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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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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窗风雨黄昏后 她自然相信她没有说谎。他若是掌握了她全部的秘密,怎么可能这样轻易的就将她扔在这里。苏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打坐调息,发现内息畅顺,并无阻滞,他很放心将自己丢在这里不闻不问,骄傲的并不屑于用药物来控制自己。 寻常的药物她自然不放在眼睛里。不过,有时候过分的自负骄傲都可能使你所有精心的策划都付之东流。所谓一招不甚,满盘皆输。 她轻轻的搂过绿袖的背,默默的安慰着她,也安慰着同样心灵受创的自己。 “小姐。”绿袖似乎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从秋水的怀抱中退了出来,脸上犹带着为难的神情,眼神闪闪烁烁,似乎遇到了左右为难的时候,想说,又有口难开。 “说,什么事?”秋水尽量释放出一个鼓励的笑,打击接踵而来,她的心脏今天足够坚强的承受,所有生命中可以承受的痛。 “这件事情,小姐早晚知道。”绿袖有些担忧的望了望犹自微笑的小姐,她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的话说出来,笑得如此美丽温煦一如三月春阳的小姐,是否还会保持如此醉人的仪容。可是天下永远没有不透风的墙,该知道的,小姐终归要知道,长与短一样的伤痛。那个在月华下出现的一如谪般温柔华贵的男子,白天里幻化成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帝王,用他手中的利刃,将人刺得鲜血淋漓。 “端王……他……”绿袖蠕动着嘴,两片看似薄薄的唇艰难开阖,虽然下定了决定要说,却怎么也做不到直截了当的开口。 秋水见绿袖神色有异,心咯噔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从心底扩散开来,顷刻间萦绕全身。空气中死一般静,桂花头油的香味混合在两个人长吁短叹的呼吸中,异样的扑鼻。她不安的握紧拳头,几乎是咬着牙打着颤音问她:“他怎么了?” “死了。”绿袖几乎不敢去看她苍白的脸,只能闭起自己的双眼,把心一横,将今早来时从主子那里偷偷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告诉小姐。 秋水紧紧提起的心一紧,冰凉的嘴唇转眼被自己的牙齿咬成了深紫。白色的泪珠在眼眶了打着转簌簌的落下来,飞快的滑过脸颊掉在第满上,零落成坚硬地面上的一朵眼力的小花。 她明明一直都是不在乎的。他虽然生了她,却不曾有一日养育过她。他之于她,不过是同一个起点发出的两条不同方向的射线,永远不可能回头,也永远不可能相交,彼此的距离,只会如雪球般越滚越大。他们是只见了一面的陌生人,是十五年不曾在午夜惊醒的梦中共同徘徊过的两个人。 可如今,生离死别的痛,让原以为此生不会为他疼痛的心,会抑制不住的哭泣与绞痛。再怎么假装不在乎,那种与生俱来血浓于水的血脉相连,终究让她与他之间,在这一刻产生了亲情的共鸣。 北风不知从哪条狭小的缝隙中攻城掠地的挤进来,她的额头上一阵寒冷的凉。她压抑着不肯苦楚声音了,不停用深呼吸定了定神,问:“他怎么死的?” 仿佛魂不在身上,声音沙哑的连自己都吓了一跳,绿袖死死盯着秋水的脸,担忧的唤她:“小姐……” “说!”清冷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秋水静如秋水的立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抓在她手臂上,眼睛里幽深的看不到底。 “绿袖也不清楚,只知道主子派在皇上身边的探子回报说,今日一早,皇上得到天牢被劫的消息,龙威震怒,亲自带人去了天牢,似乎与端王爷在狱中争吵的很凶,皇上走的时候,王爷人已经咽气了……” 她微怔,紧紧抓在她手臂上的两只手颓然的松开,整个人,被她的话向后震退了三步。 宿命无情。 是他吗?那个翩翩站立在满天银辉下,微笑着向她走来的如月华般高贵的男子,那个郎朗站在秋雪园中,潇洒与她一通作诗出对,相识相知的如水般温柔沉稳的男子,那个在大雪纷飞北风萧萧的腊月天中,为自己折一枝殷红的梅,亲自戴在发间的男子,那个满身好闻的龙涎香的男子,那个护着自己不受人欺侮的男子,那个用足够的包容让自己恣意妄为的男子……无数个郎朗的影子不住的在她眼前盘旋,盘旋,她怎么努力,那些凌乱而华丽的影像,却怎么都不肯停止下去。 她想叫,想哭,想闹,想撕心裂肺的哭喊,可是她只是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拳头,凌然的站立在房间的中央,任那一丝一丝从遥远缝隙里挤进来的北风不住的耳旁低低的呼啸,仿佛天地之间,一切的一切,都化为虚无。 她不能够明白太多太多的事,不能够明白,为了争夺那份看似华丽的江山,他已经足够暴力到随意清楚那些堵在他前进的道路上的障碍而毫不心软了吗? “小姐,你别吓我,绿袖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吧。”绿袖捉摸不透的望着秋水阴晴不定的脸,多少个月明之夜,她睁大了明亮的眼睛,悄悄掩在夜幕的暗影里,目送了自己小姐如一只蝴蝶般从自己的宫殿内旋转出去。两个人朝夕相对了数十年,此刻,她却不清楚眼前那个不怒不哭不闹的小姐,究竟是伤心到了极致还是早已经,已经将心碎裂成再也无法拼凑起来的琉璃碎片。 仿佛月儿升了又落,星星洒满了天空后又悄然的隐去,时间安静的流淌着,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空气冰凉的让人的嘴唇冻得发紫,仿佛连所有的语言都冻成了僵硬的冰柱,牢牢的扎根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良久,阴郁的突然让人可怕的秋水才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她朝着手足无措的绿袖淡然一笑,轻轻开启朱唇:“绿袖,谢谢你今日为我所做的一切,既然你一开始就认定的主子就不是我,那么从此以后,你我主仆情分缘尽,你不必再为我做任何事情。” “小姐……你不要绿袖了?”绿袖跳了起来,紧张的盯着秋水那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惶恐无助的彷徨着。 “为什么……为什么小姐连燕汐都可以原谅,唯独却不肯再要我……”她喃喃的倾吐,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在暗暗控诉她的不公。 “不是我不要你,而是你从来没有属于过我。”秋水仰着脸低低笑,那断断续续的笑里,仿佛有滴不尽的绝望扩散开来,将两个人笼罩在异常凄凉的气氛中。好半响,她停住笑,侧着脸避着烛光对她说:“你我都不过是这个世界上最渺小的一粒尘埃,小到一口气吹过气,都会被数不清的尘粒吹得再也见不了踪影。不若鱼儿离开了水,便再也呼吸不下去。” 她的侧脸被微弱烛光覆盖在光影里,泛着一层毛茸茸的白光。顺着她的目光过处,蜡烛光芒笼罩的空气里,无数的尘埃不停在翩跹舞蹈着,张牙舞爪来回浮动。她眼尖,瞄准了一粒自己认定的尘埃,试着轻轻呵了一口气过去,无数的尘埃受了气流的冲击,四处的溃散了开去,她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的看,却再也找不到哪一颗是她认定的灵魂伴侣。她沮丧的低头,第一次为自己多年来的异心感到心痛和后悔。 秋水心中叹了口气,左手偷偷笼到了袖子里,不动声色的冲绿袖的方向用劲弹了弹指甲。绿袖的身子好似被抽光了所有的力量,一下子软了下来,她惊叫:“小姐……”那惶惶的声音未落,眼睛已经不由自主的闭上,人如散架般倒在了地上。 “对不起……”秋水迈着沉重的步子往她的身侧走了两步,蹲下身子,目光流连在她那青春俏丽的脸上久久不能移开。 记忆中,那个喜欢穿着一身翠绿衫裙,最爱俏生生的唤她“小姐……”,悉心伺候自己的女孩子,果然如时光流逝,一去不复返了吗? “因为疏,所以可以原谅。因为亲,所以会痛,因为痛,所以心无法承受原谅。绿袖,原谅小姐也是个有血有肉的普通人,以后留在他的身边,你好自为之!”她痛苦的闭上眼睛,对着地上昏迷不醒的绿袖仿佛喃喃的交代。 不过是一个月的时光,她由后宫中最尊贵无比的女子沦落的被禁锢自由的阶下囚,爱情,自由,亲人,新人,身边最亲的人,一个一个的失去,心中最宝贵的阵地,一点一点让背叛蚕食了去。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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