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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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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则席坐在我身边,割了只羊腿在手中,一边看草原的人们敲着锣鼓载歌载舞,一边嘀嘀咕咕:“若不让我做父亲,你好歹也该给他找个父亲啊!瞧你才多大点子,难道还就这么过下去不成?” 我僵着声音道:“他有父亲的,我干嘛还给他找个父亲?” 昊则不以为然道:“安亦辰已经不要你了,更不要他,还算是什么父亲啊?” 似乎给针扎到心里,口中的奶酒失去了辛辣,清水一般淡而无味。 我咕咕喝下半碗,咬牙说道:“没父亲也没什么相干,我一个人自然也能好好将他养大。” “嘁!安亦辰在瑞都,把大夫人小夫人找了一大堆,千方百计只要弄死你和孩子,难不成你还打算为那个混蛋守身如玉不成?一个人过,长夜漫漫,受得了嘛你?” 昊则越说越不成话。 我气得发晕,随手将刚倒的奶酒泼了他一脸。 夕姑姑忙赶上前为昊则擦着,陪笑道:“公主怕喝醉了吧?” 而雪情则远远看着我们,冲钦利可汗笑道:“瞧瞧,栖情都是有孩子的人了,还有小时候一样的淘气!” 钦利也在微笑:“是啊,这俩孩子怎么长不大的模样?隔了这许多年,还是见面就绊嘴吵架。” 昊则不敢再说什么了,而我却真的喝醉了。 耳畔,还听得夕姑姑在自语般说着:“咦,今天这么热闹,怎么也没见宇文公子?莫不是又病了?” 他还没走么?模糊听到了,我又是悲恨,又是心酸,暗暗诅咒着:他病了好,病死活该!眼不见,心不烦,权当他当年在华阳山就死了,我还要快活些! 出了月,我的身体已然大好,也开始四处走动着散散心。有意无意间,我再没有靠近过宇文清的帐篷,只常带了无恨到雪情以及其他首领的内眷那里说笑闲聊。 偶尔,我也会将无恨交给奶母和夕姑姑他们照料着,带了几名侍从纵马驰骋,直到满脸冻得通红,背心却渗出汗意来,方才信马而行,缓缓踱回帐中。闷了那许多的日子,乍然回到那蓝天白云之下,便是在寒冬腊月,也觉心胸畅朗许多。 于是,还是忍不住想起宇文清。如果不是他丢开他的越国战场,千里迢迢跑到这极北之地来为我医治眼睛,只怕,我还得继续生活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不知要到哪年哪月吧。 正想得心烦时,忽见前方大片黄尘漫过,一队骑兵纵马而来,队列整齐,铠甲鲜明,却不似黑赫装束。诧异之时,那队骑兵中已分出数人来,向我这边驰来。 “公主!”为首那人唤一声,已跳下马来相见,却是林翌带了几名骑兵,满面笑容迎过来。 我笑道:“嗯,在演练咱们的凤卫么?” 林翌回禀道:“正在排习阵法。以前咱们只知道一昧的刻苦操练,宇文公子来帮忙,我们才算对行军打仗动用战术阵法懂得了些门道。” “宇文公子?”我几乎失声叫了出来。 林翌有些古怪地望着我,说道:“公主难道不知道么?宇文公子一个多月前就由昊则王子引过来教习大家行军布阵之道了,连他手下的青飒等高手也来帮着教武功呢。青飒,就是我们来黑赫时路上帮我们的黑衣人,此次见了,才知竟是宇文公子派来的。” 从宇文清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便知暗中救我的人是他派遣的了,此时听说,倒也不觉惊讶,只是,宇文清为何还不走?为何还帮我训练守护兵马?既然许不起我一生,何必不断在我跟前出现,徒增彼此困扰? 何况,越、晋交战正酣,他却只在黑赫耽搁,若是因此失了他的半壁江山,岂不是我误了他的千秋大业? 抬眼望去,那队凤卫后马已渐去渐远,只有一白袍男子乘了一骑,缓缓落在最后,默默向我这边凝望。 我也说不出到底是气恨还是伤心,侧头吩咐随从道:“你们先回去,不用等我。” 撒开马蹄,便向宇文清奔去。 宇文清远远见我驰去,唇角已泛出一缕笑意,如轻风吹拂万物,初初萌动着春日的气息。 缓缓将马头拨转向我,静静侯我到他跟前,他才柔声道:“近来好么?” 他的气色倒还不错,可能是刚骑马的缘故,双颊有些潮红,将面容上一贯的苍白掩住了不少,显得很是精神。 我瞪着他,道:“我好得很。但如果你不在,可能我会更好些。” 宇文清并没有因为我无礼的话语而有一丝异色,只是唇角的笑意有些发苦。 “我希望你的凤卫能有足够的实力保护你们母子。等再训练一阵,我会走的。” 他缓缓地说着,缰绳执在手中,一圈一圈地在手臂上缠绕,再放下,缠绕,再放下,眉目却依旧宁和。 “我不需要你的帮忙。”我僵硬地说道:“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如果得不到,我不会勉强,但我也不希望有人在我面前晃着,不断提醒着我自己的挫败。” “挫败?”宇文清蹙眉如山,抿着淡色的唇线,轻声道:“我继续呆在黑赫,到底还是困扰到你了?” 我冷冷盯着他潮红渐褪的面庞,一言不发。 既然打算放手,何必婆婆妈妈?不但困扰到我,而且耽误他自己的前程,聪明如他,怎么就想不明白? 宇文清低了头,轻叹道:“我知道了,我会走。可是,你以后怎么办呢?我好悔,当日不该一时自私将你强留在身边,让安亦辰的误会这么深……他本是最适合你的人……” “你没有强留我,我跟安亦辰的事,更加与你无关。”我咬牙打断了他,狠狠说道:“只不过,你和安亦辰,我都不想再见到!” 两个自称喜欢我,爱我入骨的优秀男子,到头来没有一个足以让我信赖依靠。这到底是他们的悲哀,还是我的悲哀? 寒冷的风扑到鼻端,吸上一口,已冻得我鼻中酸涩难当,直要落下泪来,忙勉强忍住了,冷淡地别过脸去。 宇文清深深地望着我,明珠般的眸子不知萦系了多少的思绪,早不复当年的清澈如水,却依旧乌黑明净,倒映天青云影。良久,他阖一阖眼,轻叹一声,抖了缰绳,扬鞭策马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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