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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子夜话一脱口,已知一时锋芒太露,白白招人侧目,后悔已经迟了。眼前人来路不明,底细全无,多说多错,子夜不欲被他抓住把柄。意兴阑珊之下,索性低眉垂目地不去看他,咬牙侧身将他让过,提步朝前而去。

  “什么人在那鬼鬼祟祟?”远远的,月洞门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厉喝,旋即听得有数十双嘈杂的脚步纷至沓来。

  子夜脚下一滞,身子蓦地僵在那里,知道是两人不知轻重的对话隐约落在了巡夜侍卫的耳中,慌忙一气吹熄了手中的灯,脸色不由沉了一沉。

  齐宫条例,凡宵禁之后,宫婢太监无故在宫内行走者,遣送暴室,鞭二十。

  宫规严苛,行刑的太监个个膀大腰圆,如狼似虎,暴室里各种层出不穷的刑罚让人听后不寒而栗。今日错在自己,若果真被侍卫发现,只怕就算萧逸再有心,也难保她毫发无损。

  一念至此,子夜心中不免着恼,若非这半路杀出的白衣男子,自己怎么可能凑巧被这八百年都曾不过来巡视一趟的侍卫发现。

  上漪园本来是隔断两宫交通一座人迹罕至的花园,虽由人做,却宛自天开,更何况荒废日久,四周空旷,几乎已经看不到多少人工雕琢的痕迹。子夜左右顾盼,终悲哀发现除了身周这数十棵几乎插入云霄的巨树,自己避无可避。

  可是……

  脑子里不由浮现出那张几乎让她咬牙切齿的桃花脸。

  身后狂徒的气场依旧张扬,那个看似惫懒不羁,悠然站定的男子似乎并不惧怕侍卫的穷追猛打。只是人心从来深难测,她凭什么认定他就不会出卖自己?如果会,自己躲与不躲,毫无区别。

  子夜犹豫着是否应该和他同仇敌忾,忽然觉得细软的腰间水蛇般滑过来一只男子强劲有力的手臂,她娇小的身子瞬间被牢牢地圈在身侧男子的怀里。

  “你……”子夜无端受辱,勃然大怒,几乎就要发作。

  “嘘——”男子将唇轻轻凑在她耳旁,口中轻呵而出的温热湿气灼灼地烫在她耳旁,引得她身子一阵微微不自觉颤动。他笑嘻嘻地用折扇微微点了点她的唇,难得一本正经地开口,“如果不想进暴室,就不要出声。”

  他说完,也不待子夜应声,忽然神聚丹田,气冲涌泉,提气纵身跃起。子夜面红耳赤,双目盈水,来不及惊呼,只觉身子蓦地一轻,双脚已经离地,整个人如腾云驾雾般升空,瞬间蹿在了高高的树上。

  丈余宽的树冠高大如棚,繁密的枝叶一簇叠起一簇,挨挨挤挤地将两人紧紧包裹在最里面。子夜高高盘踞在树冠之中,腰间的手臂却犹未有松开的征兆,她双目如被火淬,狠狠朝他怒瞪。男子粲然一笑,却仿佛十分享受她的怒目,放在腰间的手反而箍得更紧了。

  “若不想掉下去……”他的声音如魅如惑,在她耳边亦真亦幻地萦绕。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子夜无语地白了白眼,仿佛又听到了自己口中磨牙霍霍的切齿之音。

  一大队戎装的侍卫队列俨俨地过来,一脚踏进园子,就都虎视眈眈地从腰间拔出了寒光闪闪的佩剑,上漪园内顿时响起一片清冽明澈的金属撞击声。

  只见为首的侍卫长一声令下,侍卫们鸟兽般四散开来,开始目光如炬地在园子里搜索了起来,所过之处,一片狼藉,几乎将一座废园重新又抄翻了一遍。

  一个副将模样的戎装男子小跑了几步来到子夜藏身的树下,向站在树下左右以目巡视的男子沉声汇报道:“将军,兄弟们已将上漪园翻了个底朝天,还是不见一个鬼影,是不是刚才大伙都听错了。您看是不是收队转到别处……”

  “放屁!”满脸虬髯胡子的魁梧男子一手抵在腰间的佩剑上,豹眼怒睁,朝对面卑躬屈膝的男子重重啐了一口,“宫里前阵子才闹了刺客,还不给我老子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找。一个人能听错,几十号人都听到了还有错?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真再出了事,就算你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皇上砍的。”

  “是,是!将军教训得对,属下知错。”对面的男子忙不迭知错应声,他抬头小心望望左右,见无人注意,这才上前一步,凑在侍卫长耳边惶惶道,“将军,只是此处靠近冷宫,冤魂无数,只怕阴鸷之气太重,会不会是厉鬼作祟,前来索人性命?”

  “荒唐!你我习武之人,谈什么怪力乱神,再敢多言一句,本将就以惑乱军心罪论处!”虬髯男子一脸怒容,对属下之言颇不受用,左右又将园子打量了一遍,沉吟道,“依我看,这园中古木参天,树冠遮天蔽日,就如屏障一样。这树上倒还能藏人。来呀,拿弓箭来,给我对准了树冠一棵棵射过去!”

  “好精明的大胡子!看来是躲不过去了,怎么办?你如果不想被射成马蜂窝,不如——求我。”男子转过脸,颇有点幸灾乐祸地望着一脸紧张的子夜,眼珠骨碌一转,忽将唇再次凑在子夜耳边,笑容诡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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