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能够荡平污浊,也能够净化环境。然而,水也有可能会在案发现场洗去重要的证据,但是水却永远无法掩盖人们犯下的罪恶。
2012年7月,海口美兰公安分局刑侦大队的刑警们已经在一间屋子里边撬地砖,撬了整整三天三夜了。而所有这一切,是为了寻找一个女人。
失踪的女人名叫吕秀燕,失踪的时候22岁,2010年吕秀燕和老乡一起从湖南来到海口,在一家足疗店打工。
2012年6月的一天,吕秀燕的弟弟小吕发现自己的姐姐已经十几天没有和家里联系过了。
小吕说,最开始他以为是姐姐忙于工作没有时间和家里联系。但是没过几天,他就接到了吕秀燕单位的一个电话,说姐姐已经好几天没有上班了。小吕这才觉得,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小吕感觉事情不妙,于是他来到了海口。在此期间,他一直试图使用网络、手机和姐姐取得联系,但是依然没有姐姐的任何消息。随即,吕秀燕的弟弟报了案。
海口市美兰区警方通过对吕秀燕的社会关系以及通话记录进行走访调查,发现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而吕秀燕的家人和朋友也没有接到索要赎金的电话。那么,吕秀燕到底去哪了呢?她又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呢?
最早发现吕秀燕不见的,是足疗店的杨经理。2012年6月8日那天,杨经理突然发现,平时一贯遵守单位里各项制度,一次假都没有请过的吕秀燕却突然旷工了。
吕秀燕工作的这家足疗店共有员工两百多人,平时流动性很大。很多人说不来就不来了,连个招呼也不打,所以最初杨经理并没有在意。但是,一个星期后是足疗店发工资的日子,吕秀燕还是没有出现,杨经理这才起了疑心。
随即,杨经理联系上了吕秀燕的弟弟小吕,却发现吕秀燕的家人也是很多天没有吕秀燕的消息了。那么,一个深居简出的女孩子就这样突然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从哪里才能找到她的下落呢?
吕秀燕租住的地方,其实就在足疗店楼上七楼。警方在现场发现,防盗门没有被撬动的痕迹,屋里的窗户也完好无损。这意味着在吕秀燕离开这里之前,这里没有受到暴力入侵。
吕秀燕住的房间并不大,十五六平米,但是打扫得干干净净,可以说几乎是一尘不染。房间里有一张桌子,虽然桌子表面擦拭得非常干净,但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上面有一个浅浅的电脑显示器印痕,可是房间里却找不到这台电脑的踪迹。
在房间里还有一个简易的衣柜,里面挂着一些女式服装。经过吕秀燕家人的辨认,证实这些衣服正是吕秀燕本人的。但是她的家人说不仅有一些衣服不见了,还多出了几件男式服装。与此同时,警方在衣柜旁边的洗手间里还发现了两支牙刷,这证明吕秀燕很有可能跟一个男人在这里一起住过。
那么,这个男人会是谁?他会不会知道吕秀燕的去向呢?
据足疗店的杨经理回忆,吕秀燕在6月7日上班的时候并没有携带行李,美兰区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大队长王必飞觉得,吕秀燕很有可能是在7号下班之后先回了家,然后才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王必飞找到了和吕秀燕同居的那个男人 —— 杨长进,28岁,和吕秀燕是湖南同乡。
按照杨长进的说法,女朋友吕秀燕是因为网恋看上了另外一个男人,这才不辞而别的,还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而对于吕秀燕的突然离去,虽然他和吕秀燕的弟弟一样着急,但是在此之前他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通过调查,警方发现吕秀燕确实在网上和一个广东的男人有过比较密切的网上交流。如果吕秀燕看不上杨长进,离开海口去找广东的网友,也不是没有可能。可是,吕秀燕的好友小梅,却有着不同的看法。
在小梅的眼里,吕秀燕对扬长进的感情特别深厚,根本不可能会移情别恋,何况仅仅是通过网络认识的呢?王必飞立即派人,对吕秀燕在广东的网友进行了调查。可是广东方面传来的消息却是吕秀燕并没有到达广东,出海南的飞机和火车的订票系统中也没有吕秀燕的名字。
就在王必飞他们开始对那条短信的真伪产生怀疑的时候,负责外围排查的一中队队长孙祥松那边传来了一个消息:吕秀燕的邻居反映,在6月8日那天晚上曾经听到过争吵声。
那么,会是这次争吵让吕秀燕做出了彻底和杨长进分手,去找广东网友的念头吗?如果真的这样的话,那吕秀燕为什么离开海口这么长时间,没有和自己的朋友联系过,甚至没有给自己的家人报一个平安呢?
据杨长进说,吕秀燕平时喜欢上网,在网上有很多异性网友。每天下了班之后,吕秀燕总是待在电脑前和网友聊天,这也多次引起杨长进的不满。杨长进在吕秀燕失踪的头天晚上,还因此和她吵过一架,他是否会因此痛下杀手呢?
围绕着扬长进当天的活动,调查由此展开了。面对王必飞他们的询问,杨长进说6月7日那天晚上他的确因为上网和吕秀燕发生过争吵。不过,争吵过后他一气之下就离开了出租屋,第二天回来的时候就发现吕秀燕已经离开了。
在走访的过程中侦查人员发现,在吕秀燕失踪前后,杨长进频繁出入出租屋及周边的一家宾馆。
随即王必飞他们找到了杨长进所说的那家宾馆。然而,宾馆的监控设施在那段时间正在检修,无法查看。不过宾馆的服务员说,杨长进那天晚上的确住在这里。虽然她回忆不起来他到底是几点入住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杨长进不是半夜才来的。
王必飞从吕秀燕当天晚上的上网记录中发现,她最后一次上网是在6月8日的凌晨1点多2点。如果杨长进在7号晚上九点离开家的话,那么他似乎没有作案时间。
距离吕秀燕失踪已经过去整整45天了,但是王必飞他们还是没有找到一丁点关于吕秀燕的消息。吕秀燕的父母由于身体原因已经回湖南老家了,只留下了吕秀燕的弟弟继续在海口寻找姐姐。
就在这时,有人在海边发现了一具无名女尸。
在美兰警方的陪同下,吕秀燕的弟弟立即赶往太平间。通过辨认,这具在海边发现的女尸并不是吕秀燕,这让王必飞他们稍稍松了一口气。他希望吕秀燕仅仅是玩了一把失踪,而不是被害。
但是,吕秀燕到底会去哪儿呢?对于一个平时爱上网的女孩来说,为什么自从失踪之后就再也不上网了?如果她真的像在短信里说的那样去寻找新生活了,广东方面的网友为什么又说没有见到过她呢?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让王必飞的心里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这起案件,极有可能是一起凶杀案,而不是简单的失踪案。但在没找到尸体之前,王必飞他们又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来佐证这一猜想。
该去哪里寻找突破口呢?截止到目前,王必飞他们只知道吕秀燕喜欢上网,以及吕秀燕在失踪之前发给杨长进的那条短信。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线索了。
这一天晚上,王必飞再一次找出了吕秀燕发出的那条短信。他能从这里面找出怎样的端倪呢?
王必飞他们通过走访了解到,吕秀燕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而杨长进却一直没有结婚的打算。这引起了吕秀燕的不满,也导致了她后来经常上网与别人聊天。
就在王必飞对短信内容进行逐字分析的时候,短信里的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句“你连身份证都没有”,这是在说杨长进吗?杨长进怎么会没有身份证呢?这条短信内容的背后,会隐藏着一个什么样的秘密呢?
吕秀燕发出的短信内容让王必飞感到蹊跷,随即,王必飞他们再次找到了杨长进。
民警在对杨长进为何没有身份证做出提问时,杨长进沉默了。他的反常表现是在掩饰着什么呢?就在这个时候,有位民警把杨长进给认了出来。
这位民警说,杨长进看起来很像是湖南郴州警方在找的一个命案通缉犯,王必飞他们于是将杨长进的照片传给了湖南警方,对方十分确定地说杨长进就是十年前湖南郴州一起故意伤害致死案的主要犯罪嫌疑人。而他的名字也不叫杨长进,而是邱昌发。
随即,王必飞他们羁押了邱昌发。
邱昌发的在逃身份让王必飞他们意外,那名吕秀燕的失踪会和他有关系吗?就在这个时候,王必飞他们得到了一个消息:吕秀燕名下的一张银行卡在她失踪之后曾有过交易的记录,而交易的地点正是海口。
那么,邱昌发在一开始所说的“吕秀燕是去广东了”这一说辞,是否是在说谎呢?取款人究竟是他,还是吕秀燕呢?
随即,王必飞他们调取了银行ATM机的监控录像。然而,监控设施在吕秀燕的银行卡交易的那段时间里并没有正常工作。这样一来,王必飞他们只好从银行旁边的监控入手调查。
结果发现,吕秀燕名下的这张银行卡的取款人,正是邱昌发。
邱昌发说,吕秀燕卡里的钱是他自己挣的,因为自己没有身份证办不了银行卡,所以他才会把钱存在吕秀燕的卡里。
虽然邱昌发的嫌疑越来越重,但他的说法在现实生活中也不是不可能,这并不能成为他杀害吕秀燕的证据。就在王必飞他们准备对邱昌发进一步进行讯问的时候,网监部门传来了一个消息。就在邱昌发被抓之后,吕秀燕的QQ号登录了,登录的地点就在海口。
难道,吕秀燕还在海口吗?由于QQ登录的时间很短,要想查到具体的位置还需要一段时间。吕秀燕平时和网友们聊的都是很私密的事情,那么她的QQ密码应该不会给别人,因此只剩下两种可能:一是吕秀燕还活着自己登录了QQ,二是吕秀燕已经被害,而她的电脑就落在了凶手手里。凶手打开了她的电脑,没想到吕秀燕的QQ设置了自动登录模式,所以她的号码便自动上了网。当凶手意识到的时候立刻关了机,但还是被网监部门发现了。
如今邱昌发已经被羁押在看守所里,没有上网的条件,那会是吕秀燕又上网了吗?还是说,凶手另有他人呢?
就在这时,负责外围排查的侦查员在距离出租屋大约800米的一家商店门口的监控器里找到了一段并不完整的监控画面,画面里一个男人拉着一只行李箱从商店门口走了过去。由于监控的角度问题,只拍到了那个男人的双脚。
仅仅通过脚步并不能看清那是一个什么人,但那个行李箱却被认了出来。和吕秀燕较为要好的同事对行李箱进行辨认后,表示那极有可能就是吕秀燕的行李箱。
与此同时,王必飞他们又得到了一条重要的信息:有群众反映,案发当天晚上有一个人从邱昌发的门口出现过。警方从吕秀燕的邻居那里了解到,那个男人不是邱昌发,出现的时间是在6月7日的晚上22点左右,而那个时间段正是邱昌发离开住所的时候。
这个人又会是谁呢?行李箱里装的会不会就是已经被杀害的吕秀燕呢?警方对此作出了大胆的假设:
邱昌发和吕秀燕因为上网的事吵了一架,离开住所的邱昌发越想越生气,便决定杀掉吕秀燕。为了让自己有不在现场的证据,邱昌发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让他出手杀掉吕秀燕。
晚上22点左右,邱昌发的朋友以找邱昌发为借口,敲开了吕秀燕的家门并将她杀害,之后他收拾了现场,还按计划用吕秀燕的手机给邱昌发发了一条短信。为了掩人耳目,他还用吕秀燕的手机上了网,制造了吕秀燕在凌晨1点多还在上网的假象,而他日后再次使用吕秀燕手机的时候,不小心再一次登录了QQ。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再想下线已经来不及了。
那么,事情的真相真的会是这样吗?什么样的朋友能在半夜的,接到一个电话后就痛痛快快地答应邱昌发去帮他杀人呢?而且还在之后,帮他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在这个时候,之前突然登录的吕秀燕的QQ号码的位置,被王必飞他们锁定了。
QQ号登录的地点位于海口某地的一处单元房内,王必飞他们在这里发现了一个叫小玲的女人。她的房间里摆放着一台台式电脑,通过电脑显示器下印痕的比对和吕秀燕出租屋里桌子上留下的印痕非常吻合。而且在这台电脑上,王必飞他们还找到了吕秀燕的QQ号码,以及吕秀燕的一些生活照。
由此,王必飞他们判断,这台电脑应该就是吕秀燕曾经使用过的。除此之外,王必飞他们还在小玲的屋里发现了很多吕秀燕的衣服和化妆品。
小玲是河北人,26岁,没有工作。经过询问,王必飞他们了解到这台电脑和吕秀燕的衣服都是小玲的男朋友送给她的。那么,她的男朋友会是谁呢?他又怎么会有吕秀燕的物品呢?他会是那天晚上出现在吕秀燕家门外的那个神秘男人吗?
通过照片辨认,小玲证实了她所认识的人正是邱昌发。这个消息,让王必飞他们感到意外。
据小玲说,她是在一次朋友聚会上认识了邱昌发,随后他们就发展为了男女朋友关系。对于吕秀燕和邱昌发的关系,小玲说自己是知情的,但因为邱昌发对小玲说,自己和吕秀燕经常发生争吵,已经厌倦了和吕秀燕一起生活的日子,他们只是在等待分手的时机。
王必飞他们立即对正在羁押的邱昌发进行了讯问。但邱昌发却说,吕秀燕并不知道自己和小玲的关系,而对于送给小玲的物品,邱昌发解释说,他是在发现吕秀燕离开家之后有很多东西都没有带走,于是她就搬到了小玲那里。
至此,距离吕秀燕失踪已经过去有两个半月时间了,王必飞他们觉得,吕秀燕应该是已经遇害了,但是却一直没有找到她的尸体。从法律层面上讲,要认定一个人已经死亡,首先必须得有这个人的尸体,然后由法医进行鉴定,证实死者的身份已经死因。
尽管王必飞他们觉得,吕秀燕的男朋友邱昌发具有重大的作案嫌疑,但是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他就是凶手。
吕秀燕失踪的案件再次停滞不前。就在这个时候,负责排查吕秀燕出租屋的侦查员带回了一个消息,吕秀燕所居住的房子的物业发现了一个反常的情况。
按照物业的说法,平时吕秀燕半个月基本上只能用两吨水,那为什么在吕秀燕失踪前的那半个月里,她的用水量多出了五吨呢?这五吨水到底用来干什么了呢?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疑问困扰着王必飞。七吨的用水量,刨除掉日常使用的两吨,也就是说有五吨水用来清洗了现场。在一个十五六平方米的小房间里,做什么能用到五吨水呢?
80天了,吕秀燕杳无音信,如果她被害的话,那么她所租住的房子应该就是第一现场。被洗刷得十分干净的现场瓷砖上,已提取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于是,王必飞他们开始轮班换岗,一寸一寸地凿开了出租屋的地面砖。
但经过检测,王必飞他们并没有在凿开的地板砖下面发现任何血迹。那么那五吨水是怎么用掉的呢?
2010年,吕秀燕和老乡小梅一起来到海口寻求新的生活。小梅说,为了照顾吕秀燕,邱昌发就在吕秀燕工作的足疗店楼上租了一间房子,两个人平时在工作中都吃苦耐劳,每个月的工资加起来有四五千块钱,小日子也算过得还不错。
可没过多久,邱昌发就经常和吕秀燕吵架,原因就是吕秀燕上网。而且在吕秀燕失踪的当天晚上,有人听到出租屋里有过争执的声音。如果是邱昌发,在6月7日的当天晚上在出租屋里杀害了吕秀燕,那屋里为什么没有一丝血迹呢?难道这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或者说凶手不是邱昌发吗?那凶手会是谁呢?会是当天晚上出现在吕秀燕家门口的那个黑影吗?
再过几天,邱昌发就要被带回湖南了。如果他离开了海口,那么吕秀燕的失踪案无疑将更加难以攻破。王必飞他们决定,再次去看守所提审邱昌发,做最后一次努力。而这一次提审,邱昌发的态度却发生了巨大的转变。这也让王必飞他们觉得吕秀燕的失踪和邱昌发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就在这个时候,王必飞他们在吕秀燕家的固定电话里有了一个新的发现。他们了解到,出事那天晚上21点左右,有人用吕秀燕家的固定电话给管道维修 公司打过一个电话。那么晚上22点左右,出现在吕秀燕家门前的人会不会就是这个维修公司的人呢?
王必飞他们把所有的侦查力量都集中在了寻找这个神秘男人的身上,如果这个神秘男人就是凶手,那么就能够证明邱昌发和吕秀燕失踪没有任何的关联。
没多久,这个神秘男人终于找到了。他的出现,会给案件带来转机吗?
方某,海口本地人,通过询问王必飞他们得知,方某是一名下水道的水管工。6月7日晚上,他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他来到了吕秀燕家门口。但在这里,他却遇到了更奇怪的事情。方某说,电话里那名男子要求方某在电梯口等自己,他则借用方某的工具自己疏通下水管。
通过辨认,方某确定给他打电话和后来给他钱的人正是邱昌发。
面对众多证据,邱昌发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随即对杀害吕秀燕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2012年10月5日,美兰警方动用了海警队,在东湖里将吕秀燕的遗骸打捞了上来,并在海甸岛的苗圃里找到了所有尸体的遗骸。经过DNA比对,证实这些遗骸正是吕秀燕的。
那么,他究竟为什么要杀害吕秀燕呢?
邱昌发说,自己是因为一时失手才将吕秀燕掐死的。在掐死吕秀燕后,有过犯罪前科的他便立刻冷静下来。他马上离开了出租屋,造成晚上不在这里的假象。
等时间稍晚的时候,他又再次偷偷回到出租屋,在卫生间里处理了吕秀燕的尸体。为了不留下血迹,邱昌发一直开着水龙头,将室内的血冲进了下水道。之后,他将吕秀燕的尸体扔到了海口的东湖和海甸岛的一个苗圃里。
至此,吕秀燕的失踪案彻底告破,凶手邱昌发也已落入法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