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敞开心扉直至超越极限”

作者:曾艳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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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华社今日上午供本报专电:英国伦敦当地时间十九日晚九点多,美国魔术师大卫·布莱恩成功结束了他为期四十四天的绝食表演,在数千名观众雷鸣般的掌声中,含泪走出降落至地面的透明箱。
  满脸胡须、瘦削的布莱恩走出箱子后对在场人群说:我太感激你们了。我将永远爱你们……这是我生命中最富有创意的经历……,我懂得了人类的能量。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珍惜生活中一切平常的东西,比如陌生人的微笑、日出和日落(的美丽)。
  ……
  
  布莱恩从九月五日起开始将自己关进一个透明箱子内,悬挂在伦敦泰晤士河畔塔桥附近离地面十二米高处,只靠喝水来维持生命,据说通过这次演出,布莱恩将有数百万美元入账。
  布莱恩的表演也招来部分英国民众的非议和好奇。很多英国人批评布莱恩的表演矫揉造作、哗众取宠。还有人在表演期间奚落、干扰布莱恩。有人用遥控玩具直升机挂着三明治诱惑布莱恩,有人从塔桥用鸡蛋砸箱子,有人用弹弓朝箱子射彩弹,有人晚上敲敲不让布莱恩睡觉,还有人朝布莱恩大骂脏话…… (19)
  
  卡夫卡果然是一个预言家。布莱恩绝食的方式、极限,以及观众的反应都与卡夫卡的描写非常相似。不过,卡夫卡笔下饥饿艺术家的笼子变成了布莱恩的透明的箱子,四十天的饥饿表演增加到了四十四天,当然,观众对饥饿表演的不理解、甚至误解也是布莱恩必须面对的现实,但是,布莱恩毕竟赢得了掌声和效益,还有他的德国女友的爱。布莱恩则是一位魔术师,他不是饥饿艺术家。他在世人的关注下走进箱子,又在观众的掌声中坚定地走出了箱子,他含泪告别表演,并声称永远不再进行此类表演。他绝食是为了证明自己和人类的能力,绝食本身不是目的;他的饥饿只是为了表演,这不是艺术,而是魔术。然而,他的魔术成功了,他为此付出的代价得到了应有的补偿。布莱恩无疑是伟大的,但并不是独一无二的。我不知道布莱恩是否读过卡夫卡,如果他读过《饥饿艺术家》,那么可以说是卡夫卡成就了布莱恩;如果他没有读过卡夫卡,那么就更加证明了卡夫卡的远见卓识。
  
  ① Ernst Pawel,The Nightmare of Reason—A life of Fra-nz Kafka,New York,1984,P427、445。
  ②见《文学评论》,1987年第3期,第77页。
  ③叶廷芳编《论卡夫卡》,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59页。
  ④叶廷芳编《论卡夫卡》,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162-163页。
  ⑤叶廷芳《现代艺术的探险者》,花城出版社,1986年版,第143页。
  ⑥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9卷,第213页。
  ⑦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1卷,第222-223、223、225、232页。
  ⑧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6卷,第184页、第7卷,第131页、第9卷,第189页。
  ⑨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9卷,第213页。
  ⑩叶廷芳编《卡夫卡书信日记选》,百花文艺出版社1991年版,第165页。
  (11)马克斯·布罗德著《卡夫卡传》,叶廷芳等译,河北教育出版社,1997年版,第74页。
  (12)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9卷,第390页。
  (13)罗纳德·海曼著《卡夫卡传》,赵乾龙等译,作家出版社,1988年版,第155页。
  (14)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8卷,第242页。
  (15)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9卷,第37页。译文根据英译本有较多改动。
  (16)即《基尔凯郭尔创作集》——笔者注。
  (17)叶廷芳编《卡夫卡全集》,河北教育出版社,1996年版,第6卷,第258-259页。译文根据英译本有较多改动。
  (18)苏珊·李·安德林著《基尔凯郭尔》,瞿旭彤译,中华书局2004版,第97页。
  (19)《在透明的箱子中绝食四十四天:美国魔术师成功挑战极限》,见《今晚报》,2003年10月20日。
  
  附:
  
  饥饿艺术家
  □卡夫卡
  
  近几十年来,人们对饥饿表演的兴趣大为淡薄了。从前自行举办这类名堂的大型表演收入是相当可观的,今天则完全不可能了。
  那是另一种时代。当时,饥饿艺术家风靡全城;饥饿表演一天接着一天,人们的热情与日俱增;每人每天至少要观看一次;表演期临近届满时,有些买了长期票的人,成天守望在小小的铁栅笼子前;就是夜间也有人来观看,在火把照耀下,别有情趣;天气晴朗的时候,就把笼子搬到露天场地,这样做主要是让孩子们来看看饥饿艺术家,他们对此有特殊兴趣;至于成年人来看他,不过是取个乐,赶个时髦而已;可孩子们一见到饥饿艺术家,就惊讶得目瞪口呆。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互相手牵着手,惊奇地看着这位身穿黑色紧身衣、脸色异常苍白、全身瘦骨嶙峋的饥饿艺术家。这位艺术家甚至连椅子都不屑去坐,只是席地坐在铺在笼子里的干草上,时而有礼貌地向大家点头致意,时而强作笑容回答大家的问题,他还把胳臂伸出栅栏,让人亲手摸一摸,看他多么消瘦,而后却又完全陷入沉思,对谁也不去理会,连对他来说如此重要的钟鸣(笼子里的惟一陈设就是时钟)他也充耳不闻,而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出神,双眼几乎紧闭,有时端起一只很小的杯子,稍稍啜一点儿水,润一润嘴唇。
  观众来来去去,川流不息,除他们以外,还有几个由公众推选出来的固定的看守人员。说来也怪,这些人一般都是屠夫。他们始终三人一班,任务是日夜看住这位饥饿艺术家,绝不让他有任何偷偷进食的机会。不过这仅仅是安慰观众的一种形式而已,因为内行的人大概都知道,饥饿艺术家在饥饿表演期间,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是点食不进的,你就是强迫他吃他都是不吃的。他的艺术的荣誉感禁止他吃东西。当然,并非每个看守的人都能明白这一点,有时就有这样的夜班看守,他们看得很松,故意远远地聚在一个角落里,专心致志地打起牌来。很明显,他们是有意要留给他一个空隙,让他得以稍稍吃点儿东西;他们以为他会从某个秘密的地方拿出贮藏的食物来。这样的看守是最使饥饿艺术家痛苦的了。他们使他变得忧郁消沉;使他的饥饿表演异常困难;有时他强打精神,尽其体力之所能,就在他们值班期,不断地唱着歌,以便向这些人表明,他们怀疑他偷吃东西是多么冤枉。但这无济于事;他这样做反而使他们一味赞叹他的技艺高超,竟能一边唱歌,一边吃东西。另一些看守人员使饥饿艺术家甚是满意,他们紧挨着笼子坐下来,嫌厅堂里的灯光昏暗,还用演出经理发给他们使用的手电筒照射着他。刺眼的光线对他毫无影响,入睡固然不可能,稍稍打个盹儿他一向是做得到的,不管在什么光线下,在什么时候,也不管大厅里人山人海,喧闹不已。他非常愿意彻夜不睡,同这样的看守共度通宵;他愿意跟他们逗趣戏谑,给他们讲他漂泊生涯的故事,然后又悉心倾听他们的趣闻,目的只有一个:使他们保持清醒,以便让他们始终看清,他在笼子里什么吃的东西也没有,让他们知道,他们之中谁也比不上他的忍饿本领。然而他感到最幸福的是,当天亮以后,他掏腰包让人给他们送来丰盛的早餐,看着这些壮汉们在熬了一个通宵以后,以健康人的旺盛食欲狼吞虎咽。诚然,也有人对此举不以为然,他们把这种早餐当作饥饿艺术家贿赂看守以利自己偷吃的手段。这就未免太离奇了。当你问他们自己愿不愿意一心为了事业,值一通宵的夜班而不吃早饭,他们就会溜之乎也,尽管他们的怀疑并没有消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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