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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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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手抚在我的头上。我一把握住它,眼泪顺着流下来。我说:“我今天……有一个男人最近一直都缠我,他说他爱我,他说他会供我养我,只要我跟他住一起,他什么都给我,可我一点也不喜欢……” “是不是那天接你的那一个男人?” 我点点头。 “我有时不得不应付他,是因为我没钱,我每个月起码要有一干块的开支,他说他给我,可我还是不能要,我不能跟他做那件事……” 我用手捂住脸再次痛哭着。 “你为什么不早点说,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甚至在我们见第一面的时候你就应该跟我说。” 他责怪地看着我。我用手抹了抹泪,说:“我不愿让你帮助我。” “为什么?” “我希望我们的交往是平等的轻松的愉快的。” 他低下头沉思了一会,说道:“我帮助你是出于关心你,我不会要求你替我作任何事,我对你像对女儿一样。你知道吗?我对那个杀了人的女孩子也是出于同样的关切。我不会因为你们贫穷而看不起你们,我没有资格这么做,我假如利用我有钱的身份而去作践你,我会感到我是可耻的。” “可是接受了你的钱我会觉得可耻的是我。从小长这样大,我从未要过男人一分钱,就不必说我的爸爸还当着大官,他没有在位之前,我都是要什么有什么,我从没有得不到的东西。只因为我这次是偷着出来的,家里谁也不知道。” 柳慈爱地捏了捏我的手。“你放心好了,在新加玻我会做你的保护人,我会像疼一个女儿一样疼你。” “你真的有女儿吗?” “当然有了,那是我的宝贝。”一瞬间他快活起来,仿佛有一种旋律在他脸上迅速激荡,“她现在在美国读书,是一个心地善良而又纯洁的女孩子,今年才十九岁,她每次吃饭都要在面前划十字,做祈祷,她从不会跟人吵架,有一次被逼急了,好不容易说出一句骂人的话。你知道是什么话吗?她说的是‘你不是人’。” 我和他都笑了起来。“她回来吗?” “还要过几个月呢。不过她一回来就喜欢住这间公寓,我让她回家跟我一起住,她就是不肯。” “那你——平时不在这儿住?” “这是玩的地方,唱唱歌,打打麻将,我住的是我的别墅,很大很舒服,可是宝贝女儿就是不愿住。她平时花钱很节约的,穿的衣服我不陪她去买,她就不买,她身上的牛仔服都发白了。” 在他说话的时候,我心里盘算着他到底会给我多少钱。 我感到全身确实疲乏无力,而且哆嗦着,身上的衣服依然湿湿的。但是我顾不上这些,只紧紧握住他的手。待他话音一落,便说:“我和你的女儿一样节约,从小我爸爸都是这样要求我。 我不会乱花钱,只是付房租交学费。两千块足够。” “你放心,在每个月的第一天我会把这钱放在你手里。” 我感觉他说话的口气很自然很镇静,也很轻松。过了一会,我又飞快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直瞪瞪地盯着前方的墙壁。他在想什么?灯光穿过他正好把他的影子投射在我的脸上。我还想再观察他一会,但是似乎有一股寒流从脚底滚压过来,我的眼睛再睁不开了。一会我感觉有轻软的被子覆在我身上,我闭着的眼睛里有一个幻影像一幅图画那样恍恍惚惚地闪动……不知过了多久,我又看见那条闪亮的大河了,我依然气喘吁吁地拼着命地向前跑。突然我发现我的奔跑如同这河流没有止境,我停下脚步,四周荒凉寂寥。没有了父亲的追赶,一切都失去了支撑,如一片干枯的树叶…… 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上午。我蜷缩着身子,满脸都是泪痕。我一边抹去泪,一边怀想梦里的父亲。死究竟是什么呢?为什么死的是这个人而不是那个人?死是否正像这连绵的河流,从一处到另一处,向着不可知的神秘,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死也是把某种东西滋生在活人的身体里,与他同生同灭。我就这样想着,又昏昏沉沉地坠向迷糊之境,可在这时,心头莫名其妙地一惊,我看到四周有雪白的墙,日光透过窗户,飘来一阵风声,刹那间我从床上坐起来。 床头小柜上放着一张纸。上面写道:“海伦,请原谅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但是我是一直等到你退了烧才走的,起来后先到浴室里洗个澡,这对你有好处,临走前关上门即可。” 我揉了揉眼睛想起了昨晚的一切,昨晚是真实的,不是梦,它标志着我每月有两千元的收入。想到这,犹如有蜜糖一样流淌到了我的心里。我下了床,打量这个陌生的房间。 家具简洁而精致,一个大衣柜,一个梳妆台,正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出淡淡的黄色。我又站到窗口旁,从这里可以看到外面大片绿色草坪,经过昨晚大雨的洗涤,显得更加翠绿亮丽,在草坪正中间有一个大大的游泳池,里面是一汪天蓝色的水,隐约倒映出天空和浮云。我回过身来,走到床对面的梳妆台前。除了一面镜子,台面上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我又打开下面的抽屉,里面是一些书本、信签和一把发刷。我细细地寻觅着,妄想看到女人在这里生活的痕迹。确实我看到几根头发的夹子和一瓶油质搽脸油。我拿起这瓶油在阳光中观照着,里面的油脂像水一样透明,我又晃了晃,它们究竟是搽在哪些人的脸上的呢? 我来到浴室。浴室的墙壁碧蓝碧蓝,正中央是一个很大很深的浴池,足以容纳六个人同时沐浴。在墙上的雪亮的架子旁挂着一件崭新的女式睡衣,这是为我准备的吗?我情不自禁走过去,把脸贴在光滑的丝绸上。啊,我爱这儿的一切,爱从窗口射进来的清澈明亮的日光,爱那又宽又厚的床铺,爱这蓝色的浴池。我像一个阴谋家一样闭起了双眼,忘了自己苍白的病态,心里涌起一股近乎歇斯底里的激情。 6 待我回到麦太太的家时,看到几个陌生人正摆弄着摄像机。私炎也在,但他阴沉着脸沉默在一旁。麦太太赶紧说:“去准备一下,电视台要采访你和芬。” “采访?我不接受。”我突然惊慌起来,像一个小偷正被人用手捉住似的。 那几个陌生人对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其中一个约三十岁的男子,长着连腮胡子,他说:“我们绝对是善意的,只是想了解你们中国留学生在这儿的生活情况。” “可为什么要找我们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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