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肠公子赤本三尼要杀俘虏的时候,高老蔫冒死闯进赤本三尼的司令部;赤本三尼要杀32军长的时候,刘仙舟也闯进赤本三尼的司令部。他俩不约而同地向赤本三尼报告。
川岛说,你们俩是通了气商量着来的吗?
赤本三尼说,吆西,都请坐,上茶。
大叫驴刘仙舟粗鲁、狗蹦子脾气,茶也不喝就说,我担保我的32军长不是八路,不要相信那些假投降的八路们胡说八道,八路能说真话,那得狗长犄角巴斗鱼长牙。
骆驼高老蔫只是品茶,对刘仙舟夹枪带炮的言论不予理睬。川岛暗想,这俩家伙到一起就掐架,俩奴才打起来才有趣,在他们相互揭底时才有所得。可是,今天高老蔫甘拜下风,这是为什么?
高老蔫不反驳刘仙舟反而对川岛恭而敬之说,将军阁下,我俩刚才交谈的内容向赤本三尼将军都陈述了吗?那是一次非常有意义、诚恳又具有建设性的交谈。
刘仙舟听了立即勾起他的嫉妒心理,啊?他们都商量好了,决定我手下人的生死不同我商量,倒和他高老蔫交谈,你看他说得那样亲密,那样怯薄,啧啧,不嫌害臊。
白嘴鼬川岛说,那是自然。但是川岛明白赤本三尼只要两条:一个是恐怖;一个是独裁。他不容别人修改他的命令,补充他说的话,尽管他的话有错有漏有纰有疵,他也不改。川岛灵活地在赤本三尼的耳边秘密地陈述用迂回的办法处死这批人。
赤本三尼杀人的时候总是那样的仁慈,他说,看在二位的面子上,我不杀他们。但是,也不能放他们回去,给他们一个生活的去处,就是送他们到日本当劳工,战争结束就放他们回来,那时,他们腰包里金票大大有。
刘仙舟说,啊?让我的冯军长也去当劳工?
赤本三尼说,不,着急的不要,命令冯的押送151名俘虏在塘沽上船。而后冯的一军就在当地驻防。
林教授和夫人在家里思念女儿小桃和女婿朱欣的时候,突然,牛宜轩来访,野鸟进宅,无事不来。他们不情愿地接待了这位顶了女婿坑儿的牛科长,并加了十倍的小心。林教授冷冷地吩咐上茶。牛宜轩不坐不喝茶急忙说,你们别拿我当外人,我看见了白兰雪他们就在城里,有要紧的事情告诉他们,你们能够转达。鬼子要把151名八路军俘虏送到日本去当劳工,或是在半路上杀害。现在去了火车站,在塘沽上船。快,叫白兰雪他们想办法搭救。告辞。
151名(包括吕钟)被俘虏的八路军战士都被一条绳拴在一串,从渤海火车站上了火车。站在车厢两排座位的中间。鬼子和绥靖军端着刺刀凶恶地注视着每个人的一举一动。不准打开车窗,车内闷热、污浊,气味难闻。列车向西前进,人心回头恋乡。吕钟眺望车外,慨叹中国大地被日本鬼子践踏、蹂躏,恨不得飞出牢笼,投身抗日前线杀敌。可是,现在身陷囹圄,难以脱身,感到十分苦闷。一幕幕恐怖的思绪涌上心头。敌人正在实行三光政策,是不是把我们都杀害?还是被送到日本去当劳工?二者都有可能。在渤海上火车前,日军宪兵队长宫下宣布:为了完成大东亚圣战,把你们都送到日本去当劳工。果真如此,那就真的当了亡国奴。怎么办呢?他脑子里闪现出一个越狱的词。
火车到了塘沽车站,俘虏们被押解下车出站,穿过塘沽镇,进入了一个一望无际的荒凉盐碱滩。路边横陈着十几具人的尸体,面目全非,微风吹动着死者的乱发,散发着恶臭。有几条野狗和乌鸦啄食死人肉。活人见死人本能地产生怜悯,死人被畜生蹂躏就本能地产生反抗心理,就想喊出声来驱赶畜生。吕钟长叹,人啊,人啊,被发现的时代还没有到来吗?
俘虏们被押到一个有铁丝网圈着,门口有岗的大院,门口的大牌子上显赫地书写着“华北劳工协会塘沽收容所”。他们进门,从里边又抬出几具尸体,一个伪军说,快点,快点。又一个伪军说,让开,让开。他们都是得了霍乱病死的,你们新进来的靠远点,传染上你们别想活。
吕钟进了门才听说三百人传染上了霍乱,天天往外抬尸体,人人恐慌。
这个大院,紧靠海河,关押着三千多劳工,有农民、士兵、有工人。他们被禁锢在一幢大木房子里,屋内两侧搭了木板通铺。他们一进房子门就被扒光了衣服,换上了劳工服。一天吃两顿发了霉的玉米面窝头和酸咸菜。鬼子管得严,不准交头接耳,不准东张西望,大小便必须请假,夜间走动必须躺着打报告,否则,乱枪打死勿论,睡觉时脱了衣服被鬼子收敛去,早晨才发还。屋外有警察看守,屋内有特务持棒监视,院外有鬼子站岗。吕钟心中焦虑,怎么逃出牢笼?他和被俘的一位排长秘密通了气,提出他越狱的计划,他说,这里只有八个鬼子,门口的警察、绥靖军都是破枪,屋里的持棒特务都是临时抓来的鬼子极不信任,外边的工事就是几个地下土堡。鬼子岗哨在外,每班两个人一起换岗。敌人换岗就是一个机会,你和同志们联络好,单线联系逐步扩大,明晚行动,暗号是:有烟卷根没有?回答:有。就是越狱的行动信号。
吕钟的计划在顺利地酝酿中,越狱的时间渐渐临近。可是,又发生了意外。鬼子突然发出嚎叫,劳工们都紧急集合。鬼子把一名劳工拉到众人面前,说他煽动闹事,蓄意逃跑。那位劳工说,他没有逃跑,他是到河边舀一口淡水喝。鬼子不容他辩解,杀鸡给猴看,一刀就砍了那位劳工的人头,鲜血淋淋,惨不忍赌。吕钟心中顿生一首悼亡诗:
新仇旧恨火上油,
越狱何惧鬼砍头。
留得中华豪气在,
一腔热血报金瓯。
这件事在劳工中引起更大的恐慌,加速了越狱的紧迫感,不能等,多等一分钟就有一分钟的危险。吕钟决定今晚就越狱。
时间走到了下午,离越狱还有半天的等待。可是,忽然,从镇上,码头发出空袭警报。两架美军飞机盘旋在塘沽上空,接着飞机俯冲,投弹,轰轰的爆炸声此起彼落,海上、地面的鬼子伪军乱成一团。两架美军飞机轮番轰炸,一颗炸弹落在了收容所的门口,炸死了一个鬼子岗哨,顿时,收容所大院内外鬼子乱喊,伪军乱叫。吕钟下定决心,此时不动等待何时?美军助我越狱也,容后面谢。他立即发出越狱的信号,他大声问,有烟卷根没有?
150名八路军战俘早等着这一时刻,齐声说,有。他们一古脑地抻出早准备好的木版,打翻了特务警察,吕钟大喊说,同志们,冲啊。
大院里三千多劳工都跟着八路军越狱,冲出门口的,越过铁丝网的,潮水般地涌出了这个罪恶的大院。鬼子伪军只顾逃避美军轰炸,劳工们向北猛跑。吕钟爬过铁丝网,衣服被刮掉了,他赤身裸体栽进了盐沟。恰在这时,鬼子打来一阵密集的枪弹,吕钟乘机藏在盐水里,躲过鬼子的枪弹。稍时,他跳出盐沟,跨过一道一道的盐池,拼命地向北奔跑,忽然,一条大河挡住去路。他望河兴叹之际,见河岸左梢有一位搬网的老渔翁,吕钟上前躬身答话说,请问老人家,这是什么地方?
渔翁往北一指说,那就是北塘,看你这身装束是从收容所里逃出来的吧?
吕钟拿一顶破草帽遮羞说,我一身精光,都被您老看破了。
老人说,光着身子就是个劳工的幌子,走不出北塘。这一带新来一帮子什么绥靖军,当心啊。老人说着从身边拿一条裤子,脱下身上披着的夹袄说,拿去,穿上衣服,你就是一个渔民了。
吕钟三下五除二穿戴好,他说,谢你老人家,敢问老人家姓名,容后重谢。
渔翁嗤之以鼻说,河边有条小船,上船,自己划过去,你上岸,那边会有人过河划过来。上岸以后能不能走出去,就看你有没有这个福了。
吕钟上船靠岸,向对岸老人告别之时,却不见了河对岸的老渔翁了。吕钟纳闷,他是谁呢?他怀着不安的心情向北而行,为了避免和伪军相遇,绕着北塘镇走不多远,迎面走来一队巡逻的伪军,他们拦住吕钟盘问。吕钟编了一通瞎话,也没有骗过伪军。他被带进北塘镇一个大院高门楼的人家,门口站有伪军的岗哨。吕钟被带进一间上房,伪军报告,里边说带进来。吕钟怎么也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屋里的这位军官不是别人,正是河边网鱼的那个老头。如今他是一身戎装,他屏退左右,回头说,吕先生,吕部长,你的一句话差一点要了我的命,今天你落在我的手里,我岂能饶你?
吕钟说,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那人哈哈大笑说,你不认识我,怎么就说我是你的八路军内线,并说我通过我的内弟和你联系。
吕钟恍然大悟,原来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绥靖军三十二军军长冯玉成。那次他在鬼子审讯时,胡编冯军长就是他的内线之一。赤本三尼要处死他,刘仙舟担保保住了他的性命。冯与吕不相识而结怨,今日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吕钟逃出一劫又遇一劫,真是在劫难逃了。
吕钟说,在河边你就认出我来了吗?你装扮得好像啊,骗过了我。恨我眼力不够,年轻没有经验,不能识别伪装的豺狼。要杀要剐随你的便。
冯军长吩咐,来人哪。拉出去。
俩伪军应声进来把吕钟掐巴着拖到河滩上。
河滩原是一片沙,不长草,面对河面站着一排被抓回来的劳工,他们都被绑缚双手。吕钟被推到那队要枪毙的人堆里,要他跪,他不。他说,我是人,不是奴才,奴才才下跪。我宁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他身边的一位正是那位八路军排长。吕钟问,你也被抓回来了,后悔不?他说,首长,我们逃出了一半,越狱值了。我们没有逃出魔掌的,就拥抱着河滩长眠吧。
冯军长在卫队的护拥下出现在河岸,他提着马鞭子走下河滩,站在吕钟的面前说,吕先生,你最后对家人有什么话说吗?
吕钟一笑说,对你说吗?你不是我的家人,你不过是个奴才,我说的话你就饭吃了,就是耳旁风,一掠而过,风过留不下声儿,话过留不下音儿,奴才的耳朵只听见主子的鞭子声,你的耳朵灵活得很,可以东西南北旋转灵活,乖。
冯军长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尽管你拐着弯地骂我是狗是畜生,我也不生气,不跟你计较,你是个快该死的人了,我都替你后悔。尽管你视死如归,那也是死了,人死就从地球上消失了,没有了,不存在了,人死如灯灭。咳,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吕钟说,一个奴才活着有什么意思?你活着和死没有什么区别,没有自由,没有自主,没有理想。
冯军长说,我就能决定你们的死活。
吕钟说,未必。
冯军长自信说,好吧,我成全你们。
冯军长回到岸上,站在他的士兵背后下令举枪,瞄准。正当他将要说射击之时,日本宪兵队长宫下赶到,他对冯军长大吼,大东亚圣战需要劳工,杀死劳工,你的什么的居心?
冯军长辩解说,太君,劳工逃跑的杀,杀一儆百。
宫下说,你的私通八路,死了死了的。
不等冯军长反应过来宫下执行赤本三尼的秘密指令亲自枪毙了冯军长,在绥靖军中引起骚乱,宫下对天鸣枪,镇虎住了伪军。他站在高处大声说,押送劳工到塘沽码头上船。违令者,死了,死了的。
塘沽理性的码头,停泊着一艘非理性的轮船,海浪啃咬着船帮的嘎吱声,夹杂着鬼子押解劳工上船的哈呼声。劳工们像牛马一样被赶进船的底仓。昨天,美军飞机轰炸码头,炸翻了那艘大轮船,原本计划三千劳工分两次运到日本。现在,从天津临时调用海上警备队的船运送劳工,每次最多能装五百人,那得有五六次。于是,先把劳工运到秦皇岛码头,再转大船运到大连港,再转更大的船运到日本本土。押送劳工的宫下和海上警备队长交接,点清了劳工人数。宫下带队下船,警备队长发令开船。
轮船徐徐离岸,渐渐融入渤海。困乏至极的警备队长张哈伸腰,他太疲劳了,意欲躲进船长室睡一觉。他一脚迈进船长室,就后悔了,室内两女一男捆绑了船长。警备队长不愧是行伍出身,抽身就退。门外有20多女郎堵住了他的退路,把他推进船长室,缴了他的枪,扒了他的军衣,捆了他的手脚。
一个女的问,船上你有多少兵?
警备队长说,你们是哪路英雄,是要钱还是要船,我都给。我保证你们安全下船。
那女的说,我们是八路军飞行大队。先回答我的问题。
警备队长一听就筛了糠,他在天津就听说过渤海的飞行大队的厉害,飞药丸,一阵风,一根草,一窝蜂,24只花,蜇得皇军满地滚。他们都是来无影,去无踪,穿墙过,水上飘,扬土成兵,折枝为马。他早就吓瘫了,一面求饶;一面如实交代船上的兵力、武器装备、通讯设施等。
他们就是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和24枝花。他们立即换上船长、警备队长的服装,出现在甲板上,俩警备队把守着下舱的铁门。蒲公英命令他们打开舱门。俩警备队一看是生人,就顺过步枪。白兰雪轻轻一拨,俩警备队士兵来不及开枪就纷纷落海。
舱门打开了,易翠屏喊道,劳工同志们,我们是八路军飞行大队来救你们,快上甲板,准备登岸。
劳工们陆续走出船舱,易翠屏一把拉住上了甲板的吕钟说,吕部长,我们被俘的人呢。
吕钟回头拉住上来的排长说,问他。
船上已经有了零星的枪声,蒲公英说,八路军同志们,快上来参加战斗。白兰雪带24只花、被俘而解放了的八路军战士向着有枪声的地方运动。吕钟号召劳工夺枪和警备队拼了。易翠屏、蒲公英指挥大家直奔驾驶舱。一路遇到警备队的抵抗,易翠屏弹出药丸,被击中的倒下,八路军战士拣起枪,扫平进攻驾驶舱的道路。他们到达驾驶舱门口时,门紧锁着,大力士白兰雪一拨门就开了。驾驶舱的船员们都列队投降。易翠屏问,现在船在什么方位?
大副说,在乐亭海域。
易翠屏说,靠岸,停船。
蒲公英、白兰雪说,跟我来消灭残敌。
战斗结束了,蒲公英和白兰雪来到船长室,可是,船长和警备队长却不见了。蒲公英立即下令,搜查全船,捉拿船长和警备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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