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宪龙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3期　　

　　史蒂文森博士一个礼拜前就嗅到危险气息———有人要杀他！千真万确，要杀他的正是与他有血缘关系、被他称为Son的人。

　　那天，在记忆移植成功的庆祝会上，他真切地看到试管儿波的眼里充满杀机，他知道波想要什么，那就是自己的脑袋，确切地说是他脑袋里的记忆。

　　毫无争议地说，史蒂文森是22世纪最伟大的科学家，一生科研成果涉及医学、生物学、数学、物理学、天文学、地质学等六大领域，十二次获得诺贝尔奖金，二十四次获得世界杰出贡献奖，一个人破解了歌德巴赫猜想的全部难题。

　　难怪有人说，即使爱因斯坦在世，也只配给博士做助手，你说他厉害不？再打个比方说吧，谁要是拥有了史蒂文森的记忆，谁就拥有了一座知识的金矿!

　　史蒂文森今年298岁了，可谓垂垂“老”矣。但说他老可不是指他老态龙钟、弯腰驼背、走路一步三晃悠，相反的，老博士是身强体壮、精力充沛、翻山越岭健步如飞，他拥有20岁的心脏，30岁的体格。

　　值得一提的是，这是博士目前换的第三个克隆心脏，体内各器官也早已更换得年轻化了，平均生理年龄不足40岁，可博士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自己的大脑早已超过了生理极限，正慢慢地衰竭，脑死亡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死亡。

　　博士决定把自己的记忆留给克隆儿罗杰，在几个Son中罗杰与自己长相、性格、脾气完全一致，惟一不同的是，罗杰没有与自己相同的生活经历，没有一个与自己一样发达的大脑。

　　遗嘱还未写好，亲生儿子杰塞已经开始谋划杀父行动了，史蒂文森决定带上克隆儿罗杰一起逃跑，但他却意外地发现罗杰竟然也在算计着自己。博士长叹一声，万念俱灰，想想自己三个世纪以来创造的辉煌成就，到头来一场虚空，身边连个嫡亲的人都没有，这个世界越来越没有人情味了，留下记忆又有何用？他秘密返回实验室，领着第四个被他称为Son的机器人凯瑟失踪了。

　　三个儿子一看老爸失踪了，十分着急，丢失了老爸就等于丢失了聚宝盆，那还了得！几个人商量，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老爸挖出来。可上哪儿去找呢？这难不倒罗杰，他拥有和老爸一样的大脑，具有大同小异的思维方式。

　　他们找来找去，最后找到一座山上，发现老爸正躲在一个山洞里，他以为这儿是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打算在此静静地了此一生。原来，这个山洞是个连环洞，很像妇女的子宫，人们叫它子宫洞。据说爬进洞里再爬出来，就等于再生一次，洞外有机器人凯瑟把守。

　　可别小看这个机器人凯瑟，他同常人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与人具有同等智商，平常人能做到的事情，他一样可以做到，而且还具有常人不具备的一些功能。他是由金属材料制成，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太阳能充电，自主编程，自我损坏修复。有他在洞口守着，无异于在洞口守着一只老虎。显然他又比老虎厉害得多，因为他能发射激光制导子弹，发出的子弹无一例外能命中目标，准确率为百分之百。

　　当然，要击毁他也不是没有一点办法，那就是扰乱他的程序，使之无法正常运作。试管儿波是黑客高手，在波的大脑里装着计算机芯片，与人脑连接，可以迅速编程，通过脑电波发射出去，干扰对方的接收系统，使之接收错误信号。但同样具有相当大的危险，因为机器人是严格按程序运行，一旦发现接受了错误信号，就会自动启动激光制导发射程序向目标开火。

　　波把病毒程序编号，暗藏在问话中，只要对方回答“是、可以、行”三个词中的任何一个，便可以把病毒带给机器人。

　　“嘿，我是试管儿波，我们可以谈谈吗？”

　　“可以，我知道你想杀死史蒂文森博士！”

　　“NO，NO，他是我父亲，我怎么会杀他呢？”

　　“你想得到他的记忆！”

　　机器人话未说完，便感染了病毒，瘫倒在地。波见状大喜，忙向前冲，还未到洞口，见机器人迅速站起来，他很快识别了病毒，并将防毒软件自动升级。机器人拦住去路，厉声高叫：“任何人不得靠近山洞！”

　　波没办法，只好退回来，重新编程，这次他将病毒隐藏在重复的话语中，只要对方重复一遍自己说的话，便会立即感染病毒。

　　波说：“凯瑟，今天的天气真好呀！瞧，阳光多灿烂！”

　　“哼，你想骗我，你的话里有病毒，我不会重复你的话，更不会上你的当。”

　　“怎么可能呢？我们是几十年的搭档，我不会骗你，是你想骗我。”

　　话音刚落，波一头栽倒在地，他无意中重复了凯瑟的话，没想到凯瑟也编了同样的病毒程序，并且比波的病毒厉害百倍。

　　波被凯瑟的病毒损伤了大脑，再也无法修复，脑瘫了。

　　克隆儿罗杰和亲生儿杰塞没有被困难吓倒，罗杰说了句“看我的”，便跳出掩体，径直向机器人走去。他的大脑里没有装计算机芯片，自然不必担心被感染病毒。他模仿老爸的言谈举止同凯瑟进行交流，说：“噢，我亲爱的凯瑟，辛苦你了！”

　　果然，这个机械的家伙错误地把罗杰当成了史蒂文森，本来罗杰就是史蒂文森的克隆体，二人长得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丝毫无二，连指纹都一模一样，在机器人的识别图像里二者完全一致。凯瑟说：“您好，博士，愿意为您效劳！”罗杰说：“亲爱的凯瑟，我们下山去，好吗？”凯瑟说：“您不是让我看守洞口吗？”罗杰说：“不，不，我改变主意了。”凯瑟说：“好吧，博士。”

　　走着走着，凯瑟突然停住脚步说：“不对，博士走路的平均步幅是69.28CM，而你的平均步幅是75.0CM，误差高达19%，你是假的！”说完，凯瑟的精确制导手枪无情地响了，罗杰应声倒地。

　　躲在暗中的杰塞吓得直吐舌头，乖乖，老爸设计的这个机器人确实厉害，不知在老爸的记忆中还有多少这种新玩意儿，老爸的记忆真是无价之宝啊！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搞到手，杰塞心下想。

　　看来要对付这个万能的看家狗，是不能用正常思维的。杰塞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那就是利用机器人没有第六感即没有意识的弱点，把他骗到一个危险的地方，然后消灭它！

　　杰塞找到一个3600公里深的洞，那里是地球的古登堡面，里面有高达7200摄氏度的溶解铁质，任何东西掉进去都会荡然无存。这里原是博士主持开挖的一地质观测点，后来废弃没用。现在杰塞重新把出口打开，洞口用树枝落叶虚掩，上面撒上浮土，外表看不出一点破绽。

　　杰塞说：“凯瑟你好，你总在洞口守着，不吃不喝可以，但博士必须吃些东西，在山下我有一份高蛋白螺旋藻，你可以去拿来给博士。”

　　“要是有人趁机来杀害博士怎么办？”

　　“怎么可能呢，洞口方圆几百米都在你的强磁力控制之下，莫说是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逃不出你的精确制导打击。”

　　凯瑟被说服了，跟杰塞下山，来到陷阱处，杰塞装做不经意地绕过去，凯瑟不知情，一脚踏下去，坠入深渊。

　　阴谋得逞，杰塞快速返回山上，现在是该向老爸要脑袋的时候了。趴在洞口一看，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见，杰塞打开衣服上的夜光灯，见老爸席地而坐，双眼阖然，容颜慈祥，一动不动。

　　死了？杰塞大惊，人要是死了，那记忆可就没了，一切努力也都白费了，他急叫道：“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良久，史蒂文森说：“是遥遥吗？你进来吧。”遥遥是杰塞的乳名，已经一百多年没人叫了，现在听到爸爸这样亲切地叫自己，有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仿佛又回到孩提时代，杰塞的脑海里一下浮现出小时候在老爸怀里撒娇的情景，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想要干什么，顺从地往山洞里钻。

　　入口狭长，人趴在里面塞得满登登的没有一丝缝隙，杰塞爬了一半，卡在中间进不来出不去，越着急卡得越紧，里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杰塞害怕极了，叫道：“爸爸救我！”

　　博士说：“遥遥，不要怕，人一生下来都是从妈妈的子宫里爬出来的，相信你会爬出来的！”

　　杰塞一点点地挪动身体，半个小时后爬完了通道，一落地被爸爸接着，博士说：“孩子，你重生了。”

　　杰塞紧紧地抱住爸爸，嚎啕大哭，说：“爸爸，我明白了，我再也不要什么记忆了，我要您好好地活着。”

　　博士说：“是的，孩子，你要记住，无论何时，亲情才是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