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抗联总部招待所。这是特别行动小分队正式集中的日子。
洛处长在院子里等候着,附近已传来汽车引擎的轰鸣。随即,一辆墨绿色军用卡车驶入招待所的院子。随着几声含糊不清的吆喝,几个喝得醉熏熏的家伙从车里骨碌下来,那架式就像是从鳄鱼嘴里漏了出来。
“天哪!这是什么兵啊?”洛处长的脑袋嗡的一下涨大了,他就觉得眼前有点发黑。只见这几个人中没有一人的服饰是整齐的,没有一人的钮扣是系上的。或许是天太热的缘故吧,清一色是裸露着健壮的胸肌、发亮的腹部与黑色的体毛。崭新的军帽扣在脑瓜顶上,一副宽边大墨镜歪歪扭扭地顶在脑门上。腰间那宽宽的牛皮武装腰带上,斜插着两把德国造毛瑟712型二十响长苗大镜面驳壳枪。一支德国MP-38式冲锋枪懒散地挂在右肩,枪管的顶端悬挂着油腻腻的烧鸡、板鸭、及各种熟肉食品。每人的手里都拎着酒葫芦,还在不时朝嘴里塞着什么瓜果。一条手枪子弹带从左腰间斜挎至右大腿间,一把美式柯尔特左轮手枪摇摇欲坠地悬挂在子弹带上。袖子挽到肘部上方,红光满面的脸上油腻腻的,淌着混浊的汗珠子。原本清亮的眼睛,居然变得昏沉沉、迷迷糊糊的,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伙打家劫舍的强盗与土匪。
洛处长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工作的性质决定了他们的外表只能是灰色的。可他已分明从这懒散无忌的放纵中,感受到只有军人才会有的轻松自信与从容。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拿出一份名单;
“同志们,从现在起东北抗日联军特别行动小分队正式成立了!任务大家都清楚了,无须我多言。我要提醒的是——那的黑土地肥得都流油。那的大姑娘叼着大烟袋,却能把男人服侍得神魂颠倒。那的满汉全席享有世界第一大餐的盛誉。那的日本娘们多得满街乱窜-------”
他的话还未说完。范天华就不管不顾地喊道;“那的人睡觉屁股底下全是火。”
“闭嘴!”洛处长训了他一句。“你说的是炼人炉。”
他又接着说了下去;“如果你们这样想,那你们就死定了。因为那里是燃烧着血与火的战场,喷发着、撞击着两个国家和民族的仇恨。那是生与死的较量,是黑暗与光明的搏斗。如果说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是老祖宗的明训。那么对于军人而言,就应当是国家有难,我有责!我们的任务,就是到东北的黑土地上去厮杀、去拼搏、去流血、去牺牲!闹他个天翻地覆!闹他个寝食难安!用我们的血肉之躯与赫赫战功向整个世界宣告——这是一个永远也不会被征服的民族,这是一个必将赢得尊严与荣耀的国家!记住凯撒大帝的一句名言;我来了!我看见了!我征服了他——!”
这是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一轮皎洁的圆月,渐渐冲出了灰白色云团的遮蔽。将宝蓝色的天幕,尽情展示给了大地。但又很快消失在重又聚拢的云雾之中。使符拉迪沃斯托克的军用机场沐浴在银白色的光辉之中。
当时钟敲出二十一响时。野狼突击队的全体成员,已登上了那架银白色的道格拉斯C——47型运输机。随着机舱关闭时的沉闷声响。机上所有人员都不由自主地浑身一震。略带忧伤的眼神中,渐渐的聚集起了一股股悲壮的肃杀之气。
机舱里一位年轻地苏军女上尉军官站了起来,船形帽下露出几绺金色卷发,迈动着被柔软的铬鞣革环绕包裹着的双脚。她大方地伸出手:“您就是洛处长吧,我是柳德米拉.乌茨莉卡娅。职务是苏联远东军区A集团军情报部的情报参谋。对于那次误会我深表歉意,并对你表示衷心感谢。”
对于那件事洛处长是记忆犹新并始终耿耿于怀,他甚至都搞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么不讲理的女人?
那还是洛处长率部队刚迁进这座新营房时,他正带人在整理环境卫生。就听见营房门卫处,传来一片喧哗。只见一匹高头骏马,浑身毛发洁白如同白玉锦缎,从晨曦升起的方向疾驰而来。马颈上的长鬃随着奔跑的动势如起伏的波浪飘拂摆动。飞溅的四蹄卷起团团烟尘发出金珠落玉盘的悦耳音响。战士们纷纷停下工作驻足观看,这才看清马背还骑坐着一位军人。虽然骑术明显拙劣加之战马狂野的奔驰,已使她气喘吁吁手忙脚乱,却也掩饰不住眉宇间的得意和妩媚。
洛处长生气了,他不能允许任何人骑马擅闯军营。他一个箭步窜了上去拦在马头前,大喝一声“下来——!”
正在狂奔的战马突然一惊,在骤停顿之际并顺势愀然向后一缩身。马背上的那名军人还来不及调整好身体重心,就像一颗皮球似的从马颈上飞了出去。
“坏了——,这下子还不得摔死他。”处长忙拦腰接住了她,可于此同时,在他的双手上却滚动着一种软绵绵热呼呼的异样感觉。直觉告诉他这是个年轻的女子,他一惊双手本能的往回一收。失去依托的身体“扑通”一声跌落在地上,随着“哎呦”的喊叫声。这个人一翻身跳了起来,甩手就给了处长一巴掌。
处长一愣神还没理出头绪,他的面前出现了一个俊俏的苏军女上尉军官。只见她满面通红杏眼圆睁,娇嗔道:“凭什么拦我的战马?”
处长气得也大声说:“这里是军营,不是你家后院!”
这个女军官依旧是一副不讲理的样子,她四下里看了看又拂了拂身上的土:“你竟敢摔我?”
处长刚想解释,这个女军官突然又笑了:“算了,看在你救我的面子上,原谅你了!用不着向我赔礼道歉了,就这样吧。”说罢,她转身上马扬鞭而去了。
唯有处长还站在那里呆呆发愣,他不知自己错在哪里,也想象不出世界上还有这么不讲理的女人。他挠着脑袋对冯镇海说:“不对呀?我明明救了她,可她竟打了我一巴掌。却还说原谅了我,不用向她赔礼道歉。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是不是弄颠倒了?”
冯镇海乐得前仰后合:“喂,你老兄是不是被打傻了,用不用追上去再打她一巴掌。我跟你说别小看她,她父亲是苏军远东军区内务部的主要负责人,好像还是个中将军衔呢。她的母亲是中国人,她是在南京长大的。”
“她是作什么的?”
“是远东军区A集团军情报部的参谋,据说此人可是个见过世面杀人都不眨眼的主。”
“我说咋那么凶呢,敢情有个当将军的爹。”
冯镇海不屑一顾的说:“你以后跟她打交道的时候不能少了,但你跟她出门肯定吃不了亏。我发现她看你的眼神,绝对没有怨恨之意。当然给你搞点无伤大雅的恶作剧,怕是难免的了。”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
“你忘了,我是打前站的。”冯镇海说道:“那几天竟跟她打交道了,这丫头不但心眼多,胆子还大几乎没她不敢干的。”
“那是啊,她爹的官大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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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在胡思乱想着。涡轮螺旋桨发动机的引擎发出了“吭呛”的吼叫声,机身在猛烈的抖动尾部喷出了蓝色的烟雾与火焰。转瞬间人顿时有了失重的感觉,洛处长知道飞机升空了。
夜色已变得更加浓重,惨淡的星光,早已消失在黑色的夜幕之中。整个世界仿佛除了发动机的轰鸣,什么都不存在了。运输机在拼命震颤颠箕。无救尖细的疾风,钻过微小的缝隙,在机舱内发出“嗖嗖”的鸣响。
范天华捅了捅闭目养神的丁川。“喂,我有点恶心,想吐。”
丁川顺手塞给他一块酒心巧克力,说;“吃块糖就没事了.”
老范将糖塞进嘴里,边吃糖边说:“你倒像是个老兵油子,说实话,你在想什么呢?”
“告诉你吧,老兵现在想的是,引擎不转了该咋办?”
“呸!”老范吐了一口,“闭上你那乌鸦嘴”。又伸出手“再给几块,没吃够。”
丁川瞪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没了!”
老范不以为然的说:“不给?那我可就要抢了。”
丁川无奈地又递了几块糖给他。
洛处长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没言语只是淡淡一笑。他喜欢他的部下在此时,能保有这么一种轻松诙谐的心态。对他来说,他并不太讨厌这种嘈杂的声响。置身于一架巨大的机器的内部,真切地倾听发动机的轰鸣,自有一种难言的乐趣。甚至会让他的周身产生一种自我陶醉的快感,这实在是一种最美妙的艺术享受。然而,今天他却有了一种要出事的预感。当飞机在离地的瞬间,那种自我陶醉的快感没有了。那种借助于机械的力量,而邀游天空的优越感也没有了。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向一个无底的深渊滑翔,就如是一只扑火的飞蛾,他开始有点头晕目眩。
“嘟---嘟---”驾驶舱与乘员舱,隔板上方的一个橙色的灯亮了。话筒中传出驾驶员的声音“注意!注意!——受气流影响,飞机会出现大幅度震颤,望保持镇定不要随意走动。关闭照明设备,停止使用通讯设备。”
这就是说,他们已进入了敌占区了。
孙常发紧紧抓住洛处长的手臂,将脸贴在冰冷的树脂玻璃上,努力想看清飞机外面的情况。外面的星空早已成了喧嚣动荡的世界了,无数道探照灯光柱,已将天空切割成在不断变幻移动
的方块。飞机的下方及左右,不断有桔红色,与黄色的火球嗖嗖飞过。速度越来越快,火球的形体也越来越大。并陆续发出“嘣嘣”的巨响,又幻化成无数彩色艳丽如同礼花似的景观。有的火球不时在飞机前面或两侧掠过,带着模糊的彩色光团往上空疾驰。远处的地平线上,还能看到一堆又一堆的火焰在燃烧。飞机震颤着,摇晃着。在高射炮的火光,和探照灯所留下的缝隙中艰难行驶着。几声巨大的爆炸声传来,机身就像要开裂了似的。舱内发出一阵惊叫声。洛处长感到头部的血液正在急骤地涌上来,甚至能听到血管猛烈跳动的声响。
大约过了一个半钟头吧,领航员从驾驶舱出来了。朝洛处长作了个手势,叫他进去。
洛处长紧紧抱着降落伞,抓着牵索绳。弯腰曲膝地穿过黑暗的机舱,挤进狭小的驾驶舱。
领航员没戴帽子,乱蓬蓬的头发披散下来。他将一张航标图摊开,又用手掌挡住一枝微型手电筒射出的光线。说道;“我们现在是在蒙古呼和浩特地区上空,由此转向东南方向。四十分钟后抵达内蒙古郑家屯地区,也就是你们应当跳伞的地方。那里是平坦的草原及盐碱地,你们是否有把握?”
处长略微思索,说道;“没问题——!”
“好吧,命令上说的也是以你方便与安全为主。”
处长又摸黑回到机舱,垫着降落伞坐了下来。他想抓紧时间睡一会。
“洛处长,”丁川的嘴唇在痉挛------我想吐”说罢,他的身体已向下滑去。
处长忙扶住了他的身体:”稳住!该降落了,稳住!”
突然间,黑暗的机舱里就像是有一颗照明弹骤然炸裂,所有的人眼前顿时一片漆黑。再睁开眼睛时,眼前已是金星乱冒。飞机倾斜着向下俯冲,又陡然向上爬升。机舱里的人们顿时跌跌撞撞地挤成一团。
处长的额头撞在冰冷坚硬的座椅上流着血,叶成林被慌乱的人们踩在脚下,疼得他嗷嗷直叫。范天华早已乘受不住这剧烈的颠簸,而将吃进去的食品全吐了出来。丁川捂着肚子问冯镇海;“喂!我在哪呢?”
“嘟----嘟-----”隔板上的红灯在不断闪烁,话筒里传出驾驶员紧张又有点慌乱的通知声;“注意——我机已遭到敌人地面炮火的攻击。望做好紧急跳伞准备。”
大家猛然扑到舷窗前向外观看。只见夜幕里无数道探照灯的光柱,在捕捉他们这架运输机飞行的轨迹。无数道桔黄色的火球,懒洋洋地从地面升腾而起。离飞机愈近火球的速度愈快,火球的密度也愈大。不时有桔黄色的火球在飞机的两侧爆炸,迸发出无数绚丽多彩的火花。
就在人们惊魂未定之时,冯镇海失魂落魄地尖叫起来。大家这才发现运输机的右翼,已被地面射来的高射炮火切去1/3了。残存的机翼冒出了红色的火焰,飞机已朝一边偏坠,并在剧烈摇晃着、抖动着。透过舷窗他们看见黑黝黝的大地,正向他们飞快扑来。
驾驶员在疯狂地叫喊着;“我们被打中了——!见他妈的鬼了!飞机要失控了——!”
这并不是害怕,而是在提醒人们——我们没有选择了,我们只能迫降了——!飞机又是一阵剧烈抖动,引擎的吼叫声已变得那么嘈杂而又刺耳。随即。机舱里便冲进来一股冷空气,又传来几声金属的撕裂声。
驾驶员在用全身的力气,死死踩住一个脚蹬,以便尽可能地抵消飞机下坠的倾向。用以减速的引擎在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增加阻力的副翼被气流震撼得呼呼作响。牢牢拉住操纵俯冲襟翼的手把,两侧的有孔金属襟翼张开了。飞机俯冲的速度立即慢了下来。
范天华害怕了,他的心脏在砰砰地跳动,嘴里又咸又苦还有点发干。他的耳膜在一阵阵的向外鼓涨,他的五脏和睾丸不时升腾起被扭曲被挤压的疼痛感。他失声骂了起来;“小洛子,你这个王八蛋。我说不来,你却非逼我来。这下子好了,粉身碎骨了!妈的,活埋也还能落个全尸呀-------”
话筒中传出领航员一声凌厉的口令“打开舱门!”
随既是一声沉闷的“哐当”声响,紧接着便冲进一股清新冰冷的夜风和一声呼啸,一团团浓烈刺鼻的硫磺味扑进机舱。
飞机震动了一下,发动机发出沉重的喘息声。超低空进入着陆区。并把机头向上抬起,使机尾下垂,迫使飞机突然失速。当起落架与地表接触的瞬间,小分队的成员几乎全被颠得前仰后合。随后飞机的机头便沉重的落向地面。飞机在长满蒿草的盐碱地上滑行着,迸溅出大股蓝红色的火花。直至飞机滑进一块数百米的沼泽地中,才猛然停了下来。
小分队成员立即跳下飞机,可机组成员却谁也没来得及出来。飞机轰然一声爆炸了,整架飞机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团。
小分队的成员们从泥沼中爬了出来,呆呆地看着爆炸后的火焰久久无语。他们知道在进入东北这块黑土地最初的战斗中,他们已是险些全军覆没。毋庸置疑,他们无疑是输掉了第一个回合!
洛处长很沮丧地挥了下手,说道;“记住这个地点,日后也好有个祭奠。可这毕竟是后话了。眼下咱们必须要做的是——直奔‘大土山’军用机场,将一位苏军飞行员从日军手里救出来。”
丁川问道;“此地距‘大土山’有多远?”
洛处长看了看地图,说;“咱们现在的位置是在郑家屯东南方向。距大土山约为十八公里。”
叶成林有点不明白。他问道;“他不在苏联好好呆着,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他是来帮助咱们培训飞行员的。今天中午在返回国的途中,在距此不远的卧虎屯上空被击落的。苏联代表团请求咱们予以营救,李克农部长便签发了作战命令。据说日本人明日中午便要将此人用飞机运抵日本,那时想营救就更难了。”他想了一下又说道;“大家先将各种作战物资清点一下,就得准备行动了。”
“头,临时突然变更任务或行动方向,是犯忌讳的。”范天华有点担心。
“是呀!”洛处长点了下头,又解释道;“李部长并未强迫咱们执行,只说望酌情处理。但李部长加了这样一句话。”
“加了一句什么话?”丁川好奇地问道。
“部长说——告诉同志们,—个不懂得感恩的民族,是最没有希望的民族!”
大家沉默了。然而每一个人的眼睛中,都渐渐地聚集起一股只有军人才会理解的肃穆与悲壮之情。
还用再解释吗?
洛处长将目光转向乌茨莉卡娅:“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我相信你们!”
他们行动了。
他们清点好物资装备,穿过开阔地带,越过一条齐腰深的沟,进入长满棕色阔叶草的高地。
洛处长打开地图,借着钢笔手电的微光,仔细核对着。又用望远镜观察着。他发现他们的左侧是一道刀切似的峭壁迎面而立,犹如一散巨大的屏幕。低垂的雾雨遮蔽了峭壁的上半部。右侧全是深及腰部的绿色植物,那被浓密的灌木丛和树丛覆盖着的斜面坡度越来越缓,渐渐伸入浓浓的黑夜之中。他知道这里是进入东北大平原的一条隐秘之处。越过这片地区,就踏上东北的黑土地了。
他看了看表,时间近二十三时三十分了。他知道时间很紧了,他掉头问道;“按计划应当有交通员来接应的?人在哪呢?”
“我来了,!”一句陌生的声音响起。洛处长这才发现,冯镇海带来一个矮壮的青年男子。他头戴一顶竹编斗笠,背着一副帆布包,宽大的黑布衣裤,短裤腿,浑身透着一股子山里人的精明干练。
他举手向洛处长行了个军礼,说道:“我是北方联络站派来的交通员。我姓马、名小羽,你们叫我小马好了。我的任务是将你们送到大土山军用飞机场,并协助你们完成任务,当然还包括充当翻译任务。”
洛处长和他握了握手,颇为担心的说“将近四十华里的路程,又有几重哨卡,凌晨一点半之前能抵达吗?”
“没问题!”向导满有把握的说。并转身从旁边的草丛中,拽出一个大麻袋,笑着说:“先委屈一下吧,换上日本关东军宪兵部队的服装,行动起来也方便。”
眨眼之间向导和处长成了日本宪兵部队的分队长,范天华成了少佐,其余人成了士兵。
向导和处长点头示意。一挥手大家钻入蒿草丛中,十分钟后,他们来到了公路的两侧。
向导用手电发出信号。旋即在不远处的黑暗中,缓缓推出来一辆崭新的日军春田牌货运卡车。随即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车上跳出来说;“需要我一同去吗?”
交通员看了处长一眼,处长微微摇了摇头,交通员一挥手:“不用!”
交通员亲自驾车,处长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大家挤在车厢里。车摇摇晃晃的拐上一条简易公路,交通员将大灯打开,速度猛然加快。
处长目不转眼的盯着被车灯划破了黑暗地前方,有点担心的说:“这样目标是不是太大了。”
交通员不屑一顾的说:“没事,这两天日军调动频繁,而且都是夜间行动,这样咱们正好浑水摸鱼。若是闭灯行驶,倒容易让人生疑。
果不其然,这一路上不时有运输车队和装甲车隆隆驶过。
大家从驾驶员面前的仪表盘上,机械排列的指示速度,燃料、油压、水平等仪表上发现,汽车正以时速七十公里的速度奔驰着,而仪表盘的时钟已指向午夜子时了。。
这时从前方公路的右侧,出现了一条斜伸出来的叉路口。当小分队乘坐的汽车接近叉路口时,几辆罩着防雨帆布蓬的日本军用运输卡车骤然呼啸着从叉路冲上主干道。那庞大臃肿的车厢,高大沉重的轮胎,”嗖”的一声、从他们这辆车的前保险杠前一掠而过。
交通员仓促之间,一脚踩死刹车踏板的同时拉住了手刹车。猛然受到制动的车身发出尖锐刺耳的啸叫,像是在用全身的重量来抗拒强迫性的制动。轮胎在路面上剧烈摩擦,路面上冒出了白烟。被制轮楔骤然钳制住的车体顿时轻了起来,车子的惯性将车子甩向了左边,又猛然旋转了起来,紧接着又横向滑行了一段距离才停下来。
大家好一阵子才稳住心神,惊恐使大家的心脏猛然收缩仿佛停止了跳动。
惊出一身冷汗的丁川,首先嘀咕起来:“妈妈的,这坐汽车怎么比坐飞机还危险。”
周小双小声说:“喂,你稳当点呀,我可不想出车祸啊!”
洛处长也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心有余悸的说:“这日本兵撞死了中国人,用不用偿命啊?”
交通员没言语,他额头的血管在“砰砰”跳动,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他苦笑的摇了摇头,淡淡一笑:“咱们目前必须跟在前边那个日军运输队的后面,看样子他们与咱们是顺路。”
说罢,他松开刹车装置。一脚重重踏在油门上,汽车猛然向前一窜,计数器的指针在直线上升,由于加速太猛太快,人们的身体在向后仰,贴在座位上。引擎轰鸣着将最大的能量都拼了出来,变速箱散热排汽管,像猎犬在疯狂奔跑时的脚步声,而暴怒的引擎的轰鸣,就如同熊在愤怒的吼叫。
交通员小心翼翼的驾驶着汽车。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前面的黑暗,盯着日军运输车队最后一辆车的尾灯。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顺利平安的通过哨卡。
当时针指向午夜一时二十分,交通员放慢了车速,又猛然将车拐下公路,驶上一条坑洼的乡间土路,十五分钟后汽车在一片茂密的高粱地里停下了。
交通员活动了一下手脚,跳下了车,说:“下车吧,穿过这片高粱地,就是那座机场了。”
洛处长在交通员引导下,他们穿过那片高粱地,登上了一座隐藏在黑暗中的土丘。用望远镜仔细观察着。
他发现这个军用简易机场,其实是一座尚未完工的野战机场。它长约2000英尺、宽约50余米,呈东西走向。用圆桶状刺网圈了起来,但四个角落并未配置哨位。南面正中部位设有一个三米高的岗楼,架着机关枪和探照灯上有一名哨兵。北面草坪上一字排开,摆放着七架飞机{两架标有符号的鱼雷轰炸机,两架九七式战斗机和一架重型轰炸机钟馗(中岛KI-——27),还有两架水上侦察机零式EI3AI型}停放在最靠边的位置。飞机后面不足二十米处,是二十几顶长方形帐篷,估计是飞行员和地勤人员宿舍。西面有三间长方型木制简易活动板房,装修颇为讲究,肯定是日军的俱乐部及酒吧。而在南面岗楼的两侧各有两顶长方形大型帐篷,无疑是作战人员的宿舍。它的右侧有一间砖瓦结构的平房,在平房的右侧停放着一架双引擎涡轮螺旋桨式小型运输机。在运输机的左侧停放着两辆柴油发电车,其中一台发电车的引擎正在高速运转着,为机场照明提供用电。在院子南面角落里堆放着许多弹药和军需物资,还有许多汽油桶。从体积上判断,每桶不会超出三十公升的份量。
交通员伸手一指,说:“看到红砖平房了吧,苏军飞行员就关在那里。”
洛处长又仔细观察一下说:“情报不会有错吧?”
“不会!”交通员极其自信的说。“这栋平房里面有两名日军士兵,和苏军飞行员住在一起。门口有哨兵一名,基地岗哨是每两个小时一换哨。”
洛处长目测一下距离,从这里越过铁丝网隔离带至那栋红砖平房距离不足一百米,至西面最远处直线距离不会超出两千米。他放下望远镜,将大家召集到一起,分别布置了任务,交待了行动路线,配合方法,撤出信号及路线。最后他一挥手:“开始吧——”
冯镇海立即举起了装有消音器和光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随着两声微弱沉闷的声响,岗楼上的那名哨兵,和红砖平房的那名哨兵应声倒下了。
洛处长一声口令:“各就各位。上——!”
大家立即各自扑向目标。
安鹏举和孙常发旋风一般扑向北侧的停机坪。
小安子有点发蒙,他悄悄问道:“喂!老孙,飞机放油阀在哪呢?我找不着哇。”
老孙围着飞机转一圈,搔了搔头说:“妈的,这全是外国字勾巴的不认识。算了,炸掉就是了。”
说罢,他俩忙从背后的背包中,拿出早已调好起爆时间的高爆磁性雷。分别粘挂在飞机座舱的底部。又奔到日军住宿帐篷前,按不同方位埋设了十五颗美式防步兵杀伤雷。
这里土质潮湿松软,埋设地雷极为容易。任务完成后,他俩就跑去帮助叶成林和周小双。在日军其余的帐篷、房间、及院子里布设汽油桶。并且将油桶盖子拧开,平放在地上,让汽油缓缓流出来。
最紧张的是洛处长与交通员和丁川。他们扑到红砖平房时,发现门关闭紧紧的,窗户外面镶有铁栏杆,内挂有厚厚的窗帘。
洛处长先将汽油,泼洒在门缝处点燃。让交通员用日语召唤屋子里的人:“着火了!着火了!”
此时,浓烟已透过门缝钻进屋子。
果然,屋里立刻有了动静,门“咣当”一声推开。一颗毛茸茸乱蓬蓬的脑袋伸了出来。“怎么……”
他话还没有说完,处长手中的那柄侦察兵专用匕首,已切断了他的颈间动脉和喉管。他“嗯”了一声便扑倒在地。当他的身体还没完全落地时,交通员纵身便窜了进去。
只见屋内肮脏不堪,沾满油渍的桌子上堆放着啤酒、罐头、香肠、食品。东西两侧及靠门处,各摆有一张行军床,铺着军用毛毯。西侧床上躺着一个身着日式空军服装的人在熟睡。墙角有一地铺,上面躺着一位身着苏联空军服装的男人,被捆绑着。此人金发白晰皮肤,灰蓝色眼睛。肯定是那位苏军飞行员了。
东侧行军床上。一个身着白衬衣的家伙,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在说着什么。
丁川是最后冲进房间的,但房间内的战斗已结束了。他只见西侧行军床上,躺着那个日军兵士的脑袋,从眉心至右下颏已被齐刷刷的砍下去了。敞露的颅腔中的筋脉及神经还在微微蠕动。那个似醒非醒,摇摇晃晃站起来的日军士兵,胸腹部都已被利刃切开了。喷溅的血浆不断涌流出来,血从他的十几处伤口里,几乎是同时向外涌流。头部、鼻孔里,耳朵里、眼睛里、胸膛里、颈喉间、手臂上、膝盖上、双肩上都在冒着大股的血沫子。
就连见多识广的处长都惊呆了。他无法相信,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他究竟出了多少刀?也不敢想象这个东北汉子的刀术,是如何达到如此出神入化的程度。
浑身溅满鲜血的交通员,正将一柄约有尺把长的钢刀收入背囊中。他的神情显得有点古怪,就仿佛是在做一件最惬意的游戏。
丁川将那个苏联飞行员身上的绳索解开,把嘴上贴着的胶布撕了下来。他的眼睛睁开了,只是依然充满了惊恐。
此时,整个基地枪声、爆炸声。人喊马嘶响成一片。原来是丁川安放在柴油发电车上的磁爆雷提前爆炸了,基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许多睡得昏头胀脑的日军士兵,从帐篷里胡乱涌了出来。又不慎触动了埋没的十五颗美式防步兵杀伤地雷。这种雷灌装的是D——4高爆炸药,爆炸后会飞溅出六百颗钢珠或锯齿状钢片,以至于起爆后几十平米内竟无有生命的立锥之地。
顿时,整个基地都在爆炸声中颤抖。十五颗高爆杀伤雷腾起十五团硕大滚动翻卷的火球,使黑暗的基地在瞬间变得惨白有如白昼。这一连串的爆炸竟使那个总要忙中出错的丁川,被震得从桌子上掉到地上去了。而尚未撤出危险区的人员,又不得不为了躲避四处横飞的钢珠与火流而满地打滚。
这一连串的爆炸使粘挂在七架飞机上的磁性雷的时间设置,因受到震荡而相继提前引爆了。每一架飞机便是一团腾空而起的火球,而油箱的爆炸燃烧又使爆炸的威力扩展到极至。它将飞机彻底撕裂了、粉碎了,化成数百万数千万炽热燃烧的火团。挟着熊熊的火焰,舞动着滚烫却还尚未燃烧的液体漫天飘洒。
地上被泼洒和安放的汽油,早已形成燃烧奔窜的火海。使整个基地除了红砖平房周围不足二十平方米面积外,都在火海中挣扎,都在经历一次烈火的洗礼。
日军清醒了,他们的战斗意识复苏了。他们知道若输掉这场战斗,在军界就永远失去了军人的荣誉,就永远失去了挺胸抬头的勇气。他们愤怒了,疯狂了。他们从各个角落里冲了出来,挥舞着能够找得到武器。拎着手雷,浑身缠满子弹带。甚至有的人竟然是赤裸裸地在熊熊燃烧的火海中,大步流星地奔跑着、呼喊着、战斗着。
孙常发痛楚的闭了一下眼睛,长长叹了口气。军人的理智和本能告诉了他——他们遇到了真正的对手。
此时。处长和交通员已使苏军飞行员恢复了理智,只是人显得极度虚弱憔悴。
丁川的钢盔跑掉了,衣服冒着缕缕白烟。他兴奋得大声喊着:“处长,我抢下了一架小型运输机耶!咱们可以坐飞机跑了。”
“在哪呢?”处长忙问。
“就在这房子的右侧,不远。”
“你不是全给炸了吗?”交通员有点不敢相信。
“这架没炸,我忘了调时间设置和起爆装置了。”
“好!”处长大声喊了起来。“发出信号——向我靠拢,撤出战斗!”
就在大家纷纷向洛处长靠拢准备撤出战斗时。范天华和叶成林与周小双为躲避几只飞过来的汽油桶,竟冲进日军餐厅后面的一间简易活动板房。
他们一进去就愣住了。只见房间里已吊起一盏明亮的汽灯,摆放着二十几张行军床,躺满了轻重不等的伤员。有的人身上缠满了绷带,有的人吊着夹板身上涂满了药膏------他们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双双惊恐无奈的眼睛注视着他们三个。
几名身穿医务工作服的女军人冲到他们面前。高举双手愤怒喊叫着:“这是全是伤员,没有武器。请不要伤害他们,请你们出去!出去——!”
她们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脸胀得红红的。大声吼叫着,神情语气中没有丝毫的怯懦与慌乱。
叶成林惊讶的叫了起来,“耶,活见鬼了!她们还要冲我喊叫。”可他的枪口却不由之主的垂了下去。
周小双忙问道;“老范,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要伤害她们,撤!”说罢,他们转身就冲进了火海之中。
日军士兵已发现他们的目的,在拼命拦阻他们。密集的弹雨打得他们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滚倒在火海中。处长、交通员、丁川和乌茨莉卡娅也分别投入了战斗,他们各自抢了一挺机枪,在日军士兵的背后开火了。
乌茨莉卡娅很少开枪,她只是紧紧跟在处长的身后。但当洛处长和交通员小马逼迫三名日军士兵,放下了武器举手投降时。乌茨莉卡娅手中的转盘冲锋枪却率先打响了,那三名日本士兵的身体瞬间便被打成马蜂窝似的。处长在惊诧之余却发现在她的眼睛里,分明透出一股刻骨铭心地仇恨。这是一种要将断剑向敌人头上砸去的仇恨。是要把敌人的尸体举到粪叉上去的仇恨。这是宁自己烧毁家园而决不允许落入敌手的仇恨。更是一种宁愿粉身碎骨,也绝不放过敌人的深仇大恨。
“喂,他们可放下武器了?”处长嘀咕了一句。
“可你能把他们变成中国人吗?”
丁川惊奇的发现。日军士兵虽说打得没有章法,却是那样顽强勇猛。看来他们缺少的只是一名有头脑与经验的指挥官,否则这将是一支多可怕的生力军哪!”
从南面回撤的安鹏举与冯镇海临走时,向弹药及物资存储处接连扔了几颗燃烧弹和手雷。那震天撼地的爆炸声联珠般响起,几乎就听不出个数来。爆炸卷起漫天烟尘,掀起数不清的火团烟柱。犹如一股平地突起的飓风和烟尘碎片,将邻近的人们猛然扑翻在地。
“走——”安鹏举和冯镇海从地上一跃而起,向集结地域扑来。到处是熊熊燃烧的烈火,到处是破损的武器和肢体的碎块,到处是横飞的弹丸,到处是雨点般落下来的火球。他俩的衣服上,武器上,头发上全是腾腾燃烧的火苗。
疯狂的日军士兵一批批的冲上来,不断有人倒在他俩的身前身后。安鹏举边跑边射击,突然他双腿一软扑倒在地上。几名日军士兵冲了过来,将他按住了。
冯镇海发现后面声音不对,他一回头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扔掉了机枪,拽出插在腰间的两把二十响快慢机。大步流星的扑了回来,他将一手娴熟的单发急速射技术发挥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他浑身都是嗤嗤燃烧的火舌,冒着浓烟。他的面颊、双手、颈部在火舌的灼烤下发出吱吱的声响。那几个将安鹏举按住的日军士兵,竟然无法相信这团快速扑过来的“火球”,竟是一个敢于以死相拼的战士。
冯镇海冲到小安子身旁。一伸手抓住小安子的后脖领子,一手扯住他的腰带,双臂一叫劲,“嗨”的一声大吼,将受伤的安鹏举扛在肩上跑了回来。
此时。处长已带人杀了回来,扑上来的敌人潮水一般退了回去。
苏军飞行员已将运输机发动了。引擎喷出了一串“吭呛”的吼声,发动机的叶片缓缓转动起来。然而,敌人已愈来愈近了,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向飞机射击。
苏军飞行员慌忙松开制动装置,加大马力并缓缓推动操纵杆。此时,除掩护大家登机的范天华之外,其余人都已登上了飞机。飞机猛然向前一窜,机身剧烈抖动了一下,它开始滑行了。
范天华这才转身扑向飞机的舱门,他这才发现飞机已滑行出足有二十米了。他心头一紧,眼前有点发黑,他双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上,一种不详的孤独感掠过他的心头。
踞守在舱门口的叶成林一声惊叫:“停下——!-停下来——!老范还在下面呢-----。”机舱里顿时一片慌乱,混乱中,大家原以为人都到齐了。此时大家都扑到机舱门口并打开舷窗,朝敌人拼命射击,用密集的弹丸为老范筑一道火力防御圈。
飞机滑行的速度愈来愈快,喷出的气流使地面上燃烧的火焰扭曲着,跳跃着。
处长蹭的一下扑进了驾驶舱,冷冷说道:“停下来——快!”
苏军飞行员回头看了处长一眼:“来不及了,咱们停下来,就谁也出不去了。”
处长拔出手枪,抵在飞行员的额头。说:“停下来——!否则你现在就得死!”
飞行员的脸色顿时变得像纸一样白。他惊恐的看了看处长铁青色的脸,又看了看黑洞洞的枪口,他知道这无论如何是不能开玩笑的。
他把希望地目光转向乌茨莉卡娅:“怎么办?”
乌茨莉卡娅斩钉截铁地说:“按他们说的办!”
如果我把飞机减速咱们都有可能会死,可我不停,那我现在就得死。所以他决定最好还是把死亡,往后推一推的好。
他轻轻叹了口气,松开了油门,迅速压下了操纵杆。飞机摇晃着、抖动着、滑行的速度
迅速降了下去。
此时飞机周围近百平方米内,早已是熊熊燃烧的火海与滚滚的浓烟。范天华立即扔掉机枪,拔腿就向飞机所在地发疯一般扑来。几秒钟之后,他便上了飞机。
飞机员立即加大油门,向前猛推操纵杆,引擎吼叫着,速度在迅速升高,终于这架运输机在既没有领航员也没有副驾驶员的窘境中,奇迹般地离地升空了。飞机到了空中又灵巧地调转方向,向蒙古方向飞去。
处长收起手枪,轻轻拍了拍飞行员的肩膀,疲惫之极的身躯一下跌落在座椅里。他抬腕看了下手表,他笑了。从行动开始到撤出战斗,正好七分钟。可这是什么样的“七分钟”啊!在人的一生中,又能有几个这样的惊心动魄的“七分钟”呢?
坦率地说他的心里并不轻松,他知道这才仅仅是开始,更残酷更艰巨的考验还在后头。他们毕竟不是为了这个飞行员,才冒险深入敌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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