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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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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在老旧的房子里,瑶琴有时会夜半醒来。醒来后就睡不着,听着山谷里婉转而来的水声和风声,感受着耳边陈福民的气息,瑶琴蓦然间就会有两行清泪流淌出来。她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睡在她身边的这个人,每天搂着她吻她抚摸她的这个人,夜夜把鼻息吹得她满脸的这个人,并不是她最想要的。而她想要的人却永远不会再出现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她在有点儿潮湿的床上辗转反侧,全身难以安宁。她已经没有力气与这个注定的命运抗争了。杨景国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来。她想不认命也是不行的。只是,瑶琴想,认命竟也不是件轻松的事啊。 从庐山回来,陈福民也闲下了。他索性就住在了瑶琴家里。瑶琴的妈看不惯他们就这样住在一起。瑶琴的父亲也觉得没道德的事是年轻人做的,你们两个快中年的人了,怎么也这样没规没矩?于是瑶琴的妈和瑶琴的爸联合起来,坚决要求瑶琴和陈福民去领结婚证。陈福民说我无所谓,就看瑶琴的意思。瑶琴却犹豫。瑶琴不知道自己在犹豫些什么。她觉得按理是应该领结婚证了,可是每一想到真的要这样,她的心就又抖得厉害。结婚证本来是她和杨景国一起去领的,怎么能轻易地变成这个叫陈福民的人呢? 瑶琴的妈和瑶琴的爸好言好语说过后,见瑶琴不听,便有些不悦。说是你们不要脸,我们做你爹妈的人还要脸哩。话说得有些难听。瑶琴也不高兴了。瑶琴的妈就说,如果你不想听更难听的话,你就赶紧把结婚证拿了。拿了证,合了法,你什么时候办酒席我们都不管。 瑶琴问陈福民,你到底怎么想?陈福民说,我真的无所谓。我完全尊重你的意见。你我俩人,有了爱情,也不在乎什么证不证的。瑶琴说,我们两个有爱情吗?陈福民反问了一句:难道你觉得没有吗?瑶琴没有作声。瑶琴想,我要是跟你有爱情,那我的杨景国往哪放?陈福民见她没有回答,又说,没有爱情,你又留我在你这里干什么? 瑶琴眼睛望着窗外,还是没有回答。瑶琴想,我不需要爱情。我留你,是我需要一个伴。我需要人帮忙。要不,我要你?我有杨景国就足够了。陈福民得不到回答,满脸不快,说,也可能你不需要爱情,但是我需要。说完就走了。瑶琴听到他关门的声音,又听到他脚步咚咚地下楼。 门声和脚步声都生着气。这生气的音响让瑶琴一夜没有睡着。 第二天瑶琴便又去了东郊的松山上。杨景国的墓还是老样子。与许多别人的混在一起,并不很孤独。瑶琴默然地蹲下来,望着墓上那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和周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草木,心里说,你说呢?我要不要去拿?瑶琴的腿蹲酸了,她站起来,满山排列齐整的墓碑和小路上疯长的青草都在眼皮底下,瑶琴长吐了一口气,细细地把杨景国的墓边杂草清理了一遍。心想,就这样吧。 07 瑶琴和陈福民决定国庆节前就办证。然后利用国庆的长假度蜜月。瑶琴的妈一听这消息,脸上立即就开了花似的笑起来。虽然女儿大了,可毕竟女儿是初嫁。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年的孤独和痛苦,也算是有了一个归宿。她必须好好办一场酒席。酒席钱本该由陈福民出的,陈福民说如果要重新装过房子,再添上些新家具,他再也拿不出那么多钱来。瑶琴的妈也就挥挥手表示算了。这钱由她自己来出。 九月开学了。陈福民开始上高一的课。跟高三的时候比,要轻松很多。陈福民当作好消息一样告诉瑶琴,说他起码在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晚上,可以跟瑶琴在一起。瑶琴却并无惊喜感,只表示随他的便。 开学第一天,天色已经很晚了,陈福民却没有来。瑶琴在等的时候,把菜洗好了,陈福民还没有回。瑶琴只好又煮上了饭,饭也熟了,陈福民依然未到。瑶琴有些饿,可是她不想自己炒菜。因为陈福民做的菜比她做得好吃,再加上她刚洗过头,她担心炒菜的油烟会熏了头发。瑶琴耐下性子,闷坐在沙发上。 天已经黑透了,有人敲门。瑶琴想你总算来了。瑶琴冲到门口,猛然拉开门,刚想牢骚一句,可是门口站着的人却让她发了呆。这是新容。 瑶琴呆了一会儿,方说,怎么是你。新容说,怎么不是我?你在等别人?是不是张三勇?瑶琴怔了怔说,张三勇?张三勇怎么会来找我?新容哦了一声。瑶琴说你找我有事?新容说,是呀,你让我到屋里说吧。瑶琴一百个不情愿地让新容进屋坐下,她浑身不安,生怕陈福民回来会叫新容撞见。 新容说,好久不见了,我怕你不高兴,我不敢来。瑶琴说,我有什么不高兴?下岗了,不上班了,也不用累,在家养着,一样过日子。新容说,你别这么说嘛。瑶琴说,你不是说你这回肯定会下岗的吗?新容说,原先是有我的,可我妈……她” 有一天突然发现我表舅跟厂长以前是同学,就托了表舅……当然,也送了些钱……瑶琴说,原来是这样呵。瑶琴的话里就多了一点鄙夷。新容说,瑶琴,你别这样,你知道我爸瘫在床上,这也是没办法呀。我告诉你是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呀。新容露着一脸可怜巴巴的神情,瑶琴心软了,暗道是呀,我是新容的好朋友呢。杨景国刚死的时候,新容一直陪着她,照顾她,为她流的眼泪也不老少了。她下岗了,新容没下,她怎么能对新容不满意呢。这么想过,瑶琴的脸色展开了。瑶琴说,是我太小气了,新容你别怪我。新容脸上浮出了笑意,新容说,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怎么会怪你呢? 瑶琴面对着新容,心里终于回到了以前两人相对而坐的状态。瑶琴扯了扯新容的裙子说,你这条裙子真不错,难得现在你会买东西了。新容说是呀,大家都说好看哩。你晓得我是怎么买的吗?有一天我在街上跟张三勇碰到了,就站在精品店门口说话。说着说着,张三勇指着模特身上的裙子说,这种颜色和款式的裙子瑶琴最喜欢了:我当时身上没钱,第二天就跑去买了:张三勇说得真没错哩。瑶琴听新容喋喋的声音.恍然忆起她最初的男朋友张三勇:瑶琴说,张三勇现在过得怎么样?他的小孩已经上学了吧:新容说小学二年级了。不过,他现在已经……离了。瑶琴有些惊异。说是吗?新容说,小孩子判给了女方:那女人真不是东西:下岗后,开了个小店,就跟隔壁一家开店的人好上了。张三勇最怕当乌龟,结果还是当了个乌龟。气得他砸了两个店,打趴了那个男人:一个月就办下了离婚。瑶琴“呵”了一声。她脑子里立即浮出张三勇砸店打人时的姿势。心想,他还是老样子呀。 新容望着瑶琴,仿佛在等她说点什么。瑶琴却没有说。新容脸上显示出一点点失望。新容说,你一点都不想晓得他现在怎么过的?瑶琴说,我晓不晓得又有什么关系。新容说,可张三勇还是很关心你呀。瑶琴说,他关不关心我也没有什么用。新容说,张三勇他想来看你。新容说完有点像做亏心事一样,小心地望了望瑶琴,又慌忙将自己的目光避开。瑶琴有几分讶异。瑶琴说,你今天突然来,就是来看看我吗?新容低下了头。新容说,是张三勇。他天天求我来找你,他想跟你重新好。不知你可不可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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