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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


  龙白月愣了下神,考虑了半天:“我想去找她,她在西边,对不对?”

  紫眠不再作声,他转头看明窗尘,浓黑的眸子里竟闪着一丝促狭:“往西,继续吧。”

  明窗尘不动弹,涎着脸冲紫眠撒娇:“师父,一直喷下去,腮帮子会痛耶。”

  “你也知道啊,那还卖弄什么呢,”紫眠觉得好笑,故意绷着脸拿过徒儿手中的药水,“继续洒你的药粉。”

  “这不龙姑娘没看过我们作法么,想露一手的,嘿嘿……”明窗尘傻笑着,继续洒药粉。

  紫眠跟在后面,用手指均匀的将药水泼出去,黑色的痕迹就很顺利的显现出来。两个人的动作好象种田一样,半点花头没有,难怪明窗尘刚刚想玩点玄虚了,龙白月看着笑了一下,也没之前那么害怕了。

  三个人这样摸索着走,不一会儿竟然碰到步障。龙白月慌了:“她,她出了步障?”

  “这步障哪里拦得住她。”紫眠故技重施让三人绕出步障,才又把痕迹续上。一边的衙役莫名其妙的看着他们,想上前过问,明窗尘往衙役手里塞了点钱,他们也就半睁眼半闭眼的放过了。

  出了布障,龙白月却越走越觉得不对,直到她看见宰相府邸的灯火时,才脑袋嗡得一声巨响,彻底呆住。

  她,她怎么能忘了——曹真是宰相的儿子!

  明窗尘还在埋头洒药,浑然忘我,紫眠沉着脸拦住他:“不必了。”

  “怎么,师父?”明窗尘停下,顺着师父阴郁的目光看过去,在看到宰相府邸的时候,也愣住了。

  连他一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都看出来了——好强烈的怨气。

  毫无疑问的,李芳奴化作厉鬼进了宰相的宅子。所为何故,那得进去才能知道。

  龙白月猜,是为了曹真,可曹真不是应该和李芳奴在一起么。

  “你要是觉得穿墙费神,我知道那边有狗洞。”龙白月献宝。

  紫眠没好气的瞥她一眼:“我们三个人,还能偷偷潜进去?”

  谅你现在也绝对找不到那个狗洞了。

  紫眠对徒儿使了一个眼色,明窗尘会意,径直上前拍宰相府的大门。

  门口小厮走出来:“贵客何人,可有名刺?”

  明窗尘从怀里掏出紫眠的名刺,递上去:“司天监紫眠大人,求见宰相大人。”

  小厮去通报,不一会儿神色古怪的回来:“宰相大人正和官员议事,请紫眠大人进去后暂时在偏厅等候。”

  摆明了将紫眠排除在外。紫眠也不动声色,径自从正门进去,龙白月和明窗尘从偏门走,在影壁和紫眠会合。三人跟着引路的小厮,准备往偏厅去,哪知道紫眠根本不买宰相的帐,在快走到偏厅的时候,忽然冲进了正厅。小厮吓得脸都白了,慌忙要拦住他,却被紫眠一拂尘甩开。龙白月和明窗尘呆住了,明窗尘反应的快,看师父忽然取出拂尘,连忙从自己的背囊里抽出紫眠备用的法衣,快步上前给紫眠披上。紫眠脚下不停,拨了三重珠帘,就进了灯火通明的正厅。

  正厅里官员正忙着商量瘟疫的事情,紫眠忽然披着道袍拿着拂尘闯进来,众人都愣住了,厅里顿时鸦雀无声。

  龙白月跟进来,打眼一瞧,全是大熟人,她赶紧乘着众人都在看紫眠,低了头躲在明窗尘旁边。

  “紫眠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宰相面色铁青,就要兴师问罪。

  紫眠弯起眼睛,冷笑两声:“宰相大人,贫道道号紫眠,深夜来访,叨扰了。”

  宰相看紫眠竟然拂尘一挥和他作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暂时压下脾气:“你来这是要做什么?”

  “两件事,一为公,一为私。”紫眠沉稳应对,众官员原本窃窃私语,这会儿都停下来听他要说什么。

  “公为何?私为何?”宰相声音如同闷雷一样,气势逼人。

  “公为瘟疫,私为府上大公子,曹真。”

  众官员愣住,这一公一私,如今都是宰相的喉下逆鳞,他们来议事的,尚且打着马虎眼,紫眠大人一上来就这样咄咄逼人,看来今天是捋定了虎须了。

  曹宰相此刻的表情都可以杀人了:“瘟疫,圣上已经前往行宫避暑,此事全权交于老夫处理,延医救助,不需旁道置喙,至于犬儿,家门丑事,他的事如今与老夫无关。真人请回。”

  “若是曹公子的事正与瘟疫有关呢?”紫眠不退让,坚定的目光面对宰相的怒意,毫无胆怯。

  “这是两回事!”宰相怒焰更炽,猛得拍了一下太师椅,“紫眠大人,你在混淆视听吗?”

  呵斥声如惊雷乍裂,看见宰相的失态紫眠却莞尔一笑:“宰相大人,贫道无法混淆,因为这两件事,确是一件事。”

  宰相看紫眠胸有成竹,立刻怒意一收,表情阴鸷起来;“凭据,真人,信口雌黄该当何罪,真人如今也在朝,不该不知道吧。”

  紫眠微微一笑,掐起手指算了一下,开口:“大人,近日贵宅阴气缠绕,贫道也不细算,九条人命,对否。”

  众官员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

  宰相面色一动,语气不变:“真人在说什么?老夫问的可是瘟疫之事。”

  紫眠不置可否,语气忽然轻松起来:“拨给贫道一些人马,随贫道出城,不日则瘟疫可解,到时要在宰相府上设坛做大醮驱邪,宰相大人可愿意?”

  “若能为民解困,老夫自当尽力,真人这般有把握,可想过若是……”

  “一切由贫道担待。”

  紫眠的言行让一边的龙白月呆住了,她从没见过像此刻这样神采熠熠的紫眠。他总是懒散飘忽、不问世事、不见喜怒,好象山涧里潺潺的流水,没想到此刻,仿佛突然间变成撞了磐石的万仞飞瀑,慷慨激越、势如破竹。

  她哪里能掌握这样的男人,她根本不了解他。

  他到底在想什么,他要做什么,他的过去,他的将来,她统统不了解。她的能耐,只足够与慕她美色的男人做露水姻缘,她如何能叫一个对她无心的男人臣服于她?美色行不通,才智又不够,她这半年时间,根本是失败的。

  他是温润流水时,她的手掬不住,他若飞流直下,更是叫她心惊胆战。她就像愚蠢的落花,被他带着漂流,还以为他是跟着自己的方向。

  厅里的众官员面面相觑,等着一直静默的宰相表态。

  阴着脸的宰相终于开了口:“贺正侍,你家公子如今在哪里?”

  正侍大夫贺文立刻躬身一揖:“下官犬儿此刻正领着人马全城巡戒,防止有人借瘟疫闹事。”

  “嗯,就派他,拨调一骑人马听紫眠大人差遣。”

  “是。”正侍大夫贺文慌忙一揖,低头时瞥了紫眠一眼,神色微变。

  半个时辰后,领了命的贺凌云就带着人马等候在宰相府外了。他一看见紫眠从宰相府走出来,立刻神色一凛,双唇抿的死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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