,也无法避免。失望之余,克隆实验者又绕回到了有性繁殖的研究中。更具有讽刺意义的是,仅这项研究,就花费了几千万美元。
存活期最长的克隆人在日本,现年三岁半,患有严重的性格障碍症和神经分裂症,让投资者仁野先生十分失望,使这位自恋到要复制自己的富翁美梦成空。有钱人不再挥霍钱财来复制活人,他们把注意力转移到克隆马上。听起来不太振奋人心,但回报率却很高。于是,消失的名马纷纷出笼,还配上马厩。
对欧文来说,掩盖在伦理道德辩论之下的真正问题是,为什么克隆人活不长?是因为程序出错、选种失误等等技术问题,还是存在一个更加本质性的问题?早在1869年,教会公布过一条教义,声称人类在胚胎期间,灵魂就已经形成。因此,从宗教上给人体克隆定罪,也不外乎同堕胎是同出一理。那么,如果耶稣的克隆人尚还在人间,并且逃过了畸形和退化这个造成其同类大量死亡的双重危机,如果他真如桑德森所说,已活过三十岁,那我们对此又该当何解释呢?
无论如何,即便不去考虑他对于宗教的意义,仅凭他可能是这个地球上唯一的成年克隆人,我们也不能把他,这个上天仅有的恩赐拱手让给他的设计者。
欧文睁开眼睛,看到总统正站在人群前,前额的头发被风吹起,脸上的笑容如充电一般,永不疲倦。正在自豪地重申他的内务政绩:禁止十五岁以下的儿童玩电子游戏的法律实施,降低了儿童的犯罪率。把自杀定为犯罪行为,起到震慑作用,因自杀倾向而入狱的人数大大降低。鼓励吸烟的宣传攻势,明显降低了癌症患者的人数,因为医生已经证明,吸烟造成的维生素C的缺乏,能阻止癌转移。
欧文耸了耸肩。校园犯罪率的降低是因为出生率的下降。至于被收监的自杀失败的人数减少,那是因为更多的人自杀成功了。还有那些以豆皮包卷、据说消除了尼古丁和焦油的香烟,能投放市场,只能标志那些商业说客的成功。癌症患者人数的减少,是因为他们的存活年限越来越短。医疗系统完蛋了,研究人员面对新的病理束手无策。而欧文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奔走呼吁,也徒劳无果。其实,政府知道问题的根结所在,只是不愿去正视它。如果,最终病毒将打破世界的平静,那也是人为破坏的结果:温室效应、电磁波场、基因改良食品、合成蛋白还有化学增味素,近一个世纪以来,这些人造的新分子,侵蚀了生物神经系统,破坏了人体的新陈代谢。
对于欧文的呼吁:制定措施,阻止灾难的来临,历届政府的答复都如出一辙:没有回头路可走,适者生存,这是进化法则。
欧文反驳道:“或者淘汰,这也是进化法则。”
在每一次专家学者的研讨会上,欧文都反复阐明他的观点:微波和手机的辐射波,会截断基因的螺旋丝体,导致基因突变,诱发癌变。唯一的预防措施就是开发新的抗氧化药物。但是药物开发商为了对付消费者协会的起诉,雇的律师比研究人员还多,结果是关于药物治疗失误和副作用的官司越打越多。
本来占上风的科学,困于金钱万能的律法。因此,宗教又翻了身。在全球范围内,在黑手党从政治到经济的幕后操纵下,名目繁多的邪教纷纷登场。在这种形势下,选择科学研究,对学生而言,无疑是一种自杀行为,因此,更多的人弃理学文。欧文对于他自己大限将至,并没有多少遗憾,因为他实在不想看到大自然应验他的预言。
尼尔克总统依然在麦克风前兴致盎然地宣讲他的政绩:不仅肥胖人数大大减少,这是国家的首要任务,而且,自从建立了每个公民必须接受心理跟踪的法律,使得自认为被外星人劫持过的美国人数,由三百万降到两百四十万,这是近十二年来最大的成功。为了减弱温室效应,由美国制定的标准,已被全世界接受,现在,温室效应对环境的影响,已控制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人体克隆的合法化,将会激励基因研究者,总有一天,能解决因男性贫乏而造成的出生率下降的问题。有证据表明,出生率的回升指日可待:前途是光明的。现在,大家可以去享用自助餐了。
总统高举双臂,向人群致意。掌声响起,淹没了几个民主党记者关于对外政策的提问。他跳下高台,去问候一位前第一夫人,然后,握握这人的手,拍拍那人的肩膀,碰上科学顾问的目光,发现他似乎有事要禀。总统边向摄影记者问候,边穿过人群,朝欧文走来。欧文算是五朝元老,相对于前几任总统而言,尼尔克还算不错:他懂的不多但兴趣广泛,能团结人,在一个被抑郁症、邪教、追名逐利者所窒息的国度里,他还能健康地呼吸,并诚心诚意地邀请同胞与他一起分享美国高处的稀薄氧气。他是个快乐的人,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带有人性的弱点。他的竞选成功并不出乎观察家们的意料:继民主党女总统之后,美国人当然要选一位共和党的同性恋者任新一任总统。
“有什么问题吗?欧文?”
“先生,我刚接了个电话,真假还不敢确定,但是……”
尼尔克惊慌地向手持冲锋枪构成防御线的警卫人员瞥了一眼,他们的任务是防止下毒。贴身警卫把总统和欧文层层围住,以隔开记者们的嗅觉。为了引起总统的足够重视,欧文一时也没有点破。现在,恐怖活动不再是敢死队扔炸弹,而是对警戒区内投放化学毒剂。如果这届政府尚不能确保新闻界人士安全地吃一次自助餐,那他连任的希望就微乎其微了。
“您还记得欧米茄计划吗?”
“恐怖行动?”
“生物课题。”
“跟自助餐有关吗?”
“没有,但很紧急。记者招待会结束后,您能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吗?”
“去见安东尼奥吧。”
欧文应声去找第一先生。他是个税法律师,国际象棋迷。以其超凡的智力,把他的配偶推向了总统的宝座。当幕前的总统正在抚弄他的丝绒手套时,安东尼奥则置身幕后,垂帘听政,用铁腕手段来管理国家。
一小时之后,总统在他的私人官邸接见了科学顾问。安东尼奥已经向他扼要地叙述了事情的经过。他一边换着衣服,准备去戴维营过周末,一边极力压制着孩童般的雀跃。他的媒体顾问一再告诫他在关键时候要沉得住气。在北京2008年奥运会中,尼尔克作为体操运动员参赛,靠他的转体三圈而获得了奥运金牌,成为美国人的英雄。尼尔克那健壮的体格曾不被看好。但他在参赛时,以其出人意表的细腻、完美的动作,征服了所有人的心。二十五岁时,他告别了体坛。当时,他可以走入影视圈,可以拍广告,也可以开创一个体育服装品牌。安东尼奥对政治感兴趣,轻而易举地让尼尔克当上了肯塔基州州长。然后,民主党吃上了官司,一败涂地,尼尔克又没费吹灰之力挤进了党魁候选人名单。但他对竞选总统依然不敢抱太大希望。他竞选活动最有力的口号是“美国必胜”,充分宣传了他当年作为运动员的荣誉,甚至比他的竞选纲领更加能鼓动人心。
面对经济萧条,总统在努力维持着他的声望,他要清理民主党为少数派的众议院,还不能得罪勉强支持他的参议院。他很清楚自己的手段和野心,他想把美国重塑成一个年轻有活力、招人喜爱又慷慨大度的国家。这种天真的国策在外界造成了混乱,因此,他要不断地去寻找一个偶像,一个在人道主义的掩护下,面对武力、盟国、敌人,孔武有力的形象。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国度,基督的重返人间对他来说,无非是一个天赐良机,但是,尼尔克还是不敢太过于轻信。
“我从来没有相信过克林顿时代克隆了耶稣这些传言,”他边解领带边说,“对我来说,它同那些流言蜚语是同一货色,什么暗杀肯尼迪的人是受约翰逊指使,杰拉尔德·福特的脑袋里钻进了外星人,冷战是由编剧雷让导演的,通灵别动队靠意念摧毁了韩国的导弹基地,中国的禽流感是由CIA引入的……这些存在于白宫档案室的小道消息只会贬低我的几位前任的身份。”
“对于欧米茄计划,我同您的想法一样,先生。但是,桑德森医生在他的领域里到底是个顶尖人物,如果他都确认有这么个用两千年的血液克隆出来的健康克隆人,我们也不可以太掉以轻心……”
“也要防止他利用这个神话来达到什么个人目的,”尼尔克边解着衬衫的衣扣,边说,“只是,我不懂那两千年的血液从何而来?裹尸布上不是达·芬奇的绘画吗?”
欧文叹了口气。梵蒂冈禁止对裹尸布从事任何科学鉴定,它对外的公开理由是为了保护圣像以防细菌的侵袭和火灾的危险。自此之后,媒体中流行的说法是,裹尸布上的画像是达·芬奇的自画像,还有一小群无名的研究人员依然向外界公布他们的研究成果和年代鉴定结果,但反响不大。穆斯林在宗教领域节节胜利,导致了很强烈的反基督教的情绪。现在,没有人再愿意去相信神迹、相信神的超自然力量。社会的腐败和黑社会在懦夫坟前的层出不穷的争战,致使邪教丛生,面对泛滥的迷信、伪科学和偶像崇拜,科学只能做最后的一搏。
唯有已从王子学院退休的生物学家麦克尼尔教授,仍然在裹尸布的研究领域里辛勤地耕耘着:他通过三种只能生活在耶路撒冷的花粉,确定了裹尸布的年龄;分析结果认为,裹尸布的图像源于原子核热变;首次披露了被教堂隐藏多年的关于裹尸布的文字记载,其中有耶稣门徒如何保存圣物,又如何把圣物转移到爱迪斯:他们把裹尸布折成四折,以掩盖圣像,便于转移犹太人的视线。因为,按照当时律法规定,不准崇拜一个接触过死人的不洁物。它还在雅典被短期保存过,后来又作为战利品被带回法国里莱。最让人难以置信的是,奥尔塞光学研究所的玛丽昂教授对圣像所做的图像处理分析发现,在耶稣的头像下面,显现出几个希腊字,“基督”,“祭献”,这些字是在热核变过程中,与图一起印在布上的。麦克尼尔教授顶着压力,指责梵蒂冈阴谋掩盖耶稣复活的证据。但是,无人肯信,都说他老糊涂了。他在学术会议上指出,目前社会上盛传,裹尸布上的人像,是达·芬奇采用了一种已发明四百年、后又失传的投影方法而画的自画像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人们对此只是耸了耸肩:意大利的天才们,还发明过冲锋枪呢。他又指出,第一份关于圣像的鉴定资料,年代早于达·芬奇出生一百年之久,大家都可以去查一查。人们只是宽厚地笑着:文字还不是想怎么写,就怎么写。
圣物的销声匿迹,更加平息了这一场论战,人们甚至不屑去议论它:如果教堂不让接触、也不让鉴定,那只能说明他们害怕真理。在第一次火灾之后,有一位红衣主教甚至说过:“可惜这块裹尸布没有被销毁,否则可以平息多少论战。”现在,圣物藏在一个用惰性气体密封的容器中,美其名曰为了防止外界伤害,其真实目的只是想让人们遗忘它。麦克尼尔却一再警告,把圣物保存在一个缺氧的环境中,说是防火,其实却会促使绿菌和紫菌大量繁殖,它们会把圣布一点点地蚕食掉。麦克尼尔在网络上张贴了请愿书,呼吁人们一同来阻止圣物自毁,结果,只得到了九百人的签名,把他气得半死。欧文对此一直持怀疑态度,现在更是辨不清谁是谁非了。
“我在问您一个问题。”
欧文回到了现实里,头痛欲裂,像是被老虎钳紧紧夹住了。总统已换上了一件绿色翻领运动衫,外套鹿皮夹克。
“不是,不是达·芬奇的绘画。”
“好吧,既然您这么说。还有,关于基督的血液的可靠性,您亲自研究过吗?”
欧文在没有得到确凿的证据前,不愿回答,只好转移话题:
“目前首要问题,是确认克隆的真实性。还有,这个克隆人,怎么能活过三十岁,打破当前克隆人的最长存活纪录。我们需要您的许可,才能研究他的基因档案,其他问题以后再说。”
尼尔克站在他的面前,双手扶着他的肩膀,表情严肃,线条柔和,双目低垂,精神集中,一如档案柜中存放的相片上,他当年完成转体三圈的动作前的神情。
“欧文,您了解出生率下降的确切数据。我不知道是汉堡包食品中的基因改良,还是电磁波的危害,但是,美国人的精子正面临着灾难。”
“别处也一样。”
“我知道,人口输入也解决不了问题。”
总统眼神空洞,痛苦地沉默着。连他本人,三年来,都带头捐出精子,结合一位志愿女军人捐出的卵子,想培养出试管婴儿。安东尼奥也一样。他们那些冷冻储藏的精子,没有使一枚卵子受精,同美国百分之六十的家庭一样。也许仅凭这一点,他们就很难在下届总统竞选中胜出。
“想一想真好笑,五十年来,专家一直警告我们人口膨胀问题,说什么除非有一场原子战,否则……结果,原子战倒没有发生……在不长的时间内,如果不进行人体克隆,人类就会灭绝,难道不是吗?”
“我估计克隆永远也不会成为解决问题的方案,先生。否则,科学家们不至于又回到有性繁殖阶段。”
“我给您发白色通行证,好让您同桑德森谈判。我见过有关他的采访,此人虽不健谈,但我可以肯定,他有绝招来提高克隆人的生存希望。如果他愿意把耶稣卖给您,这可是一个救命产品。”
他拉上了夹克的拉链,对着镜子练习了一会儿媒体顾问教给他的讪笑,然后恢复本来的神态:焦虑、脆弱和乐观。希望得到应和,他对着镜子,颤抖着嗓音说:
“我的原籍是爱尔兰,欧文,我不喜欢人们同上帝开玩笑。但是,恕我直言,如果上帝允许人们在美国的土地上克隆他,这多少也能说明一些问题。”
欧文把到口边的话咽了回去。他是一个不坚定的基督徒,在宗教和科学之间摇摆不定。以他的眼光来看,耶稣本人都未必是上帝自身,更不要说只用了他的一个原子核的克隆人。
“带上克莱伯尼,以解决法律问题。”
他点了点头,向总统祝周末愉快,然后回到他的黄色壁橱里。那是民主党自他2002年因其在体细胞克隆领域里的研究成就而荣获诺贝尔奖之后,为他专门建的房间,用来保留科学委员会的谈话记录。他一生都与克隆有关,他既是克隆科学的受益者,也是布什禁止克隆政策的积极推行者。
欧文靠在一把老旧的躺椅上,那还是古柏曼时代的东西。他给纪念医院拨了个电话,接通了外科医生,通知他,因为国事,他还得推迟原订在下周的手术时间,只好让他的肿瘤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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