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接近鲁家峪时,就遇到了八路军十二团的伏击。一棵草原以为这一次能消灭杀害潘家峪人民的刽子手佐木,可是,没有估计到鬼子来了这么多。鬼子南北两路夹击,八路军不能恋战,跳出包围圈,不知去向。日军径直开进鲁家峪,放枪、放火、放炮、放屁。可是,村里鸡不飞,狗不叫,没有见个人影,村子是个空巴拉。铃木在一家清堂瓦舍红柱花栏的财主人家的门口下了马,一心队的介川、联络官高宇以及佐木、高贝等就随之进去。
这家就是刘玉黎家,这也是个空巴拉。铃木拿马鞭子敲打着刘家的门说,指挥部就在这儿。先弄点吃的来,然后,再建设安乐村。
铃木的部下刚要传达命令。赤本三尼中将就进来了说,圣战的紧迫,休息的不要。
鬼子们都哈依着,可是心里却抱怨连个人影都没有,怎么圣战?没敢说圣战个屁。
二疙瘩报告,鲁家峪前的馒头山里就藏着八路军和老百姓,白兰雪也许就在那里。
无肠公子赤本三尼带领众军官来到鲁家峪的馒头山下。可是,山上没有人,没有八路军的抵抗,他们就大胆地上了山。赤本三尼上了山才发现山里到处都是山洞,不只是一两个。这石洞希奇古怪,洞连着洞,大洞套小洞,拐弯抹角上下洞,这是古老先民开凿火石挖的洞,今天成了鲁家峪农民的藏身洞。
赤本三尼说,掘地三尺,把洞里的人统统地轰出来。
佐木的手下,宪兵分队长高贝要在将军面前显示杀人本领,他爬上一个洞口高叫,统统出来的,里边不理,鬼子就放枪、投手榴弹,只打得洞口烟雾罩地。洞里还是没有动静。高贝命俩鬼子从村里弄来一架鼓风机,往洞里吹毒气。一股股白色烟雾在鼓风机的吼叫声中钻进洞里。
洞里传出一阵阵的咳嗽声,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爬出洞口。一个宪兵端起刺刀就刺。吃了回炉正心丸的高宇阻拦说,小孩的不能杀。
宪兵队长高贝说,灭共心软的不要。
联络官高宇说,他是小孩,不是共。
高贝说,在共区的,统统是共,统统死了死了的。
高宇没有拦住,鬼子宪兵对那个可怜的小孩子狠狠地一刺。忽的刮来一阵风,卷走了孩子和步枪。鬼子不知咋回事,望着远去的风犯疑,半天空中的步枪刷的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刺进那个鬼子的胸膛,他成了潘家峪人民复仇的第一个目标。
高贝吃惊地后退几步,立即报告赤本三尼,一阵风的厉害。在山下指挥挖洞的赤本三尼听了佐木的话,半信半疑,抬头看天,没有什么风。他说,不管黄旋风黑旋风一阵风两阵风,继续挖洞,寻找洞口。
三天过去了。鬼子没有找到洞口也没有撤退。赤本三尼明知洞里有人,这世界哪里有人哪里就有共,把这伙子人类放了生真不甘心。他们黑夜休兵,白天上山挖洞。赤本三尼自信,凭日本世界一流的士兵,一流的训练,一流的装备,一流的指挥加一流的残忍,难道就灭不了几个共?于是,他亲自督战挖洞。鬼子从鲁家峪一直挖到东峪。
东峪的山洞里,藏着的是《救国报》主编杨昭,编辑、诗人顾宁,电台中队的队长青年马克思,报务员谷雨。洞口长满枯黄的杂草隐蔽得巧妙,鬼子的眼长在头顶,没有发现,大家相安无事。谷雨和杨昭挨身坐着,想各自的心事。杨昭满月之后,把儿子“敌情”送到卢龙寨,托人喂养,她轻装投入新的反扫荡战斗。她刚从潘家峪采访回来,计划猫在鲁家峪的山洞里写一篇关于鬼子血洗潘家峪的长篇通讯。可就赶上了鬼子围剿鲁家峪。
杨昭说,三十六个半,害怕了吗?
谷雨说,我们出不去,干等着挨挖,挖着就是死,挖不着就能拣条小命。
杨昭说,你心里打鼓,能不能闯过这一关?是吗?怕什么?大不了一死。我的手枪里有几发子弹。鬼子进来我就开枪,最后留给自己一粒子弹,饮弹殉国。
谷雨说,向自己开枪,我可下不去手。
青年马克思身体好,能单手倒立,倒身爬树,跑得快,和飞毛腿蒲公英比赛过百米跑。他很爱他的工作,爱他的机器。洞内潮湿,设备长水生锈。他不停地擦拭电台。青年马克思说,把子弹打光,消灭敌人,活着和鬼子拼,未必就是白给。
杨昭说,你们哪,整风白整了,真叫高二政寒心。我们逃不出去就自戕,才合高政委的心意。
谷雨说,杨编,你可不能死,你比不得我们俩,孤身一根,跳墙不挂耳朵。你有儿子,有丈夫,你自戕了,就连累三个人。那可不是玩的。
杨昭说,你拉倒吧,你才不是跳墙不挂耳朵,你敢说你是孤身一根?你死了,有人可就受不了。
青年马克思说,干么你们老说死的话题?
谷雨说,死活还不一定呢,你老擦机器,擦得人心烦。
青年马克思说,我们出去还得使用。
好久不言语的诗人顾宁说,说得对。
青年马克思说,顾大诗人写过,长河啊,寂寞。四月我来了,带来了鲜艳的花朵。在战火纷飞的时代,诗人呕歌了生命、鲜花,可贵,可贵。
顾宁说,我那东西,不足挂齿。此时此刻我更喜欢高尔基的《海燕》和《囚徒歌》。不觉他就轻声朗诵起来……
他们蔑视强敌的拉嗑,不时地被头顶上搜山鬼子的干扰。鬼子高一声低一声地叫喊、咋呼,快出来,我看见你们了。
已经六天了,鬼子还没有撤退,像热锅贴饼子,粘个牢。可是,洞里的人们不吃不喝可就受不了。杨昭用力吸吮石头上的水滴,那吸吮的声音就像撕布条。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靠着石壁喘息。谷雨和青年马克思年轻力壮还撑得住。顾宁凭借诗人的激情支撑着,他说,同志们,请每人说出一种最爱吃的食物来。怎么样?
谷雨说,我最爱吃月饼。
青年马克思说,我最爱吃……不好意思,你们先说。
杨昭说,我当然最爱吃牛排了,可是,哪儿有?
顾宁说,你们猜我爱吃什么?我爱吃酒。酒字刚说完就饿趴下了。
惟独青年马克思活跃如初,他说,我爱吃所有的食物,大凡是人吃的我都爱吃,鸡鸭牛羊肉,糖果蛋豆,米面薯黍,鱼鳖虾蟹,飞禽走兽,好吃的食物洞里没有,我们不能在洞里等死,必须想办法出去。
在大家画饼充饥的时候,青年马克思摸索着向洞的深处爬去。洞里的空间越来越窄,突然,他感到有风,传进一股清新的空气。他兴奋努力向前,却意外地发现一个比獾洞大一点的新洞口,抬头望一天星星。他惊喜地稳住砰砰跳的心,静听洞外有没有异常。他轻手轻脚地探出头来,定位、辩方向,原来是夜间,洞口就在山顶上。鬼子们都回鲁家峪大村。远远望去,鲁家峪堆堆篝火和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青年马克思急忙爬回来报告这个意外的发现。大家都被这个生命的出口激活了。谷雨说,我们唱支歌吧。……这是最后的斗争……青年马克思嘘的一声说,别激动,乘此良机突围、转移。
四支大军出发了,青年马克思背着机器,谷雨、杨昭居中,顾宁断后。他们出了洞,不知敌人在什么地方藏着暗哨。谷雨眼尖担任向导。一路下山,到处黑洞洞,还安全。顾宁轻闲漫步,低吟天上孤星,忽明忽暗;地下流火,似水波纹。他们小心翼翼地从鬼子的篝火间爬出了重围。
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向东跨过丰遵公路,一直向东,进了一个村子时,就被持枪的人喝住,谷雨眼尖,看出持枪的是八路军,及岗哨后边的白兰雪。她先跨出一步说,喂,是我,还没有看出来,眼珠子长哪去了。
挨了抱怨的白兰雪不恼也不怒,倒觉亲切,一打趸说,还是你们几块料。
杨昭见了自己人,脚下瘫软,倒在地上。谷雨抱怨说,你个开荒妹,没见我们都不行了,还说三七的。青年马克思说,白参谋长,帮我卸下机器。来村头查岗的白兰雪才领悟他们是在鲁家峪山洞里六七天了,立即派战士叫人拿担架来。
他们被抬进一个大院。军分区首长以及三个主力团的指挥员都在这儿开会,讨论敌情新变化和对策。鲁家峪逃出人来的消息中断了会议,都来看望。司令员鹿地一边派人做饭;一边叫卫生员急救。
鸽子谷雨见了周汉人,眼泪就像散了的珠子,滴巴了一地。杨昭见了姚楚人一笑说,没事,看把你吓的。
参谋长陈老六抚摩着电台说,青年马克思同志,你可立了大功,这玩意还没扔了,好样的。
高老蔫说,同志们蔑视强敌,敢同鬼子周旋并巧妙地逃出重围,是整风的胜利,是整风又一大成果的显示。
顾宁文性难改,饿昏了也不忘咬文嚼字,他说,首长,逃出一词不妥,其实我们是爬出重围的。逃出和爬出截然不同,逃出是被动;爬出才是主动、智慧、勇敢的表现。
鹿地说,不管你们是怎么出来的,反正你们是回来了,那的敌情咋样?十二团和复仇团准备在那里伏击,可是,敌情有变,多股鬼子几面夹击,十二团和复仇团奉命撤出战斗。在准备伏击之前就转移了医院、报社、群众……
顾宁说,那只是转移到山洞里,没有估计到鬼子包围七八天。我们尖兵剧社正准备演出,劳军、庆功,庆祝打治安军战役的胜利。群众都溶入一片胜利的欢呼声中,不把敌人放在话下。胜利冲昏了头脑。原以为敌人扫荡一天就回去,可是,现在已经八天了,没的吃,没的喝,敌人还没有撤退的迹象,鲁家峪白天浓烟滚滚,黑夜地上繁星一堆堆,人民大众还在危险中。
豹天说,我同意这个意见,我们打治安军战役后,胜利冲昏头脑。可是鬼子大批增了兵,日军27师团、独立混成十五旅、满军约六万人扫荡长城抗日游击基本区。血洗潘家峪,包围鲁家峪可能就是长城一号作战的序幕。
大家一阵七嘴八舌发表意见,鹿地说,同志们,我们的复仇战役开始不利,敌人大量增兵,到我们的基本区域闹腾,还是逼我们的主力和他决战,我们不会上当。必须相反,就把主力开到长城外去复仇,打他个措手不及,这叫敌进我进。
大家为之一震,被司令员的战略考虑所惊喜。都说,还是司令员的脑瓜活,打游击打出花来了。鹿地说,这就叫你打你的,我打我的。我的意见,政委带十一团过长城,打到都山去,打到锦承铁路以北。参谋长带十二团过滦河东,相机打到山海关以外。我和豹带十三团向雾灵山一带打,相机打到平津之间,叫他们的模范治安区变成麻烦区。目前,十二团在鲁家峪附近,向道——
蒲公英说,报告司令员,我们十二团的位置在遵化的党峪东部山区马家峪一带隐蔽待命。
鹿地说,我命令十二团解救鲁家峪被围群众,然后,向东挺进。
蒲公英说,是。
蒲公英回到部队,传达了司令部的命令,就召集营以上干部作战会议。政委节板斧和参谋长白兰雪坐在小土炕上,眼不离那张地图。蒲公英在地上不停打转,老寿星吧嗒他的小烟袋,潘耀祖报仇心切,他说,团长,怎么打?
蒲公英说,我们的任务是解救鲁家峪被围困的群众,把敌人赶走。可是,我们的兵力只有一个团,复仇团人数不少,就是没有枪,没有穿军装。而敌人超过我们许多倍,我们赶不走敌人。这就要想别的办法,谁有高招,谁就快说。
节板斧说,我听老人们说过,古代有个围魏救赵的故事。
老寿星正欲从头说起说,那是战国时代……
白兰雪说,远的就不说了,我们就来个围党救鲁。
蒲公英说,干么围呢?我们就攻党峪,救鲁家峪。各营听令。
党峪在鲁家峪东北约十华里,丰润至遵化公路从街心通过。鬼子的据点就在镇中心,围墙高,明堡暗堡无数,多少火力点不清楚。事态不容仔细侦察再做决定。
蒲公英、节板斧、白兰雪把部队隐蔽在党峪镇北的小山坡上。蒲公英说,我们必须侦察敌人的火力点。白兰雪说,豁出一个排,我带队冲锋,你指挥炮兵轰击已经暴露的火力点。潘耀祖说,我也去,冲锋在前,我都死了一回,怕啥。政委节板斧说,参谋长,三营长,我们是八路军,指挥员必须爱护战士的生命。这就是我们和鬼子军队的本质区别。白兰雪知错吐一下舌头。潘耀祖说,哦,这我可没有想到。
白兰雪脸红掩盖不住她接受日本教育磨平了她女人的心性。忽听一阵羊叫,今晨大雾,不见羊群的影子。她说,有了。她迎着羊群看见了牧羊人。小伙子是鲁家峪鲁财主家的雇工,专门放羊。他说,这不是开荒妹吗?我看过你演的戏,唱的也好,雄鸡,雄鸡,高呀么高声叫……白兰雪说,有时间我专唱给你听,现在,我得借你的羊群。羊倌说,中,中中的。白兰雪说,先谢谢了,抗日有你一份功劳。羊倌说,不要功劳,就爱听你唱歌。白兰雪一边答应;一边叫战士给每只羊尾上拴上鞭炮。她说,团长、政委,我这个主意可行不?
蒲公英一乐说,白兰雪啊,白兰雪,你的鬼点子还真中。
白兰雪说,打马伸桥时,你就用过此计,那会儿是马群,现在是羊群,我是照猫画虎,趸来的。我咋鬼也鬼不过你呀。
蒲公英问羊倌,你能把羊群赶到镇子里去吗?
羊倌说,能,我听你指挥,羊听我指挥。
蒲公英说,那就开始吧。
战士们给羊尾巴上的鞭炮点着了火,羊倌一声口哨,羊群就奔跑起来。鞭炮越响羊不知是啥馅的,越害怕越跑的欢,发疯地奔跑,一直冲进党峪镇。八路军一个团在战壕里呐喊,交枪不杀。冲啊。蒲公英命令放一阵真枪,真真假假,表演一次双簧,给鬼子看,不要钱。
日军守备队长木村少佐从梦中惊醒,不顾穿戴整齐就拎着望远镜上了炮楼。他先听到的是什么蹄子敲打地面,还不少呢,一定是马蹄。可是,雾太大,他的望远镜也看不清是羊是马,枪声喊声一片,是八路军攻据点。于是,他慌忙下令还击。据点的火力点都暴露在八路军的炮口之下了。
蒲公英命令炮兵开炮。霎时,鬼子的机枪阵地变成了一堆废墟,大炮被打哑。蒲公英命令出击。一个团的八路军冲进镇子。老寿星带着复仇团冲进据点,大喜二喜潘耀祖三个营一直冲到鬼子面前。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向鬼子夺枪肉搏。只杀得鬼子横尸街头。伪军投降。
潘耀祖看见鬼子队长木村,怎么看怎么像强奸杀害他俩妈的佐木,他从一个死鬼子身上抽出一把战刀,就向木村劈来。木村招架不住,跳墙仓皇逃向鲁家峪。
坐镇鲁家峪的赤本三尼,听到党峪方面的枪声,不免担心。围剿鲁家峪已经七八天了,他的士兵受不了长期的野外生活。山沟里没有馆子,没有赌场,没有妓院慰安妇,没有落子馆,说书馆,老奤影园子,也没有一个安乐的寓所。在鲁家峪连一只鸡也抓不到,粮食的没有,七八天不见荤星,肚子瘪了,肠子瘦了,脸上挂灰了。
佐木说,将军阁下,不要担心党峪方面,那不过是几个土八路骚扰的干活。只是我们的给养不够了,怎么办?
铃木也说,阁下的身体要紧。
就在赤本三尼犹豫不决之时,党峪守备队长木村一骨碌进来报告党峪失守。
佐木说,几个土八路把你打成这样?
木村说,土八路的不是,八路骑兵大大的,炮兵大大的,八路主力大大的。
赤本三尼一惊站了起来,他倒吸凉气,在鲁家峪挖了几天洞,连一个八路的影子也没有捉到,连一个农民的人影也没有看见。一个聪明的将军老是猫在一个地方,也是不聪明之举。于是,命令,向党峪进攻,收回据点。
八路军十二团打下了党峪据点,装备了复仇团。老寿星也缴获了一只王八盒子手枪,他说,团长,撤吧。蒲公英说,不,我们的目的是把鲁家峪的鬼子逗弄出来。于是,他下令烧据点,火上加湿柴,叫烟冒得更加老高老高。战士们给老乡担水、背土垫牛棚猪圈,往墙上刷抗日标语,画抗日漫画,教儿童团唱《王二小放牛》等抗日歌曲,搬出尘封几年的大鼓锣镲,吹起二尺长的大杆喇叭,那边开仓赈济贫民。
蒲公英一面在镇里折腾;一面派侦察员监视鲁家峪的鬼子动向。蒲公英说,参谋长,你带复仇团,秘密转移到鲁家峪的西侧隐蔽,等鬼子撤出鲁家峪时,你立即带队进村救人,然后,向玉田黄家山一带转移。
侦察员报告,敌人向党峪扑来。蒲公英说,好,有门。白兰雪立即带队出发。节板斧说,多带些炒米。白兰雪说,放心,啥都准备好了。蒲公英对节板斧说,政委,我们分两路,我带一营公开地向东,把敌人引向东,越远越好;你带二、三营向北秘密转移。然后,我们在玉田北部集合。
蒲公英、节板斧前脚出了党峪,后脚赤本三尼就进来了。
赤本三尼和他的部下看到被烧成灰的据点,鼻子都气歪了。联络官高宇说,将军阁下,在鲁家峪建立安乐村已经半个月了,该收兵的休息。
二疙瘩献浅说,太君,收兵的不要,我们中了八路军的调虎离山计了。我的手下报告,鲁家峪人都从洞里出来了。太君应当杀回去,杀个回马枪。
赤本三尼说,吆西。
白兰雪带八路军复仇团跑步进了鲁家峪时,天刚放亮,日头从东山冒出脸来。白兰雪叫战士们分头到东西北各峪灭火,满山遍野地呼唤,鬼子走了,老乡们,快出来吧。
鲁家峪被鬼子洗劫变成了一片焦土。白兰雪和老寿星带一个排跑步到馒头山,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毒气味。他们在一个最大的山洞口呼喊,没人回答。那架鼓风机曾向洞里吹过毒气。白兰雪向洞里喊话,老乡们,我们是八路军,快快转移。她一边呼喊一边带队进洞寻找群众和县区干部。可是,毒气令他们呼吸困难。白兰雪命令战士使劲摇鼓风机,往洞里吹新风。
洞口的深处先发现两个干部趴在那里不动。白兰雪拨露出他们的面孔,老寿星都认识,一个是武装部长王文龙;一个是敌工部长轩静宜。原来他二人突围无望就自戕殉国。白兰雪拣起他们的枪,里边还有子弹,心说,不值,不值。为什么不同敌人拼最后的一枪?何慌忙而至于此?她流下了同情、惋惜的眼泪,命战士把二位的尸体抬出去掩埋。
迎面爬出一个咳嗽的男孩儿,战士把他背了出去。洞里还活着的人们渐渐弄清了真是八路军来了,顿时,传出一阵阵哭声。白兰雪带战士们跑过去或背或抱或扶地把人们都救出来。
老乡们在洞里半个月了,炒米吃光了,水也没的喝。眼睛发离,冷不丁地见了阳光,都眯缝着眼出洞,躺在地上捣气。
从洞里抬出来的尸体都是老人、妇女、儿童。他们睁圆了眼珠子,小脸憋得紫青紫青的,空张着大口,渴望新鲜空气。白兰雪数了数死难同胞190人,都是被鬼子拿毒气熏死的。白兰雪请村干部记下他们的名字,掩埋。
活着的人们陆续回到鲁家峪大村。战士们架行军锅做饭,熬菜汤,清理街道,收拾修复住宅。白兰雪上门拜望刘玉黎老先生。可巧,牛宜轩也在那里。白兰雪问,你又来干什么?
牛宜轩说,我是一来还马的;二来看看你。我是怕……
忽然,侦察员报告,赤本三尼那个老鬼子又杀回来了。
刚平静的村子又慌乱起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