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读“文”悟“道”

作者:李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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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实例说明,整体感悟是欣赏文学作品的最基本的方法之一。这也告诫我们,不要用现代的理论去肢解和阉割作品。当下的一些文学欣赏论文比晦涩的文学作品还难读,通篇就是专业的学术名词,高深的理论演绎,把审美的情感体验表达得非常玄虚,好像必须通过非常艰深的理论思辩才能阅读文学作品,才能与文本“对话”。这种用理论来“分析”或“分解”文学作品的方式让文学欣赏成为“专家”的饭碗,使“大众”文学欣赏与“专家”文学欣赏相互隔膜,无法亲近。或许,历史将会证明“此路不通”。
  
  三、运用比较的方法
  
  施蛰存先生说:“《洗澡》给我的印象是半部《红楼梦》加上半部《儒林外史》。”《红楼梦》的精神表现在全书的对话中,杨绛运用对话,与曹)芹有异曲同工之妙,每一个人物的思想、感情、性格都在对话中表现出来。“《儒林外史》的精神,不用解释,因为《洗澡》中的人物,也都是‘儒林’中人”。(2004,6)显然,施先生是运用比较阅读的方法在诠释《洗澡》的艺术独特性。
  朱光潜先生在欣赏李白的《黄鹤楼送孟浩然之广陵》和《闻王昌龄左迁龙标遥有此寄》时,从题材、局格、情致和音韵等方面进行了具体的比较,发现“这两首诗的题材和局格虽大致相同,而情致却悬殊”;就音韵而言,“送孟诗平声字较多,字音都很响亮,大半是能提高又能延长的,所以读起来可以悠扬而豪放。送王诗头二句音节还很平顺,只是诗的意义决定了它的音调须低沉凄婉,后二句仄声字安排得有些拗,我们很难用读‘孤帆远影’两句的调子来读它,它天然地有些抑郁感伤的意味。”(2004,3)这些比较都是具体而细致的,并不像“比较文学”那样装腔作势,面目可憎。
  夏志清先生对张爱玲《金锁记》结尾的解析,则从七巧的死联系到了挪斯塔霞的死以及约翰·邓恩的诗句。他说,结尾写七巧之死的“这段描写文字经济,多用具体意象”,并以此与杜斯妥也夫斯基《白痴》中挪斯塔霞死后苍蝇在她身上飞的一段文字比较,并在此联想到约翰·邓恩的诗句“光亮的发镯绕在骨子上”。(2004,8)这种比较也是运用阅读的丰富经验来解读“细节”的典范。
  
  四、读出自己的感受
  
  有人说,读书是私事,这好像有点隐秘的味道。但是,真正的文学欣赏必然是用自己的性情去与文本对话,用自己的心灵与作者交流,用自己的精神与大师邂逅。遗憾的是,我们常常却是以做学问的方式来“欣赏”,自己还没有和作品“第一次亲密接触”,首先就去查阅文献资料,了解前人和“名家”的观点,于是人云亦云,于是缺乏自己的心灵感应,于是在各种文学欣赏的文章中就连篇累牍地引用文献,但就是没有自己的感悟和体验。这种“盲从”的态度,这种不亲近作品的“欣赏”,肯定不是真正的文学欣赏。
  我们读了《汪曾祺说铁凝小说〈孕妇和牛〉》(2005,3)这段文字,一定会非常佩服他老先生竟然用一个“糯”字来概括《孕妇和牛》的特点。可以肯定地说,这一个“糯”字是汪曾祺先生独特的感受,也惟有他才会有这样的特别而精致的艺术感觉。
  汪曾祺读沈从文散文《桃源与沅州》(2004,7),透过表面的轻松和幽默,“看到了作者的心是相当沉重的。这里有对家乡的严重的关切,对于家乡人的深挚的同情,乃至悲悯”。汪先生以为,“这些话说起来很平静,‘若无其事’,甚至有点‘玩世不恭’,但作者的内心是激动的。越是激动,越要平静,越是平静,才能使人感觉到作者激动之深”,“细心的读者应该注意到沈先生在这篇文章附注的一行小字:‘一九三五年三月北平大城中’。注明‘北平’也就可以了,为什么要写明‘大城中’?我们从这里可以感到沈先生的一点愤慨。沈先生对于边地小人物的同情,常常是从对大城市的上层人物的憎恶出发的。文章有底有面。写出来的是面,没有完全写出来的是底。有面无底,文章的感情就会单薄。这里,对边地小民的同情是面,对绅士阶级的憎恶是底。沈先生的许多小说散文,往往是由对于两种文明的比照而激发出来的。这说明,我们在欣赏文学作品时,不要忘记从对立面去思考隐含着的丰富的内蕴。” 这也是汪曾祺先生独特的感受,恐怕一般的读者是难于读出这样的“味道”来的。
  
  五、知人论世当联系文本
  
  知人论世的思想起源于孟子。《孟子·万章》里说:“诵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鲁迅先生也曾说:“倘要论文,最好顾及全篇,并顾及作者的全人,以及他所处的社会状况。要不然,是容易近乎说梦的。” 知人论世是文学欣赏中常用的方法,但一般的“知人论世”常常是简单枯燥的“作家简介”和“时代背景介绍”,介绍的内容都是一般的工具书上的内容,与文本干系不大,对文本解读没有很实际的意义,显得呆板机械空泛,而且隔膜。真正的“大家”在解读文本时,能够恰到好处地联系到作者的性格、人品以及写作的特定背景来阐释和发掘文本的内蕴,让人觉得自然贴切而不生涩。
  汪曾祺在欣赏沈从文散文《常德的船》(2004,9)中说:“能把本来应该枯燥的事说得很生动,是作者的本领”,“这里,作者所取的态度、角度,以及叙述的语调,是起决定作用的”。“弄船人那样‘因闲而懒,精神多显得萎靡不振’的,但给人总的印象是忙碌紧张,生气勃勃。这种‘生气’,也可以说是抗战初期的‘民气’,虽然常德暂时离战地还比较远,船户中也并没有涉及抗战的谈话”。由“后方”联系到“前方”,由“生气”想到抗战初期的“民气”,这是知人论世。关键的是,作者的这种联系一点也不牵强附会,非常自然,却也暗合了“文章合为时而著”的写作传统。
  冰心解读冯骥才的《珍珠鸟》(2004,11)也是采用的知人论世的方法,从“信赖,往往创造出美好的境界”一句,联想到“人和人,社会和社会,国家和国家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世界和平的日子,只有从彼此信赖中才能得到!”
  
  六、放在文化发展的大背景中去解读
  
  朱自清的《背影》是现代散文中的名篇,也是语文教材的传统篇目。季羡林先生在解读《背影》(2003,3)时提出,“要真正理解这一篇文章的涵义,不能不从中华民族的文化,中华民族的历史谈起”。什么是中华文化的精义呢?就是《白虎通》三纲五常之说,就是儒家思想中的“礼”。“《背影》表现的就正是三纲之一的父子这一纲的真精神”,所以,“读朱自清先生的《背影》,就应该把眼光放远,远到齐家、治国、平天下,然后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篇名文所蕴涵的真精神。若拘泥于欣赏真挚感人的父子之情,则眼光就未免太短浅了”。
  “这里一番神秘而又亲切的,如梦境的晤谈,有的是强烈的宇宙意识,被宇宙意识升华过的纯洁的爱情,又由爱情辐射出来的同情心,这是诗中的诗,顶峰上的顶峰。从这边回头一望,连刘希夷都是过程了,不用说卢照邻和他的配角骆宾王,更是过程的过程。至于那一百年间梁、陈、隋、唐四代宫廷所遗下的那分最黑暗的罪孽,有了《春江花月夜》这样一首宫体诗,不也就洗净了吗?向前替宫体诗赎清了百年的罪,因此,向后也就和另一个顶峰陈子昂分工合作,清除了盛唐的路,——张若虚的功绩是无从估计的。”(2002,2)闻一多先生把《春江花月夜》放在文学发展的大背景中去审视,才真正地发现了张若虚的伟大历史功绩。当然,这需要眼光,更需要才识。
  林庚先生把《短歌行》放在文学发展历史的大背景中去审视,发现:“曹操这一首《短歌行》是建安时代杰出的名作,它代表着人生的两面,一方面是人生的忧患,一方面是人生的欢乐。而所谓两面也就是人生的全面。整个的人生中自然含有一个生活的态度,而这就具体地表现为《楚辞》与《诗经》传统的产儿。它一方面不失为《楚辞》中永恒的追求,一方面不失为一个平实的生活表现,因而也就为建安诗坛铺平了道路。”(200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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