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1期
戒指花
作者:格 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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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78.52.38.*的网友于17:01:12发表评论
没准那老头一发愤,果然就写出一部《史记》来。拜托各位,今晚阿森纳对曼联榜首大战中央5台转不转播?
网友Catch Wind 261于16:52:02发表评论
宰了他。最好把他阉了,让他成为另一个司马迁。
网友6158KV3100于16:47:01发表评论
强烈建议政府不要枪毙他,应全面跟踪他的饮食习惯,做认真细致的调查研究,为什么人家96岁了,还能有如此旺盛的性功能?争取早日生产出咱们中国人自己的伟哥。
来自117.28.413.的网友于16:33:56发表评论
为什么要把我的贴子删去?我抗议!我只不过就说了几句真话而已。
在诺亚网上,全国著名性心理学家耿玉秀教授正和网友在线交谈:这事按常识来说,不太可能,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我看到报道,既然警方从被害人性器官中检测出了精液,说明性交是完成了的。医学,尤其是解剖学研究的成果表明,海绵体充血和脑丘体和中枢神经类型……
丁小曼从网上下来,发现那个小男孩已经不在了。窗外的雨下得更大了。车灯不时地照亮了停车场,雨点把路面弄得像一锅烧开的粥。
—服务员按铃进来送开水,丁小曼就和她聊了起来。丁小曼一提起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事,服务员就笑了,她说,今天也有一个电视台的记者向她打听这件事。
“那是不可能的,”她说,“你们所说的那个案子就发生在我们宾馆对面的那个山坡上,出这么大的事,我们不可能不知道,何况……”服务员说到这里,忽然停住了,只是抿嘴而笑。
“何况什么?”
“那种事情,我说的强奸这回事,在我们镇上,已经五六年没有听说了,根本用不着。到处都是妓女,你只要花很少的一点钱,就哪儿都能找到,什么服务都有,你都想象不出他们搞的那些鬼名堂。用不着冒那么大的风险,除非他疯了。”丁小曼又问她,餐厅在哪,服务员说了声“二楼”,就倒退着走出去了。
服务员的话多少证实了她此前的判断:这是一则假新闻。蜘蛛网和诺亚网的新闻来源都注明是《淮阳晚报》。她从电话簿上很快就查到了这家报社的电话号码。可对方说,他们的新闻是《星星都市报》的一位兼职记者提供的。在丁小曼的再三恳求下,对方才提供了这位记者的电话。丁小曼拨通了这位记者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一台电脑:你好,这里是省农机公司……
丁小曼看着窗外的雨有点心烦意乱。她给邱怀德的手机发了一个短讯:我怀疑这是一条假新闻,没有任何进展。邱怀德不喜欢接电话,他迷上了短讯,因为他觉得这样更时尚。窗外的一个报贩正在高声叫卖当天的报纸:
卖报,卖报,最新消息。巩俐自杀。
卖报,卖报,巩俐自杀。最新消息。
不一会她的手机就响了,邱怀德给她回了电:那你就编一个。在新闻行业中,适当的杜撰是允许的,宝贝,我想你。这么潮,这么长。
这个短讯显然增加了她的忧虑。丁小曼一生气干脆就把手机给关了。
丁小曼上楼去用餐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小男孩。她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劲。她上了电梯,可就在她转过身来的那一刻。她看见了他。原来他并没有离开,他蜷缩着身子趴在大堂的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屁股撅得很高。一个头发花白的门卫正打算把他推醒。电梯的门很快就关上了。
餐厅里到处都是人,服务生将她带到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点完菜以后,服务生向她躬了躬身子:“对不起,今天晚上客人比较多,菜上得比较慢,您得多等一会。”
她的对面坐着一位穿西装的男士已经用完了餐,一边剔着牙,一边看报纸。桌上有一只白花瓶,瓶子里插着一朵玫瑰。喧闹的说话声,杯盘的碰撞声,甚至把窗外的雨声都盖住了。可她知道雨下得很大,窗户玻璃上泻水如注。她坐在那儿一阵胡思乱想。任意几个事物之间都能找到联系,都能给她提供丰富的联想。比如说小男孩和那个子虚乌有的水泥厂女工;比如跳伞运动员和张开翅膀的鸟;比如说玫瑰和雨,还有她熟悉的博尔赫斯。谁听见雨落下来,谁就回想起那个时候,幸福的命运向她呈现了一朵叫玫瑰的花,和它那奇妙、鲜红的色彩。可她的玫瑰凋萎了,正在腐烂。她甚至觉得自己的脑子也正在一点点地烂掉。她等了足足有四十五分钟,可是菜还是没有送来。坐在她对面的那个男士已经离开了,却将看完的报纸随手放在了餐桌上。丁小曼拂去了两根丢在报纸上的牙签,拿起报纸翻了翻,头版上的醒目标题一下子就吸引住了她:巩俐自杀身亡(详情请见第八版)
丁小曼将报纸翻到第八版,找了半天,才在右下角很小的一块地方读到了这则报道:
本报通讯员王小强诸葛镇八里乡丁卯村七组农妇巩俐为两只鸭子与邻居争吵怄气,回到家中一时想不开,用一根麻绳将自己吊死在屋梁下……
丁小曼的嘴角撇过一丝冷笑,随后就将报纸丢在了桌上。饭菜上来了,丁小曼吃了几口,眼睛又朝那份报纸看了一眼。她忽然想起一件什么事来,放下碗筷又拿起那张报纸看了起来,她的目光紧紧盯在“用一根麻绳将自己吊死在屋梁下”这一行小字上。她心头一紧,忽然想起了刚才那个小男孩给她猜的谜语:人可以悬在空中不落下来吗?
她意识到了某种危险,又有点责怪自己的粗心。她向服务生招了招手,结完账就朝楼下跑去。
她一口气跑到大堂里。沙发上空空荡荡,小男孩已经离开了。她朝门卫走过去,向他打听小男孩的去向。老人指了指门外,没有理她。
“你认识他吗?”丁小曼问道。
“怎么不认识广老头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股刺鼻的蒜味,“说起来,他爹还是我的学生呢。”
“这么说,你还是个老师?”
“我退休前在高中教地理,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他爹就在我班上,他肝不好,读到高三就退学了,现在在镇子上扫马路。我差不多每天都看见他们爷儿俩。那个小男孩可懂事了,他爹扫马路,他就跟着他爹捡废纸。”
“你这两天看到过他爹吗?”丁小曼问
老头认真地想了想说道:“你这一说,我倒想起来了,这两天都没见他来扫马路。你找那孩子有事吗?”
“他家住哪儿?”丁小曼急切地问道,“你能不能带我去一趟?”
“他家我倒认识,不过我的腰不太好,走不动路,再说外面还下着雨呢。”
丁小曼取出钱包,抽出一张一百元的人民币递给老人:“麻烦你带我去一趟,我有急事要找他。”
老头看了看丁小曼递过来的钱,嘿嘿地笑了两声,似乎没有料到她给了这么多。老人转过身去向服务台的小姐借伞,小姐打趣道:“您老的腰不疼了吗?”中学教师还挺幽默,他答道:“不疼,不疼,她要是给我两百块,我可以一口气跑到美国。”
他们俩在雨中走了差不多一小时,终于来到了一幢五层的灰砖楼前。一辆白色的面包车亮着灯迎面驶来,将泥水溅了她一脸。地理教师把她带到楼房最西侧的一个楼洞前就站住了。
“我不上去了,把伞给我,他家住在四楼,401。我就不上去了。”说完,他从丁小曼手里接过雨伞,自己收拢了它,转身走了。
门洞里积了一层雨水。底楼的两家住户都开着门,两家的女主人在高声地谈论着什么。他的舌头吐出了那么长,怪吓人的。在三楼她碰到三个警察正从楼上下来,他们穿着雨衣,脚上是高高的雨靴,手里拿着长长的电筒。楼道里聚集了不少人。孩子也不懂事,人死了这么长时间,怎么也不知道叫人。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消毒药水的味道,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