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1期


信仰大美的非暴力叙事

作者:林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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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量都比别人多,东西都比别人的好……泰山庙唱戏,人家都自己扛了板凳去。巧云散着手就去了。一去了,总有人给她找一个得看的好座。台上的戏唱得正热闹,但是没有多少人叫好。因为好些人不是在看戏,是看她。
  这样的写法放弃了新鲜技术,把那种久违的文学传统送到读者的心坎上,毫无阅读障碍,特别亲民,当然也会为人喜闻乐见。曾几何时,我们对文学一直是仰视的,既然“作家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那么读者就只有恭恭敬敬地“学习”,两者不是平等关系,一个是精神导师,一个虔诚信徒,双方都很紧张,一个担心写不好,一个担心读不透。文学因之走向“小众化”,离人群很远,样子也不亲切。《大淖记事》却写得自然、率性,诸如“街里的人说这里‘风气不好’。到底是哪里的风气更好一些呢?难说”之类见情见性的文字颇为常见。
  这篇小说可能有补阙世风的作用,至少作家有这样一种盼望。汪曾祺对小说的要求是“要有益于世道人心”,但小说绕开高头讲章,不来生硬说教,一切得于民间还于民间,人物、事件常是不声不响的,但在不声不响之中总深隐着一种况味,让人们重视自身人格的完善。人性的弱点、时代的弱点,总被作家乐观地隐蔽到安静中,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一切改变,这是对人生、世界的信任态度,是对中国传统的天人合一境界的深情远望。
  在《大淖记事》里汪曾祺干脆用文字搭建了一个亦真亦幻的民间,很见些作家“礼失而求诸野”的深远用心。在中国传统文化中,道德是美的最重要的衡量方式;在小说里,道德也是大淖人的最高信仰。中国的美学思想从它形成之日起,就与伦理学连着血脉,《大淖记事》极好地消化了这种以人为中心的、指向真善美的美学。
  汪曾祺喜欢给年轻人讲,“戏剧的结构像建筑,小说的结构像树……一棵树是不会事先想到一个枝子、一片叶子,再长的。它就是这样长出来了。然而这一个枝子,这一片叶子,这样长,又都是有道理的。从来没有两个树枝,两片树叶是长在一个空间的。”他始终认为小说的结构是更内在的、更自然的,《大淖记事》就可以用“节奏”的概念来代替“结构”。
  汪曾祺一生惟治短篇,青年时代的他就意识到“如果长篇小说的作者与读者的地位是前后,中篇是对面,则短篇小说的作者是请他的读者并排着起坐行走的”。在他的意识中,把短篇小说变成一种日常文体、百姓文体似乎更为方便,所以他在创作中并不刻意进行结构设计,而是力求保持生活的原态,这篇小说就是一次成功的尝试。
  阅读汪曾祺,需要有一些耐心,需要调动自己的生活经验,需要一点艺术品位。小说带给我们的启示是多方面的,大到文学观念、行文惯例、人物塑造,小到细节拿捏、语言润色,都使人耳目一新。我们完全有把握说独树一帜的《大淖记事》,是汪曾祺为中国当代文学献上的一篇“新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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