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长和警备队长挣脱了绳套,乘乱一头扎进电报室,船长说,快,快,给天津发报,我们遭遇八路军的袭击,快来救援。轮船方位:乐亭海域。警备队长说,加上一句,电告秦皇岛派军舰拦截,通知渤海方面,派地面部队围剿。
报务员立即操作电台,接通电源,嘀嘀答答地拍出几个号码,正说我们遭遇……就在这时,蒲公英、白兰雪闯进来,几手指头捅死了船长、警备队长和报务员三个人。白兰雪戴上耳机,那边一再追问你们遭遇什么?白兰雪对于电台那是老内行了,她不假思索地回电:我们遭遇风暴,轮船安然无恙。风暴逐渐减弱,放心的干活。
易翠屏说,白兰雪,我们用敌人的电台给鹿豹司令员发报行不?
白兰雪说,行,我当12团参谋长的时候就记下了司令部的密码,至今没忘。
易翠屏口授:鹿豹司令员,我们遵照您的指示,救援被俘人员。几经周折,终于今日完成任务。吕钟部长已被救出,150名被俘八路军战士已救出一半,那一半在塘沽逃出,不知去向,没有和他们联系上。我们缴获轮船一艘,机枪三挺,步枪百支。弹药一部,电台一部,炮两门。毙俘敌人百余,解救劳工五百。报告人,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8月1日。
吕钟说,我也发给鹿豹司令几句话:谢党的搭救,我很好,一切容后面述。吕钟即日。
易翠屏说,司令能回电吗?
白兰雪摇头说,司令部不知道船上电台的呼号。
易翠屏失望地哦了一声,自言自语说,我们怎么办呢?
吕钟说,抓紧疏散劳工、俘虏下船,上岸,然后,炸沉轮船。
易翠屏说,不能炸船。
吕钟说,你想把船留给敌人吗?
易翠屏说,吕部长,你如此看我吗?
白兰雪说,我们真不该救你。
吕钟说,我是部长,你们必须听我指挥。我命令炸船。蒲公英,执行我的命令。蒲公英、蒲公英……
一棵草说,你刚出来,没有权力发命令,我们这次行动只听豹司令的命令。
吕钟再想辩解时,他的身边没有蒲公英,没有白兰雪,没有了易翠屏。孤独的吕钟随劳工大流下船,涉水登岸。可是,他们刚爬上乐亭的土地,就见从北秘密包抄过来一股子带枪的人。吕钟脱口而出:敌人?他反应迅速地后退、涉水爬上了轮船。在驾驶舱遇见易翠屏、蒲公英和白兰雪,他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我们被敌人包围了,快把船开走,离开海岸。
蒲公英说,吕部长,我正在执行你的命令准备炸船呢。
吕钟连三并四地说,不,不,别炸船,快开船。
白兰雪说,吕钟同志,没有舵手、大副谁会开船?
易翠屏说,你看清了吗?多少敌人?
蒲公英说,我去侦察一下。说着他飞身上了岸,隐蔽在滩头观看来的是什么人。他看清了领头的两位一拍大腿说,咳,还是这俩货。
来的原是乐亭八区队的二瑞(张老八张盛瑞,刘子瑞),他们老远地就喊,草团长。说着就跑过来,俩人拉住一个人的手。他们久别重逢,没有时间絮叨。八区队政委红鲤鱼刘子瑞说,我们接到鹿司令的电报,命令我们八区队接应你们。八区队长黑头鸭张老八说,我们见了电报撩下筷子就赶来了。院长她们呢?
蒲公英说,在船上,走,上船。
张老八令部队在海边待命,他和政委跟随蒲公英上了船,在驾驶舱向易翠屏、白兰雪申明是奉命而来。易翠屏说,我的计划是把船开回去,塘沽劳工收容所还有我们的同胞,我们不救谁救?你们八区队来的正好。
张老八说,院长同志,八区队都交给你了。
易翠屏说,我只要一半,上船,换上敌人海上警备队的军装,跟我回塘沽救人;一半护送吕钟部长及获救的八路军战士回司令部去,疏散解放了的劳工。
张老八说,政委,我在船上,你在船下,如何?
刘子瑞说,就这样,吕部长,我们下船。
白兰雪已经说服舵手和大副参加抗日的飞行大队,继续开船。易翠屏化装成船长,张老八化装成警备队副队长,蒲公英化装成副官,白兰雪管理船上通讯,24只花当了水手,八区队一个连的战士化装成海上警备队士兵。一切准备就绪,船长命令起锚开船上塘沽。
轮船到了塘沽港,拉响了汽笛徐徐靠岸。易翠屏、蒲公英、白兰雪、张老八及24只花都在甲板上观察岸上的情形。稍时,日本宪兵队长宫下亲自押送劳工上船。劳工们被绳子拴着步履艰难地移动着脚步。易翠屏说,大家注意,老八,由你出面和宫下周旋,其余各就个位。
张老八问,乍拉?该草团长出场。
易翠屏说,他不便,宫下认识他,出了纰漏,全砸了。你就说,我们队长在秦皇岛下船会情人去了。
张老八有点怕,蒲公英说,有我呢,你别下船就没事。
张老八说,我不是怕鬼子,我是怕出漏子,救人泡汤,我们就没功没劳。
白兰雪说,这才说到你的病根上了吧。办事先想你的功利,做不成大事。当年你栽在丁大炮手里,你怕啥来着?
张老八说,那会有节板斧、鹿司令给我擦屁股。
白兰雪说,来不及谈论了,看见没有,那个就是宫下,他上船来了。
易翠屏说,各就个位。
码头上一溜溜的鬼子荷枪实弹提防劳工逃跑,没有半点自由的劳工被迫逐个上船,走进黑咕隆咚的散发着一股腥臭气味的船舱。宫下漫步上了船,张老八迎上去靠近乎说,太君,请船上的喝茶。
宫下踏上甲板斜了一眼陌生的警备队长问,你的什么的干活?
张老八按照易翠屏教给的话说了一遍,宫下说,上次我怎么没有见过你?张老八说,上次我在驾驶舱里。宫下说,你的认识我?张老八说,太君的大名那是窗户眼吹喇叭……宫下说,吹喇叭的不要,怎么的窗户?张老八说,你的名声在外。没有不认识您的,就是您化成灰……本来想说我也认得你的骨头。可是,他说了一半就咽回半句,宫下就生了气,你的怎么说话?张老八连连道歉。宫下贼眉鼠眼地东张西望,他突然吃惊地发现,一个劳工差一点被绳子绊倒,一个警备队的士兵猛地上前拉他一把。于是,他注意到每个士兵的刺刀不是对准劳工,而是对准码头上的皇军,他轻轻地吸溜一丝凉气,纳闷:警备队为什么对劳工那么仁慈?同情劳工的就不是警备队,难道他这个警备队是假的不成?他满脑子的问号,谁能回答?
宫下像中了邪,噌的一声下到底舱察看有没有八路,噌的一声又上来,看什么都不顺眼。他噌噌几步跨进了驾驶舱,都向他打敬礼,口称太君。他对舵手、大副有点眼熟,那些水手也不外行。只是有一个人没有理会他的到来。那人只是拿望远镜观察海面。这个人就是蒲公英,他本来是想躲避宫下,可是,宫下进来之时,来不及躲避就装作观察海面。
宫下啪的一声把手按在蒲公英的肩上用力一拉,蒲公英不由自主地转过脸来。宫下一把揪住蒲公英的衣领吼道,你的草上飞的干活。
张老八可吓了一跳,怕什么就来什么,他秘密下达了战斗命令,并迅速派人报告易翠屏、白兰雪采取紧急措施。一时船上的气氛剑拔弩张。
蒲公英口称太君,抓住宫下的手说,你的把我坑苦了,当初我冒着杀头的危险投靠了太君,你也派了叶子来我这个飞毛腿大队。可是,不久,我们遭遇八路军的袭击,叶子被俘,我们的队伍被打散,我到渤海找不到你,我说,咱俩的酒白喝了,宫下太君不见我,我就流落天津,就在海上警备队混了个副官,当人家的扒拉子,都是你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
宫下一听,松了手说,吆西。这么说,你们都是海上警备队的干活。
蒲公英说,那是当然。
宫下说,飞的,你的回来,跟我的干活,做官的大大的,金票大大的。
蒲公英就坡下驴说,那敢情好啊,我求之不得呢。
宫下说,你的,良心大大的好。
蒲公英说,太君,我马上跟你下船。说着回头对张老八说,队长阁下,我可是猪八戒摆手,不伺候(猴)了。
张老八着了急,怎么还搭上一个?宫下和蒲公英下了船,张老八喊着太君,你点点劳工数对不对?船上还有空地,劳工大大的上船。到了码头上的蒲公英对宫下说,是啊,太君,还有多少劳工,上船的多多益善。宫下说,原有三千,逃了一千,运走了两个五百,还有一千。蒲公英说,再上五百。宫下应允。蒲公英立即越俎代庖发令五百劳工上船。劳工中有认识蒲公英的,他又秘密发出话语,要命的就上船,想逃的就上船。劳工们蜂拥着往船上奔跑。原来劳工必须拿刺刀逼着上船,现在蒲公英一呼,劳工们如此快速上船,神奇。宫下很满意蒲公英办事痛快,连连夸奖蒲公英,大大的好。
轮船拉响汽笛起锚开航。
张老八向码头上的蒲公英行举手礼,向这位舍己应变的英雄致敬。白兰雪在甲板上向蒲公英一边挥手;一边挥泪。她预感此次分别怕是最后的一次吧,他入了狼群,凶多吉少。
张老八说,草团长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们明天还来,接那五百劳工。
易翠屏说,不,怕是没有明天了。鬼子已经怀疑这条船了,他们和天津、秦皇岛联系,我们就暴露无疑。再去就回不来了。
白兰雪说,姐,你让我下船,帮他一把。
张老八也说,是啊,我们下去几个人,助草团长一臂之力。
易翠屏说,你们都这么说,船交给谁,船上千把百人的性命交给谁?向道是我兄弟,我舍得他去送死吗?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明知是送死,也总得有人去。这就是八路军战士的本能。他一个人能换来一千人的性命也值了。
船上没有人说话了,夜色降临,轮船安静地在海上航行。易翠屏叫大家警戒海面。轮船不敢照明,全凭经验在夜间航行,还要巧妙地绕开海岸的灯塔。轮船慢慢地漂浮前进。东方泛白,鲜红的太阳跃出海面,轮船才到了乐亭南海岸,易翠屏说,我们就在三面环海的捞鱼尖码头靠岸。白兰雪说,这个地名好奇怪。易翠屏说,你别小瞧了这地方,当年孙中山先生就设想在此地建设北方大港。
白兰雪说,哇,孙大总统给乐亭点了一盏灯。
劳工们下了船,正赶上当地老乡过八月十五。张老八动员渔民给劳工捐献衣服、食物,把劳工领到家里招待,然后,逐渐疏散。百十户人家的小渔村,接纳千余名劳工相当一家一个班。好客的渔民有的是鱼鳖虾蟹,敞开肚皮吃。劳工们自被抓就没有见过荤腥,今天解放了自身,又解了馋。互相交谈着各自的去向。有家有孽的,要回家;光棍一根的参加八路军。小渔村女的多,男的少。也有留下当了插门女婿的。一时小渔村人丁兴旺,一片欢乐景象。张老八做事麻利,一两天就安置好了千把劳工,他上了船对易翠屏说,船长,你们也下船喘口气吧。
易翠屏说,不,我们回去,抢救那五百劳工弟兄。
白兰雪说,屏姐,你不是说我们去不得吗?
易翠屏说,我知道,去不得也得去。他们需要我们去解救啊。
张老八说,好,他命令通信员传他的令,八区队的上船出发。
易翠屏说,区队长,你挑选一下水性好的,机灵的,这一次我们要武装解救。
张老八挑选了四十多人神枪手,海底蛟龙,都配备双家伙,鼓鼓的子弹夹,腰里一圈手榴弹,三挺机枪,一门炮,上船出发了。一路顺风,眨眼就到了塘沽码头外,在海面停泊,观察码头上的动静。
塘沽码头一片寂静,没有人走动,没有鬼子的巡逻队,也没有劳工上船的迹象。易翠屏说,情况不妙,我下船看看去。
白兰雪说,我也去。
张老八说,我也去。
易翠屏说,老八不能去,你记住,我们天黑还不回来,你把船开到乐亭海域,把船隐蔽在石臼坨岛待命。
张老八说,好吧。
白兰雪一声口哨,24只花化作食人蜂载着易翠屏、白兰雪就不见了。张老八回头看时,她们已经落到码头上了。她们第一个目标就是先找到蒲公英。
那天,一棵草蒲公英随宫下来到码头,在塘沽镇上吃了晚饭。宫下说,镇上花姑娘的有?蒲公英眼珠一转说,太君花姑娘的咪西,大大的有。蒲公英把宫下领到一家不大的但很豪华的妓院。一群妓女簇拥着宫下上楼。又一群姑娘来拖蒲公英时,蒲公英一拨拉,他们就倒了一片。引出一阵惊呼乱叫。老鸨出场调停,蒲公英说,听着,我是太君的保镖,太君丢了一根毫毛,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你们都好好伺候太君去,太君金票大大的给。老鸨这才带着姑娘们散去,蒲公英借机逃脱。他一口气跑到劳工收容所。
鬼子岗哨都去吃饭,警察、特务各自方便去了。
在大棚子里的五百劳工懊悔没有上船逃出魔掌,正在焦急难耐之时,蒲公英又出现在劳工们的面前,他说,乡亲们啊,我是八路军,我们不能在这等死,跟我走,我们逃出去。有一首歌里唱道,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劳工就是给人家当奴隶,不要等别人来救,要靠自己救自己。顿时,一阵唏嘘。蒲公英说,大家听我指挥,拿起应手的家伙,跟我来,不要出声。
劳工们出了牢门,迎面走来一个鬼子,大喊,什么的干活?
蒲公英说,是我,奉宫下太君之命,把劳工带到他那里去。说着几步窜到鬼子面前,一手指结果了鬼子的性命。蒲公英夺了鬼子的枪,交给身后的一名劳工,他说,你有了枪就有把握逃出去。后来几名劳工解下鬼子的手榴弹,跟着蒲公英越过一方一方的盐池向北运动。盐池都是水,堤上都是泥,没有路,他们走得慢,没有走多远,后边就响起鬼子追来的枪声。
蒲公英和那位有枪、有手榴弹的劳工在后阻击敌人,叫其他劳工向北撤退。蒲公英枪法好,一梭子扫过去,敌人追击的步子放慢,劳工们有机会多跑几十里。他们一口气跑到了宝坻县境内,追击的鬼子穷追不舍。劳工们又往西北跑进了三河县境内。劳工们平时吃不饱,睡不好,身体虚弱,汗流浃背跑不动了。蒲公英心急万分。可是,他又没有辙,急不得,火不得,发脾气不得。他叫大家相互拉扯、提携,他组织火力掩护。把手榴弹的线拉出来挂在敌人追来的路上,有真有假,真的炸敌人,假的迷惑敌人。只是手榴弹太少,杯水车薪。尽管蒲公英浑身都是能耐,都是铁,能段几根钉?他们和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劳工有了伤亡,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从他们的右侧,打来一排救急的枪弹,把敌人打退。蒲公英和劳工们才算缓了一口气。随后游击队长跑来向大家问安。
蒲公英迎上去,见面认识,原是西卢贾手下的那四个青年之一,名叫纪心。那年他们奉命开辟武香宝,他当过造纸老板。他们共同战斗过。纪心说,自分手以后,我们建立了回民游击队,哪里有枪声我们就往哪里游击。
蒲公英说,什么也别说了,先带劳工转移,脱离了危险再说。
纪心说,跟我来。
游击队和劳工转移到一个叫天兴庄的平原小村,天就黑了。村民招待八路军和劳工吃饭、休息。纪心和蒲公英在老乡家一间小屋亲切交谈别后奇遇。他们谈得投机,很晚才睡去。
蒲公英在朦胧中忽听游击队的岗哨报告,敌人包围了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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