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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宣哥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子夜永不忘你。那么温暖的你,热血冷尽的那一刻,是不是也曾恨过他这样决绝的无情?

  霍顾北,虎毒不食子。上穷碧落下黄泉,此生此世,子夜一定不放过你!

  追思如袅,远方的更鼓点点落在她心上,半晌才将她敲醒。她回过神来,用力拭干净脸上的眼泪,如墨的眸子重新落下些许微冷,直直站起身,紧了紧手中提着的那盏宫灯,长长一舒浊气,提步往外走去。

  早已经过了皇宫宵禁的时间,大半的宫门都已落匙,白日的喧嚣退尽,繁华一梦如是。朱门对峙,铜钉散着阴冷的光,门环上的兽面目光如电如炬,面庞狰狞可怖。宫殿与宫殿之间相夹的长长甬道,寂静冷清得看不到一个人影,细长的尽头与天相接,一色如黑。

  入夜之后的永巷却并没有因此而安静多少,多有失宠的宫妃承受不住从天上一夕掉落地狱的噩梦,而选择在夜间悬梁自缢。月色惨淡,更有得了失心疯的宫嫔,疯癫地狂叫,声如厉鬼凄凄,连巡夜的侍卫听到尖叫声都会不禁毛骨悚然,索性应付点卯,常年踪迹不到此处。

  过永巷,穿出上漪园,才可进入云意殿。

  长夜寂寂,虫声一路絮絮相伴,偶尔从高墙内飘出几声尖锐的叫嚣,凄厉不似人语。子夜纵然心如止水,也听得肝胆俱寒,冷汗涔涔,不由加快脚步,朝云意殿而去。

  “扑哧——”

  才踏入上漪园不过百尺,身旁不知何处,忽然传来一个男子忍俊不禁的肆意轻笑。

  “谁?”

  好似微澜死水忽被大风惊起,子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吓惊得几乎失手丢了手中的宫灯。她霍地止住脚步,将提紧的宫灯照在眼前一晃,跃动的烛光笼得她周围的一圈儿景色瞬间玲珑有致:浑厚滋润的堆垒山石,疏落有致的曲径小道,依势而曲的百折回廊……子夜绷着脸转了一圈,目力所及,却寻不到方才轻笑之人。

  “抬头望好风如沐,花影吹笙,低头看满地淡淡黄月:美人如花隔云端,果然好秀色。”风送轻声,极清晰地荡过来一缕一缕带着浓郁醇香的惫懒笑意,无边无际地蔓延开来,牢牢将树下那抹纤细的身影包裹起来。

  “哪里来的狂徒,这么大胆子敢夜闯禁宫?就不怕满门抄斩?”子夜循声抬头,借着微弱的光,才见纵横交错的树枝间隐约立着一个手摇折扇的白衣男子,繁茂的枝叶遮挡住她大半的视线,子夜看不清他的脸,依稀分辨出一个棱角分明的轮廓。

  “我以为是个斯文可爱的清秀佳人,没想到却是只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树上的人影又是一阵轻慢放肆的笑,白衣当风,子夜只觉眼前一花,半空中陡然旋出一朵曼妙飘逸的白色花朵。话音犹未落下,男子已经凭着一个极优美的姿态潇洒落下,斜斜倚在一侧的树干上,双目如丝,带着戏谑的笑意,上下打量着一脸窘意的子夜。

  眸中落入的是一张五官鲜明、剑眉朗目的俏脸。风流写意的眉目,微微勾起的唇角,邪肆放浪的笑容,那身月白提花的缎面袍子,更衬得他谪仙般倜傥不羁。

  “阁下究竟是谁?”隐忍的眸子里多了几分压抑的薄怒,心却猛然一沉,隐隐生出几丝凛凛的警觉。

  “在下的安全实不用劳烦姑娘你挂心。我既然敢大大咧咧出来,就一定不怕惹祸上身。倒是姑娘闲庭信步,难道不知道宫禁时间已到,若没有病急之事,是不能够四下里走动的吗?”男子闲适立在树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挥着一把白玉为骨的精巧折扇,一双狭长的凤目灿若春辉,笑容妖娆若魅。

  “九宫八十一殿之内可以来去任意的男子唯有皇帝一人,阁下如此有恃无恐,莫非是哪一宫的太监不成?”那张嬉笑不羁的脸,明明是生平第一次看到,心中却莫名涌起一种熟悉的感觉,子夜惶惶地收回自己落在他脸上的视线,竟有些不管不顾地口不择言。

  “姑娘哪只眼睛觉得在下像太监?”男子愕然将折扇一收,有些惊异地瞪着面前那个一脸无辜的女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胡碴儿微青的下巴。唯有眼底浓烈的笑意来不及收拢,风流依旧地邪媚如丝。

  “两只眼睛都是。”

  左右没有旁人,索性恶毒到底,子夜磨牙霍霍地想。或许是这几日接连回忆的往事太过惨烈,将她的情绪压抑得有些或多或少的失控,才会对这张莫名凑来的笑脸涌出这样不真实的错觉吧。

  “你……牙尖嘴利!”男子竟被噎得一时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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