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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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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恍然间觉得自己,贫穷一如大街上衣衫褴褛四处乞讨的乞丐,已经同样的一无所有。外面的世界狂风大作,暴雨连连倾盆落下,风雨中,她独自艰难的前行,可以相依相偎的,只剩下自己。 天龙元年的这个寒冬,天气超乎寻常的冷。许多年后她打开记忆的闸门,犹记得那是她这一生度过的,最漫长而又心痛的一个冬季。 她冷冷的睁开眼睛,姿态优雅的站起,径直走到绿袖刚才进来的那堵墙边上,立在那里,上下仔细的打量起拿督墙来。她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道无法言说的光,仿佛一下子,从前那个聪明淡然的云秋水,不为世俗之事羁绊住的云秋水,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既然已经知道了谁是隐藏在幕后的那个人,她已经没有再呆在这里束手待毙的必要。楚渝哥哥还没有回来,可是她已经一刻也待不住了。端王猝死的噩耗传来,她几乎崩溃。她要出去,必须要出去,虽然她知道,就算自己此刻出去了,端王也不能复活过来。可是现在唯一支撑下坚强的站立在那里不倒下去的,就是去再见他一面的强烈信念。 秋水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处蛛丝马迹。门与墙壁四周缝合的非常精妙,看不出任何缝隙,肉眼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门,哪里是墙壁。她细细的回忆,以她的功力,她十分肯定刚才绿袖进门时发出的声音就在此刻,绝不会错。 她后退了两步,想了想,走到桌子旁,伸手将桌上的烛台拿在手中,复又走回到那堵墙前,从左到右,一面高高举起烛台照亮视线,一面用另一只手一块砖一块砖的按过去。她按的仔细而小心,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可以让自己出去的机会,很快,举烛台的手便酸了起来,经过了两天两夜的精力损耗,又一天没有进食,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 她放下举着的手,将蜡烛从烛台上小心翼翼的拔下来,将烛台丢在脚下,只将蜡烛窝在手中,以减轻手中的重量。她咬了咬牙,继续进行着这样浩大的工程。蜡炬成灰,很快,不断燃烧的蜡烛融化开来,油脂一滴一滴的顺着蜡烛的身子滑落下来,掉在握着蜡烛的手指上。油脂滚烫,她的手指上传过来一阵一阵灼热的疼痛。 天依旧寒冷,她的额头却因为钻心的疼痛而渗出细密的汗珠来,她举着蜡烛,眼睛丝毫不敢懈怠下来,一块一块仔仔细细的敲打着墙壁上的砖头。 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手中的蜡烛一点的一点的消失掉自己的生命,伤心的落下一滴滴滚烫的眼泪。 人累极了,举着蜡烛的手控制不住的微晃,一大滴一大滴的油脂前赴后继的落下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在空气的催化下凝结成一大半的固体。她痛极,忍不住“啊”的一声轻叫,身子控制不住的往一侧墙上靠去,眼看就要撞到坚硬的墙壁上。她灵机而动,想也不想的伸出另一只手,五指如钩,用力支撑在墙壁上。 “轰隆”一声,身子靠着的那堵墙突然好似有了生命一般,以中间一列砖为轴线,两侧各自朝相反方向转去,不一会儿便斜斜的打来了一道缝隙,容得一个人过去。 秋水喜,只觉身上所有的力气都已经被抽干,再也熬不过去的倒了下去。 时间仿佛停止,连空气中微小的尘埃亦有了生命一样静静的浮在空气里不动。密室外连着一条狭长而黑的甬道,她坐倒在地上,甬道如一直巨大的野兽的嘴,隐没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静如荒漠中迥然而立的一座孤坟,微微的让人感到害怕。 她低头,眼前的视线突然一亮,接着眼前出现了一双脚,一双男子的脚。 她愕然的将心揪起,抬眼而起,入目先是一双做工细致的厚底皂靴,接着是一件通体绣着九蟒的青石蟒袍,袍角下压得江牙海水,浪涛翻滚,水浪之上立有各色山石宝物。再往上,入眼是一根手指般宽的墨色革带,带上正中间镶了一块硕大的光泽滋润的羊脂白玉,继续抬头,视线正齐来人胸前,映入眼帘的恰好是一团熠熠生光的金彩云龙。 她终于看清楚来人的脸,索性赖在地上不肯起身,笑如春花的揶揄:“岐王爷,怎么竟会是你?” 记忆中,曾经奢华一时的西月宫已经荒废了二十多年,一向被皇宫里的各位主子视为不吉,轻易不肯踏足前来。如今的西月宫殿,只剩了断壁残垣一片,她实在做不到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一向在朝堂中名声颇佳,贤声掷地的叶景绍,会莫名出现在这里,生生站在狼狈不堪的自己面前。 她的心里隐隐的失望,记忆中那个朗月济风的男子,难不成亦受了巅峰权力的引诱,参加到这场群雄逐鹿中来。 面目俊朗的叶景绍手握火褶子,痴痴凝视着随意蜷缩在地上,笑得恣意率性的女子。他其实早已立在密室的外面,透过隐匿的小孔隐约看到了室内的一切。密室是由上百年前在锦绣名声鹊起的巧手段七设计,若不知道开关消息,任何查找都是徒劳无功,秋水自然不知其中奥秘,叶景绍见她找的辛苦,自是不忍,暗暗扭动机关将门打开,不明就里的秋水还以为是自己机缘巧合打开了密室的门。 “来带你走。”景绍知她误会颇深,亦不欲辩解,只是稳稳地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她的面前,温和的向她坦白自己的目的。 “王爷盛情,秋水感激。不过王爷若是告诉秋水,今日不过闲来信步至此,偶遇邂逅,遂起怜香惜玉之情,秋水更是感激。”秋水讥笑着望着那只默默递到自己跟前的手,并不肯领情。 她咬着牙,双手支撑在一侧的墙壁上,努力的让自己几乎冻僵麻木的身子站立起来,倔强的不在他面前低头。 景绍的神情明显黯然,苦笑了一下,自嘲的收回伸在她面前的手。见她身上不过一袭单薄的狐尾裙,身子微微在黑漆漆的甬道内瑟瑟的抖,犹如一株被暴风雨肆虐摧残而过的嫩绿青草,更几期了他心底那抹撩人的温柔。 他不容她再次拒绝,一把解开系在自己肩上一件毛色纯正的银壶大氅,强行披在她身上,将她整个人都裹进了大氅内, 一大团温暖裹着他身上那股清清爽爽的味道,从她的肩膀上落了下来,从喉咙到脾胃,她舒服的轻呵了一口,感觉整个人重新又活了过来。 迎面对上近在咫尺的一双深邃得望不到底的眼睛,眼睛里闪烁着她拒绝不了的坚毅神色,她索性笑了笑,不再用拒绝来虐待自己。 “我若说是偶然路过,聪明如你,会蠢笨到相信吗?”景绍见她乖乖不再抗拒,苍白的脸色在大氅温柔的包裹下终于渐渐红润起来,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略略沉思的反问她。 “自然不会。”秋水再次轻笑。叶景绍,身上流淌着锦绣王朝最高贵血液的男子,果然一点都不蠢笨呢! “既如此,何必狡辩。”他见她浅笑盈盈,神色飘渺的犹如即将踏月而去的仙子,亦回给她一个暖如春风的微笑,仿佛在暗地里短兵相交了半日的两人,不过是对新闹了别扭的小情人,瞬间一笑泯恩仇。 “秋水知道你不是天牢中刻意躲避在暗影中的他,只是人生如浮云多变,世事终难料,想不到,秋水眼睛里朗月清般无华的岐王,竟然也会随波逐流,卷入这纷纷扰扰的帝王争斗中。”她收敛了唇边的笑,认真的望着那张溢满了温柔的俊脸,忆起当日匆匆,在花轿中不经意间对视的一眼,替兄迎亲的景绍,温文的抱着她,大红锦缎衬得那张华贵英俊的脸,淡淡笼了一层淡定温润的喜色。当日成亲鸳鸯错,花满渚,酒满瓯,莫非注定了要与他今生今世纠缠不清。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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