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头的小路上,及时雨和陈老六边走边谈。鹿地说,我们老是猫在山旮旯子整风抢救,不知道外边是啥样子,那可不中。
陈老六说,我心里也急得上火。老高一来,就打乱了我们的计划。策反治安军的工作停了摆。大龙那边也没有派人联系。治安军在口里咋折腾,我们成了瞎子。这哪成?
鹿地说,我意,你带几个硬手到路南走一趟,落实原定计划。
陈老六说,带谁呢?
鹿地说,王殿,大炮两口子,谷雨,斧子,翠屏,小虎,你还要哪个?你挑。
陈老六说,够了,够了。带多了,高政委该不乐意了。我只带王殿一个。
鹿地思前想后说,你还是带蒲公英去,王殿是高政委的熟人,他一走就显眼。今天休整,明天动身。
陈老六说,说的也是。今晚就走,人不知,鬼不觉。
夜已三更,时见疏星渡河汉。热南根据地的人民进入梦乡的时候。扮成农民的南国象陈老六、一棵草蒲公英乘夜离开王厂沟,天亮从冷口入长城。他们就感到口里口外大不一样。他们百倍的小心,集镇上都有治安军的据点。他们没有良民证,不能过集镇,不能进村庄。路上时常有流动的治安军。他们从青纱帐里向南穿行。忽然,一条新挖的大沟挡住了去路。这条沟一人深,两丈宽,飞毛腿蒲公英正要下去的时候,十几个治安军的巡逻队由远而近地走来。他俩伏在沟边的高粱地里。
蒲公英小声说,参谋长,抓个舌头来摸摸底?
陈老六说,不能打草惊蛇。
他们眼瞟着治安军巡逻队走远了。蒲公英先跳进沟里,接应参谋长下沟。沟太深了,参谋长身子太重,上岸很不灵便。岸上又没有攀头。蒲公英蹲下身子。陈老六踩着蒲公英的肩膀,蒲公英用力挺直身子,把参谋长托上岸去。蒲公英纵身一跃,飞上南岸。他们迅速离开封锁沟,继续南下。
他们过了铁路天就黑了。路南是敌人的模范治安区。没有良民证,寸步难行。他们走小道穿野地,来到了滦县境内。他俩一宿一天没站脚没吃没喝,累得两腿发直,肚里咕噜咕噜乱叫。蒲公英说,参谋长,我们先找个地方落脚,喘口气啊。
陈老六满有把握地说,到了滦县就是到了家,这好办。走,先到我妹妹家。我妈也在那儿,就势看看老人。那年暴动,我,家破人亡。我妈原住在鹿司令家,可是,鹿老太太一家也不安静,东躲西藏。我妈就奔我妹妹家来了。
月下,陈老六敲妹子家的门。半晌没有动静。蒲公英说,该不是也搬家了吧?
陈老六说,不会吧?一个庄稼人家离开土地就没辙。往哪儿搬?
他继续敲门。门里终于有了战战兢兢的回音问,是谁呀?
陈老六听出是妹子的声音,忙说,是我,是我,是你哥我,快开门,我回来了。
门里的妹子吓了一大跳,哎呀,我的妈亲呀,哥啊,你快回吧,我不能给你开门。你来了,我可搪不起保公所的保长、乡丁他们,窝藏八路,祸灭九族。哥,您快走,快走。不一会他们的棒子队就来抓你。快走。
陈老六忙问,妈好吗?
尽管陈老六叫破嗓子。门里就是不吱声了。只听门里一阵痛苦的抽泣。
陈老六、蒲公英满心的希望上浇了一盆凉水。又饿又困,连个住宿的地方也没有。在下级面前说了大话,不能兑现,真不好意思。好歹一棵草不计较。蒲公英问,参谋长,咋办?
陈老六说,还能咋办。走呗。
他俩没有目的地出了村,进入一片高粱地里。顺手打了一抱高粱叶子,铺在地上,躺下,又盖了一身高粱叶子。他俩就饿着肚子睡着了。
天刚朦朦亮,一个割草的农民,来到高粱地里漫游着寻找草,不时地猫腰割草。他抬头看见两堆高粱叶子,脸上一喜,可拣了便宜。他几步跑到高粱叶子堆前,猫腰两手一抱,露出个“死人”来。吓得他“妈呀”一声大叫,扔了镰刀,撒丫子就跑。
陈老六和蒲公英被这一惊叫鼓捣醒了。陈老六呼道,喂,别跑,别跑。是我,别跑!
割草人小心翼翼地回头看看,死人怎么会说话?他看清了是两个大活人。于是,他走近了几步仔细端看说,哦,闹了半天还是你们啊,陈会长,全县的人都传说你死了呢。
蒲公英拣起了镰刀交给割草人说,你看我们这不都得得儿的吗?
割草人也坐在高粱叶子上摸一摸陈老六有骨头有肉,自信没有见鬼。他说,陈会长,你们快走吧,不得了啊,抓住你们可就没命了。
蒲公英说,来了就不走了。
陈老六说,大兄弟,我俩可是一天两宿没吃没喝了,你先给整点吃的来。
割草人说,中,跟我来。
陈老六、蒲公英跟割草人来到一个瓜铺上,地里有吃不完的甜瓜,还有俩棒子面饼子,一壶凉水。他们俩不客气地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划拉饱了。又咕咚咕咚地灌了一肚子水,拿手背子一摸嘴巴子说,帮我们联络一些人来,中不中?比如,张森、张永全、王小三、张贺、张子忠他们几个。
割草人说,中是中啊,不过——
陈老六问,咋的?找个人来还有难处吗?
割草人说,说实在的,我在家是没辙了,呆不住了。咱没起那个良民证,我若有那东西不就是投敌了吗?所以,我还是个黑人。我不是钻地窨子,就是睡瓜铺。你说的这几个也都是黑人啊。
陈老六说,我就找这些黑人,他们若是白人,我还不找呢。
割草人说,中中,你们给我看瓜铺,我去找人。说着他跳下瓜铺,消失在青纱帐里。蒲公英说,参谋长,你睡一会儿,我站岗。陈老六说,不,我们到那边谷子地里等他。蒲公英心里说,还是参谋长多吃了几年咸盐。警惕性高。
招回来的七八个人陆陆续续地上了瓜铺。陈老六、蒲公英一看都是熟人,没有意外,就从谷子地里走出来。他们见了陈老六抱头大哭。述说暴动失败以后的遭遇。割草人说,我们实在受不了这个窝囊气,满指望你们带着大部队打回来,我们再大干一场,可是,就回来你们俩,干脆我们这就跟你们走得了。
陈老六说,八路军吃了败仗,十二团给日本鬼子打花拉了。现在我们就是要多扩充些人员,多搞些武器弹药。
割草人说,白天有鬼子、治安军到处搜查,黑间有土匪冒充八路军绑票。你能站住脚?
陈老六说,啊?土匪冒充八路军绑票?我其能容他!我不怕鬼子凶,就怕老百姓不理解我陈老六啊。又偏偏有这帮子鳖犊子们坏八路军的名声。
割草人说,给乡亲们办件好事,大家就理解你了。
陈老六说,中啊,你们听我派遣,都去当土匪。
大家都“啊”的一声愣了。异口同声地说,叫我们害巴老百姓去?
最理解参谋长的蒲公英说,你们听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当土匪,我们怎么知道土匪在哪儿,不知道土匪在哪儿,怎么端土匪的老窝?
陈老六说,三天以后,到瓜铺上,我听你们的汇报。
蒲公英摘下枪交给参谋长说,我带它不方便,给你收着,我去了。
陈老六说,尽量争取,改邪归正,参加抗日,你们处处留神。
三天过去了。一棵草蒲公英回来汇报。原来土匪就是三人,头儿叫沈克俭。心都黑透了,撕票杀人,看那家姑娘好,就给人家祸害了,同鬼子一样可恶,是一群祸世精。
陈老六想了想,同蒲公英耳语了一阵,就分手了。
又一天的早晨,日头一竿子高了。陈老六捋下高粱叶子上的露水洗了脸,嚼几口甜瓜,就上了陈家坟,爬到一棵枝叶茂密的老松树上隐蔽。
不多时,蒲公英及新战友们把三个土匪引到陈家坟,坐在大树下歇脚,唠嗑。
一个土匪说,听说,陈会长回来了。有这事吗?
沈克俭说,那有可能,我也正想找他呢。他手里那支神枪,我得想法子弄到手。那可是京东第一枪啊,想当年刘仙舟为了那支枪都豁出了血本。
又一个土匪说,听说,这回他还带来了好几千块大洋钱。若是把他逮住比绑哪个财主都强。
沈克俭说,弟兄们哨探着点,摸准他的活动规律,下套子逮住他。
蒲公英说,逮他可不容易。我给他当了两年警卫员,连那支神枪也不叫我摸。心忒毒。这回我给老大你当警卫员了,你的枪叫我摸摸不?
沈克俭说,中,现在就让你摸。他不在意地把枪交给蒲公英。
一棵草蒲公英说,老大,你还有一个马牌撸子?我看一眼中不?沈克俭又摘下撸子给了蒲公英说,我这家伙可都是好货。蒲公英一手一支枪哗啦子弹上了膛。沈克俭多了心说,你要干啥,不好,快跑。那俩土匪早被割草人等按倒。蒲公英双枪抵住沈克俭,他连连后退。突然,咕咚一声从树上落下了陈参谋长。沈克俭回身一看,吓的两腿一软就跪下了说,参谋长啊,饶命,饶命!可别活埋我呀。他一边说,一边掏出一大迭钞票,金镏子,翠镏子,滴拉嘟噜一大串。
陈老六说,都捆起来。
他们押着土匪进了刑各庄。把土匪绑在大庙台的旗杆上,一时传开。男女庄稼佬儿们从家里奔来看热闹的,讨钱的,要讨还人命的,要女儿清白的,有骂的,有打的,有拿锥子扎也不解恨的,有哭的有闹的,几乎全村的庄稼人都来了。陈老六站在庙台上,大家就鸦雀无声了。
蒲公英说,乡亲们,我们是八路军,现在请八路军陈参谋长讲话。
庙台下的人们惊奇地交头接耳,嘁嘁嚓嚓地说,哎呀,这不是小陈庄的老六吗,出息了。当上参谋长了。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有人带头鼓掌。
陈老六说,老乡们哪,我想念你们啊,日本鬼子侵占中国,你们受苦了。又偏冒出这帮土匪,大家的苦可就是雪上加了霜啊。
台下的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可不是咋的,土匪也是杀人、放火、抢劫、强奸、绑票、勒索钱财、抽大烟、扎吗啡、无恶不作。他们可害苦了老百姓啊!
陈老六说,我们是奉命回来剿匪的,决心把滦县一带的土匪全部剿灭。决不允许土匪冒充八路军胡作非为。
台下又一阵拍巴掌,叫好。
陈老六说,把土匪拉出去,处死。
几名八路军新战士拖着仨土匪到村外的小坑边,埋了。
人们一阵欢呼。
飞毛腿蒲公英举着缴获的钞票、金镏子、翠镏子说,这是从土匪身上搜出来的,是哪家的东西,来认领。半晌没人吱声。蒲公英说,没人认领就充公。这时台下一人叫道,慢着。说着这位上了庙台脱了青纱瓜皮帽向蒲公英鞠躬,又向陈老六鞠躬说,在下常伍豪,哎呀,不好张口啊,这镏子是我家的,钱自然也是我家的了。
蒲公英说,有什么记号?
常伍豪说,八路同志,你可是寒碜死我了。钱上哪有记号?这些钱物我也不要了,就顶我的抗日捐款。
台下一阵哄笑,有人说,真会拿野猪还愿。
陈老六说,八路军不要这个钱,既然常财主有这话,那就救济穷人吧。我推举一位。他把割草人拉上庙台说,这位大家都认识吧,办事公道,主持正义。由他来办这件事情。
台下呼着拥护的口号。当即就有十几名青年参加了八路军。
晌午了,人们争着拉参谋长和蒲公英到家里吃饭。陈老六的妹子搀扶着老妈来台子前看大哥,她说,哥,妈来了。
陈老六给妈作揖说,妈呀,我没先看您去,倒先看我来。妈呀,你好啊?
妈拉着陈老六抖动着双手说,六啊,全滦县都说你死了,我的泪都哭干了,好好的咋就死了呢?
蒲公英给老人家敬个军礼说,报告大妈,我们参谋长活的得得儿的呢,你看见了,放心吧,鬼子的枪子打不着我们。枪子都长眼,专门绕着八路军走。
一席话说得大家乐了一大片。
妹子说,那天我实在不能给你们开门啊。哥,飞兄弟,别怪我不近情理。
陈老六说,都是闹鬼子闹的人不人,亲不亲。
妹子说,今天到家里吃饭去,我都准备好了,煎黄花鱼,焖大虾,高粮米水粥。
常财主挤进来拉着陈参谋长到他家吃午饭。
蒲公英一挥手说,同志们,走啊,常老先生请客。
陈老六安慰了妈和妹子回去吧。
陈老六带着16名新老八路军列队开进甸坨的常家。常财主家大业大,宅子大。后院的一排厢房屋安顿好八路军。把参谋长和蒲公英请到上房用餐。常财主做陪。饭菜比瓜铺上的嚼裹好咽得多。
陈老六边吃边说,八路军要在滦县开辟地区,建立抗日政府,扩充抗日军队。你身为敌伪的大乡长,可也是中国人,应当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也不是非叫你公开抗日不可。我们来了,你不去报告,不当汉奸就中。
常伍豪说,中,中,我正有这个意思。
蒲公英说,我听说你儿子当治安军排长,是真是假?
常老伍忙说,我叫他回来不就得了。
陈老六说,不,不必叫他回来。那个排长先干着,好给我们提供情报。
常老伍连连说,中,中,一准中。
16名八路军在常家住得挺安静。有吃有喝,常财主怕背上窝藏八路的黑锅,也就不去向鬼子报告。每天蒲公英训练14名新战友。教他们瞄准、拼刺刀,只是人多枪少。参谋长和蒲公英加上缴获土匪的三条枪,才有五个冒火的。
蒲公英教唱了一首很流行的歌子:
没有吃,没有穿,
自有那敌人送上前
没有枪,没有炮,
敌人给我们造……
就在这天掌灯的时候,大乡长常伍豪来到陈老六的房间,他说,参谋长啊,有个情况报告。蒲公英拉他坐在炕沿上说,别紧张,慢慢说。
常老伍说,张各庄据点的刘警长要去滦县领饷和冬装。
陈老六说,几个人?
常老伍说,五个,连他六个。
陈老六问,那天?
常老伍说,明个儿。
陈老六问,走哪个道?
常老伍说,这不明摆着,从张各庄到县城,光溜溜的电车道他不走,走哪儿?肯定是走这条道。
第二天,陈老六、蒲公英带队出发了。他们都化装成农民,扛着锄头的,拿着镰刀的,背筐挎篓子的。他们就在通向县城公路边的花生地里锄草。上午十点钟的光景,一辆人力车拉着刘警长,后边紧跟着五个带枪的警察,匆匆而来。蒲公英说,就这几个,我一个人收拾就得。陈老六说,慢,放过去。蒲公英明白,继续锄草。
下午四点,刘警长回来了,车上装得满满的。陈老六发出战斗信号。蒲公英他们扔了农具掏出枪,没枪的握紧镰刀,冲上公路,大喝一声说,哪里走?我们等你多时了。
刘警长一看有劫道的,磨车就往回跑。蒲公英当的一枪把车带打爆了。车一侧歪掉进电道沟子里。蒲公英喊了声,冲!大家一齐上去,逮住了五个警察。刘警长也乖乖地交了枪。他连连叩头说,敢问各位老大,是哪路的?兄弟我和你们老大沈克俭是拜把子哥们儿,事情好商量。我拉的是警装,都是些破烂货,你们也不稀罕。既然我们见了面,我这儿口袋里有几块大洋,给兄弟们买口烟抽,我也嫌寒碜,拿不出手,这么着吧……
蒲公英说,我没空听你唠叨,我们是八路军,专打鬼子,你们当汉奸的也得吃鬼子的挂落,先委屈诸位了。
八路军战士们扒下警察的衣服,捆紧了警察,堵严警察的嘴,推到电道沟里。他们缴获了六支枪,五十身警装,四千块大洋钱。
蒲公英问,参谋长,咋办?我们带这么多东西活动不方便。
陈老六说,送到司令部去吧,现在就走。
蒲公英说,白天过铁路封锁线?
陈老六想了想说,有办法了。他们按参谋长的计划都穿上了警察的服装,陈老六扮成了刘警长,派一名战士去坨子头火车站,如此如此。
那个扮成警察的八路军战士到了坨子头车站说,哪位当班?我们刘警长即日造访。顿时,火车站里一阵忙碌,铁路警察持枪到路边列队迎接刘警长驾临。少时,他们看见一队警察开来的影子,最前边的那个一定是刘警长了。于是乎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可是,这队警察到了跟前一看,哪有什么刘警长啊。只听一声大呼,都不许动,放下枪。
陈老六说,你们不要害怕,我们是八路军,优待俘虏。站上住多少鬼子?
站长炸着胆子说,一个,一个顾问。
蒲公英带队冲进车站,那个鬼子正掏枪时,蒲公英手快,一枪结果了鬼子的狗命。他们收敛了当天的铁路进款,缴获三十几支步枪和无数的子弹。八路军每人背两三支步枪,高兴得唱着《游击队之歌》离开火车站,急速向北转移。
八路军进站缴了枪,收了款,站长并不在乎。八路军打死了车站的日本顾问,站长可就麻了爪,他搪不起日本人。于是,先打电话搪报滦县车站、县政府、县新民会、警察局、日军守备队,不到一袋烟的工夫,消息就传的渤海北特警司令部。
司令赤本三尼即刻召见治安军总司令殷克唐、渤海道尹刘仙舟,即刻带着他们的三套人马一竿子开到坨子头火车站被八路军袭击的现场。滦县的军政会要人不敢怠慢,即刻带着他们的手下飞跑到了坨子头火车站,尾随着赤本三尼、殷克唐、刘仙舟勘察现场。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从阴沟里挣扎出来的刘警长赤臂露胸地跑来报告他的警队遭到八路军的袭击。
无肠公子赤本三尼托起刘警长的下巴问,八路的多少?
刘警长怕顶头上司骂他饭桶,怕赤本三尼列他的罪,脑瓜子一转说,哎呀,太君啊,八路大大的,少说也有二三百呀,遍地都是八路。
赤本三尼不信,什么?
站长说,不假,不假,足有二三百,是八路的主力来啦。
赤本三尼问,八路逃窜何方?
站长说,北,北,北边山里。
赤本三尼说,戒备的加强,治安军加紧防共沟工程的进度。
殷克唐又忙活了一阵子。派了一个营向北追击,连一个八路军的影子也没有看见。
八路军参谋长陈老六、一营长蒲公英他们早过了封锁线,过了长城,进入了热南五指山。他们在王厂沟找到了八路军司令部,报告了下路南的经过以及缴获的银圆和冬装。
鹿地说,干得好啊,就这样干。缴获归公,人员和枪支归你们作战部队。
高政委听说参谋长回来了,进屋劈头就问,老周呢?他回来没有?他必须参加政治整风抢救运动。
陈老六说,哎呀,高政委,你是没到路南去过啊,今日的路南可是寸步难行,封锁线、防共沟、炮楼林立,鬼子横行,伪军霸道,路南的乡亲们活不下去了。莫说找老周,就是吃饭睡觉都成问题。我们不能老是猫在山沟里整风抢救,要到人民群众中看看去,去抢救抢救老百姓吧。
高老蔫说,不中,不中。明天再去,必须把老周拉回来参加整风抢救运动。
陈老六说,那我得多带些人去。
高老蔫说,中,只要把老周找回来,你爱带多少就带多少,把你的十二团全带去。
陈老六说,咳,十二团是个空架子,没有战斗力,我还是带蒲公英那个营。
高老蔫说,不中,蒲公英这次擅自行动,逃避整风,目无组织纪律,我决定,从即日起,蒲公英停职反省,永不带兵。
蒲公英心里不顺,还要辩解。陈老六说,高政委,这样不妥。一营长在反扫荡中,就他那个营没有损失,摸索创造出游击战隐蔽和轻装的经验,这可是了不起的,这样的指挥员可是出其类拔其粹的,少有啊。
高老蔫说,在革命军队中搞小团体,称兄道弟,土匪恶习不改。
蒲公英火冒三丈,正想顶撞几句。一阵风易翠屏阻止了弟弟。鹿地说,向道,按高政委的决定执行。易翠屏摘下蒲公英的手枪,交给了高老蔫,这就算免了职。蒲公英一怒而去。
鹿地说,易参谋,你负责监督一营长反省,及时向高政委报告,一营长的职务由你代理。
易翠屏响亮地应了一声,就安抚弟弟去了。
出发的那天,陈老六把十二团全部拉出去。临行,鹿地送他上路说,这样得得的,你把一个团划开行动,以班排为单位,深入群众,组织群众,武装群众,打击敌人,壮大我军。你和老周就在滦县北的青龙山建立抗日根据地,建立村镇区县抗日政权,建立抗日统一阵线,发展生产,减租减息,保障供给。和大龙联系,掌握治安军的动态。
陈老六说,司令放心,我努力把事情办好。
八路军一夜行军直插青龙山。陈老六、王殿按照鹿司令的命令把部队划开活动。他和王殿继续到路南去。王殿说,参谋长,自上次你们打进坨子头车站,鬼子更加紧了封锁,铁路难过。陈老六说,有办法,瞒天过海。
夜,天上银河转。人间咋样?陈老六、王殿化装成买卖人,带八路军一个连乘火车进站乱哄哄的机会,冲进卑家店火车站,打死鬼子顾问,逮住站长。这时,电话铃哗哗乱叫。八路军连长叫站长接电话。
站长,喂,哪里?站长捂上电话说,是日军守备队,问为什么打枪。
连长说,你就说是八路军一个团打进车站,顾问官阁下丧命。
站长不敢直说,一怕八路军;二怕使用“丧命”一词。电话里喂喂地催呼。连长拿起电话说,太君,我们遭到八路的袭击,至少有一团人,海了去了,你们来少了可不够啊。太君,快点,我们可是顶不住了。
鬼子和治安军的枪声临近了。八路军连长带队向北且战且退。枪声渐渐远去。混在人群里的陈老六、王殿二人从容过了铁路,进入了路南。
他俩不声不响地进了常伍豪家。常财主哎哟了一声说,参谋长久违了。
陈老六说,上次你提供的情报很准。今天,一来感谢;二来继续合作。
常老伍把二人让进上房,有茶和点心招待。他说,上次,刘警长吃了大亏,赤本三尼那个老鬼子知道张各庄的重要,派来了一个团的治安军,镇守张各庄镇。听说,治安军团长姓董,他手下一个副官,还是和你陈参谋长一个姓呢。
王殿哦了一声说,有这等事?
陈老六说,没啥怪的,天下之大,姓陈的那不有的是。远的有陈胜、陈平、陈实、陈琳、陈叔宝、陈东,近的有陈公博、陈果夫、陈立夫、陈独秀、陈少敏、陈毅、陈云,大鼻子他爹,老鼻子了。
王殿听出参谋长的用心,他借此掩盖了听到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内心喜悦。王殿说,别说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了。说正经的,一个镇进驻一个团的治安军想干啥?
常老伍说,那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他们要变着法地对付八路军呗。计划从张各庄到县城的公路一侧挖一条深八尺,宽两丈的大沟,起名叫防共沟。现在正操持动工,向各村要民工呢。
陈老六说,好啊,明个儿,我们上工地,挖沟去。
挖防共沟的工地上,各保各乡来的人可不少。只是都不干活,戳着铁锹磨洋工。陈老六、王殿混在挖沟的人们中间。不一会儿,刘警长和两个治安军来监工。王殿和大家说,他们来没好事,我们把他哄走。刘警长咋咋乎乎地喊道,谁他妈的偷懒呢,快挖,快挖。是你?我咋看你眼熟呢。刘警长围着陈老六不停地打量,吸凉气,转眼珠,极力想这个人在哪儿见过。
王殿大喊一声,照准点扔土啊。
王殿抡起铁锹照刘警长的脑袋就耍了下去。刘警长躲的快,众人一哄而起都朝刘警长投过铁锹,陈参谋长对天当当两枪。刘警长及俩治安军抱头鼠窜。民工们一哄而散。
陈老六回到常家的时候,忽然,常财主慌张地跑回家来,喘息着说,参谋长,大事不好。俩治安军当官的找上门来了,八成是你们的身份暴露了。
王殿“啊”了一声。嗖的一声抽出了神枪就要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