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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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箫声中所传递的,分明是归隐的信念哦,他不想浮名虚利,不想虚苦劳神,只要伴云从月,诗酒相和! 抚了抚烧红的面颊,我扭头抓了件裘衣披了,不顾夕姑姑惊讶的叫唤,弯腰钻出帐门,冲了出去。 宇文清远来是客,他的帐篷在东面隔了好几处毡包的稍高地段。我沿了如银的月色,踏着敷了层轻霜的青草,在那如割的冰冷寒风中,向前冲去,却突然顿住。 清朗月光,正寥落投于前方徐徐行来的那出尘男子,如雪白衣被冷风卷起,翩然翻飞处,如有莹光辉耀,让他整个人都镀了层淡银的晶芒。 抬眼处,他也看到了我,眸光顿时柔润,迅速赶了几步,已紧走到我跟前,牵住我的手,边向他的帐篷跑去,边说道:“听了你的琴声,我就猜着你可能会过来,急急想先去看你,不想还是晚了一步。若这月子里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我听他说得温存,不由心旌动荡,轻笑道:“有甚么如何是好?横竖你的医术好得很,还怕你不给我治么?” 宇文清用手指轻轻弹了弹我的鼻尖,笑道:“你啊!还是几年前的脾气。” 我沉默片刻,眼看已到了他的帐篷,遂钻了进去,方才说道:“可惜,我们终究还是回不到几年前了,是不是?” 宇文清侧了脸不看我,只在唇边抿出丝笑纹,走到暖炉边加了炭,扶了我在暖炉旁的兽皮软榻上坐了,问道:“还冷么?” 我摇了摇头,回头他看面容时,依然很是苍白,眉宇间隐有憔悴病容,遂问道:“你什么病呢?怎生拖了这许久也好不了?” 宇文清低了头,缓缓弄着炭火,半晌才道:“也不过着了凉,因为身体素来不是太好,又有些水土不服,才拖宕了这么些时候。如今已好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看着他额前松散垂下的一缕发丝,被烛火投照着,映了一片安静的阴影,静静拂动于美好秀逸的苍白面颊,试探道:“若是好得差不多,你也该回你的大越了吧?你的家国和梦想,都在那里。” “我的家国和梦想……”宇文清重复着我的话,原本如珠般闪着柔光的瞳仁渐渐失了神。他默默坐到我身畔,轻轻说道:“我呆在黑赫,是不是会给你带来困扰,让你不开心?” 他呆在黑赫,会困扰我,让我不开心?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以为,我还是固执地将他父兄所有的过错算在他的身上,或者,以为我依然信任着安亦辰,认定他害了萧采绎,追杀安亦辰么? “没有,见到你还和以前一般待我,我很开心。”我半倚到他身畔,轻叹道:“不过,你终究会回你的大越,而我,终究也不是原来那个年轻任性的皇甫栖情了。” 宇文清更久地沉默,然后盯住那不断跳跃的灯火,低沉说道:“不管过多少年,历多少事,栖情,总还是那个栖情,能将一根狗尾巴草的戏言,用岁月磨成了最真实的存在。栖情,让我多陪你一段时间好么?若不能见你们母子好好地生活着,我总不能放心。” 多陪我一段时间,然后最终还是要走。 那么还不如不陪,趁着那从灰烬中重新燃起的感情尚未燎原,及时抽身退步,以免再度沦陷,直至万劫不复。 不想回答也不想拒绝他的话,我垂了头,默默站起,将裘衣领口紧了一紧,慢慢向门口走去。 “栖情!”宇文清唤着我的名字,忽然冲了过来,已从身后将我拥住,紧紧地拥住,声线颤抖着:“就不肯让我陪你一段时间么?你还是……厌烦我么?” 我怎会厌烦他?他的话语,他的笑容,他的拥抱,都是我多少年来的梦想,即便在与安亦辰最情浓之时,也曾如针尖一般无声扎于心底最深处。 “陪我……陪我一生吧。” 我不想耽误他的前程,但我还是软弱,软弱地一时就说出口了,然后缓缓靠到他的胸膛。 “在黑赫,以白衣的身份,陪我一生,好不好?” 你肯么? 肯为我放弃业已到手的江山与权势,富贵与尊荣么? 肯为我再度抛弃那个姓氏么? 不,姓宇文也没关系,只要你与我偕隐草原,远离是非与纷扰,我便知足。 宇文清的身体明显僵了一僵,然后有些颤抖的手臂温柔地旋着,将我扳过身来,面对着他。 一双黑瞳,洁净无尘。 静静与我相对时,只看得到我自己的容颜,和着烛光,在他瞳仁内跳动着,浸润于一团如水的温柔之中。 柔软而微凉的唇,缓缓贴到我额,鼻,然后是唇,缓缓厮磨着,属于他的清淡气息,迅速缭绕于鼻端,让我轻轻呻吟,然后将他抱住,热烈地回应。 唇舌纠缠时,那愉悦的战栗,是我久违了多少时候的幸福? “白衣……不,清,从此我们便在这里开心活着,一起到老,到死,好么?”我喃喃地说着,泪意迷蒙:“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若走到这种地步,我们的誓言还可以实现,我会用一生虔诚地感谢上苍,将你送回到我的身边。” “情儿!情儿!” 宇文清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用尽双臂的力道紧紧抱住我,渐渐炽热的吻似要燃烧起来。我的神智已被抽空,转成一片快乐的空白。 那个以为不能实现的梦想,真的有可能实现么? 连心灵都在战栗时,我听到了宇文清苦涩痛楚的低喊:“情儿,清无能,许不起你一生的幸福,许不起!” 许不起? 我如同被人从火焰山一下子扔入冰冷的海水,所有的冲动和兴奋,霎那烟消云散。 我推开宇文清,愤怒漠然地瞪着他,然后掉头而去,再不看他一眼。 而宇文清,居然也就由着我走了,没有追出来,更没有安慰一句,解释一句。 那一天,很冷,也许,是因为我在月子里,身体还很虚弱吧?回去的路上,连月光都如寒风般渗着凉意,冷得我直掉眼泪,好后悔走了这一遭。 其后的许多日子,我再也不曾提过宇文清,也不曾再问过他的动向。他的走,或者留,对我已毫无意义,我不想为此再去多一分烦恼。母亲一直盼我有个可栖情处,可惜我这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无处栖情! 安亦辰,宇文清,明明都喜欢着我,终究,都离开了我,也迫得我不得不离开他们,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满月那天很热闹,钦利可汗特地举办了一次赛马会,最终的胜出者抱了我的无恨在围场骑马跑了一圈,以示将胜者的勇气和力量与尊贵的小公子分享。 那位胜出者,是昊则。估料着人家见他去参赛,也不敢和他较劲,因此他自己赢得毫不意外,倒是抱着无恨走马围场时更要开心一些,沿路眉开眼笑,十分得意。 第三十五章 破茧成蝶倾芳菲 “栖情!”后来将无恨抱还给我时,他俊朗的眉眼灿若春阳,兴高采烈道:“这孩子很听我话,躲在我怀里巴眨着眼,笑咪咪的,看来和我很有缘分。” 我望着咧着小嘴挥舞小手的小家伙,笑道:“有缘份好啊,他以后要在这里长大,还得靠你这个叔叔多加照应呢。” 昊则蹭到我身畔,贼眉鼠眼地说道:“我不做他叔叔,做他父亲好不好?” 我冷冷瞪了他一眼,侧过身子不去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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