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1期


当代文学的后现代建构

作者:吴圣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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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作为符号系统还是人为建造的景观,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真真切切地摆在现代人的面前;但这种真实实际上又是虚构的,当我们身临其境时,它并非真正的五人坪,也并非真正的原生态的山谷、瀑布,“只要一停电,瀑布就消失,河水就断流,扬声器里那些千姿百态的声音就会立刻停下来。就像现在这样,一切都没了生气,整个世界都变得假惺惺的。”真实成为幻景。问题在于,作为一种虚假的真实存在,它传递给人们一种错误信号,人们消费它时自然产生虚假的感受,相应地引发的是人们感觉系统的紊乱,真假不明、亦真亦幻构成了现代人的后现代生活。
  
  后现代逻辑与现实悖论
  
  作品虚构了一个真实的幻景,复制了一个符号体系,甚至是一套混乱错误的符号体系。然而,这一幻景和符号体系对于现代人却是重要的。首先是有很多人以现代文明的方式到这里来消费,感受生活,“北京不是五人坪,高尔夫俱乐部更不是农村,一张会员卡要缴三十万块钱的会费。这个数目要是放在五人坪,你得在一亩地里种两千年的玉茭,十亩地里种两百年的玉茭,你得世世代代受苦受累才能挣回来三十万块钱。宝生现在当然明白,你不能拿北京跟农村比,不能拿白天跟黑天比,不能拿天上和地下比,更不能拿梦里的事情和身边的事情比。”无论这种感受是真是假,也不管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这种符号的刺激和满足似乎是不可或缺的,换句话说,它已经成为现代人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其实,无论这种幻景怎样虚假,我们都必须把它作为一种真实,因为现代人需要它,它既是人们消费的对象,同时又是财富积累的事业,人们谋求生存的一种手段。在此,我们无须严格评估它的价值,更无须细究它的现实逻辑,有道是存在的即为合理的,我们无法摧毁现代人的现实生活,当然就无法改变符号体系的存在逻辑。所以,当不可能变为可能,历史与现实的张力也许难以保持对应和协调。
  在另一种意义上,这种虚构的图景和符号系统也是人们的一种生存资源。“草坪是每个高尔夫球场的门面,草坪质量的好坏直接关系到高尔夫球场的名声,这儿的人靠草坪吃饭,所以,在桃花潭不种庄稼,只种草。”且不说经营高尔夫球场的陈总,自然把高尔夫球场作为聚宝盆;包括宝生在内的一群种地的农民,也放弃了直接谋求食物的稼禾的耕种,来到高尔夫球场种植草坪。他们通过相同的操作方式,从事着相同的劳动,但这种劳动的结果却不是收获庄稼和粮食,而是草坪和高尔夫球场。劳动——粮食(食物)——生存是人类基本的生活方式,是一种真实的存在;现在,人们的生存方式发生变异,人们的生存图式改变为劳动——草坪(符号)——生存,这是一种虚无或者说虚拟的存在。然而,现代人的生存恰恰要抛弃真实而依赖虚无,说明人自身发生着重要变异。这里,我们不仅要问,现代人要干什么?行立在世为什么?老实讲,这两个问题触及到了人的行为(实践)领域和精神领域。应该说,人的行为方式、实践活动与人生目的是密切联系的,有什么样的行为方式和实践活动就会有什么样的人生目的,其中关涉到价值评判的问题。但是,无论是实践方面的价值评判还是精神方面的价值评判,都应该是一种真实的、本质性的评判,而不应该是一种虚无的价值评判,它直接关系到社会的价值导向问题,更明显地影响着现代人的人生观。后现代生活存在的某种无序和紊乱导致的人们生活的某种迷失可能难以避免,因此,现代人对于自己为什么和干什么等问题的困惑恐怕也在所难免。
  作品以《犁铧》命名有其深深的寓意。其实,犁铧以及操作犁铧的满金爷仅仅是个象征或者摆设,因为在高尔夫球场,在现代社会,犁铧和满金爷的技能已经没有用场,他们的存在仅仅是为了引发人们对传统生活和原生态意识的联想和回忆。犁铧是中华民族延续了几千年的基本的耕种工具,它象征着中国人的生存,代表着历史,也代表着历史的发展,更是农业文明和传统生活的象征。进入现代以后,特别是机器进入农耕之后,犁铧的作用和重要性越来越弱化,以至成为一段历史的象征被搁置起来,标志着传统生活的基本结束。如今,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依然存在,人们的生活还要继续,但已经不再需要犁翻手种,现代人的生活方式的确发生了深刻变化。用传统的生活方式感受现代生活,和用现代生活方式感受传统生活,我们会发现其中存在着巨大的断裂。但是,我们就生活在这个断裂之中,现实的确给我们制造出了感觉上的混乱,犁铧是真实的(它曾经是人们丰衣足食的一种保证),传统是熟悉的,然而现代人又不能不与之告别;草坪是虚构的,符号是虚拟的,但我们又不能不走进它,拥抱它,这就是后现代逻辑与现实的悖论。
  作者用非常简洁的文字,以宝生的视角,通过宝生的所观所感展开联想。在宝生的思维里既有对过去的回忆,也有对未来的期求和向往;既有对苦难的感受,又有对梦想和幻境的悸动。实际上,宝生的联想也是混乱的、断裂的,宝生所处的现在与自己的过去联系并不大,桃花潭与五人坪也没有多大关系。面对虚构的现实,面对制造和兜售后现代生活的陈总,宝生能不能把握住自己的未来,其实也是个谜。
  (责任编辑:吕晓东)
  
  附:
  犁铧
  李锐
  
  铧(胡瓜切),《集韵》云,耕具也。《释名》,铧,锸类,起土也。《说文》,铧作“草字头,下为木”两刃锸也,从“木”,象形。宋魏作“草字头,下为木”(互瓜切)。《集韵》,“草字头,下为木”作“铧”。或曰“削”,能有所穿也。又铧,刳(kū,一声,音枯,剖开,挖空。)地为坎也。……铧与盪(chán,音禅。)颇异。盪狭而厚,惟可正用;铧阔而薄,翻覆可使。老农云,开垦生地宜用盪,翻转熟地宜用铧;盖盪开生地著力易,铧耕熟地见功多。然北方多用铧,南方皆用盪,虽各习尚不同,若取其便,则生熟异器,当以老农之言为法,庶南北互用,盪铧不偏废也。
  诗云:惟犁之有金,犹弧之有矢,
  弧以矢为机,犁以金为齿。
  起土盫刃同,截荒剑锋比,
  缅怀神农学,利端从此始。
  ——引自《王祯农书》农器图谱集之三
  
  犁盪,又名犁铧。盪和铧是同一个部件,但二者形状、性能不同。盪尖锐,适用于南方水田;铧较平圆,适于北方旱地。盪或铧最初用木、石制成,后都用铁制,呈二等边三角形,两边较薄成刃,利于切土。一般说,汉魏时代的犁铧比较宽厚;唐代的趋于窄小而锋利。窄小锋利的犁铧,耕地时阻力小,可以耕得较深。
  ——图、文引自《中国古代农机具》第五讲
  
  宝生抬起头来,用手背抹了一把汗水。
  正午的太阳从头顶上直射下来,火辣辣的,隔着衣服也还是能感到那股烫人的力量。没有风,只有热气从地面上冒起来。刚刚被剪过的草坪又紧又密,露着一层崭新的茬子,鼻子里满是热烘烘的草腥气。无遮无拦的草坪上,只有草帽底下这小小的一块阴凉。火辣辣的太阳把人们逼得尽量缩在草帽下面的阴凉里。
  宝生又抹了一把汗水。宝生想,现在该听见了。
  因为是蹲在草地上,视线很低,只能贴着山坡朝上看,上面是镶着蓝天的坡顶,蓝绿相接的坡顶上冒出来那两棵好看的松树,像两座苍翠的宝塔,肩并肩地站在蓝天里。可是现在还太远,只能看见松树的上半截,只露出来两个宝塔尖,得再等一会儿,等到拔到坡顶上的时候,就能看见整个的树身了,就能看见驾着牛扶着犁铧的满金爷和柳叶儿了。满金爷和柳叶儿正在那两棵松树底下耕地撒种呢。满金爷和柳叶儿每天都站在那两棵松树底下驾着牛扶着犁铧耕地撒种。这两棵像宝塔一样的松树是第八洞的标志树。满金爷和他手里扶着的犁铧是桃花潭高尔夫球乡村俱乐部的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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